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组诗)

2024-03-15 00:12田耘
阳光 2024年2期
关键词:原平恶毒滹沱河

田耘

多年前,是我的一再纵容……

多年过去以后,我已经认同了生命中

那些苦涩晦暗的细节

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它们令我完整,使我的骨头锻打得更为结实

我早已原谅了曾经把我推到坑里的所有人

现在的我,能够平静地

和那些人中的每一个人握手

但唯独有一个女人

如果她现在突然对我伸出手

我会犹豫不决

但我承认,多年前

是我的一再纵容

把这个女人推到了恶毒的顶点

开始,是埋在心里的恶毒

然后,是试探性的恶毒

接着,是源源不断、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恶毒

后来,是肆无忌惮、铺天盖地的恶毒

最后,是登峰造极、罄竹难书的恶毒

那时的我,总认为吃亏是福

但我没有想到,对恶的善

其实才是天下最大的恶

这个恶毒到顶点的女人

分明就是我一手造就的

请允许我的眼眶再次湿润

请允许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上一次是在

石家庄的诗歌朗诵会上听黄亚洲的

“大运河放歌”,当朗诵者张敏霞

奔涌的激情遭遇大屏幕上

诗歌原文的波澜壮阔,当祖国的血液

开始在大运河的血管里汩汩流淌

我的眼泪瞬间就跌落下来

“爷爷,梨花为什么开,又为什么落”

梨花诗歌节开幕式的情景剧《梨花心语》

梨树下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击中了我

漫山遍野的梨花背景下,爷孙俩依次

穿过那五千年的花开花落

最后来到希望的田野上

烈日下我拉低帽檐

刻意掩饰着早已模糊的泪眼

掩饰着在一颗诗心的炙烤下

随时会像火山喷发的情感

我承认,是诗歌让我变得越来越脆弱了

也许,在面无表情的人群里

我应该引以为傲

一夜之间

一夜之间,一种蓬勃的力量攫住了我

一夜之间,我清除了身体里的阴霾和全部负能量

从今以后,每一条道路都铺满金色

每一片树叶的脉络都通往阳光

每一个事物的阴影部分都变得色彩明快

每一件粗糙尖利的东西都变得柔软圆润

从此以后,每一天都通往新的体验、新的发现

每一天都携带着身体里奔涌的诗意度过

每一天都在陌生的人群中发现一些善

再努力播种下一些善

这一切都只因为

我知道在人群的深处藏着一个你

随时准备好张开耳朵,倾听我文字中的声音

哪怕这声音再微不足道

從此,在人间

我要走得辽阔,写得辽阔

在人间,我是一个负债累累的人

他为我打开了一个明媚灿烂的春天

他帮我从体内取出了一整座词语的大海

他给我开启了一座诗意无限的金矿

他既不图财,也不图色

甚至连一声谢谢,都不听就走了

这是一个铁了心

要当我终生债权人的人

最可怕的是

我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

以何种方式,来主张他的权利

于是,在人间

我变成了一个每日惶恐不安

感觉自己负债累累的人

无 解

一个与自己搏斗了多年的人

终于成为人群深处一只沉默的羔羊

迟钝。木讷。他是语言的怀疑主义者

相信未曾说出的永远大于说出的

自卑。自负。他是矛盾的复合体

一块豆腐。有人捏他,他就软一下

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一具圣徒的标本

一名哲学家。一位诗人

一只粘在庸常的生活之网上的庸常蜘蛛

前半生,他说,他做;

后半生,他累了,他听,他写。

有人说,他大智若愚;

也有人说,他大愚若智。

对此他付之一笑,只吐出三个字:

“我,无解。”

三百公里外的故乡

三百公里外仍然是故乡

我们共用着一座父亲山——太行山

共用着一条母亲河——滹沱河

行至滹沱河大桥

同车的原平诗人秀蓉,显然不知道

我来自石家庄,开始热情地给我

介绍“滹沱”二字的写法:

左边三点水,右边是老虎的虎去掉几

“下面是之乎者也的乎”我立刻打断她

在秀蓉惊讶的神色中,我向她

捎来滹沱河下游对上游的问候

捎来雪花梨之乡对酥梨之乡的问候

石家庄的梨花已经谢了,原平的梨花

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一个

还未来得及去赵县看看梨花的

石家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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