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及作用机制

潘婷婷　张泽

摘要 探讨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及作用机制，为临床治疗提供研究思路。老年冠心病是一种临床上常见的疾病，高质量循证医学证据证实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病人具有积极的作用，并且获得多项指南的推荐。在系统思维、变易思维等中医思维方式指导下，八段锦融合了阴阳、藏象、经络等中医特色学说，具有调整阴阳、调理脏腑、疏通经络的作用，可系统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症状、睡眠、心理情绪、运动能力、认知能力等。

关键词 冠心病；老年人；八段锦；综述

doi：10.12102/j.issn.1672－1349.2024.01.018

冠心病是我国老年人常见病之一。老年冠心病病人常出现心律失常、心力衰竭、心源性休克及其他并发症，预后较差。因此，如何有效地延缓冠心病进程、控制病情是防治老年冠心病的关键。作为我国传统功法之一，八段锦以其动作轻柔、强度适中的特点成为适合老年人习练的有氧运动项目。基于数据挖掘技术分析八段锦临床研究发现，近年来，八段锦的临床研究大幅增加，疾病防治范围扩大，涉及冠心病等87种疾病［1］。近年来，高质量循证医学证据已经证实八段锦等非药物疗法治疗老年冠心病病人的积极作用，并且已经得到《冠心病稳定型心绞痛中医诊疗指南》《中西医结合治疗急性心肌梗死临床实践指南》等多篇指南的推荐［2－3］。本研究探讨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及作用机制。

1 八段锦在老年冠心病中的应用现状

八段锦动作柔和优美似锦绣，共有八式，故称八段锦。八段锦可以避免其他运动康复疗法对医务人员依赖性高、病人治疗依从性低的缺点，可以提高老年冠心病病人配合治疗的主观能动性［4］。近年来，有关八段锦对老年冠心病病人影响方面的循证医学证据越来越受关注［5］。八段锦联合虚拟康复训练系统等疗法使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发作情况和胸痛稳定状态明显好转，同时改善病人心理情绪［6］。八段锦联合穴位贴敷可明显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睡眠质量［7］。另外，八段锦还可以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运动能力、认知能力等［8－9］。

2 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

在系统思维、变易思维等中医思维方式指导下，八段锦融合了阴阳、藏象、经络等中医特色学说，以“动静结合、刚柔并济”为动作要领，通过调身、调心、调息，调整阴阳、调理脏腑、疏通经络。

2.1 系统思维

系统思维包括整体宏观和天人合一，其中整体宏观思维体现在整体观念这一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特征中，整体观念既强调了人体本身的整体性，又强调了人和环境之间的整体性。八段锦不是单纯针对某一脏腑或疾病进行专门治疗，具有调理人体脏腑的整体性意义。“天人合一”是一种天、地、人同气同构同律的思维方式。人类的生命活动，与周围环境和天地运行四时方位有着密切的关系。八段锦功法口诀“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该口诀使老年冠心病病人入静，融入自然环境中，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此外，练习八段锦合四时运转，应天地方位，符合宇宙运行的规律，正如《遵生八笺》：“子后午前作，造化合于乾坤。”

2.2 变易思维

变易思维包括恒动变化和动静相召。练习八段锦时，老年冠心病病人不断地运动，动作不断变化，动静结合，八段锦虽以动功为主，但要求心神宁静，形动心静，整个过程动静结合。其中坐式八段锦，首先需要练习者进入安静状态，但是进入安静状态并不意味着静止，而需要进行叩齿、咽津、鼓漱等一系列的活动，整个过程体现动静相召。八段锦动作较多，“动”中有“静”，练习时，要求老年冠心病病人自然放松、心无杂念、动作和缓、神行合一，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安静、轻松、自然、安逸的境界之中，才能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

2.3 阴阳学说

阴阳学说不仅是我国古代哲學中的基础思想，而且在中医基础理论中占有重要地位。练习八段锦时，动作朝上、朝前、朝左为阳，朝下、朝后、朝右为阴。调息的过程中，吸气为阳，呼气为阴。通过练习八段锦，调整老年冠心病病人体内阴阳平衡。其中，两掌上托与下落、两掌交叉与分掌体现阴阳消长、转化的特性。又如“左右开弓似射雕”中开弓后，表面上看老年冠心病病人身体处于相对静止状态，但实际病人作八字掌，上肢肌肉收缩作功，处于运动状态，即静中有动，体现阴阳互藏的特性。

2.4 藏象学说

八段锦的动作名称包含其作用于身体的脏腑部位及通过该动作对脏腑作用的效果。八段锦中各式动作调节不同的脏腑，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既调理三焦、脾胃、肝、肺等脏腑，同时对四肢、头颈、躯干等全身部位也进行锻炼。在“调理脾胃需单举”中，老年冠心病病人通过左右上肢交替的托举、降落，配合呼吸吐纳，顺应脾升胃降的生理特点，调畅脾胃气机，则水谷精微得以化生、转运至全身，发挥濡养人体的功能。

2.5 经络学说

经络为脏腑与体表及身体各部相通之路。八段锦是中医经络理论在临床上的具体应用。中医的经络学说为健身气功八段锦提供了理论基础。在练习八段锦时，老年冠心病病人通过做一些俯仰动作，促进任督二脉及十二经气血的流通。另外，病人手指、腕踝、前臂、肘膝等部位扭转、牵拉、摩熨等动作，刺激五输穴及原穴，从而刺激经络经气，促进气血运行，疏经活络，调和阴阳。

3 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作用机制

八段锦通过调控循环系统、神经系统可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症状、睡眠、心理情绪、运动能力、认知能力等。

3.1 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的机制

以益气活血凉血为原则治疗老年冠心病经皮冠状动脉介入（PCI）术后病人，在此基础上配合八段锦可以缓解病人胸痛症状［10］。练习八段锦时病人“神静体松”，使大脑皮质躯体运动中枢处于兴奋状态，大脑皮质的其他区域处于抑制状态。大脑皮质这种特殊的兴奋和抑制使大脑皮质中枢自律调节自主神经，抑制老年冠心病病灶异常兴奋，使脏腑组织功能协调，有益于缓解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症状［11］。

胸痛状态下，交感神经呈现过度兴奋状态。八段锦可能通过自主神经机制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症状，抑制交感神经，激动副交感神经，促进交感－副交感系统平衡，进而提高痛阈，抑制炎症，达到减轻胸痛的目的。八段锦通过抑制交感神经活动，减少促炎转录因子所介导促炎信号的转导，从而达到抗炎、镇痛的目的。八段锦要求呼气和吸气节奏的配合，缓慢深长的呼吸可激活副交感神经，既能调节心率、血压，使应激激素恢复到正常水平，提高痛阈，从而减轻胸痛感，又能激活迷走神经传出支末梢释放乙酰胆碱，乙酰胆碱作用于巨噬细胞相应受体，抑制组织巨噬细胞活化，继而抑制巨噬细胞释放促炎因子，从而抑制炎症反应，减轻胸痛。此外，内源性糖皮质激素作为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活动状态下的最后产物，在免疫细胞表面与糖皮质激素受体结合，平衡促炎细胞因子和抗炎细胞因子的合成，以减少炎症反应。胸痛常伴随的应激状态影响糖皮质激素受体敏感性以增加炎症反应。八段锦等身心疗法激活迷走神经传入支，与孤束核－下丘脑室旁核神经进行信息传递，激活中枢HPA轴，释放内源性糖皮质激素，通过上述神经内分泌途径影响炎症进程以缓解胸痛［12］。

3.2 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睡眠的机制

在常规治疗与健康指导基础上，老年冠心病合并睡眠障碍病人练习站式八段锦联合头面部穴位按摩疗法可提高老年冠心病病人的睡眠质量［7］。予药物治疗，并在心理暗示的基础上练习站式八段锦，既可改善老年冠心病合并睡眠障碍病人心功能，又改善病人的睡眠质量［13］。某些因素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在睡眠－觉醒过程中的调节功能，继而引起病人睡眠障碍，如γ－氨基丁酸能神经元系统机能低下、HPA轴机能亢进分泌增多、褪黑激素分泌减少，以及特殊神经递质5－羟色胺（5－HT）分泌紊乱等。

八段锦注重意动形随、神形兼备，具有良好的神经系统刺激与调节作用，使病人睡眠得到改善。练习八段锦，既能调节大脑皮质兴奋和抑制区域之间的变换，又能有效地调节人体内不同中枢系统之间的平衡，使病人心理状态得到调节，睡眠得到改善。此外，长期练习八段锦可以促进血浆中内源性5－HT和吗啡肽类神经递质释放，使病人产生积极的情绪，从而改善其睡眠情况［14］。

3.3 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心理情绪的机制

在接受常规药物及健康宣教干预基础上练习八段锦并吴茱萸贴敷涌泉穴治疗后，老年冠心病伴情绪障碍病人负性情绪得到明显缓解［15］。目前有关焦虑、抑郁的发病机制还不是十分明确，神经递质学说、神经内分泌学说和炎性因子学说得到学术界广泛认可。3种学说之间存在关联，神经递质异常能引起相关激素水平紊乱，炎性因子可以引起神经递质和内分泌失衡。老年冠心病病人5－HT分泌增多或减少、去甲肾上腺素（NE）能神经元释放增强、γ－氨基丁酸能系统功能不足或受体敏感性下降，以及多巴胺受体和N－甲基－D－天冬氨酸（NMDA）表达失衡等，触发和伴随其他神经递质水平异常，产生交互影响的作用，参与抑郁、焦虑的发生。老年冠心病病人在急性发作期处于应激狀态或由于衰老导致前额叶皮层结构改变、功能紊乱，这些因素影响病人神经内分泌功能的各个系统轴反馈环路，相关的激素会发生变化，从而导致抑郁和焦虑障碍的发生。老年冠心病病人心肌细胞受损，加之小胶质细胞过度活化激活了促炎性细胞因子，而影响神经递质（5－HT和多巴胺）等的合成与释放，并对神经内分泌轴进行反馈调节，进而导致抑郁情绪的发生［16］。

八段锦之所以有抗抑郁和焦虑作用，与其参与情绪调节关键脑区的活动和连通性、单胺神经递质、HPA轴等有关［17］。八段锦使四肢躯干神经肌肉协调运动，抑制左壳核与双侧背外侧前额叶皮层的功能连接，从而调控病人的精神状态与心理控制功能［18］。八段锦这种“以心行气”的健身气功促进机体大脑皮层兴奋区域与抑制区域的转换，使中枢神经系统得到休息和调整，从而调节HPA轴，增加5－HT及吗啡肽物质等神经递质直接影响人的情绪。八段锦通过调节中枢神经系统及机体代谢，缓解人体的焦虑、紧张情绪［19］。

3.4 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运动能力的机制

以益气活血凉血为原则治疗老年冠心病PCI术后病人，在此基础上配合八段锦可以提高病人运动能力［10］。八段锦“调息”可以促进大脑皮质－脑桥－小脑的神经回路的调节机制。练习八段锦时腹式呼吸推动脏腑运动，导引动作促进骨骼肌收缩，反馈调节大脑皮层躯体运动中枢有序处理前庭感受器和视觉感受器接受的外界信号，保持稳定、灵活的功能，进而使人体中枢神经系统更好地支配运动系统、增强肌张力以提高平衡能力。另外，在练习八段锦时病人不仅充分活动各个关节，利于启动平衡控制中的“跨步调节”“髋调节”“踝关节”功能，调节肢体细微不平衡，增大肢体支撑面积、降低重心；并锻炼竖脊肌，多裂肌及回旋肌，加强核心力量及躯干的稳定性，提高病人的平衡力［20］。

在神经系统的调控下，周身血液会重新分布于运动强度较大的骨骼肌，提高肌肉内的血红蛋白，“两手托天理三焦”需要病人呼吸深度加大，以利于血液中氧气的输送，“左右开弓似射雕”需要病人扩胸伸臂，让肩臂及胸肋部肌肉活动，强化心肺功能，提高肌肉细胞线粒体氧化能力，提高运动耐量。此外，“松紧结合”的动作可使骨骼、肌筋束、体液三者运动协调统一，增强肌肉筋膜柔韧性及骨骼刚性、平衡性［21－22］。总之，练习八段锦通过调控神经系统、运动系统，提高老年冠心病病人对动作的感知度、灵敏度、协调性，从而提高病人平衡力，改善病人运动耐量。

3.5 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病人认知能力的机制

临床试验研究显示，健身气功八段锦运动可提高老年冠心病合并慢性心力衰竭病人认知功能［9］。老年冠心病与认知功能存在相关性。作为一项身心运动，八段锦可以增强内侧前额叶皮层（mPFC）的低频振幅，减少岛额叶/壳核和mPFC的功能连接，增加双侧海马和mPFC的功能连接，从而改善病人记忆力。此外，八段锦改善病人记忆力还与岛叶、颞中叶、壳核、海马中灰质体积增加有关。练习八段锦时，病人意守导引，处于专注冥想状态，不仅使中枢神经系统的兴奋性下降，而且使其自我修复能力增强，大脑皮质功能活动有序连贯，进而提高病人认知功能。作为一项有氧运动，八段锦选择性兴奋大脑顶叶和前额叶皮质神经元代谢，抑制海马、扣带回萎缩，促进海马与背外侧前额叶皮层的功能连接，从而改善病人认知功能［18，23］，采用磁共振的分析方法得到相似的结论［24］。

4 结 语

本研究探讨了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八段锦在老年冠心病的非药物治疗中显示的突出作用可以有效缓解老年冠心病病人胸痛、睡眠障碍及负性心理情绪等相关症状，并改善其运动能力、认知能力等身体机能。尽管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作用机制已经得到初步揭示，但对老年冠心病相关症状的发病机制以及八段锦对其影响机制的研究还有待深入。譬如老年冠心病伴负性心理情绪的机制还停留在假说阶段，有待进一步探究，而八段锦改善老年冠心病心理情绪的机制还不够全面、清楚，如脑神经炎性敏感化、“微生物－肠－脑”轴等机制［17］。中医药策略内涵深邃，需要更多的现代循证医学证据去验证，相信随着现代科学研究技术的不断发展，八段锦的内涵会被深刻揭示，为老年冠心病的治疗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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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9－23）

（本文编辑郭怀印）

基金项目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重点学科基金项目；辽宁省科技厅自然科学基金项目（No.2019－ZD－0969）；沈阳市科技局公共卫生研发专项（No.20－205－4－080）

通讯作者 张泽，E－mail：13066796232@163.com

引用信息 潘婷婷，张泽.八段锦治疗老年冠心病的中医理论内涵及作用机制［J］.中西医结合心脑血管病杂志，2024，22（1）：1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