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文旅的历史脉络和现实关怀

2024-01-14 09:40张寅支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23年10期
关键词:边塞长城文旅

张寅支

大同地处蒙汉边界,历来是中原农耕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黄河文明和草原文明的交汇点。明代汉蒙两个民族以大同为点交织互动,有战有和,是民族交融的摇篮和典范。明代大同以军事职能为主,逐渐形成以长城为主,兼具商贸往来、人口迁徙独特边塞文化,是明代汉蒙交往的重要标志,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典型范例。

推行国家长城文化公园建设,是新时代党中央、国务院的决策部署。明代大同长城是山西境内保存最完整、最完善,也是山西省委、省政府规划山西段长城“三个形象标识段”的核心区域,是明代大同边塞文化的重要标志和载体。明代大同边塞文化,是中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文化交流与民族融合的重要典范,对于长城文化、民族关系等研究发展,促进各民族团结,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价值,同时有助于弘扬山西历史文化,推动山西实现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构建文化遗产和文化旅游带、打造国际知名文化旅游目的地。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的历史发展

“北边重镇”:大同以长城堡寨为主要载体的边塞文化

大同历史悠久,自古以来便是农牧交错的交汇地。山西大同,在秦汉时期设云中郡以防御匈奴,北魏时更为都城,辽宋金元时期更是作为陪都。明朝建国后,始终面对来自北部蒙古的安全威胁,“故终明一世,边防甚重”。大同作为蒙汉交界之处,明洪武四年(1371年),“置大同卫都指挥使司”,后改为山西行都指挥司。朱棣迁都北京之后,大同的作用更加重要,“大同于京师尤为建瓴之势。朝发白登,暮叩紫荆,则国门以外皆战场也……未尝不以大同为锁钥之寄”。观明一代,“大同的边镇地位在明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在明代很长时期内大同一直发挥着外抗蒙古、内屏京师的积极作用”。大同重要的军事地位决定其驻守大量军士,而士兵戍守需要修筑大量防御工事,这是大同长城修筑的背景和前提。

长城并不是简单的一道墙体,而是由墙体本身、墙体上的设施、墙体外部设施以及周围的城堡等共同构成的系统的防御体系。大同的长城修筑最早起于洪武至永乐年间,大规模的修筑开始于“土木之变”后,明朝北边战略整体转向防御为主。明成化十三年(1477年)巡抚李敏“大同三路计修边墙、壕堑、墩台,共九万三千七百七十丈”;明弘治十四年(1501年)宣大总督余子俊大规模修建大同边墙,“会调兵校壮庶,凡六万人”。明代嘉靖年间,蒙古俺答部落兴起,此前的大同长城“虏骑一跃,即至城下”,解决大同的防御问题迫在眉睫。巡抚张文锦、宣大总督毛伯翁、宣達总督翁万达、巡抚詹荣等在任期时都大量修筑边墙、堡寨等建筑设施,构成明中后期的大同长城,基本位于今天的大同市天镇县、阳高县、新荣区境内,也是目前现存的明大同长城遗址。

明代大同长城不再是之前简单的军事设施,而逐渐演变为汉蒙民族日常生活、商业贸易的重要场所,成为民族交往的桥梁和纽带,见证了明代汉蒙两民族从战到和的变迁,承载着中华民族民族交融、多元一体的历史,是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典范。

“繁荣富庶,不下江南”:大同以蒙汉贸易为主要形式的商贸文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同驻扎大量军士,其后勤供应成为重要问题。明初大同镇军饷以军屯自给自足为主。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原有的军饷供应体制和军事制度无法满足现实的需要,加之明代货币白银化的趋势,士兵的军饷遂采用货币形式发放,于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北部军事消费区”。解决军士及家属的衣食生活成为大同开展商贸往来的前提。山西商人依靠地理区位优势,占得先机,凭借自身河东盐业的优势,利用明朝政府推行的开中法,开展以盐、粮为主的大宗商品交易等商贸活动,在明前中期的边贸生意中拔得头筹,赢得先机。

明代隆庆年间俺达封贡之后,汉蒙达成和平,汉蒙民族以互市形式为主的商贸活动广为兴起,并且逐渐形成制度化、合法化、长期化。商贸活动起初以官市为主导,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如杀虎堡官市,“汉夷贸迁,蚁聚城市,日不下五六百骑”。更为丰富的是以民间交往为主的互市,统称为“民市”“私市”,交易商品五花八门,包括铁、茶、丝、绸、皮等,交易对象、交易内容更为广泛,交易时间、交易地点更为灵活,满足了汉蒙中下层民众的生活需求。由于山西晋南地区盛产铁制品,泽潞地区盛产纺织品,以潞绸名扬天下,因而山西盛产的潞铁和潞绸得益通过商贸大兴,进而深入北部市场,加之山西商人传统的茶叶贸易,这些都是山西商人便利于其他区域商人的优势,为晋商在明清时期称雄各大商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走西口”:大同以人口迁徙为主要方式的移民文化

明代洪武至永乐年间,为了恢复经济,明政府多次迁徙山西百姓前往全国多地,这股移民的浪潮便是广为人知的“大槐树移民”。与此同时,一场以发展军屯生产、加强大同边塞防御为目的的移民运动也在山西展开。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朱元璋令傅友德、冯胜等前往太原、平阳等地,“阅民户四丁以上者,籍其一为军”。这次移民的对象并非一般的无田贫民,而是已安居当地的多口之家,范围囊括平陆、临汾、夏县、曲沃、平遥、太谷、忻县、太原、五台等府县,除大同外的山西州县基本上都参与其中。大量晋中、晋南乃至晋北地区的百姓迁徙到大同地区,实现山西区域内的人口大流动。他们落地生根,繁衍人口,开发山西北部、内蒙古南部、河北西北部,开垦屯田,修筑堡寨,对塞北地区的开发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走西口”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移民运动。移民运动虽主要发生于清代,但其根始于明中期,隆庆时期明蒙达成“隆庆和议”的和平往来协议,大同的军事作用逐渐降低,汉蒙贸易往来频率进一步增加,大同成为商贸重镇,贸易一来一往间,部分山西商人便开始逐步进入草原地区。同时,晋北地区沟壑纵横,土壤贫瘠,农作物产量低,且经过大力开展军屯,水土流失现象更为严重,土壤肥力进一步下降,加之封建社会的剥削与兼并,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迫使晋北乃至山西其他地区的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地广人稀的草原地区从事垦荒,形成位于塞外大小不等的“板升”(蒙语“房舍”“城”之意),其中最大的为丰州滩,即后来的呼和浩特旧城。移民文化既加强了汉蒙的经济交流、人口流动,也便于晋文化在蒙古地区的传播。晋蒙文化代表的地域文化、汉蒙民族代表的民族文化在传播过程中双向交流、相互融合,相互影响、相互依存,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发展历程中的典型范例。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的现实关怀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是山西文化深厚悠久的重要见证

山西自古以来就有“河东大地”“表里山河”“三晋大地”之称,是华夏文明起源地之一,拥有关公文化、黄河文化、太行文化、五台山佛教文化、洪洞大槐树根祖文化、走西口移民文化、晋商文化以及自秦汉以来的民族交融文化等,有“华夏文明看山西”的美誉,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边塞文化。

山西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决定着山西历来是民族的交融地,大多时候都是中原王朝防御北方少民族的前境。北魏定都于大同,大同一度成为北魏的统治中心,而宋辽金时期,辽金都以大同为西京。《读史方舆纪要》指出:“石晋归其地于契丹,宋不能复有,遂基靖康之衅。女真之亡辽,蒙古之亡金,皆先下大同,燕京不能复固矣。”就明代来看,大同仍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是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扼守晋、冀、蒙之咽喉要道,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进入中原的主要通道之一。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不仅反映明代大同地区汉蒙民族的战与和,更反映出多民族、多地区的人口、文化、商贸交流,关乎移民文化、晋商文化、民族文化等,是山西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以晉商文化为例,晋商常被狭义定义为清中期主营票号业务的山西商人,但广义的晋商应是指明清时期的山西商人。山西商人不畏艰苦,跋山涉水,率先参与边镇的粮饷供应。随着明中期蒙汉达成和平协议,山西商人的活动范围由最早的大同逐渐覆盖到九边重镇乃至进入草原地区,交易内容也由最早的盐、粮等大宗商品延伸到茶、丝绸、马匹、铁等日常生活用品。边塞的军饷供应是山西商人实现走出山西、走向全国的历史性机遇,同时这一过程也是晋商勤俭、诚信、吃苦、耐劳等精神品质的重要形成阶段。可以说,明代大同边塞与明清山西商人的崛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明代大同边塞文化与晋商文化密不可分。明代大同边塞文化是三晋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全面理解山西历史、山西文化的一把钥匙。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是山西文化旅游事业的重要名片

山西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文旅资源丰富,拥有500多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大同又是山西文旅的重要代表,有云冈石窟、善化寺、华严寺、悬空寺、平城遗址、许家窑—侯家庙遗址、明长城、方山永固陵、九龙壁等,资源类型包含石窟寺、古建筑、历史纪念建筑物、古遗址、古墓葬、近现代重要史迹等各类型的文物资源,其文旅资源之丰富,底蕴之深厚,历史之悠久,不仅是山西文旅的重要范例,也是全国文旅的重要范例,是国家首批历史文化旅游名城。

大同作为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历史上地处农耕文明、游牧文明两大文明和黄河文化、草原文化两大文化的交汇地带,边塞文化一直是山西文化重要的底色。明代前期,大同作为九边重镇,金戈铁马,烽火狼烟,见证着边塞文化中战争和碰撞的一面;明代中期,大同成为汉蒙交易的重要桥梁和纽带,南来北往,茶马互市,见证着边塞文化中和平和交融的一面。明代大同边塞文化的一体两面,集中体现民族碰撞与交融,更为清代山西商人深入内蒙古、北上恰克图展开更广泛的贸易开启新的历史篇章,对晋商的兴盛、大成起到重要作用。

明代大同边塞文化所具有的文旅资源、文化价值、历史意义、民族影响,可以辐射晋北及周边地区的边塞文化、民族文化,联动大同文旅资源,将大同文旅产业进一步做大做强,进一步成为山西文旅事业的重要典范,成为“让世界看到山西,让山西走向世界”的优质名片。

近年来,山西省委、省政府坚决贯彻习近平总书记考察调研山西重要指示精神,构建黄河、长城、太行三大文旅板块;2021年山西省第十二次党代会提出“建设国家知名文化旅游目的地”,2022年山西省第十三次党代会提出“着力打造国家知名文化旅游目的地”,高度重视文旅融合,创建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升级提速黄河、长城、太行三大文旅板块,梯次培育龙头景区等工作部署。2023年山西省对山西省文旅发展进行了全方位的擘画。以明代大同边塞文化为切入点,依托明代大同长城历史遗存,结合国家长城公园及山西省委、省政府相关部署,坚持保护开发并举,以长城风貌、边塞风情、三晋风俗为亮点,展现新时代三晋风尚;利用区位及交通优势,服务省内的同时承接周边游客;整合大同原有的文旅资源,推动大同文旅提档升级,以文旅带动大同全方位高质量发展,进一步将大同打造成为山西文旅的“桥头堡”,以更好地发挥大同在对接京津冀协同发展中的桥头堡作用,更好引领带动山西文旅高质量发展。

总之,明代大同边塞文化集中承载着长城文化、晋商文化、民族交融文化、山西移民文化,是三晋文化、山西历史的典范,是山西历史文化最具全局性的代表之一,是深入认识、理解山西的重要窗口;明代大同边塞文化见证着生活在黄土高原之上人们的繁衍和生息,在黄土高原这片土地上形成独特的文化和风俗,联动太行文化、黄河文化,是移民文化、农耕文化、边塞文化等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聚集,见证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坚韧不拔、勤劳勇敢的民族精神,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见证和历史实践,是中华民族文明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选自:“明代大同边塞文化研究”(编号:2022Y749)2022年山西省教育厅研究生教育创新项目。

(作者单位 太原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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