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西海固(组诗)

2009-02-10 03:26王怀凌
六盘山 2009年1期
关键词:西海固温顺原野

王怀凌

一棵中年的果树

无论是苹果、梨子、山楂或别的什么

它都要承受这样一个事实:花不再繁,叶不再茂

只是根,使劲地抓住泥土,挽留枝头干瘪的果实

一棵中年的果树,面对现实的更新换代

怀着一腔崩溃的爱情

那表情是潦草的,像一次早到的霜降落在两鬓上

一朵花在消磨着自己

有谁能忽视一朵花所浮动的暗香

就像忽视一株玉米的袅娜和一朵葵花的灿烂

在日子苦焦的地方,悠深的岁月里

那些开着白色的伤感、紫色的忧郁

黄色的富贵、红色的激情的花朵

一次次都错过了春天的风波

行走在季节的错乱里,孤独,无助,黯然神伤

一朵花在消磨着自己——

在绽放出惊艳的过程中,没有尖叫

只是把果实默默地抱在怀中

像抱住隔年的一点贞操

谁在深渊中喊痛

鸟儿伴着云在天空行走

蜜蜂伴着花朵在诗意中行走

孤独伴着我在黑暗中行走

没有诗

没有酒

谁在深渊中喊痛?

另一些鸟儿

她们被关进笼子里

被一些老迈骄奢的人娇贵着

她们的青春就这样在后花园里凋谢

她们的羽毛那么光鲜

她们有那么一副清丽的歌喉

而另一些鸟儿,自由自在地

在田埂与树林之间

觅食、低飞,快乐地生活

她们卑俗的相貌和粗历的声音

拯救了这个世界的高贵

酸曲儿

她只唱给我一个人

当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她唱给整个世界

听众只是她一个人的心跳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她反复唱着一首酸曲儿

羯羊

我又一次写到羯羊——它将被阉割

这么温顺的动物

它吃草、成长、发育,咩咩地唱着自己的心声

在向阳的山坡或河道

无忧无虑地走过童年

现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家伙

刚从河边饮水回来——路上还害羞的噌了一下小母羊的肥臀

它是否红了脸?羊毛没有告诉主人这些

就像主人并未流露自己心中的阴谋

但它青春的蓓蕾泄露了芬芳

在一块尘土与野花交欢的空地

一把生锈的小刀,一截细麻绳

无助的、温顺的小畜牲

从此将在一阵剧痛中忘记自己的性别和懵懂的爱情

无助的、温顺的小畜牲

任何一块地方都可以做它的手术床

任何一撮干燥的黄土都是伤口结痂的良药

昼伏夜出的羊们

也就那么三五只或十头八只

组成一个温暖的群体

为一个个贫寒的家庭贡献着柴米油盐

这是一群群被封山禁牧政策约束的羊

从它们凄凉而焦躁的叫声中

我能听出对草场的呼唤

和过往岁月的追忆

这些昼伏夜出的羊们

白天只能在充满膻腥味的圈舍里等待日落

只有在夜晚,在法规和文件熟睡的时候

偷偷溜出圈舍,在禁牧队的视线之外

回到青草的怀抱

也就是这样的夜晚,牧羊人的烟头是唯一的灯盏

它们怕光,怕光亮暴露出贪婪的吃相——灯光所到之处

它们跃动训练有素的四蹄

瞬间被巨大的黑暗吞噬

生在西海固,作一只羊也是罪孽的

因为是偷牧

这些温顺的动物,与青草和野花共舞的主角

也有了贼的称谓

秋后的原野

这是收割后的原野。收割后荒凉的原野

几只散落在空地上的麻雀

叽叽喳喳收拾着被季节遗失的珍珠

它们的声音,很快被空旷淹没

放羊的人,已穿上了夹袄

但寒风还是很深秋地侵入肌肤

怀揣羊皮经卷的人,比季节隐藏的更深

一个人的孤独是天地间空旷

一个人的倾诉是风的持续

他独自享受着面目模糊的沟壕。梁峁

他说到痛、修远……

一万个江山的太阳不落

这个时候,如果一辆马车或手扶拖拉机

从乡间的小路上通过

我相信那迷漫的尘土就是舞蹈的表情

是落在光阴脸上的一层霜

而我,像那遗失在田间的土豆

如果无人捡拾,终将被冻僵、风干

消失在通往春天的路上

唯一能够记得的,是那宽天宽地

寂寞无助的盛宴

风吹过沈家河水库

风始终占据着季节的内核,由北向南,很少改变方向

风吹过沈家河水库无遮无拦的镜面

水,是否感到肌肤被蹂躏的疼痛?

现在,它撞向南岸,在一大片菜地登陆

在春天,我就带着种子上路

看见水面上的野鸭像种子一样饱满

现在是秋天了,秋天的风吹着比霜还薄的绿

吹着地面上留下的残败的菜叶

几场秋雨过后,沈家河水库激情澎湃

草在秋风中努力地长高

在春天我踩倒的几株青草

竟奇迹般地结出了籽粒

——季节原谅了我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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