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以来《清明上河图》研究综述

2008-05-27 08:23阎现章
中州学刊 2008年3期
关键词:张择端北宋汴京

阎现章

摘要:20世纪80年代以来对《清明上河图》的研究呈现出不断深化、拓展与创新的趋势,其中争论较大的包括对“清明”内涵的不同解释,对该图所绘为“汴京风物说”的否定与反否定以及“解”字含义的争论;建构“清明上河学”新学术思想的提出,提升了研究的学术品位;对该图所反映的北宋东京风貌、地理位置、建筑特色和汴河航运以及绘画艺术、医药店铺、广告传播、民风民俗、市井家具、建筑特色、社会生活等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学术研究新成果。其研究过程中既有共识也有争论,在共识中的某些问题上也还存在着一些学术分歧,这在一定程度上开拓了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形成了与该图相互补充并具有争鸣特色的学术文化传播现象。

关键词:北宋;张择端;清明上河图;汴京

中图分类号:K2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08)03—0147—05

新中国建立以来,对于《清明上河图》的研究从总体上看,大致经历了两次高潮,第一次是在20世纪的50年代到60年代,第二次是在80年代至90年代(也可延至2008年),第二次研究高潮是在继承第一次研究高潮成果的基础上,不断深化、拓展和创新的过程。从刊发的论文看,可谓学术成果不少,但问题也不小,既有共识也有争论,在共识中的某些问题上也还存在着一些学术分歧。正因为研究中的许多问题尚不能定论,存在着较大的学术研究空间,因此各种观点的争鸣实质上也在推进着对该图创新研究的进程。下文对一些主要学术期刊上发表的有关研究《清明上河图》的代表性文章的研究成果进行分类综述和学术梳理,这对于推进该图的研究和宋都东京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和价值。

关于《清明上河图》命名的争论对于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命名的争论焦点,主要集中在“清明”二字。传统观点认为“描绘了当时汴京城(今开封市)清明时节人们前往汴河沿岸种种活动的热闹场面”;今人孔宪易否定传统说法,认为“清明是汴京坊名,季候是秋天,所绘为从清明坊到虹桥汴河(上河)两岸人们的活动情景”。①在这两种观点争论的过程中又产生了第三种新看法,认为清明是指太平盛世,“清明上河”就是人们在升平清明盛世上河市赶集的盛况。

邹身城认为该图的“清明”一词并不是地名和节令,而是封建社会中表达政治上治平和常用的作为“太平盛世”的称颂之词。北宋徽宗宣和年间虽然社会危机四伏,但表面上依然是歌舞升平,京城繁华,郊市晏如,宫廷上下称颂“清明”。张择端描绘太平盛世汴河繁盛图景,称颂“政治清明”也有取悦于徽宗之意,因此徽宗亲笔题签并珍藏秘府。靖康之变造成繁华的汴京毁于战火,张择端目睹了汴河两岸尸横遍野的惨景,并随逃难的人群流落到南方,在南宋的行在临安(今浙江杭州)重新作画,并在杭州重新绘制了《清明上河图》神品。在南宋绍兴年间,张择端重绘此图并仍以“清明”来命名,其新的含义一是能够激发人们保家卫国的爱国情绪,比“还我河山”、“靖康雪耻”等口号更具有号召力;二是南宋时期爱国主义的主题以思念汴京、收复失地为主要内容,该图自然就成为了表现这一主题的重要艺术作品和最佳的传播载体。张择端在杭州重新绘制的《清明上河图》皆南宋时期追摹汴京景物,也寄托了他深沉的情感因素。②予嵩对于“清明”是指东京新城外东南部的“清明坊”或者是“太平盛世”、“政治清明”颂词的观点,提出不同的意见并认为这两种看法虽有分歧,但都认为该图所绘的是秋景而不是春色,“秋景说”者主要是对该图某部分的误解或者对图中所反映的宋代节令风俗没有弄清楚,该图所绘的春色展图即可看到,最能反映春色的就是图中所绘的100多棵树木,柳树刚吐嫩丝,其他树木则未发芽或萌芽待出,这正是东京开封的清明时节。清明坊是东京130多个坊中的一个,在东水门外,这里是汴河城外的仓区,并不是一个繁盛的商业区,张择端以此命名的可能性不大。至于“清明”是否就是张择端取意于“政治上的治平”和“政治清明”,予嵩结合历史事实予以了否定,并对张择端在开封和杭州各绘一幅《清明上河图》的看法,认为故宫珍藏的《清明上河图》有金人张著的题跋,清楚说明它不是作于南宋时期的杭州,不然为什么会落到金人手里?所谓政治清明说、秋景说、杭州绘画说都是不能成立的。③孔庆赞也对邹身城文中有关论点质疑,认为有些地方与史实不相符合,比如宋徽宗题签说早已被人批驳,代替它的是金章宗题签说;北宋东京并没有什么“汴京八景”之说;张择端到杭州并无历史记载,尤其南宋公私记载中见不到张择端生活在杭州的材料,“张择端到杭州说”是难以成立的;该图不见于两宋人的著录,自金大定年间才有张著的题跋和张公药等四位金人的诗与跋,元代有杨淮、郑元祐等人的题跋,而题跋和介绍最多的是明人,刻本和摹本亦多为明人所为。④

孔宪易针对予嵩和邹身城对他1981年发表在《美术》上的《清明上河图的“清明”质疑》的指正,撰文反驳指出他在文章中所说从清明坊到虹桥这一段上河的景色,并没有说清明坊紧靠虹桥,并认为沿清明坊一带不但是东京附郭一个繁盛的商业区,也是东京附郭水、陆粮运与货运的集中地之一和胜友如云的游览区,当时该坊是汴水流出东京城的起点和汴河出入东京城的一个主要孔道,在这里经年累月往来着不能胜计的运粮、运货的船只、牲畜和客商、达官贵人以及各色游人,所以清明坊一带形成了一个具有“瓦肆型”的市场。当时的清明坊绝不会太小,地面相当广阔,不但东京人知晓,来过东京的外地人也知晓,清明坊既是地当汴河之要冲,又是京东附郭的圣地,画家怎么不能选作题材呢?⑤孔庆赞考证认为,该图所绘为清明节的说法并非历来就有,它产生于明代《清明上河图》造假活动发生之后。⑥予嵩针对孔宪易文章的反驳和所提出的“清明”是指清明坊的说法,认为从该图来看,虹桥两边画面各占一半左右,如果清明坊与虹桥还有一段距离,那么清明坊在图中所占的位置当会更小,以这样小的比例而又用它命名并不合适;北宋在东京城外的坊厢建制中,本是将城外附郭之市区坊厢划归京府直接管辖,而该图的虹桥两边各有市区存在,与孔文所说清明坊连在一起,那么京东第一厢只设一个清明坊,这又作何理解?⑦申自强针对这种争论,主张对该图的研究方法和模式要多样化,不能一成不变地死搬硬套考据之法,否则不仅会造成学术视野的狭窄和理解的片而化,而且会对诸如“图中的城门楼是不是北宋东京上善门”,“图中的虹桥是对当时汴河上、下桥与虹桥的艺术概括呢,还是只是对虹桥的摹拟”等问题,特别是春景和秋景之争,将无穷期地争论下去。这样究竟有多大意义呢?历史学家从该图中考证出一些历史事实,或许可以补正某些史学见解,但也自觉不自觉地贬低了该图的真正价值,因为他们是把一幅伟大的艺术珍品只当做一堆史料对待的。而科学意义上的艺术研究,最终目的是要揭示和探索审美创造的客观规律,以便吸取优秀作品的创作经验,因此必须在研究方法上大胆革新,才能科学地开拓该图研究的新局面,于是他运用心理学的方法对该图所画景色的复杂性做了初步分析。⑧

学术争鸣推进了该图命名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对“清明”一词的解释至今虽然尚无定论,但对该图是反映北宋东京社会生活的一幅画卷,多数学者似无分歧。

关于《清明上河图》所反映的北宋东京风貌、地理位置、建筑特色和汴河航运

新中国以来,我国的绘画家、工艺美术家、文物鉴赏家、历史学家等对该图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不少的研究成果,但在共识中对于该图的解释仍有许多疑难和争论。周宝珠对该图的市郊菜园、汴河景象、店铺字号等方面所反映的北宋东京风貌和经济特色进行了探讨,认为该图用绘画艺术的形式再现了北宋东京城的社会风貌和经济特征,说明当时东京城是一座典型的消费性城市。该图比宋代留下来的有关东京的文字资料要生动、鲜明,具有强烈的感人力量,正因为内容丰富,许多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释清楚的,一系列争论文章也就说明了这一点。⑨

该图描绘的景物具体到北宋东京城市的结构上的地理位置在何处,有多种看法。有的认为自东京城外七里之虹桥以东,经虹桥而止于东京外城东壁东水门内;有的认为自东京外城里下土桥北,经上土桥而止于东京内城东壁角子门内;也有的认为是从清明坊到虹桥这一段上河的景色。杨立武对该图划分为三段进行考察,认为首段起于卷首止于大河前端,所绘为一派农村景像,针对有的认为此处农村景象是东京外城内东南部地域的看法,作者认为此说与北宋东京外城内东南部的状况,舛违甚多,首段所描绘的地理环境应为北宋东京城外东南至农村。该图的中段起于大河前端止于木制单孔桥,汴河上有外城外东南七里的虹桥和里城外东南的上、下土桥三座桥,张择端描绘的单孔木桥是虹桥,或上土桥,或下土桥,历来说法不一,结合北宋东京城市的结构应是上土桥,桥的附近为汴阳坊所辖区。该图所绘汴河流向及木制单孔桥与汴河在上、下土桥之间的实际流向和汴阳坊地理位置相吻合,该图中段在东京的地理位置应为下土桥至上土桥西汴阳坊一带地域。该图的末段起于上土桥西止于卷尾,此段的地理位置是东京内城东壁角子门内外,结合《东京梦华录》的材料此段所绘的各种名物与东京里城东墙相符。该图反映的北宋东京城内外的地理位置可分为两大段,首段是东京城外东南部之乡村,中段与末段是下土桥以北经上土桥,穿内城东墙角子门入内城。内城为汴阳坊所辖地域,里城内系保康门北、相国寺桥南、保康门大街以东一带地域。中段与末段的地理位置是连续的,而首段与中末段则作跳跃式的连接,是不连续的,这是出于艺术手法的需要,以乡村突出城市,以静穆渲染繁盛,使整个平卷式的《清明上河图》对比鲜明,中心突出,有张有弛,有简有繁,以取得强烈的艺术效果,尤其是大手笔的描绘一气呵成,不留痕迹,致使人们长期误解该图所反映的地理位置与北宋东京城市结构上是连续的,因而引起了众多争论。⑩

韩顺发对该图所反映的北宋东京城市的建筑特色以及等级制度进行分析,认为图中描绘的房屋建筑有农村宅院、城楼寺院、官僚宅第、城市民居、酒肆店铺五种形式。图中的农村宅园反映了小农经济的特点,城内的建筑等级制度十分严格,城门、城楼、寺院在等级上是全图中所有建筑最高的,在画法的处理上也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宋代在重要的建筑物上使用琉璃瓦不仅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等级,而且也起到了庄严华贵的艺术效果。房屋建筑是否采用斗拱也是区分宋代“公宇”与“民宅”、“官僚”与“庶民”不同等级和不同身份的重要标识,图中除了城楼和寺院外,使用斗拱形式的只有赵太丞家、赵家左邻居和赵家对门一户,说明赵太丞家附近是一个较为集中的六品以上官员聚居的小区。该图中的临街店铺和城市民房的屋顶多为悬山式和歇山式,上铺以青瓦,呈鱼鳞状。该图凡是能够看到内部梁架结构的房屋大多为五架梁,都没有超过“庶人舍屋,许五架,门一间两厦而已”的规定。谭刚毅对该图的民居和商业建筑研究,分别从城市民居、乡村民居、室内陈设与构造技术、城市的坊里制度、商铺与市招几个方面进行了分析,认为该图取景于东京汴河并描绘当时各阶层人物的各种活动,把这一时期的社会动态和人民生活状况具体地展示出来,其所表现的民俗活动氛围也与民族文化、地方文化相一致。

周梦江认为该图以三分之一的篇幅精心描绘汴河紧张、繁忙的航运景象,是由于汴河是汴京(开封)的生命线。宋代京城内的消费品必须依靠汴河运来东南地区和南方的物资,汴河连接东南财富之区,汴淮运道成为了南北交通线的中枢,该图重点描绘汴河航运,生动而具体地表现了“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的景象,所以汴河店铺林立,市场繁荣,百物庶盛。该图着重描写汴河的航运,亦意在反映这一社会现实。

对《清明上河图》所绘为北宋汴京风物说的否定与反否定

古今学者对该图进行的大量探索研究虽众说纷纭,但都认为是北宋汴京的真实写照。刘益安针对这一传统的说法,认为该图所绘的河、桥、城、市,均难合汴京的经度体制和它们之间固定的方位关系,否定该图所绘为北宋东京的景观。文章认为该图中的“门楼”并不是汴京外城的东水门和内城的角子门。图中所绘的“城墙”,比如门楼上边模糊不清的短垣和门楼下边的土堆,牧童樵子随意可登并攀援而上,其低矮松散之状不堪一击,这些土围子式的残存也并不是北宋京师的城墙。图中的所谓“汴河”,河水与两岸齐平且无堤防痕迹,这只有在河床深而水位又稳的地下河才是这种形式,汴京附近的汴河涨落无常又水行地上,根本不可能没有河堤,也不可能如图中所绘的形状,显然所画的并不是汴京附近的汴河,北宋汴京与汴河之间的关系及位置也与该图所描绘大相径庭,图中的河流不是汴京东水门外或汴京附近的汴河。该图所绘的所谓“虹桥”,上土桥和下土桥就和它一模一样,而且在水流较急又运输繁忙的河道上也建有这种形式的桥,有的还直接叫做虹桥,因此桥梁结构及其形式,均不能作为该图上的桥就是东京虹桥的直接证据。假定图上的楼门为汴京的东水门,考察它与虹桥的位置关系也与历史真实情况不相符合。汴京的街道正直,排列整齐划一,两街之间多作垂直形,故多十字形,而该图中所绘的街道盘曲迂回,屋宇铺面也参差错落,且有突出侵街部分,街道旁树木排列不成行,呈自然生长状态,这与《东京梦华录》记载的“城内牙道,各植榆柳成荫”,按统一规划种植树木大异其趣。图中的人物衣服、太平车、药店、酒楼、花棚、望子等,在北宋其他城镇同样具有,若用这些来证明就是汴京的城市和街道,在逻辑上也不能成立。明弘治四年,李东阳在一首题跋诗中把汴都、清明节风俗与《清明上河图》联系在了一起,这一观点为明清以来世俗普遍接受和崇尚,遂成为不刊之定论,但此论之出距离宣和近四百年,为缺乏根据之附会臆说。细读李氏诗文二跋,有许多牵强附会和矛盾之处,再详审该图的内容,李氏之说更不能成立。在近人研究中,对“清明节说”的矛盾已有所揭示和突破,但对“汴京说”却无人触及,仍沿袭前人错误,用工虽勤却收效不大,或顾此失彼而前后矛盾,或不能自圆其说,似均未能突破前人窠臼,常有削足适履、刻舟求剑之失。张择端选择新型的农村集镇——河市场景作为其巨制的主题,因此“清明上河”中的“河”即指河市(河边的草市称河市,等同于村落之草市称墟市),“上河”二字与上街、上集、赶会、趁墟同义,不仅今语如此,古人也有此用法。

予嵩针对刘益安否定该图所绘为北宋汴京景物,提出了所绘为宋代农村临河集镇的观点进行商榷,从该图的跋文看,在元大德二年戴表元跋文之前的金人五篇跋语中,有四篇均指明该图与汴京之关系,自金至元明的题跋者所谓“汴京说”是一个线索下来的,决不是金人未说而元代才有。把汴都、清明上河习俗、清明上河图连在一起,是后人研究深入的表现,是从该图反映的实际内容出发的,历代研究者认为该图所绘为清明时节景物,是从图的总体和大批树木展现的面貌而言的,树木反映的季节性最为鲜明,这一点展图即见。该图所反映的汴京风貌,除了前人题跋外主要取决于画面反映的实际内容,同时又根据历史的记载加以佐证,因此该图景物决非农村临河集市而是汴京。画家创作某一题材的作品尤其是大型的《清明上河图》,不熟悉生活是不行的,张择端生活在开封也熟悉开封,以开封为背景进行创作也顺理成章。该图所绘为汴京的一部分,即上河部分,不能把局部的画图与东京整个繁荣程度相比。刘文提到上河即上河市,此点有积极意义,但所引“商品经济相当活跃”一段史料,明看是说“沿汴”,其实主要指汴京,如果说上集镇之河市,还不如说上汴京之河市。周宝珠对该图与汴京城图的一些问题与台湾学者刘渊临商榷,指出张择端是北宋人而不是金人,《清明易简图》实非张择端手笔真迹。

关于《清明上河图》中“解”字的争论

该图中绘有一个挂着“解”字招牌的店铺,对于“解”字如何解释,徐邦达认为“解”与“廨”同,大概是官吏办公的地方,朱家溍认为不是官府而是一座解库,张安治认为是代办运输的店栈。在此基础上,刘坤太撰文认为该图“解”字招牌下应是一个“解库”,即当时遍布东京市廛的当铺,“解”是宋代民间对当铺的俗称,在宋人留下的笔记小说中是很常见的词汇,从史籍和画面来看此处应属当铺。汴京市人在清明时节出外游春,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在这个时候光顾当铺,因此张择端对“解库”所绘为一张长案横堵在敞开的门里面,既无人物也无货物,这正符合长卷的时间和主题。孔庆赞考证认为该图中的解字牌是宋代茶坊的告示牌,它是举行秋季解制日“解会”的标志,门口的大桶为茶坊的幌子。李合群对上述观点逐一质疑,提出了“解”应为具有公证性质的书铺,是为应试举子参加礼部试的举人办理应考手续及检查有关文书而设置的。为举人办理应考手续,是指赴开封礼部应试举人须先向书铺投纳文卷试纸,书铺收接后加以审核并书押盖印,再送交贡院,目的在于防止考试舞弊和审查考生的资格。宋代诸州、府、军的考试称为“解试”或“发解式”,录取的指标称“解额”,解试合格称为“得解”,第一名称为“解元”。州、府、军或国子监将“得解者”的文卷、诸科举人墨义卷与贴由随解碟上送礼部,称为“发解”或“解送”。可见科举考试与“解”字密切相关。

关于“清明上河学”的创立

周宝珠通过对宋都东京与该图的创作、该图的绘画热与研究热的探讨,指出从宋至清,各种《清明上河图》本子的不断涌现,说明这一题材的绘画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始自宋都东京开封,渐及江南诸城,再波及北京,都以此题来反映某一历史时期的城市风貌。图本不论多少、真伪如何,都起到了宣传《清明上河图》的作用,如果说没有那股绘画热所产生的众多本子,没有那么多本子的广为传播,该图的影响是不会有如此巨大的魅力。由绘画热而带来的研究热,除几种专著之外,公开发表的文章有近百篇左右,参加研究的人员有文物、历史、绘画、文学、建造技术、医药卫生,饮食服务、民俗与服饰等方面的专家学者,以及社会各界诸多爱好者,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提出了许多新课题,这是需要许多专门知识才能解决的。在这个研究热潮中,实质上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学问,应该称之为“清明上河学”。从《清明上河图》的创作到“清明上河学”的形成,其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目前对这门学问的研究越来越细,范围也越来越广,需要许多不同学科的专门知识互相贯通,才能去解释它、理解它,原来单凭直观感觉而欣赏那种繁荣热闹场面的观察已远远不够了。这幅画图的内容实在太丰富了,使许多文字记载性的书籍所不及,不经过长时间的继续研究,是无法全部弄懂画面内容及作者深邃用意的。因此,为了发展这门学问,需要社会各界通力合作。作者的专著《〈清明上河图〉与清明上河学》,已由河南大学出版社在1997年出版。

关于《清明上河图》的其他研究

对于该图所继承的绘画传统,郑振铎认为该图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是中国绘画史上最杰出的现实主义的伟大创举之一,周宝珠认为这一论点是完全正确的,但对张择端影响最大最直接的,应是宋代市肆风俗画的兴起及其有关的作品,只有了解这一点,才能真正理解张择端从当时的现实主义传统中吸收了哪些有益的东西,才能真正明白到北宋末年出现《清明上河图》这一艺术珍品绝非偶然。

宋政府对于酒的管理很严,韩顺发认为酒税在财政收入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该图中酒店建筑和市人饮酒场面较为突出,张择端浓墨重彩地刻画了这一现实。柯宏伟也认为在该图所描绘的各种店铺之中,酒店最为突出,形象地反映了东京开封饮食业的繁荣发达状况,这与史料记载是相一致的。研究该图的大多讨论艺术效果和市井民风,李春则从交通文化视角分析该图,对宋代漕运“以人为本”的思想及运河与丝绸之路的关联进行了分析。袁武认为对画作本身的艺术表现及语言特色,特别是其对中国人物画家影响深远的表现手法,向来被历代评画者、研究者所忽视,该图的艺术表现对现代人物画家的影响是直接的,无论是观念性的“美”,还是技艺性的“术”,此画的艺术价值都会在中国人物画作品的群峰中久远地熠熠生辉。韩顺发、刘颖林认为该图也是重要的历史人文画卷,从建筑、服饰、人物、动物、植被、交通、风俗、河流、科技方面考察,每一个细节都十分重要,从文物考古学的角度考证该图的水井、侵街、刀镊工、栀子灯也是具有意义的。

图中描绘的医药店铺是对东京城著名药铺的具体再现,刘顺安结合该图对北宋东京城药铺的种类(宫廷药房、官办药店、私人药铺)、药铺的作用和特点(药物种类多、剂型齐全,汇集了当时全国所有的品种;药铺门类齐全,技术精湛,代表了当时全国医术的最高水平)进行了分析。靳士英、靳朴就该图中有关宋代医药文化结合文献认为,该图中的药铺与药摊、医铺与走方郎中描绘了北宋医药业的兴旺,香药店铺众多反映了北宋香药交易的盛况和应用的泛滥,描绘的卫生民俗表现在踏青扫墓、插柳栽树和水源卫生方面,这些都体现了北宋时代的特色。

彭景荣、肖红认为从该图可以看到宋代的广告,无论从形式还是从内容方面都呈现出了繁荣景观,这是商品经济充分发展的体现,宋代广告业的发展也反映了宋代商业语言学、心理学、美学、艺术学、传播学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从而反映了宋代商业文化的发达。王肖生认为该图是研究宋代广告传播的珍贵形象史料,如今所见到的酒店、茶坊、中药店等商店的招牌、市招、幌子之类的POP广告及广告传播方式,在该图中都能找到它的雏形与缩影,对我国历代的广告艺术风格与传播影响深远。

图中的家具是北宋末年市井家具的荟萃,反映了市井高坐家具的进步发展,邵晓峰认为图中的桌、凳、椅、轿等家具出现最多,图中桌子和条凳在市井中已成为常见事物,而高坐家具的典型代表——椅子的数量屈指可数,说明当时民间的椅子还不是很普及。张健认为该图提供了一个能够对北宋东京寺院、官宅的建筑构成了解的平台,有助于对北宋官方的佛教政策、尤其是东京城市空间及生活的部分内容有深层的了解。王洁、龚敏为了系统地解读该图描绘的街路景观,曾从表层定量解读描绘的街路景观视角对该图进行量化研究,并通过应用现代记号论中成分分析的方法阐明表层的形态要素所起的作用,通过对共通成分和示差成分的分析,得出了该图所绘表层的一般型和示差成分的结构,以此解释该图所绘表层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的并存。

孔庆赞结合该图和有关史料认为,宋代东京社会生活中的凉水、饮子大略相当于今天的冷饮、饮料,麻谷窠儿与报秋成则是用麻、谷农作物的棵子祭祀祖先,表示丰收之意。

总括全文,20世纪80年代以来对该图的研究在重大问题的讨论和激烈的争鸣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深化和拓展,其他方面比如绘画艺术、医药店铺、广告传播、民风民俗、市井家具、建筑特色、社会生活等领域都有不同程度的探究,研究的角度和方法也有可取之处,并取得了一些显著的学术成就,这不仅丰富了该图的研究内容,形成了一种富有特色的学术文化传播现象,及时梳理该图已有的研究成果,对于推进深入研究和不断提高学术创新的自觉性,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意义。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对该图研究的论文数量较多,限于篇幅对没有综述到的也望作者谅解。

注释

①邓广铭、程应鏐:《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上海辞书出版社,1984年,第436页。②邹身城:《〈清明上河图〉的命名》,《河南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③予嵩《〈清明上河图〉的命名问题》,《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④孔庆赞:《对邹身城的〈清明上河图〉论点质疑》,《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⑤孔宪易:《再谈〈清明上河图〉的命名——与予嵩先生商榷》,《河南大学学报》1987第4期。⑥孔庆赞:《〈清明上河图〉题名质疑》,《开封教育学院学报》2000第3期。⑦予嵩:《〈清明上河图〉的“清明”是清明坊吗——与孔宪易先生之再商榷》,《河南大学学报》1988第4期。⑧申自强:《超越考据:关于〈清明上河图〉研究方法的美学思考》,《开封教育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⑨周宝珠:《试论〈清明上河图〉所反映的北宋东京风貌与经济特色》,《河南大学学报》1984年第1期。⑩杨立武:《〈清明上河图〉所反映的东京地理位置》,《河南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韩顺发:《〈清明上河图〉所反映的北宋东京城的建筑与等级制度》,《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谭刚毅:《〈清明上河图〉中的民居和商业建筑研究》,《古建园林技术》2003年第4期。周梦江:《〈清明上河图〉所反映的汴河航运》,《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刘益安:《〈清明上河图〉旧说疏证》,《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4期。予嵩:《〈清明上河图〉所绘为汴京风物说——与刘益安先生的几点商榷》,《河南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周宝珠:《关于〈清明上河图〉与汴京城图的若干问题——与刘渊临先生的几点商榷》,《河南大学学报》1994年第4期。刘坤太:《〈清明上河图〉中的“解”》,《河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孔庆赞:《释〈清明上河图〉中的“解”字场景》,《开封大学学报》1998年第3期。李合群:《再释〈清明上河图〉中的“解”字招牌》,《中州学刊》2007年第2期。周宝珠:《〈清明上河图〉与清明上河学》,《河南大学学报》1995年第3期。周宝珠:《〈清明上河图〉所继承的绘画传统》,《河南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韩顺发:《〈清明上河图〉中的酒店》,《河南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柯宏伟:《从〈清明上河图〉看北宋东京酒店的建筑特色》,《河南大学学报》2004年第4期。李春:《〈清明上河图〉的交通价值》,《北京交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袁武:《〈清明上河图〉的艺术意蕴》,《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韩顺发、刘颖林:《〈清明上河图〉事物考》,《中国历史文物》2005年第2期。刘顺安:《从〈清明上河图〉谈北宋东京的药铺》,《河南大学学报》1993年第4期。靳士英、靳朴:《〈清明上河图〉与北宋医药文化》,《中华医史杂志》2003年第4期。彭景荣、肖红:《从〈清明上河图〉看宋代的商业广告》,《史学月刊》1996年第4期。王肖生:《〈清明上河图〉与广告传播》,《同济大学学报》2003年第4期。邵晓峰:《〈清明上河图〉与宋代市井家具研究》,《室内设计与装修》2005年第7期。张健:《北宋东京寺院与官宅》,《同济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王洁、龚敏:《从表层定量解读描绘的街路景观——〈清明上河图〉的成分分析》,《建筑历史》2007年第8期。孔庆赞:《北宋东京社会生活二题》,《河南大学学报》1999年第1期。

责任编辑:王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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