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族音乐视角下本土化和在地化的概念界定与实例论证

2024-04-22 17:32岳芳吉
三角洲 2024年7期
关键词:事象小提琴本土化

岳芳吉

本土化(indigenization)和在地化(localization)是近年来较为流行的两种学术概念,这两个概念最早都源自经济学领域,后来逐渐引申拓展到了众多学科领域之中。世界民族音乐的发展经历了早期的以欧洲音乐为标准的“欧洲中心论”到局内人局外人视角转换之后的多元音乐理论,强调“本民族的”和“本我的”文化已经成为世界民族音乐的学科内涵。因此本土化和在地化概念也成为该学科热议的论题之一。

本土化与在地化之概念界定

本土化又称为本地化,在经济学中意为跨国公司为适应东道国的生产经济活动而淡化企业的母国色彩使其成为地道的当地公司的过程。放在更广泛的理论范畴内,本土化即事物为了适应当前所处的环境而做的变化,突出表现于入乡随俗这一特点。因此本土化更像是某一产品进入特定地区后自然而然演变后成果的体现,是东道国对舶来品的吸收与转变。

在地化是相对于全球化(globalization)而来的另一种趋势和潮流。在经济学中是指一个地区或国家,任何一种经济或商品流动,必须适应地方需求,才有可能加速发展。近年来在地化理论逐渐在不同的学科领域中流行起来,成为当代社会科学研究领域非常受关注的两个相互关联的关键词,在中国社会语境下,与在地化理论相关的研究覆盖了商业、教育、艺术、体育等多种学科门类,尤其是教育、乡村教育相关的在地化研究涌现出了大量理论成果。在地化理论和全球化理论的提出离不开身份认同概念,在普遍的研究理论中全球化与在地化概念常常与 “身份” “认同”等概念一道构成具有较好的解释力的学术概念。全球化和在地化通常用于解释社会文化变迁的现象,而社会文化的变迁往往伴随着人们身份认同的变迁。今天,全球化和在地化发展出了一种混合的观念——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它直接指涉全球化、在地化的同时并存及相互影响特质。

本土化与在地化之辩证关系

从理论层面来看,本土化、在地化之间的关系由两种不同的概念认同,一种观念认为它们的含义是完全等同的,即“本土化”就是“在地化”。另一种观念认为这两种概念在其内容层面有所差异。

首先,在学界主流观念认为“本土化与在地化是同一名词localization的不同译法。”部分学者将在地化(localization)翻译为“本土化”“地域化”“在地化”或 “地区化”,多强调立足本地和保有个性。此类观念认为localization无论在中文如何翻译,其概念都是相较于globalization而言的。前者更加强调个性出发,着重于考虑有没有采纳适应保留当地的个性特征,从而实现自我的发展,而后者则是注重于“一元化”的意识,将全球的文化发展趋向于统一化的程度。但它们的实质都强调关注于新事物在地方的一种为自身发展所产生的变化。

第二,尽管将在地化和本土化视为同一概念的观点已经占了学术界很大的一部分,但是还有一些学者在此趋势下有独到的见解,提出了“本土化与在地化是两种完全不同概念”的观点。依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的定义,本土化强调所有权(belong to),而在地化则涵盖了所有权或相互关联(belong to or connected with)两层含义。换言之,本土化本身是一种过程的体现,虽然很难界定是否完成了本土化这一过程,但如果完成了本土化这一过程之后,这一事象就有了一个文化的从属关系。正如中国扬琴的发展本身就是一个本土化的过程。扬琴源自中亚阿拉伯地区,由于传入中国之后在中国不断蓬勃发展,形成了多个风格流派,是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民族乐器,中国扬琴成为世界扬琴体系中代表性的一支。而在地化并不局限于一种文化吸收同化的过程,更多地体现一种“适者生存”的关系,只要与当地的文化有相互关联性,并因此得以存活,就可以认为其完成了在地化的发展。因此,本土化和在地化的区别之处在于本土化是一种“转换過程”,在其观念上更多地偏向于融入当地(本地者归返乡土)的过程,从结果向前追索,本土化的过程是事象在当地取得好结果的必要前提,是主观上的必要条件;而在地化阐述了一种适应性,突出融入当地(外来者融入所居地)的所需要的先决条件。强调能够得以发展的事象本质与当地属性相关联、相适应,从结果向前追索,取得好结果的前提是在地化这一规律,即适应者、关联者得以发展,强调客观上的必要条件。

在地化和本土化具有辩证统一的关系,它们是同一事物发展过程中不可分割的两个部分。虽然就本土化和在地化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相同还是相异的仍不能盖棺定论,而是处于争论的阶段,不可否认的是在全球化日益发展的进程中,以本土的、在地的文化为研究视角,推崇“多元化”,反对“一元论”的理论具有极高理论和实践价值。对于音乐事象的流变来说,在地化是与全球化潮流相反的发展规律,音乐事象想发展得更好就需要实现本土化,可以说在地化是本土化的前提,本土化是在地化的延伸发展,二者存在着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它们都存在于事物完整发展过程中,只是主要的体现阶段不同,因此我们在讨论事物的时候不能将二者抽离独立讨论,而是要讨论是否满足在地化的前提,是否完成本土化的过程。由此可以预见,作为同一事物的不同阶段,这两种概念在世界民族音乐学科理论中具有一定的学理价值,世界音乐的诸多发展实例体现了本土化与在地化的过程。

世界民族音乐在地化与本土化实例分析

从理论层面来看,外来音乐事象如果想要在当地落地生根必然是过程性的,外来的音乐事象落地本土之后,首先会经历被小部分人认识并接受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外来音乐事象还基本保留着其最原始的音乐形态,并与其属地文化产生着极大的关联,这一时期的外来文化最需要的是被接纳,才能生成一定的生存空间。当外来音乐事象在传播与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受众,为了更好地融入当地文化,外来音乐事象开始积极吸收当地文化特色,经过不断地“改良”之后,外来音乐事象成果完成本土化进程,成为具有本土性和外来性双重特性的音乐类型。

从实践层面上来看,本土化抑或是在地化都是世界民族音乐发展过程中的客观规律之体现。随着大航海技术的发展,世界音乐文化大交融成为音乐事象流变的特征,部分音乐为了适应新的生存环境开始依据当地的文化特色产生一定的更新变化。相对于早先较为流行的全球化理念,今天学界似乎更加注重于对文化本土化和在地化的研究,着重强调地方文化和地方特色,民族文化认同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放眼于世界民族音乐世界,民族意识也有诸多体现,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欧洲小提琴传入印度之后的“印度化”。小提琴本是欧洲的一种传统乐器,无论是从演奏技法、音律音位还是持琴姿势上都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欧洲血统”,但是当小提琴传入印度之后,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具有颠覆性的变化就是持琴姿势由原先夹在下颌和肩膀之间的演奏方式变成了头脚颠倒,将琴身抵在肩上,琴头靠在脚上演奏,这种180度的反转成为印度小提琴最具代表性的特征。第二大变化就是小提琴音律的改变,由十二平均律的调音法变成微分音律调音法,这使得小提琴音乐说起了地地道道的“印度话”。从持琴姿势的转变到音阶调律的变化,印度小提琴渐渐具有了“符号化”特质,成为印度传统乐器的代表,这种标志性特征也生动体现了在地化发展要充分地适应当地文化环境。西谚说“身在罗马,行罗马人之行。”入境随俗,尊重包容,才能同体共生。欧洲小提琴印度化就是外来音乐事象本土化和在地化发展的生動实例,不论小提琴在其欧洲老家的民间音乐中是何种身份,到了印度换了一个新的文化培养环境之后,小提琴随之产生了突破性的变革。这种变革离不开印度音乐家对印度传统音乐文化的热爱以及忠实于本土民间性音乐特色的态度,贯彻将外来文化从“兼收并蓄”到“为我所用”的理念,因此也体现出了本土化和在地化对于世界音乐发展所产生的积极影响。

欧洲小提琴远渡重洋到达南亚地区,作为一种陌生的异域文化象征能够被那里的人们所接受并学习其演奏方式,使得自己能够在南亚地区留存下来就体现了欧洲小提琴的在地化过程,然后,随着欧洲小提琴受众逐渐扩散,为了能够更好地融入印度音乐,欧洲小提琴发生的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逐渐体现了其本土化的过程。可以看到,在一类音乐事象的传播与发展中,不同的阶段体现了二者不同作用,二者缺一不可。

作为中国的世界民族音乐学习者,我认为在地化问题包含两个层面,一是对传入我国的外国音乐事象如何合理接纳吸收,二是在吸收之后如何发展将其为我所用,在它们的发展中体现出在地化的特色。就如朝鲜族民歌《阿里郎》在中国的发展一样,生活在我国东北地区的朝鲜族将朝鲜的民歌《阿里郎》带入了中国,并且发展出了中国土生土长的《阿里郎》音乐以及“阿里郎演唱团体”,而且这一团体还反向输出,在国际上赢得了一大片的粉丝的喜爱。这一过程反映了“阿里郎中国化”可以成为一个典型的在地化发展实例。《阿里郎》之所以能够成功离不开它的发展过程中紧贴本土文化特色,汲取中国文化土壤中的养分,实现极强的中国文化认同。

但不可忽视的是,对于外来音乐落地发展问题,若是一味地为发展而去进行在地化和本土化,忽略了音乐事象本身的特色,音乐可能会失去其天然的美和创造力,因此也不能忽略更加致力于保留音乐核心的本我要素,因为本土化与在地化的本质是适应的过程,代表着本源要接受限制或者加入本身不需要的元素,并非事物本身的自然发展,因而除了传播与发展所必要的改变外,过度的修饰与变化对事物本身会带来伤害,违背了我们对于美本来的追求,失去了初心。因此,作为东道主,对舶来品更多的应当是筛选,筛选适当的音乐事象进行适度的本土化;作为传播者,我们也要依照音乐事象本身选择适合传播的土壤,适当进行改编,有限地提高事象的在地化能力。一言以蔽之,吸收外来做到尊重与包容,传播自我要保持足够的文化自信。

中国语境是中国学者不能回避的问题,强调中国语境下的本土化和在地化是中国音乐学发展的导向标,在诸多音乐事象不断吸收中国本土文化的发展之中,也体现了中国特色文化语境的广博的文化承载力和高度的文化价值认同。当前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阶段,我国大力推动“四个自信”就是为了弘扬民族文化认同意识,增强民族文化认同感。随着学科不断发展,研究者更多地开始注重如何将外来的、全新的文化与本土的、固有的文化更好地结合发展,从而实现一个文化的双向推动关系。本土化和在地化无论是对外来音乐落地发展还是对于本土音乐内部更新都具有积极的影响意义,但是否能经历时间的考验,是值得研究者继续探索和亟待解决的问题。因此音乐事象在文化变迁的过程中,应把握好发展的风向标,建立他者信赖的文化观。本土化与在地化是我们不可或缺、不能忽略的课题,把握本土化界限,塑造在地化能力尺度都需要我们持之以恒地探索研究。文化自信与文化尊重的界限也需要我们在这过程中去进一步规范。

作者简介;

岳芳吉,女,首都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民族音乐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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