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吟（组诗）

疲惫的相思

我无奈地将这份思恋

折叠成无舵的小船

悄悄放进你那手心

请掂量这失眠的情谊

夜晚，我愿是一堆篝火

让跳动的爱伴着你入梦

驱散冬夜的寒冷和寂寞

只请你别浇熄它

也许我不能拥有你的心

即使有一天站成冰雕

我的爱依然诚挚而晶莹

汇成清泉，站成密林

疲惫的相思呵

好似无舵的小船

何处才是你平静的港湾

好冷的天

天凉的时候，我不想见到你

枯瘦的身体竟撑不起一件

风衣，你微微地笑，慢慢地讲

日子因你而显得清清淡淡

想到吻你，我的脚在颤动

在咖啡飘香的桌边

你是一片发红的冬青叶

想到十月想到冻封的季节

开始惶然地寻找方舟

不能扭头而走

诱惑的手死死地拽住了我

转过头读你的微笑

你是一枚泛着引诱的橄榄果

我明天准约你

在唇上涂了厚厚的红膏

让你奢想着怎样踮了脚吻我

给一位姑娘

站在木排的最边沿上

倚着运河飘动的风

梳理记忆中的阳光

将残断的过去抱紧，痛苦地

一掠，往昔在漪涟中溺定

哀怨的日子，但是，梳

梳理记忆中的阳光

就这样，我想到离开你

就这样，我会想到远遁

像候鸟飞离北方

挣脱寒流的枷锁

像小船摇离河岸

摆脱石碇的纠缠

我想得到：

一块能在黑夜开花的园圃

一块你我都不觉累的园圃

秋天去天平山

天平山是布满红枫叶的小石块，

天平山是满山遍野飘蓝裙子的小石块，

天平山是情人们

相约共游却总是失期的小石块，

天平山是一座不大的

小石块，

然而，躺在情人的怀里，

数天上飘来又飘去的风信子，

攀过剥落的石采摘红果子

和红叶，让秋凝固，让记忆

冻结，日子在吻缝里兴奋得

热泪盈眶，从此，飘飞的风筝

不再摇摇荡荡，天真的小女孩

穿了天蓝色的裙子，捉着飞蝶

在山涧欢快地跑着……

让满山的沙砾聚成巨石

让满山的红叶烧作晚霞

我要在你无所适从的时刻

搂紧你，贴着那发烧的

耳鬂细语，亲爱的，我爱你

月色美丽得害涩

在一层层枫叶之后

偷偷地掀开新嫁娘的披纱

从树缝里看我吻你！

日子过得像蜜一样甜

天平山因此

满山遍野开了月季花

夏季提前了归期

雪，不再飘

盘门

叮叮当当

十八般兵器排得整整齐齐

立正，稍息

向你行举手礼

摇摇晃晃地爬过历史的脊头

洒脱地朝黑夜

伸出枯干的手指

然后拧成惶惑的石块

朝你微笑，在你不知所措时

我突如其来地

咬你的舌头，匆匆而过的

是圆了又缺的月

人生几何？

夜色正好的时候

我们结伴跳舞好吗？

爱

蒲公英所以只在秋季时

撒下飘飘荡荡的落叶

鸽巢所以只在黑夜中

时间所以只用手指不停地

在春季里勤快地报道钟点

因为冬季的雪花像情人的笑靥，

因为蝴蝶故作多情的姿态

因为秃子某日突然禅悟了什么，

因为河流要流地球要转

因为干燥的舌苔需要滋润

因为夏季女性胴体

时时散发的诱惑

之所以切牙咬齿地撕咬碎台历纸。

之所以震魂失魄地摔烂酒瓶，

之所么忘乎地高喊维纳斯，

之所以辗转反侧地

凝望天花板

只有把心撕烂，才是伟大

黄昏即景

在街燈纷纷点亮的黄昏

你的目光犹如成熟的常春藤

轻柔地从身后伸向我

混沌的海水开始漫向城市

渐渐地涂改起每一朵信笺

也涂成了我咸腥的记忆

快乐恰如一段短短的路程

在后来邂逅时，淡淡的神情

学会了省略问候语

只怪你总系着那根白绸带

我常在坟场附近绕着夜行

身和影重叠，在孤单的塑像

繁衍着雨季来临前，匆匆的

情绪，满街的喧哗

渐渐地流向远方

冬夜哈

粉白的墙壁

朝着我的花窗帘冷冷地笑

月光如牵牛花

攀过断墙开始洒脱

手指若船桨

搅动起枯萎的落叶

呵，你孤獨吧

萧条的柳条在冷风中抖索

像是在寻找失落的记忆

草叶在呢语，秋虫在呢喃

深夜疲乏的小巷相继入睡

水井里浮起的云

在每一只烟洞上断续

南方的冬季里

有好多好多的神情

似乎有人暗笑着咳嗽

祝你晚安

二十岁

二十岁的年龄

是夜来香开得正浓的时分

二十岁的人生

是船只刚刚启程的航行

所有的梦幻都拥有诚挚

所有的传说都抖落掉灰尘

荒凉深处有一块绿洲

常有野兽出没

鸟也不敢来啄食

枪声在云层下震荡不息

绿洲从此便硝烟弥漫

等待，等待一种目光

推开你沉重的心扉

致约翰·克利斯朵夫

一

站在你的绣像后，我想入非非

深沉的目光冷冷地攥紧我

蛛网上，飞蛾挣扎着重新飞起

我想走近和你交谈和你亲近

你突然大吼一声小猫

从我肩头远走

钢琴披了灰衣惺惺醒来

莫名其妙地睁开美丽的双眼

祖父摇晃着身体，懒洋洋地

哼着船歌，母亲关起窗朝破旧的空摇篮失神，

克拉夫脱

我听着你在绿茵的河畔

用哭声痴痴地摇动着旧窗棂

看着你用手怎样扯烂了父亲的乐谱，

约翰，从墙上走下来

和我坐会儿好吗？你从没有孤独

因为有好多的爱你，你也不将

孤独是因为你还有我

克拉夫脱，黄昏时真想变做

飞虫，飞进你的耳，悄悄地

和你呢语，你仍乐陶陶地拨弄

着旧帽子，站久了就偷空坐会儿地：

约翰，我刚学会了沏茶煮咖啡，

有时初雪后有杯威士忌

也够意思，好多好孩子拉了手

从你面前走过，你和蔼地笑着

突然又哭了起来，

爱了已成过去，

过去是远走的流水，只要

爱过就行了为啥要吻她的脚

二

呆坐在你的绣像面前

我是一只忧伤而忧郁的蜘蛛

无数条丝盘缠着黑色的希望

胜利的鼓，一遍遍地敲

噢，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岁月是窗外匆匆的流云

漫游于昨日和未来之间

我提着斧子，寻找一棵樱桃树

若干年后树桩周围冒出若干的芽，

噢，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面具店老板，一夜之后

竞选联合国总统，掌声四起

三

我用目光抚慰你，用手指揉揉

你，你的足音稳稳地走过黑夜

婆娑的树叶，雨滴般

淅淅沥沥落遍你的肩头

爱了就是过去，是远走的流水

将鼻子贴着墙，和影子呢语

于是，我听到风和云相爱的声音，

听到鸟飞离草垛时

凄凉的声音，你的身影

又成了墙上唯一动人的纸贴

那片云呢？可知是化成了

哪一阵细雨？

和圣者克拉夫脱的对话

未来之子变得愈加深重了

我目送你消失在黄昏的背景后，

罗曼·罗兰和我一起进餐

放着碟子和杯子的空位留给你，

红海洋卷走的翻译家

叼了烟嘴在潮头如蓝云

洒脱地走向我，然后畅怀痛饮笑语，

任脚下的河水狠狠地

冲向墙，你却终于没有如期而来，

有时痴坐在四楼靠阳光的

窗里，想象着怎样在风里洒脱地走，

克拉夫脱，我颤动着想要拥抱你

默默地等待你和我

一起过这条河，然后，我咬着

烟头冷静地看着你，看着

你怎样镇定自若地走向夜

百年之后我坐着晒太阳时

突然有人咳嗽着从身后走近

转身看时，自己的影子

早已站在一块孤独的盐柱

此刻，有人隔了窗唤我的名字

拍掉尘土站起，克拉夫脱

你为何留恋莱茵河畔的黎明

你为何不留恋巴黎街头的

霓虹，意大利女子在祥云上

朝天微笑，伸手给你，维吉尔

般地，我冷静地默视着

你离去，克拉夫脱

洛威尔先生的手杖

紫色讲台后，你挥动手杖

指着型号不一的乐器开口说话，

哑巴的头发已脱落

乌鸦从核战争的壳里钻出来

钻进美元，敲出悦耳的音乐

魔妖的红唇在联合国上空

浮荡，窗帘已旧，女儿演奏着

天鹅之死，古希腊的花瓶

被街上的吵闹声已震碎

老鼠咬着黎明，溜进卧室

领结趴在台灯的阴影里

像一只蝴蝶，夜空里，联邦

将士的墓碑正流着泪

没有一条狗触嗅出你的气息

美利坚的华贵礼服上，悬挂着

无数民族和部落的头发

每一根都圆睁着不眠之目

清女的歌声穿越楼房，街道

贫民窟，胸衣，《圣经》的封面

议员们戴着白色手套

彬彬有礼，扑掉手杖

和乐谱，脱下假发

洛威尔先生

你自详自唱吧！

小梅索

笑是一种诱惑

镜子背后有一种海

捏了时光镇定而若地独坐

井和网木然地睁大了眼睛

抄起手含了笑语洒洒脱脱

沉淀的河流张大惺忪的嘴

树林由此颤动，摇荡

摇荡是一种姿势

幸福的谢语因此如云升起

升起也是一种姿势

摘了一株野苜蓿如痴如醉

儿童般欢天喜地

被咬破的水壶痛哭

哭又是一种姿势

蜚语如铃声摇动不止

静坐，你是一尊没有身体的

雕塑，袖子里的鸽子挣扎着

枯叶，目光流产出一个伤感

的爱情故事，逃离黑夜

摇了舰舨，匆匆忙忙

树林因此颓然倒下

坠落的呈用某种姿势梳头

致双亲

毎一支烛光，烛光

点燃青春点燃你们的希望

希望在角落蜷缩成灰

叠起的乡愁如脏衣

水池边泛起蓝蓝的泡沫

挂起太阳时都成为虚无

我不曾告诉任何人

我不知道汗水是否凝成冬青

我不知道月亮是否表示温存

我不知道河流是否代表时光

我想明白了，爱人的唇涂了

口红是否在街灯中会变色

梦呈黑色，黑色的夜啊

我肋脦裹进，情人的怀

负伤的日子，在车棚里哀号

奇怪的脚印，在路的那端站成狮子，

用和蔼的目光

让我猜谜，我是我！

秃头鹰如是说

我没有情人，女人都不来找我

我没有朋友，友人都已离去

我宁愿孤独，宁愿受爱的煎熬

只要，只要黑夜，森林和星星

执着地站如旗杆

然后窥视着蠢动的野鼠

牙祭之后，我开始流寂寞的泪

猎人的枪口在树缝里

洋洋得意地朝我狞笑

虎视眈眈，猎狗在脚下狂吠

朝天长啸，朝天长啸

我撕烂胸肺，从此

就香了头，扑打着双翅

朝着天极的虹光飞去

同自己和解

缘分

时髦的流水

洒脱地涌到脚边

放下起衣角的裙裾

那天我欣欣地和你

走在乡下沟坎上，满身落了

目光，阳性和阴性的鱼眼

被一封情书伸出的手

无情地抓起，托运到北方

从此，风便疑疑惑惑

摇晃的舞厅醉酒般

惹得我眼花缭乱，因此

浪子不再回头，方舟在水退后

斜歪在月桂树边

缘分如丝，断在世俗的牙上

远飘的风筝，摇摇摆摆

直到有一天，北方的小女孩

小心翼翼地抓紧拉它的绳子

给恋人

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直至漫过头顶

让我沉着一盏孤灯

我描述宇宙，描述自然

然后，不断地描述自己

把不能装饰的情感

默然地装进橱窗

然后，让所有路人欣赏裸体

啊，缪斯，我永久的恋人

为了你甜蜜的飞吻

或者瞬间的青睐

我情愿拍卖

所有的汗滴和情感

邂逅

目光不再是

嫁接枯枝的绳索

从此，漩涡

将永远不会震撼河心

红帆执着地竖起

浪子欣然地

咬着廉价的香烟头

冷冷地拿了船槁

从此就浪迹天涯

浮萍和海水

一起漂泊，鸥鹪

慢悠悠地飞，等待

被船槁挑起的小白鱼

一个老教师的畫像

几尾鱼，在你的额角游动

摆起了涟漪散在桌边

月亮很文静地看你

摞叠起叹息和欣慰

摞叠起爱抚又慈祥的目光

这时，风抚摸着玻璃窗上

被日子揉拆了的贴花

爱人匀匀的酣声撞向四壁

烟缸无言，陪着你静坐

一起翻阅插在记忆里的橄榄叶

破木屐被放在地板边缘

盛满了早市上的多种神情

玩耍的猫蹦跳着，戏闹静夜

远处田野里有鼠在窜

孤鸟

抬起忧郁的泪眼

然后，把一头乱发甩向脑后

挺身吼一声醒狮的低吟

云层后面跟着一只鸟

无力的翅膀摇着失望

搜寻着那远方的伴侣

嘶鸣寂寞吧！孤鸟

在我的手臂留下你的名字

孤鸟，让我永远地记着

你的名字，那扑去乌云的

是你吗？

孤帆

浪涛后面飘行一只孤帆

疲惫的木橹发出呻吟

向着无情的同伴求援着

久久地叹息征途的劳累

沉默地流泪吧，孤帆

把你的身躯靠在我肩上

让我拥有你的记忆

还要独自远航吗？孤帆

猫和那把扫帚

深夜抓不着流窜的鼠

你就扑向那把扫帚

稚鼠在屋角向你媚眼

来自草原，想终生做虎

却在狗吠时爬进树梢

树便成了唯一的避难所

狂飙的风因你时而叹息

我在你独自冷坐时

将香樟叶一般的手伸给你

摇荡的月，游鱼般引诱你

落叶缤纷的水边，跳起

然后兴奋地舞到黄昏

平静的湖因你激动不已

我在你孜孜巡夜时

用萤火般的目光默默送别你

是虎，最终将扑向山村

跃过急湍，再仰天长啸

亢奋的嘶鸣在黎明

呈雄鸡状

作者简介：

乌鸟岛，男，本名姚文如，1967年生，江苏兴化人，从2021年11月开始，在《诗歌月刊》《奔流》《三角洲》《黄河文学》《青年文学家》等国内外50多家报刊发表诗歌300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