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智时代新型主流媒体内容传播的生态风险及应对策略

2024-03-10 11:25吴锋刘国强
出版广角 2024年3期
关键词:内容用户算法

吴锋?刘国强

【摘要】新型主流媒体是响应国家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及媒体融合战略需求,以重塑现代传播体系和升级主流意识形态宣传体系为核心的新一代主流媒体,是服务于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顶层设计和具体部署。以数据为基础、以算力为支撑、以算法为应用的智能传播正在推动人类信息传播范式迭代升级,社会舆论运行与社会生态的变革正在加速推进,新型主流媒体信息传播和主流价值引导面临巨大的挑战。面对新一轮智能传播革命,新型主流媒体要加快智能化转型,既要做大做强主流媒体平台,丰富内容生态体系,优化主流算法,提升精准传播能力,又要借力网络平台,合力构筑媒体融合发展新格局,从而实现智能传播技术与新闻舆论引导的融合共进,牢牢掌握智能传播场域的正确舆论导向。

【关  键  词】数智时代;新型主流媒体;内容传播;生态风险

【作者单位】吴锋,西安交通大学新闻与新媒体学院;刘国强,西安交通大学新闻与新媒体学院,合肥师范学院。

【基金项目】2021年安徽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网络短视频‘深度伪造的技术逻辑、传播风险与治理方式研究”(SK2021A0517)。

【中图分类号】G220【文献标识码】A【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4.03.006

主流媒体是党的意识形态工作的主阵地,也是党治国理政的重要资源和重要手段。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上作出重要指示,要着力加强党对宣传思想文化工作的领导,着力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着力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着力提升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四个着力”的要求成为新型主流媒体智能化转型的重要发力点。面对新时代新闻舆论工作的新形势新挑战,主流媒体必须要站在“心怀国之大者”的政治高度,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指引,对新闻传播进行科学研判和综合施策,加快媒体融合和智能化转型步伐,彰显主流媒体的责任担当,真正成为信息传播的主渠道、宣传思想文化的主阵地、社会舆论的主控室,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的主动权。

一、新型主流媒体的基本内涵与使命担当

2014年8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着力打造一批形态多样、手段先进、具有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建成几家拥有强大实力和传播力、公信力、影响力的新型媒体集团,形成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标志着新型主流媒体建设是大势所趋。从概念提出的时代背景来看,此时以“BAT”(百度、阿里、腾讯)为代表的数字平台完成了对社会各要素的由点成线、由线成网的连接与贯通,构建出以内容网络、人际网络及物联网络为代表的三大网络,建立起超广域、多场景、全要素的社会性连接,充分整合人类衣食住行、文化娱乐等生活需求的多功能数字平台逐渐转变为社会运转的底层架构和基础设施,并且成长为数字技术赋能社会治理、国家治理的新高地。随着数字平台的崛起以及智能化技术的普及,数字平台快速建立起以规模优势、技术壁垒、运营机制为核心的“护城河”,牢牢占据社会化传播的核心位置。与此相对应的是,各级党媒面临影响力衰退的现实困境,具体表现为中心位置被冲击、传播空间被挤压、用户被分流的风险,严重制约了其在舆论场中发挥“压舱石”“定盘星”的作用。同时,算法推荐带来的消解主流舆论引导、弱化主流价值引领、制造社会舆论冲突、引发舆论海啸、冲击意识形态安全等问题频发,亟须主流媒体增强自身实力,提升“四力”水平,这也是主流媒体向新型主流媒体转型的时代要求。

所谓新型主流媒体,在我国重点是指依托党报党刊党台党网党端等传统媒体的数智化升级而形成的新一代主流媒体。新型主流媒体是兼具新兴媒体和主流媒体的功能与属性,既拥有强大的实力、传播力、公信力和影响力,又具备形态多样、手段先进、竞争力强等特征的新的主流媒体[1]。从本质特征看,它由传统主流媒体升级和进化而来,可以被看作主流媒体的2.0版本。从主流媒体和新兴主流媒体的关系来看,主流媒体是指党和政府主办的中央及地方重要的新闻媒体体系,新型主流媒体是指主流媒体顺应移动化、智能化、视频化发展趋势,强化互联网思维,运用新兴技术,变革生产体系,更新产品范式,重构盈利模式,进而打造成传播主流价值观的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新型互联网形态的媒体。新型主流媒体既是主流媒体转型发展的先行者,又是创新变革的开拓者,还是数智化升级的引领者。新型主流媒体与主流媒体是“二元一体”“一体两面”式的互构关系,需要厘清的是,在我国加快推进新型主流媒体建设的背景下,主流媒体依然是党和国家媒体体系的“基本面”和主力军,同时也是互联网浪潮和新媒体崛起的承压者。

从价值定位看,关注社会主流问题、影响社会主流人群、宣传社会主流文化、筑牢主流价值引领导向依然是新型主流媒体不变的职责和使命。从时代使命来看,随着以算法推荐、MGC(机器生产内容)、AIGC(人工智能生产内容)为代表的新技术的出现,数智时代的到来再一次吹响了媒体融合进化的冲锋号,党和国家从国家治理、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促进文明交流互鉴等方面对新型主流媒体建设提出新的使命要求。新型主流媒体作为参与社会治理的主体,能够在推动公众理性对话、消除社会隔阂、实现社会整合方面发挥积极作用[2]。具体而言,新型主流媒体建设应该秉持厚植人民性、凸显建设性、增强融合性的基本原则,从单一的内容生产方向内容生产、集纳、分发为一体的多功能服务方转型,与各媒体行动者重新建立连接,激活多方关系,协调多元价值,引领社会共识,赋能国家治理。

二、数智时代新型主流媒体信息传播的生态风险

从技术与社会的二元关系视角来看,媒介不仅搭建了社会信息流动的管道,也深度参与了社会的再组织。以追求用户个性化需求适配为目的的智能算法正在成为社会要素之间连接的中介,人与人、人与物、人与信息之间的关系网络、交往结构等都在发生变化,智能化成为当前媒介物质性的显著标签。算法社会的到来,宣告了数字化社会背后运行的算法系统已经潜移默化地将触角延伸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信息流通从广域传播向精準分发、个性推荐的范式演进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满足了用户的信息需求,实现了“人—技术—社会”的关系重组。凭借着便捷的接入方式、海量的用户覆盖、多元的场景应用,智能算法广泛而深入地接入并改变人类工作、生活和消费的方式,重塑了信息传播领域的竞争格局和行业生态。商业化社交媒体平台(如微信、微博)、商业化视频智能媒体平台(如抖音、快手、小红书、哔哩哔哩),以及商业化新闻信息聚合型平台(如今日头条、一点资讯、百家号)等,率先运用算法推荐技术确立了内容聚合、用户黏性、精准分发的传播优势,牢牢占据了社会化信息传播网络的中枢位置,显现愈发重要的信息汇聚、过滤、分类、分发的中介作用,数字平台成为资源调配与资本密集的重点领域,并且强势渗透社会的各个领域。相较之下,主流媒体在智能化转型过程中失去抢跑的位置,从价值引领者变成技术追随者,传播模式由于受到内容竞争、用户分流、渠道转移等影响,由此引发了一系列信息传播风险。

1.“算法推荐”稀释新型主流媒体意识形态传播优势

商业化平台型媒体的出现改变了中国传媒业的竞争格局,冲击了主流媒体的核心位置。平台型媒体得益于技术创新、资本驱动、盈利模式等多重优势叠加,对传统媒体生存空间形成的挤压效应日益凸显,传统媒体弱势化、被边缘化风险加剧。当前媒体格局已经形成党媒(党主办的媒体及其升级而成的融媒体等新型媒体)、商媒(商业化平台型智能媒体)、微媒(特指个人依托商业化平台开设的媒体)三足鼎立的形势。以党媒为代表的新型主流媒体在平台建设、用户数量、服务功能、需求满足等方面同商业化平台型媒体相比处于竞争劣势,主要表现为客户端内容类型少、用户面窄、访问量少、用户日活度不高、盈利机制不健全等。互联网商业巨头以搭建平台吸引主流媒体入驻的方式实现“权力翻转”,在市场竞争中牢牢掌握主动权,在平台掌握内容聚合与分发渠道主动权的背景下,主流媒体原本享有的媒体型平台价值逐渐式微,为了能够借助他者的网络传播优势实现传播效果最大化,主流媒体不得不向平台媒体内容供应商转型。平台媒体对传统媒体的新闻生产及内容传播带来的另一个重大影响是众包新闻、草根新闻的兴起[3]。头条号、小红书、企鹅号、百家号、大鱼号等纷纷激活用户社会化生产内容(UGC),并且推出以内容扶持、收益共享、支持原创为原则的奖励机制,利用资本优势吸引用户创作内容并形成源源不断的流量优势,导致主流媒體新闻制播在内容总量、信息品类、文本风格、互动机制等方面逐渐失去竞争优势。

2.“流量为王”挤压新型主流媒体权威信息的传播空间

算法推荐挤压主流媒体的信息传播空间,造成舆论信息传播结构失衡。网络平台是一个以技术为骨骼,以商业为灵魂的开放、多元、普适的基础服务网络平台[4],它兼具内容生产专业性、运营机制商业性、用户服务多样性的特征,且依托于平台用户资源优势构建数量庞大的微媒体内容生产传播体系。在平台化传播趋势下,同一个新闻事件、同样的内容素材经过加工被分发在不同的媒体平台,由此产生联动共振的效应,并且借助微媒体二次转发、联动评论而形成舆论声势,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在社会舆论潜伏、爆发、裂变、反转、平息等不同阶段,算法推荐都展现了强大的信息集聚、观点调和、组织动员的力量,进一步增加了主流媒体辟谣、进行舆论引导的难度。商业化平台型媒体的热搜、热榜、热点成为争夺公众注意力、支配社会关注点的“利器”,互联网平台通过建立筛选机制,为用户提供获取信息的快捷入口,从而获得流量优势。新浪微博发布的《2023年上半年微博热搜趋势报告》显示,2023年上半年热搜事件共167件,其中娱乐新闻超过100件,是占比最多的类型。根据中国经济新闻网的报道,2022年累计超过11万个话题登上热搜榜,平均每天产生407个各种各样的热搜话题。电视剧类、体育类、综艺类、社会类和搞笑类热搜话题占据榜单的前5名,进一步压缩了主流媒体权威声音和主流观点的传播空间,直接导致主流媒体的议程设置功能、舆论引导能力被极大削弱。在“流量为王”的商业逻辑和平台利益驱使下,人为操控热搜成为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流量生意。许多有关明星隐私、贫富差距、阶层固化、就业难题的话题在算法支持下频现热搜榜,劣质内容挤占了优势资源,国家方针、民生政策、经济发展等相关领域议题被逐渐边缘化。劣质内容通过“过滤气泡”“信息茧房”“回音室效应”等机制笼罩公众认知,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这些话题容易导致观点两极分化,助长公众的焦虑情绪,进一步削弱网络空间的理性交往,导致群体极化甚至对立,给网络生态的健康平稳发展带来负面影响,也让主流媒体发出的理性客观的声音被减弱。

3.“价值错位”冲击社会主流文化与主流价值导向

从主流媒体四级体系建设现状来看,国家级旗舰媒体和省级主流媒体依然拥有较强的传播辐射范围和影响力,以《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为代表的央媒率先启动“党媒算法”“总台算法”的研发运用,受体制、资金、人才等限制,数量众多但力量薄弱的市县级媒体系统受到智能分发平台的巨大冲击,用户流失严重,尤其是县级融媒体作为媒体融合的“最后一公里”,陷入了“阵地在用户不在、平台在收益不在、单位在骨干不在”的发展困境。地市级媒体“空心化”现象应该引起业界的高度关注。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发布的《新媒体蓝皮书: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NO.14(2023)》显示,2022年短视频用户规模达到10.12亿,同比增长8.3%,掌握算法推荐技术的抖音系、快手系用户规模和黏性继续增长,头部地位稳固。短视频成了2022年中国移动互联网难以企及的流量高地和时间黑洞[5]。这也进一步加快了农村基层地区用户向短视频平台聚集的进程,造成县级融媒体的用户流失。

当前,算法推荐已经成为商业性媒体平台传播技术的“标准配置”,广泛地嵌入信息生产集成、渠道搭建、终端应用等环节,精准连接用户并通过不间断推送用户感兴趣的内容,潜移默化地影响用户的价值导向。部分媒体平台在商业化运营框架下将流量价值视为经济价值的第一要务,忽视了对主流价值观的阐释和宣扬,弱化了主流价值观引领导向、净化风气、凝聚人心的作用。少数用户甚至放任某些虚假信息大肆传播,刻意制造敏感话题、争议话题形成热搜效应。值得注意的是,在近年来部分舆情热点事件中,网络水军参与操控舆情走向的痕迹明显。

4.“渠道霸权”弱化新型主流媒体“议程设置”舆论引导功能

随着智能传播时代的到来,内容生产和传播渠道分离,主流媒体原有的渠道传播优势被互联网超级平台掌控,主流媒体的数智化转型采取自建平台和“借船出海”两种方式。采取自建平台的发展模式是进入互联网下半场后,主流媒体向新型主流媒体升级的必由之路。然而从实际效果来看,自建平台体系存在上端强、下端弱的问题,信息类型单一,服务功能不足,运营推广能力弱,导致用户群体占比少,权威信息触达率不高,主流舆论观点的思想深度、思想锐度、思想力度被弱化。从“借船出海”的角度看,主流媒体纷纷入驻短视频平台、信息聚合类平台、社交媒体平台等,但其内容分发的数量受到平台规则限制。虽然大部分商业化平台媒体实现了党和国家重要信息置顶的功能,但是置顶数量相对有限,这极大限制了主流媒体内容分发的频次和数量,且置顶仅仅代表着部分信息可以优先被看到,并非一定能转化为点击率和阅读率。

算法推荐技术在表面上赋予了用户基于个人兴趣进行信息筛选的权力,实际上不可避免地帮助用户屏蔽了一些在个人兴趣和关注视域外的高价值信息。一味地迎合用户需求不仅强化了信息推送的选择性和有限性,将用户牢牢锁定在信息茧房之中,同时也造成了公共性信息和多样化信息的空置以及传播空间的缩窄,主流媒体权威信息无法有效覆盖全部用户,导致舆论信息传播结构失衡。算法推荐导致社会舆论信息整体呈现立足于感官刺激与感性需求的泛娱乐化特征,挤压了主流新闻、正面信息、严肃议题的传播空间。后真相时代既是价值多元化的时代,也是主流价值共识稀缺的时代,主流媒体是主流价值体系的建设者和维护者,在涉及国计民生等的重大舆论事件中,其对多元价值的引领、对社会共识的凝聚、对主流价值的守护都是其发挥舆论引导功能的重要前提,但是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社会化传播时代,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如何实现“找到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面临以算法推荐为代表的新技术革命的挑战。

三、数智时代新型主流媒体信息传播困境的原因分析

在分析算法推荐时代主流媒体信息传播困境的原因时,我们必须坚持立足全球视野与中国实际,必须深刻认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平台技术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媒介属性,蜕变为嵌入人类社会中的公共基础设施,重塑了人类信息接收、阅读、消费的习惯。智能算法主導的新型传播机制在打破主流媒体以往享有的渠道垄断特权的同时,也直接影响主流舆论话语、主流价值表达、主流文化濡染的作用发挥。

1.互联网平台的媒体化转型成为影响主流媒体信息传播的关键变量

过去十年,中国传媒业变革的重要趋势是平台媒体化和媒体平台化两种发展范式之间的博弈和竞争,由此诞生了互联网平台和媒体平台两种性质不同的平台。从发展逻辑来看,超级互联网企业以“生活服务商”的身份嵌入公众社会生活与个人日常生活,得益于其在用户数据积累、超强算力支撑、模型算法开发等领域的先发优势,其拥有的算法推荐技术可以快速实现基于信息、服务、商品、场景的连接,由此建立起基于用户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状态的多维画像深描,实现更广域空间中的信息与用户之间的精准适配。算法推荐技术以不间断的数据生成、抓取为智能化运行的基础,以社会连接、开放协议、服务供给为枢纽,完成对社会诸单元、诸要素的“一网打尽”式的普遍连接,构建起人类社会数字生活空间,由此成长为社会的数字基础设施,让每个人都“生活在平台上”。主流媒体在互联网智能化技术的驱动下,通过建设客户端、入驻新媒体平台、搭建媒体云等方式完成面向互联网的空间迁移,究其实质是利用互联网技术重建内容聚合的平台。主流媒体的功能定位和使命任务决定了其遵循“内容为王”的产出逻辑,其通过正面宣传、权威播发、舆论监督、文化传播等方式赋能社会治理与国家治理,在国际传播中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树立中国形象,推动文明交流互鉴,其核心竞争力和综合优势是专业性、原创性、创新性内容的持续产出。

从发展现状来看,与超级互联网平台相比,部分党媒客户端的下载量、用户量已经达到百万级甚至千万级,但是反映其使用效果的日活、月活数量仍然有较大差距。在中央级党媒中,已经有人民日报客户端、“人民日报+”、央视频、央视影音、新华社发布等平台型客户端。在地方党媒方面,澎湃新闻、封面新闻、芒果TV、浙江新闻、“南方+”、上游、长江云、齐鲁壹点、我是延安等平台型客户端崭露头角。这些APP或者小程序的下载量、日活率都在不断提升,但面临的问题是这些党媒自主可控平台的生态化难度极大,很难形成比较优势。平台建设的核心逻辑是打造用户规模巨大、服务功能多元、内容类型多样、盈利机制完善的生态系统。要打造出良好的生态系统,离不开充分发挥多元参与主体的积极性,构建以UGC、PGC、PUGC为主的生产体系。在实际操作中,由于功能定位和价值定位的要求,主流媒体难以充分组织动员社会力量参与生态系统的构建。当前,主流媒体客户端尽管已经完成了向移动互联网转型,但是仍无法完全适配移动互联网的传播规律和内容规制。例如,作为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用户主力军的“Z世代”群体,他们更喜欢年轻态、生动有趣、贴近生活、带有文化潮流感的内容。主流媒体既要在内容上进一步丰富类型,也要在话语风格、文本体裁等形式上作出创新。此外,主流媒体在转型改革中很难实现功能拓展与增强用户黏性的平衡,很难嵌入用户的数字生活,因此没有成为用户必备的刚需工具。

2.价值观异化的算法逻辑是网络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风险

互联网平台传播乱象源于平台资本逐利的价值诉求。追求资本扩张与市场增值的平台经济模式,推动了新闻信息资源向数据资本转化,在缺乏有效监管和制约的背景下,算法技术成为资本追求剩余价值和利润最大化的推手。资本加持下的算法技术助推了资本对实体经济以及网络空间的全面渗透,在发挥资本推动各类社会资源优化配置优势的同时,也为资本向算法研发应用领域快速集中铺平了道路。互联网平台型媒体的商业化运营模式所秉持的用户至上、利益优先、流量本位逻辑,带来了算法黑箱操控、算法价值观紊乱、算法逐利性等系列问题,在追求流量变现的商业模式的驱动下,对算法平台来说,由点击量和访问量汇聚形成的数据流量是召唤资本投入的合法性依据,在资本逐利逻辑的引导下,算法的自利逻辑也得以无限制放大,趣味性超越价值性成为衡量作品价值的标准。例如,今日头条的算法价值观主要由场景、内容、用户偏好和平台优先级4个要素构成,其资讯推荐、信息分发的逻辑是依据“你是谁”决定“向你推送什么内容”。在信息传播的正当性和规范性方面,兴趣标签超越组织标签成为凌驾于一切标签类型之上的第一原则,由此必然形成围绕用户兴趣打造的算法逻辑闭环。算法推荐改变了主流媒体基于公共利益、主流价值、服务功能为发展导向的传播范式,将商业价值和个人喜好列为推送逻辑而刻意忽视信息品质和公共价值,将原本由把关人享有的信息质量审查、真实性核实、内容深层语境识别等权力进行解构,新闻信息传播的价值判断与利害选择完全交由算法推送的价值逻辑进行识别和鉴定,这是导致信息传播失序、失范的幕后主因。

商业化平台媒体遵循的去中心化、去版面化的技术逻辑极大消解了主流媒体的权威议程设置。例如,《人民日报》的版面语言和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线性排序均是包含特定含义的议程设置,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导向和政治属性,但抖音、快手等商业化视频平台媒体彻底抛弃了版面顺序、栏目分类等党媒信息分发顺序规则,完全依靠算法推荐进行推送,使得具有不同價值取向的信息鱼目混珠,党媒信息分发机会大大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应该是公众讨论重要议题、参与公共事务的社交媒体平台,变成了追求点击量和关注度的工具,使得用户更容易接触泛娱乐化内容,忽略了具有社会公共价值的信息与问题,由此弱化了主流意识形态的认知统合功能,增加社会舆论传播安全风险。

3.算法治理体系不完善成为互联网治理体系建设的重大隐患

从国外互联网产业的发展现状看,全球尚未形成针对算法推荐、超级平台的综合治理体系和有效的管制方式。从我国互联网产业的发展现状来看,互联网治理的重点仍然停留在内容治理上,尚未上升至算法治理的层面,导致平台加速扩张、算法全面渗透,甚至舆论被算法操纵,成为网络意识形态领域的最大隐患。主流媒体与互联网平台在向智能化转型建设的速度上存在差异,互联网平台在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的加持下快速转型并确立了代际优势,主流媒体的智能化转型同平台的生态化建设属于代际差异,由此在市场竞争中主流媒体处于不利的位置。

我国针对智能算法的治理还处于起步阶段和探索阶段,面临资金、人才、机制等方面的制约,尤其是当前商业化媒体算法技术人才队伍建设遥遥领先,同监管部门“懂算法、用算法”的管理人才稀缺形成鲜明对比,组建算法治理的专职部门、建设专业化人才队伍、增强监管人员的业务能力已经成为各级政府部门加强算法治理能力的当务之急。当前我国高等教育专业体系尚未开始培养算法治理专业人才,由此形成人才断档和人才短缺现象。

四、数智时代新型主流媒体内容分发问题的应对策略

新型主流媒体作为宣传思想文化的主力军,在应对算法推荐时代的信息传播危机时要遵循对症施策、综合施策、破立并举的原则,既要坚持技术创新、模式创新、制度创新三者联动,加快内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丰富新型主流媒体内容生态体系,又要强化新型主流媒体对商业性媒体、微媒体的价值引领和旗帜导向作用,确保主流思想引领舆论走向,还要坚持互融、互嵌、互通协同发展,加快内容数据化、数据算法化、算法主流化转型步伐,加快打造自主可控的新型互联网传播平台,确保新型主流媒体始终占据舆论宣传主阵地、主渠道。

1.构建算法治理综合体系,大力推动“算法向善”

作为信息革命时代一项极其关键的技术,算法深刻影响国家经济发展、公共决策、意识形态安全和国际竞争力[6]。算法治理要从构建多元主体治理体系、完善法律监管体系、落实平台主体责任、强化算法主流价值引导等方面综合施策,将我国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

一是坚持算法治理同互联网平台反垄断、网络空间综合治理一体推进,各级政府主管部门要将算法治理作为当前网络空间治理的重点工作来抓,构建“一手抓算法治理,一手抓内容治理”的双效管理模式。中央层面可成立互联网新闻信息算法治理领导小组,加强对智能媒体平台算法的常态化综合治理。

二是构建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综合治理体系,形成以政府监管部门、新闻媒体、互联网平台、技术公司、学术团体、公众代表为主的多元主体参与机制,形成算法监管监督、违规举报的治理合力。行业要明确算法数据的使用限制,严格依法开展数据捕捉和应用活动。对违背法律规制的相关责任主体,管理部门要依法依规进行约谈、整改、查封、禁言。

三是从基于规则的监管走向基于原则的监管,扫除盲区,明晰边界。借鉴国际流行算法推荐平台治理FATE理念,强化考察商业算法的公平性、可问责性、透明性和可解释性,积极督促算法透明化、去黑箱。司法部门要加快出台互联网算法治理相关专项法律法规、政策意见的进程,织牢算法治理的制度安全网,将算法纳入有法可依、有据可凭的法治轨道,以法制建设推动互联网平台进一步提升算法透明度,扩大算法推荐信息范围,完善人机协同的信息分发模式。由于立法工作往往滞后于行业发展需求,司法部门应调整应急式的事后立法机制,逐步强化以风险防范为主的前置立法,加强专门法与配套法的统一规划和制定,注重国家法律、行政法规、部门规章及司法解释等不同法律形式的完善和协同,提高智能算法推荐领域法律法规的可操作性和实效性。

四是补齐算法价值观短板,加强算法价值引领,培育平台伦理自律,以人民性驾驭算法的商业性。相关部门要加强算法的科普宣传工作,提升公众的算法素养,通过科普宣传等方式为公众揭开算法平台、个性推荐的神秘面纱,了解算法的价值逻辑和运行机制,促使公众由被动地接受算法“投喂”到主动扩大信息选择类型,丰富信息读取的面向,从而实现公众对算法的“抵抗”和“反制”。同时,加快提升新闻宣传管理干部队伍的算法素养,各级新闻媒体管理部门需要配备一批懂算法的高级新闻管理人员,引导管理干部由单纯管内容向管算法和管内容并重转型,使其更加重视平台算法在新闻信息传播中的隐性作用。

2.推动新型主流媒体数智化转型,加快融媒体向智媒体升级步伐

新型主流媒体智能化转型要坚持“分类指导、统筹推进”的建设原则,以“平台+算法+服务”三位一体作为建设标准,立足当前媒体融合和智能传播发展现状,以平台建设构建开放型、聚合型内容生态,以算法推荐推动内容传播从“大水漫灌”向“精准滴灌”转变,提升新型主流媒体的信息传播效率。

从国家级媒体层面来看,国家媒体要注重如下方面:支持中央主流媒体在资源整合的基础上搭建自主可控的算法平台,通过完善平台算法机制推动平台发展从内容驱动向数据驱动转型;引导中央级媒体加快建设平台算法体系,根据平台内容信息特征及用户人口属性、行为属性、消费属性、兴趣属性等特点,建立新型主流媒体平台用户标签体系,为新型主流媒体信息分发和精准传播提供用户画像侧标签支持;在内容侧构建以主流价值观为核心、兼顾用户个性需求的标签体系,深度挖掘内容与用户潜在的关联关系,构建主题宣传、社会治理、政务服务、文化娱乐、政策宣传等领域的党媒信息体系;引导“学习强国”等中央级客户端以更宽的视野、更大的力度整合全国主流媒体的优质信息,加快构建航母型新型主流媒体算法分发平台,建设以旗舰型新型主流媒体为核心的媒体体系。

从省级新型主流媒体层面来看,省级新型主流媒体要在建好、建强自主可控的区域旗舰媒体传播平台的基础上,推动有条件的省级媒体平台率先启动算法型智能传播平台建设,通过资源整合、渠道融合、服务闭合实现资源、功能和数据整合,以“资讯+服务+连接”为核心,实现区域内省、市、县三级媒体“共用一张网、共建一个客户端,共享一个平台”的发展与转型。例如,2023年2月18日,浙江日报报业集团将旗下的“浙江新闻”“天目新闻”“小时新闻”三端合一,推出了整合浙江省101个市县媒体新闻资源的“潮新闻”客户端,实现了媒体融合发展从“单兵突进”向“集团作战”跃进,最终形成“全省抱成团、对外一个端”的竞争优势。

从市县级媒体层面来看,市县级媒体要鼓励地市级媒体平台在做好信息服务、政府服务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服务类型和服务内容,以建设本地属性、鲜活内容、特色板块为出发点,强化地方型媒体与群众的连接,让群众有困难找党媒、有问题找党媒,将地方媒体平台打造成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本地生活服务平台。如在“+政务”上重点开辟各级党委、政府为群众服务的线上联系渠道,把当地党委和政府开办的参政、议政、问政、监督、资讯、服务等功能融入媒体平台,依据党媒平台需求重新优化12345市民服务热线、网络问政平台、参政议政平台、网络办事大厅等功能,使市县级媒体成为密切党群关系、增进党群联系的“媒体+服务”平台。

3.引导新型主流媒体做好内容升级,实现从触达用户到吸引用户的转型

新型主流媒体既要合理利用算法推荐在构造流量入口、加强用户黏性、实现精准传播上的关键作用,也要摒弃“唯算法论”“唯技术论”的错误思维,立足权威媒体的专业化内容生产优势,以正面、权威、综合的内容生产模式建设有利于自己的“护城河”。

一是遵循网络内容生产、触达、解码的规律,加快多样化内容生态体系建设。新型主流媒体要以算法算力数据为牵引,加强优质网络文化产品供给与创新,培育优质网络内容池,基于用户群体的内容需求进行用户画像,明晰用户的兴趣点,推出与用户需求相吻合的内容产品。在此基础上,新型主流媒体可利用平台工具扩大内容产品发布范围,增加热度,调动用户参与话题讨论,使用户在互动共鸣中创造衍生内容,从而推出系列主题作品,促进优质内容被进一步挖掘和推荐。

二是树立用户思维而非恪守用户本位准则,给予用户“想看+要看+必看”的多元化信息推荐,破解算法推荐个性化需求满足背后的选择局限和价值偏移,满足用户对信息的多元化需求。在内容形式上,新型主流媒体要顺应当前人民群众文化消费的新趋势和新要求,在站稳政治立场、坚定政治方向的基礎上,改变以往严肃、冰冷的说教式新闻播报方式,用更加“接地气”、更有“生活气”、更有“网感力”话语拉近与群众的距离,让用户从看得到到点进去再到读下来。

三是充分利用权威媒体平台的资源聚合优势,充分吸收微媒体、商业媒体的优质内容入驻党媒平台,丰富党媒平台的内容类型和内容生态。

4.积极布局信息传播前沿技术开发与应用,掌握技术竞争的主动权

当前,世界移动互联网加速迭代,人机融合、万物互联已经成为大趋势。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为代表的新兴技术全面渗透信息传播领域。信息获取传感化、信息生产机器化、信息分发个性化、信息反馈智能化正在颠覆信息的生产方式和信息传播方式、路径,舆论生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新型主流媒体要紧跟世界传播前沿技术潮流,有针对性地做好重点领域的前沿技术开发和布局工作。尤其是在Web3.0、元宇宙、混合现实(MR)、AIGC等领域加强自主研发、技术应用能力。

一是要依托国家媒体重点实验室等科研平台,率先开展相关前沿技术开发和应用研究。新型主流媒体要设立算法分发专项开发科研项目,确保科研平台能够形成稳定的成果产出态势,并且在关键技术领域形成研发优势,在全国建立体系化研发平台,形成区域优势性研发平台。

二是要组建由旗舰媒体、技术开发公司、科研院所、高校等协同研发队伍体系。新型主流媒体要充分发挥市场体制、商业机制的运作优势,以入股、控股、成立合资公司等形式形成稳定的可商业化运营的媒介技术开发公司,建立由新型主流媒体主管、主控、主导的自主技术研发体系,掌握技术研发的主动权。

三是加强算法治理专项人才培养。新型主流媒体可以率先在部校共建新闻传播学院中进行专业人才培养试点改革,以校企合作的方式重点培养在平台治理、反垄断、算法治理等方面具有专业技能的高素质新闻事业管理人才,充实各级宣传主管部门、网信部门的人才队伍。

四是实现新型主流媒体从单纯媒体定位向媒介前沿技术开发转型。新型主流媒体可依靠国家旗舰媒体,关注媒体前沿技术发展基金的设立情况。媒体前沿技术发展基金应对有研发技术优势、有未来应用前景和发展潜力的媒介技术开发公司给予资金支持。管理部门可借鉴我国在“军民融合”模式中的有效做法,建立党媒对前沿传播技术的吸纳、采购机制,建立自主的传播前沿技术池,从根本上改变新型主流媒体技术研发和技术应用滞后于互联网超级巨头的不利处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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