承诺特征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影响:利益损失和抑制控制的作用

2024-01-10 12:00张欣媛刘娇
心理研究 2023年6期
关键词:口头损失利益

丁 芳 张欣媛 刘娇

(1 苏州大学教育学院心理学系,苏州 215123;2 浙江省杭州市上泗中学,杭州 310008)

1 引言

承诺是指个体有意识地通过口头、 书面或者相互认可的方式做出使他人相信自己会做或者不会做某事的保证 (Bussey, 2010; Kanngiesser et al.,2017)。 而承诺重在执行,履行承诺内容的行为被称为承诺履行。儿童做出承诺后能够履行承诺,将保证的内容付诸行动, 有利于个体诚信人格的塑造和良好人际关系的形成。

关于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年龄阶段,Bernicot和Laval(1996)的研究表明,3~6 岁的儿童就能够履行承诺;而Mant 和Perner(1988)研究发现,虽然5~10 岁儿童能理解承诺故事, 但到9~10 岁才能履行承诺;Talwar 等人(2004)的研究则指出虽然多数3~11 岁儿童都遵守承诺说了真话,但在了解承诺等概念意义后,只有5 岁以上的儿童仍履行承诺。 另外,林佳燕和傅根跃(2010)的研究却显示3~6 岁儿童无法有效履行承诺。 这可能是由于3~6 岁的儿童处于前运算阶段,思维具有自我中心性(Piaget, 1932/1984),向成人承诺“不说话”“不作弊”可能并没有使儿童体验到履行承诺的价值, 仅仅是对成人的服从(Piaget, 1958, 1980)。 也有研究发现,六年级儿童(13 岁)能履行承诺,减少不诚信行为,而五年级儿童(11 岁)却无法有效履行承诺(王彤文, 2016)。 可见国内外研究中关于儿童开始承诺履行的年龄还没有一致结论, 所以本研究拟以7 岁、9 岁和11 岁小学儿童为被试进行研究。

承诺是承诺者在一定情境中做出的保证, 所以承诺履行会受到承诺特征、 承诺情境和承诺者三方面因素的影响。首先,儿童承诺履行可能会受到承诺方式和承诺自愿性这两种承诺特征的影响。 依据承诺产生的形式, 承诺方式可分为口头承诺和文本承诺:口头承诺是通过口头表达的方式做出的承诺;文本承诺是通过签名、画押等书面形式做出的承诺(任旭东, 1995)。 有研究表明,口头承诺和文本承诺对承诺履行的影响效果不同, 文本承诺者相较于口头承诺者与无承诺者更可能做出合作行为(Charness& Dufwenberg, 2006);大学生口头承诺和签字承诺后仍做出不诚实行为的人数低于无承诺组 (李贺等, 2014)。 依据承诺主体的自愿程度,承诺可分为主动承诺和被动承诺:主动承诺是自愿做出的承诺;被动承诺是由他人强制或出于压力而做出的承诺,常用于回应明确的问题(Belot et al., 2010)。 有研究发现, 个体在博弈任务中主动承诺后的合作行为显著多于无承诺和被动承诺条件下的个体(Belot et al., 2010; Charness & Dufwenberg, 2006);宣誓形式的主动承诺也有效抑制了不诚实行为(Jacquemet et al., 2013; Carlsson et al., 2013); 与主动承诺相比, 被动承诺个体的撒谎行为更多 (Charness &Dufwenberg, 2010)。 可见,以往关于承诺特征对承诺履行影响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成人群体, 而对儿童群体研究较少。 另外,已有研究更多关注主动承诺,而对被动承诺的效果以及主动承诺与被动承诺效果的差异关注较少(Chen & Zhang, 2021)。

其次, 儿童可能会在面临利益损失的外部情境中做出承诺, 所以利益损失情境可能会影响儿童的承诺履行。 损失厌恶理论 (Kahneman & Tversky,1979) 认为损失的效用要比等量收益的效用具有更大的权重,即个体面临同等的损失和收益时,对损失的敏感度要高于收益。所以,当个体面对可能的损失时,将会采取行动以避免损失。 有研究发现,在有利益损失的情境中, 承诺不做出不诚信行为的儿童会倾向于违背承诺以维护原有利益, 最终做出不诚信的行为(王彤文, 2016)。 儿童相对于成人对损失的反应会更加敏感, 当被告知答错或者漏答都会减少奖励时, 儿童在有无承诺条件下均倾向于违背承诺以减少损失(Luking et al., 2016)。 可见,以往有关利益损失对承诺履行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 并且在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小学儿童承诺履行是否存在差异还需要进一步探讨。

最后,儿童在做出承诺后,可能会受到违背承诺后所带来的利益的诱惑, 因此儿童作为承诺者的内部抑制控制水平就可能会影响其承诺履行的实现。抑制控制是指在追求认知表征目标的同时抑制对无关刺激反应的能力(Rothbart & Posner, 1985)。 有研究发现, 抑制控制水平较高的儿童违背承诺而作弊的可能性更小(Ding et al., 2014);儿童从5 岁开始便可抵制诱惑从而履行承诺, 呈现相当低的作弊率(Heyman et al., 2015)。也有研究表明,自我损耗会使个体自我控制能力减弱 (李明苹, 卢家楣,2022),而导致个体违背承诺做出更多不诚信的行为(聂衍刚等, 2018),反之拥有良好抑制控制的个体会减少自我损耗以更好地履行承诺。 以往研究大多需要儿童承诺不做出违规行为(如作弊)来完成某种任务, 这时履行承诺可能会使任务失败而导致自身利益损失。 若儿童拥有高水平抑制控制则可以抑制其违背承诺所带来的利益诱惑, 从而能较好地履行承诺;而低抑制控制水平的儿童则表现相反。由于在本研究中儿童是通过承诺做出公平决策来维持原有利益,违背承诺才会有利益损失,所以高抑制控制水平的儿童是否仍能较好地履行承诺还有待进一步探究。

综上, 本研究拟通过两个实验考察承诺自身特征(承诺方式和承诺自愿性)分别与外部影响因素承诺情境(有无利益损失情境)和内部影响因素承诺者(高低抑制控制水平)对7 岁、9 岁和11 岁小学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影响, 从而能够更全面地揭示承诺履行的影响机制,并能为儿童塑造诚信人格、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提供参考。 本研究假设:(1)小学儿童的承诺履行行为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2)小学儿童做出文本承诺后会比做出口头承诺更可能履行承诺,小学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下更可能履行承诺,有无利益损失情境和承诺方式之间存在交互作用;(3) 主动承诺比被动承诺更有利于小学儿童履行承诺, 高抑制控制水平的小学儿童比低抑制控制水平的小学儿童更有可能履行承诺, 高低抑制控制水平和承诺自愿性之间存在交互作用。

2 实验1: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承诺方式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影响

2.1 方法

2.1.1 被试

使用G*power 3.1(Faul et al., 2007)确定样本量,设定显著性水平α=0.05,效应量f=0.3,需要117 名被试可达到90%(1-β)的统计检验力。采用整群随机抽样选取江苏省苏州市某小学138 名7~11岁儿童作为被试, 由于其中8 名拒绝承诺公平分配和2 名未能理解实验过程而被剔除, 最终有效被试人数为128 名。7 岁组45 名(男生21 名),平均年龄7.33 岁;9 岁组48 名 (男生28 名), 平均年龄9.35岁;11 岁组35 名(男生20 名),平均年龄11.29 岁。

2.1.2 研究设计

采用3(年龄:7 岁、9 岁、11 岁)×2(利益损失情境:有损失、无损失)×3(承诺方式:口头承诺、文本承诺、无承诺)的三因素混合实验设计,其中年龄和承诺方式为被试间变量, 利益损失情境为被试内变量。 因变量为承诺履行。

2.1.3 实验材料

正式实验前已预调查筛选出三个年龄儿童所喜好的物品用于分配物品游戏, 即7 岁儿童组是彩色糖果,9 岁和11 岁儿童组是卡通笔,数量若干。 空白信封和贴有陌生儿童照片的信封若干。

2.1.4 实验程序

将教室布置成安静的实验室, 主试和被试分别位于长桌的两端, 桌子中间有可调整的挡板以便阻挡主试和被试的视线。实验采用个别施测,由1 名心理学研究生担任主试并配有1 名经过培训的实验助手。 实验前将被试年龄和性别平衡后随机分配到口头承诺组、文本承诺组和无承诺组3 个组。

第一步,熟悉实验材料。主试首先呈现分配物品并询问被试是否喜欢, 确保分配物品能引发被试的参与兴趣。 然后将4 个同类物品(糖果或卡通笔)和2 个信封交给被试, 并告知被试无照片的信封是被试自己的,可在实验结束后带走;而贴有陌生儿童照片(与儿童性别相同、年龄相似)的信封是留给他人的,并告知被试他/她也很想要这个物品。

第二步, 实施分配物品游戏。 参照前人(李贺等, 2014)研究,本实验中的口头承诺组与文本承诺组均设计为被动承诺, 而无承诺组作为对照组则不实施承诺操作。 每位被试进行两轮游戏:(1)第一轮为无利益损失情境下分配。 主试分别给予各组被试对应的指导语。口头承诺组:“如果你给他/她一样多或者更多的话,他/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所以你答应或者向我承诺会公平分给另外一个小朋友, 好不好?”直到被试说出“我会的”“我保证”或者是“好”等肯定反馈后才确定是做出了口头承诺。文本承诺组:“如果你给他/她一样多或者更多的话,他/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们以签承诺书的形式来答应或者承诺会公平分给另外一个小朋友,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承诺书上签你的名字。 ”被试同意后分发承诺书,直到被试在承诺书上签字,才确定是做出文本承诺。无承诺组:“现在由你来分,你想要怎么分就怎么分。 ”随后,主试拉起隔板背过身,被试对4 个物品(糖果或卡通笔)进行分配,将分配给陌生儿童的物品放进贴有照片的信封, 留给自己的物品则放进无照片的信封。完成分配后,被试向主试示意。(2)第二轮为有利益损失情境下分配。重新给被试2 个新信封,物品和信封的讲解同第一轮,并且增加有利益损失条件,告知被试如果不公平分配, 则第一轮分配得到的物品无效。 讲解清楚规则后,指导语同第一轮。

2.1.5 记分

实验结束后记录两轮分配物品游戏中被试放在他人信封内的物品数量。 承诺履行通过公平决策中的平均分配和利他分配来测查, 若信封内的物品数量为2,3,4,则表明被试履行了承诺,记1 分;若信封内的物品数量为0,1,则表明被试没有履行承诺,记0 分。 每一轮承诺履行的得分范围是0~1 分,因此承诺履行总分的得分范围是0~2 分。

2.2 结果

为了考察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年龄和承诺方式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的影响,以年龄、利益损失情境和承诺方式为自变量,以承诺履行为因变量进行3×2×3 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 结果表明(见表1),年龄的主效应显著,F(2,119)=8.60,p<0.001,η2=0.88。 进一步事后多重比较(LSD)发现,7 岁儿童的承诺履行得分显著低于9 岁 (p<0.01) 和11 岁儿童 (p<0.001),而9 岁和11 岁儿童承诺履行得分差异不显著(p>0.05)。利益损失情境的主效应显著,F(1,119)=21.25,p<0.001,η2=0.15,无利益损失情境下承诺履行得分显著低于有利益损失情境。 承诺方式的主效应显著,F(2,119)=6.03,p<0.01,η2=0.09,进一步事后多重比较(LSD)发现,无承诺组承诺履行得分显著低于文本承诺组(p<0.001),口头承诺组承诺履行得分边缘显著低于文本承诺组(p=0.051),而口头承诺组承诺履行得分与无承诺组差异不显著 (p>0.05)。 利益损失情境和承诺方式的交互作用边缘显著,F(2,119)=2.97,p=0.055,η2=0.05。 简单效应分析发现, 口头承诺组和无承诺组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下的得分均显著高于无利益损失情境(t(43)=3.09,p<0.01,d=0.46;t(41)=3.417,p<0.01,d=0.53),文本承诺组在有利益损失和无利益损失情境下的得分差异不显著(t(41)=1.43,p>0.05)(图1)。 年龄×利益损失情境、年龄×承诺方式、年龄×利益损失情境×承诺方式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0.05)。

图1 利益损失情境和承诺方式的交互作用图

表1 不同年龄小学儿童在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采用不同承诺方式的承诺履行得分(M±SD)(N=128)

表2 不同年龄的高低抑制控制水平儿童在不同承诺自愿性下的承诺履行得分(M±SD)(N=144)

2.3 小结

9 岁和11 岁儿童比7 岁儿童能更好地履行承诺。 小学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下更容易履行承诺。文本承诺的小学儿童承诺履行显著多于口头承诺和无承诺的,口头承诺和无承诺的小学儿童在承诺履行上不存在显著差异,说明文本承诺比口头承诺更有利于小学儿童履行承诺。利益损失情境和承诺方式存在交互作用,口头承诺和无承诺的小学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中的承诺履行显著多于无利益损失情境,而文本承诺的小学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和无利益损失情境中的承诺履行不存在显著差异。

实验1 从外部影响因素角度探究了承诺方式和承诺情境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影响, 而承诺者本身的内在特征也会影响承诺履行, 比如高低抑制控制水平的小学儿童在履行承诺时是否会有不同表现?另外,小学儿童是主动还是被动做出承诺是否也会影响其承诺履行?也就是说,实验1 中的口头承诺和文本承诺均为被动承诺, 如果儿童能进行主动承诺,并且利用自己的抑制控制能力抵制外部诱惑,那么他们是否会更愿意履行承诺呢? 本研究将在实验2 进一步探讨这些问题。

3 实验2:承诺自愿性对不同抑制控制水平小学儿童承诺履行发展的影响

3.1 方法

3.1.1 被试

使用G*power 3.1 确定样本量,设定同实验1,需要的样本量为144 名。 采用整群随机抽样选取江苏省苏州市某小学278 名7~11 岁儿童作为被试。通过停止信号任务筛选出高、 低抑制控制水平组被试共150 名, 其中6 名由于拒绝承诺公平分配而被剔除,最终有效被试为144 名。7 岁组48 名(男生27名),平均年龄7.25 岁;9 岁组48 名(男生25 名),平均年龄9.25 岁;11 岁组48 名(男生23 名),平均年龄11.42 岁。

3.1.2 研究设计

采用3(年龄:7 岁、9 岁、11 岁)×2(抑制控制水平:高、低)×2(承诺自愿性:主动承诺、被动承诺)的被试间实验设计。 因变量为承诺履行。

3.1.3 实验材料

(1) 使用E-prime 2.0 软件编制停止信号任务程序。 在分辨率1024*768 的计算机黑色屏幕中心呈现白色注视点“+”,实验刺激为字母“Z”或“M”,停止信号是一个红色正方形。(2)分配物品游戏的实验材料同实验1。

3.1.4 实验程序

第一步,施测停止信号任务,以测量抑制控制水平。7 岁组采用个别施测,9 岁和11 岁组采用集体施测。

练习阶段:2 个练习组块,共48 个试次。 有、无停止信号试次的比例是1∶3,所有组块中字母“Z”和“M”出现的概率相等且随机呈现,每个组块结束后休息10 秒钟, 休息好后按任意键开始下一个组块(此部分与正式阶段相同)。在练习组块结束后,依据被试准备情况选择返回继续练习或进入正式实验。

正式阶段:4 个正式组块,共96 个试次。 无停止信号试次中(72 个试次),呈现字母刺激“Z”或“M”1250ms 之内被试需做出对应的正确按键,超时或者不正确按键都记为错误。 有停止信号试次中(24 个试次),字母刺激呈现间隔一定的时间后呈现一个红色正方形, 要求被试看到该图形后抑制对字母刺激反应。字母刺激与停止信号的时间间隔(停止信号延迟时间,SSD) 从250ms 开始随被试对错反应变化,若成功抑制,则下一个停止信号试次的SSD 比前一个增加50ms;若抑制失败,则下一个停止信号试次的SSD 比前一个减少50ms。 具体实验程序见图2(a, b)。

图2(a) 无停止信号条件实验流程图

第二步, 进行实验分组。 计算停止信号反应时(SSRT)作为被试抑制控制水平的指标,反应时越短表示抑制控制水平越高(Pliszka et al., 1997)。停止信号反应时是无停止信号试次中正确反应的平均反应时(PTRT)和有停止信号试次中停止信号延迟时间的平均值(MSSD)之差。根据被试的停止信号反应时长短,筛选出每个年龄组的高抑制控制水平组(前27%)和低抑制控制水平组(后27%)。然后主试将被试年龄、 性别平衡后, 随机分配到高抑制-主动承诺、高抑制-被动承诺、低抑制-主动承诺、低抑制-被动承诺4 个实验组。

第三步,熟悉实验材料。 同实验1。

第四步, 实施分配物品游戏。 实验范式同实验1。每位被试仅进行一轮游戏。 主试分别给予各组被试对应的指导语。主动承诺组:“如果要你来分的话,你会怎么分呢? ”若答案与公平情况一致,则为自发的主动承诺。若答案与公平情况不一致,则提供五种选项(4∶0,3∶1,2∶2,1∶3,0∶4),如果被试在五种选项中自主选择结果为公平情况,则为诱发的主动承诺。被动承诺组:“如果你给他/她一样多或者更多的话,他/她一定会非常开心。所以你答应或者向我承诺会公平分给另外一个小朋友,好不好? ”直到被试说出“我会的”“我保证”或者是“好”等肯定反馈,才确定是被动承诺。 物品分配过程同实验1。

3.1.5 记分

同实验1,但由于是被试间实验设计,承诺履行的得分范围是0~1 分。

3.2 结果

为了考察高低抑制控制水平下年龄和承诺自愿性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的影响,以年龄、抑制控制水平和承诺自愿性为自变量, 以承诺履行为因变量进行3×2×3 三因素方差分析。 结果表明,年龄的主效应显著,F(2,132)=14.06,p<0.001,η2=0.17。 进一步事后多重比较(LSD)发现,7 岁儿童承诺履行得分显著低于9 岁(p<0.001)和11 岁儿童(p<0.001);而9岁和11 岁儿童承诺履行得分差异不显著(p>0.05)。抑制控制水平的主效应显著,F(1,132)=4.3,p<0.05,η2=0.03,高抑制控制水平组承诺履行得分显著高于低抑制控制组。 承诺自愿性的主效应显著,F(1,132)=14.03,p<0.001,η2=0.10, 主动承诺组承诺履行得分显著高于被动承诺组。 年龄×抑制控制水平、年龄×承诺自愿性、抑制控制水平×承诺自愿性、年龄×抑制控制水平×承诺自愿性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0.05)。

3.3 小结

实验2 结果再次表明,9 岁和11 岁儿童比7 岁儿童能更好地履行承诺。 主动承诺小学儿童的承诺履行显著多于被动承诺小学儿童。 相较于低抑制控制水平小学儿童, 高抑制控制水平小学儿童更容易履行承诺。

4 讨论

4.1 小学儿童承诺履行的发展特点

本研究发现,9 岁是小学儿童开始履行承诺的转折年龄,可能的原因有三点:第一,根据道德认知发展理论(Kohlberg, 1981),7 岁儿童处于前习俗水平,主要依据行为结果和自身利害关系来采取行动;而9 岁和11 岁儿童处于习俗水平,会遵从道德规则和社会习俗去采取行动, 比如诚实守信、 互帮互助等,这使得此年龄儿童更容易履行承诺。 第二,心理理论也是影响儿童行为决策的重要因素 (Frith &Singer, 2008),即通过对他人心理状态的推测,儿童能够感受到他人对履行承诺行为的肯定, 从而履行承诺。 6~8 岁儿童的二级错误信念理解能力有大幅度提升(刘娟, 李红, 2010),9 岁儿童已具有相对成熟的二级错误信念理解能力, 能更好地感受其他儿童对于承诺履行的愿望, 最终能够履行承诺。 第三,按照群体社会化发展理论,个体要想保持同伴交往就必须遵从群体规则 (Harris & Núñez, 1996)。而遵守承诺是群体规则的一部分,7 岁儿童分配物品时更多考虑个人功利, 而9 岁儿童开始考虑其他儿童,11 岁儿童以遵守规则为主 (耿希峰 等,2009)。 所以相对于7 岁儿童来说,9 岁和11 岁儿童在与同伴交往的过程中形成了更加完善的群体规则, 并且在对同伴群体产生归属感后会逐渐形成群体情感, 所以儿童会履行承诺以遵从群体规则和维持同伴关系(Baumeister & Leary, 1995)。

4.2 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承诺方式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 文本承诺的儿童比口头承诺和无承诺的儿童更容易履行承诺, 而口头承诺的儿童与无承诺的儿童承诺履行无明显差异。Kettle 和Häubl(2011)指出,签名形式的文本承诺可启动一般性自我认同感,并对个体随后的行为产生影响,个体会更倾向于选择与自我认同感一致的选项, 即进行文本承诺的儿童会选择履行承诺以保持自我认同感。Charness 和Dufwenberg(2006)认为文本承诺者比口头承诺者更多做出合作行为并提高了个体的信任感, 可能是由于文本承诺相较于口头承诺更可能会产生一系列自我完成的信念, 从而使文本承诺更加可信。另外,由于工作记忆中的视觉记忆量和存储时长均高于听觉记忆(Baddeley et al., 1986),这可能会使小学儿童对文本材料的记忆好于语音材料。 所以虽然主试在分配前提示儿童要记住自己做出的承诺, 但很难保证儿童在沉浸于游戏时仍能准确记得口头承诺的内容,从而可能会降低口头承诺的效用。同时有研究表明儿童的承诺行为也会受到声誉的影响(Fu et al., 2015; Zhao et al., 2017),尤其是文本承诺会留下更加明显的承诺证据, 儿童可能会预想不遵守承诺和不公平决策导致的声誉受损, 从而采取符合规则和维持良好声誉的行为。

本研究表明, 小学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下更倾向于履行承诺。 首先, 损失厌恶理论(Kahneman& Tversky, 1979)提出,个体面临同等的损失和收益时,对损失的敏感度要高于收益。 所以,儿童在面对利益损失时,将促使自己遵守承诺以避免损失。其次,与成人相比,儿童对损失的反应更加敏感(Luking et al., 2016),这可能是由于从童年到成年的纹状体-前额叶功能连接的发展差异导致了对损失的反应差异(van den Bos et al., 2012),所以儿童更加倾向于为了避免利益损失而履行承诺。最后,利益损失会增长个体的共情能力从而产生亲社会行为(Lee & Murnighan, 2001)。本研究中利益损失物品对儿童具有吸引力,所以在面对可能的利益损失时,儿童对损失的厌恶情绪会增加, 并会考虑到另一个儿童在得到不公平分配后也可能会产生厌恶情绪,从而会选择遵守承诺。

本研究还发现, 口头承诺和无承诺的儿童在有利益损失情境下均比无利益损失情境下更容易履行承诺, 但文本承诺的儿童在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均同样履行承诺。 首先, 根据社会学习理论(Rosenhan, 1972),个体往往会重复受到强化的行为,而避免容易造成损失的行为。 有条件的承诺通常被成人用来强化儿童行为(Chin & Lin, 2018),所以本研究中以违背承诺就会损失利益作为条件用以强化儿童承诺履行的行为。 有研究指出个体将手写签名与自身身份紧密联系(Kam et al., 2001),签名是一种表达自我的方式, 个体倾向于通过签名将自我与他人区分开来(Bensefia et al., 2005),可见签名是一种较有分量的承诺方式。 所以,在面临利益损失时,相较于口头承诺和无承诺, 文本承诺对于儿童来说可能是一种更有效的强化形式, 从而促进其跨情境地履行承诺。 其次,Vogel 等人(2005)提出视觉工作记忆在信息存储阶段存在一个干扰抑制机制——过滤效能, 它有助于个体选择与任务有关的目标信息并过滤与任务无关的分心信息。 由于文本承诺更多运用视觉工作记忆, 所以本研究中文本承诺的儿童会抑制有无利益损失情境这一干扰因素, 从而专注于履行承诺。 而听觉工作记忆中缺少过滤效能(Vogel et al., 2005), 儿童在做出口头承诺时仍会注意到承诺情境,加之损失厌恶的影响,儿童在利益损失情境下更可能倾向于履行承诺。 无承诺儿童由于没有承诺负担, 所以其关注点集中于有无利益损失。因此在本研究中,口头承诺和无承诺儿童在有无利益损失情境下的承诺履行存在分离现象。

4.3 高低抑制控制水平下承诺自愿性对小学儿童承诺履行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 高抑制控制水平的小学儿童更容易履行承诺。 这与Ding 等人(2014)的研究结果一致, 抑制控制水平较高的儿童违背承诺的可能性更小。 一方面,从承诺的内容(公平决策)来看,Steinbeis 等人(2012)认为儿童的自利行为是受到利益诱惑时无法实施行为控制造成的, 所以抑制控制可通过抑制利益诱惑来降低儿童的自利倾向, 促使儿童遵守公平承诺。 抑制控制水平较高的儿童往往能更好地抵制诱惑而倾向于做出公平决策 (Nilsen &Valcke, 2018), 在本研究中表现为履行公平承诺。另一方面,从自我损耗角度来看:自我损耗的个体在社会决策中倾向于减少亲社会行为, 偏好即时的利益,并且会做出许多非理性决策行为(Friese et al.,2015; 马钰等, 2020); 而拥有良好自我控制的个体能在面临诱惑时选择长期目标, 避免短期利益的影响(冯彪等, 2022)。所以低抑制控制水平的儿童由于高自我损耗而容易关注眼前的分配结果, 从而做出非公平决策而违背承诺。

本研究还发现,相较于被动承诺,小学儿童主动承诺后更容易履行承诺。一方面,由于被动承诺不是出于自身意愿而是出于他人压力, 所以个体违背被动承诺时就不会感到内疚 (Belot et al., 2010)。Charness 和Dufwenberg(2006)认为,承诺有效是由于内疚厌恶动机依赖于信念。相较于被动承诺,主动承诺是由儿童自觉主动发出的, 那么这些儿童先会有履行承诺的信念, 然后才会有动机去做出承诺行为。而违背主动承诺就是违背最初的信念,会产生更强的内疚感, 为了避免内疚厌恶儿童就会更好地履行承诺。 另一方面,社会契约理论认为,人类有较强的社会约定能力用以激励个体遵守共同规则(Cosmides, 1989)。由于主动承诺是儿童自愿做出的,这时契约意识可能会启动儿童的道德感和承诺义务感(Shu et al., 2012), 而义务感往往取决于个人意愿,主动承诺出于儿童自身意愿,所以他会认为遵守承诺是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相比之下,被动承诺则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受到他人的指示(Kalish& Cornelius, 2007),所以在本研究中,儿童会将道德责任转移给制定承诺的成人研究者, 这种责任转移会降低儿童履行承诺的义务感, 从而使被动承诺对承诺履行的促进不如主动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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