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技术革命与人类生存方式的变革——虚拟生存的出场逻辑及其对现实生存的虚拟性超越

2010-02-15 16:51贾英健
治理研究 2010年1期
关键词:现实人类信息

□ 贾英健

人们习惯于用“革命”来表示技术领域所发生的一系列巨大变化。不过,技术革命的意义决不仅仅局限于技术本身,而是着眼于技术对人类生存、发展的影响而引发的人类存在方式上的革命性变革。其中,工具革命构成技术革命的重要特征。生产工具的创新不仅被视为人类社会不断改善、扩展和增强人类身体能力,不断突破和弥补人类身体局限的过程,而且也被看作是通过不断提升人类自身改造自然能力而不断改善人类生存状态的过程。正因为如此,人类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对生产工具的创新,生产工具因此便成为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在经历了以新、旧石器为标志的渔猎社会,以青铜器和铁器为标志的农业社会,以能量转换工具为标志的工业社会之后,人类社会现在正迈向以智能工具为标志的新的信息社会。随之而来的是,也带来了人类生存方式的一系列的革命性变革。

人的生存尽管并不是完全由技术来决定的,但是,人生存的具体方式却总是要受到特定时代技术的影响。因此,在谈论技术对人的生存方式的影响时,我们就不能离开具体的历史语境。

从直观上看,任何一种技术似乎仅仅指一种科学理论在生产领域的应用,实际上技术的历史要远远早于科学的发展。一般认为,石器是现存最古老、使用面最广、数量最多的人造物。因此,石器技术也被认为是最早的技术。后来,人类又开始制造、使用了青铜器和铁器。人类发明了锄头、刀、犁、耙、斧等,开始了使用马车和牛耕,同时人类也发明了辘护、翻车、石磨、织机等生产和生活工具,并在社会实践中广泛应用,从而带动了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但是从整体上来讲,这时的生产技术仍然是初级的,这些技术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人类自身局限,它们只是人身体局部功能的有限延伸,是对人类体力劳动有限的缓解,它并没有从根本上把人类的生产活动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因此,这一时期,体力劳动者作为生产的主体,主要使用的是手工操作之类的简陋的生产技术,他们所面对的也只能是一些自然生物能源和初级性的劳动对象。这样,简单的技术就只能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上,而将劳动者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也是一种以血缘为纽带的自然关系,以家庭、家族为基础的个体生产(小生产)成为社会生产的组织形式,自给自足成为社会生产的主要方式,建立在这种基础上的技术革新当然也是相当缓慢的。同时,人在这种手工化的生存实践中,也扮演着工具的直接操纵者、凭借自身体力担当生产动力的提供者,以及生产过程的控制者的角色。[1](p30)这也预示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需要在超越上述三种局限性的基础上向前推进。

技术对人类社会发展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是从18世纪中叶开始的。在随后的200多年时间里,人类历史上发生了三次具有全局性的技术发展。人们习惯上把由此开始的技术发展视为技术革命,并概括出了人类历史上的三次技术革命。第一次技术革命是开始于18世纪60年代的以蒸汽动力技术的广泛应用为标志的革命。这次技术革命以牛顿建立的经典力学为背景,以纺织机械的革新为起点,蒸汽机的发明为标志,蒸汽机的广泛应用为契机,最终实现了机械化生产对手工作坊生产的代替,使人类社会由农业经济时代进入工业经济时代。这次技术革命一方面通过使人类实现了把热能转化为机械能,大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另一方面,也通过提高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程度而使技术本身成为一种资源,并孕育了保护技术知识的产权制度——专利制的产生和发展,极大地推动了技术创新活动。再一方面,它使分工进一步细化,协作进一步深化,为生产经营规模的扩大和社会生产的大幅度提高创造了新的空间,推动了社会从农业社会进入了工业社会。最后,它引起了社会生产关系和其它社会关系的剧烈变动,其结果是工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形成,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由于机械化技术的发展对人们的生产活动、交往方式、社会制度等方面所产生的重大影响,使人类进入19世纪以后,历史跨进了将电用于动力、照明、通讯生产的以电子技术为主导、工业电气化为特征的“电气时代”。电力技术的发明和使用提供了比蒸汽技术更为强大、更为方便和廉价的动力和工具。它不仅可以集中大规模生产,远距离输送,而且也可以比较容易地把电源转变为光、磁、化学、机械等能量,创造比蒸汽动力时代更高的劳动生产率。在这一时期,以石油的大规模开采和内燃机的发明和使用为标志,以煤炭为动力的工具逐步被以石油为动力的工具所取代,能量转换工具出现了重大的技术创新,传统的蒸汽机的效率大大提高。内燃机与电力技术广泛应用,从而带动了包括冶金、电气、汽车、船舶等产业的发展,很快推动了以电气时代的新技术为主导的电力工业、化学工业、电气工业、汽车工业等一系列新兴产业的产生,实现了人类社会的第二次产业技术革命。这次技术革命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力发生又一次质的飞跃,在此基础上,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由自由资本主义进入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进入20世纪40年代,电磁控制系统自身具有的体积大、速度慢、灵敏性低等缺点在实践中不断得到显现,这使得该项技术的推广和大量应用受到了很大限制,因此,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孕育着在更高层次上的一种超越。作为这种超越的结果,便是以电子技术为主导和核心的技术体系的产生。这一时期的技术创新集中在电子、通信、核能等领域,尤其是集成电路的出现。这种技术体系,改变了前人直接操作的技术的模式,代之以机器和仪表控制生产的模式,使生产在机械化、电气化的基础上,实现了向自动化的转变。尽管这种自动化水平在今天看来是很初级的,但是,它在实现人的自由解放方面却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因而成为人类在实现自我超越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总起来说,古代手工技术的发展是通过物质资源实现了人类生存实践的手工化;前三次的技术革命是通过物质和能量两种资源实现了生存实践的机械化、电气化和自动化。

当代技术革命,起始于1971年在美国研制成功的世界第一台大规模集成电路作芯片的微型计算机的诞生。当代技术革命的突出特征是,在技术体系中,占主导地位的已经由以往的单一技术发展成为集信息技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新制造技术、生物技术、激光技术、海洋开发技术、空间开发技术等一体的高技术群。其中,在技术体系中起基础性地位的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和信息技术,尤其以信息技术最为突出。现在人们所指的信息技术,通常是指对有关信息的获取、传输、处理、存储、检索、显示和应用的总称,其中包括计算机和通讯技术,而且还包括工业自动化、微电子、软件、重型电子和其他各类信息技术,它所展示的特性远远超过了信息传输的范围。在今天,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等高新技术的发展,人类迈向和谐的人机环境的努力也取得了重大突破,并使虚拟现实技术获得了发展。

虚拟现实技术,按照我国著名计算机专家汪成为的观点,是指计算机软硬件及各种传感器(如高性能计算机、图形图像生成系统、以及特制服装、特制手套、特别眼睛等)的支持下,生成一个逼真的、三维的、居有一定视、听、触、嗅等感知能力的环境,使用户在这些软硬件设备的支持下,能以简捷、自然的方法与这一由计算机所生成的“虚拟”世界中的对象交互作用。虚拟现实技术在功用上是通过计算机硬件性能的不断改进和相应软件的不断开发,为高效地产生与真实物体形似、质似和神似的虚拟物体和虚拟环境提供技术支持。所谓“形似”,就是视觉上和真实物体外观相似,使用的手段是“几何建模”;“质似”就是感受上跟真实物体在质地上相似,使用的手段是“物理建模”;“神似”是指虽然外形上跟真实物体并不相符,但在气质上却相似,使用的手段是“特征建模”。如果一个虚拟物体能跟真实物体既“形似”,又“质似”、“神似”,人们就会感到它与真实物体“一摸一样”,并在视觉上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2](p91-92)

虚拟现实技术是一种狭义的虚拟技术,在此之外,还有一种广义的虚拟技术,即指那种能够构建和实现虚拟世界的技术。这种狭义的虚拟技术是一种包括虚拟现实技术、计算机网络技术、多媒体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以及现代通信技术等在内的综合技术。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虚拟技术,都表明它们是一种集计算机及互联网、图像、音响、仿真、传感、显示和信息等技术于一体,对客观现实进行数字化处理的一种综合技术。它本质上是一种数字化处理的信息网络技术,它以比特(bit)为信息的基本单位,对信息进行高效、快速、共享和无损的存贮、运算和传输,虚拟技术的信息处理是大时空的、逼真的主体过程,同时,也是有序的、逻辑的程式过程。它对各种特殊环境快速、精确的适应性以及耐久性等优点是对人类自身的一种极大超越。虚拟技术还表现为,它是一种一种不同于传统物质工具的中介系统。它不仅以中介的方式向人们展示着一种虚拟现实,而且也能够派生和创设虚拟客体,它渗透于虚拟客体之中,并构成虚拟客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重要的,虚拟技术的中介性还体现在它对客观现实的回归性上。正因为如此,人类可以在虚拟技术形成的人机界面中,超越真实的现实世界,与虚拟技术展开有意义的、酷似真实的虚拟活动。而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人的主导作用。可以预见,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人与技术之间的完美结合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过,在虚拟现实技术中,不过,即便是看上去最逼真的、前卫的虚拟活动,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回到解决现实问题这一重要的唯物主义立场上来。

虚拟技术作为跨世纪的信息技术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在技术层面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它从一开始就对整个社会生活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巨大影响,它通过对人的物质生产、精神生产、交往活动和日常生活等方面的影响,推动着人类社会的进步。如果说工业革命是以能源开发为中心,用动力和工作母机代替人的体力劳动,推动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过渡;信息革命则是以信息的利用为中心,改进信息的处理和传播方式,用计算机辅助人的脑力劳动,促进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变。在信息社会中,无论是知识还是技术都构成信息的重要部分,它通过符号、声音、文字、图形、图像等信息载体,以及在机器处理和传输信息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机器编码的形式而存在,表达着真实世界所不能表达的内容。信息技术涉及信息获取,传输,处理,存储,显示和应用的各个过程,如遥感,遥测技术;通信,广播,电视技术;计算机技术;光盘,磁盘,半导体存储技术;各种显示中断,显示屏技术;针对企业行业的各种信息系统集成技术,针对家庭个人的各种教育游戏软件技术;各种信息服务技术等。信息技术与集合度的提高在不断提升信息交流水平和信息资源的利用程度的同时,不断强化着信息作为资源的重要性,这就决定了信息化社会是充分开发与利用信息资源的社会。不仅如此,信息不但以资源的方式发挥其在产业领域方面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而且还大大强化了解决社会问题、扩大人类活动领域的效果;它不仅影响每个人的生活,甚至还影响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并从社会信息化、工厂自动化、办公自动化、家庭自动化等方面对社会生活产生着深远影响。这一切,都预示着信息化社会的到来。

在信息化社会,正在蓬勃兴起的信息技术、信息产业、信息经济也日益成为科技、经济、社会发展的主导因素,一方面信息技术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的变更,推动着各国信息经济的形成和发展,另一方面通过对传统的国家市场的突破和对全球市场结构的孕育,开创了世界范围的信息经济。更重要的是,信息革命进一步解放了人的脑力劳动,使人摆脱了机器的束缚。电子计算机及其通信网络加速了信息流动,从而使生产与生活的分散化、多样化、小规模化、非群体化成了可能。未来的多媒体系统和综合业务网络,将更进一步缩短信息流动的时间,使分散在全世界各地的信息成为瞬间即可供人类共享的资源。对信息资源的多种选择,是实现社会经济生活多样化的保证。

可见,当代技术革命所带来的社会变革,已成为一种广泛渗透到人的生存实践的各个层面,并影响着人的生存方式的重大问题。它使人类生存方式在实现了机械化、电气化和自动化之后,又进一步转向了信息化和虚拟化,并由此演化为虚拟生存这样一种新的人类生存方式。尼葛洛庞帝在概括这一问题时曾指出:比特作为信息的DNA正迅速取代原子而成为人类社会的基本要素,比特与原子遵循完全不同的法则:比特无重量,易于复制,可以快速传播。传播时,时空障碍完全消失:原子可由有限人使用,用的人越多其价值越低;比特可由无限人使用,用的人越多其价值越高。信息也许仍以报纸、杂志的形式(原子)传播,但其真正价值却在于内容(比特)。工业化可以说是原子时代,它带来的是机器化大生产的观念以及在任何一特定时间和地点,以统一的标准化方式重复生产的经济形态:信息时代的根本特征是真正的个人化。人不再为物役而物为人役。脑力劳动者的许多活动,由于较少时空依附性,更快地超越地理的限制。在浩瀚的宇宙中,数字化生存使人们变得更容易接近。

数字化生存是一种在去除了人的物理实体特征,并将其浓缩化为数字化符号后,以集合体的形式而存在于虚拟空间的一种生存样式。它一方面依赖于虚拟空间的产生,另一方面也需要将人的物理特征数字化和虚拟化。虚拟空间是一个广阔的、无国界的空间,它是不同于传统物理空间的另类生存空间,在这里,传统的物理时空观被彻底消解,时间和空间都被很大程度地“压缩”,空间的物理属性也被消解,这就意味着物理世界中现实社会的诸多难以逾越的界限在虚拟社区中消失了,人们在虚拟世界中的生存和交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不同地域、国家、民族、文化背景的人都能在网络世界中自由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与别人交流信息,人们还可以在网上进行远程教学、工作、购物、看病、娱乐等原本在现实社区里才能完成的生存活动。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当代技术的发展,在推动着信息化到来的同时,也推动着人的生存从现实生存进一步扩展到数字化生存或虚拟生存阶段,虚拟生存由此成为当代人类一种新的生存形态。现代人类在自己的很多行为中都在不同地体验着虚拟生存的这些变化。

虚拟生存并不是在一个空白的基础上出现的,从本质上说,它不过是前数字化时代人的现实生存活动中所孕育着的超越性特质在当代的一种延伸,它所表达的是人的现实活动关系的虚拟化,是从现实的生存关系中分裂出来的虚拟的社会关系。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在现实生存中所直接面对的基本关系。人依靠自然界来生存,自然界不过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对象。“人类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证明了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马克思语),这就决定了人具有的能动和受动的两种重要属性。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如同其他各种生命形式一样,也是一种在能动的受动中获得存在的,二者共同构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点。然而,这一切都是在现实的生活空间中发生于现实的人的活动之中的。虚拟技术的快速发展,一方面使人可以通过虚拟技术对现实自然展开再造的活动,使人与自然的隔绝状态得到了改变,另一方面,人还可以通过虚拟技术对大信息量的处理,按照超前意识和最优方案将虚拟生存所需要的各种资料、劳动对象的功能、性质、特点等进行模拟,同时也可以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将实践的方案、步骤和可能性后果进行预先进行设计,这不仅有利于节约生产成本,而且还有助于避免因为人为的原因所带来的资源浪费,以及对环境造成的破坏。这样,在虚拟时空中,主体通过计算机自动的符号处理等技术手段完成在虚拟空间的生存活动,解决了现实生存活动中无法解决的问题,从而摆脱了对现实自然界的受动。

人在自己的生存活动中将自然不断人化的同时,也进一步推动了人的社会化和社会的人化的双向对象化过程,并在这一过程中实现了人与社会的有机统一。从社会的角度来看,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是人的社会。人在自己自主能动的生存活动中,不断形成特定的经济、政治、文化的社会基本结构,进而推动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从人的角度看,人又是社会的人,它生存于社会之中。既然如此,个人在自己的生存活动中,就必需摆脱对自己单纯的自然性的限制,与其他主体结合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并从这种社会关系中获得自己的客观物质性、社会历史性和主观能动性的规定。人与现实的这种社会关系,一旦进入到虚拟时空中,便由于主体的客观物质性、社会历史性遭到消解而出现虚拟与现实的生存裂变。一方面,虚拟技术对客观物质性的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人的生存活动的平等意识和自由权利的增强,这一切,不仅强有力地摧毁了传统社会的身份、等级制度对人的束缚,另一方面,也实现了人的生存活动的跨时空发展,由此确立了个体与类主体之间的直接联系。而且这种影响会更具有短期性、直接性,“我们的社会逐渐依循网络和自我之间的两极对立而建造”。[3](p4)

在人的生存活动中,人与人之间也发生着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的联系和关系。这种关系即建立在物质资料生产基础之上的生产关系,是一种动态发展着的人的社会性的标志。传统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受血缘、地域、职业等因素的影响,主要有“血缘关系、地缘关系、业缘关系”等类型,这些建立在物质资料生产基础之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伴随着技术的进步,社会的发展,演变为一种普遍的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要求以及整体的能力的体系,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总是以异已的物的形式来表现这种社会关系,并形成了与个人的对立。虚拟时空出现以后,人可以以多种符号身份进入到虚拟世界中与其他主体展开多种维度的相互交叉和去中心化的交往活动,并展示出一种具有普遍性和自由度的开放性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大大丰富了人的社会联系,开辟了人类社会关系的新领域。

可以看出,伴随着人的实践活动和社会关系的虚拟化,人的生存方式也呈现出“非现实性存在”的虚拟化的特征。这不仅表现于在计算机网络中,人以数字化的方式出现,而且表现于人的现实的角色及其关系在网络中会发生变化。

首先,网络空间改变着人的存在环境。当代的网络化和数字技术将人们从物质“原子”时代带入数字“比特”时代。数字比特所建构的交往空间是一个虚拟的“赛博空间”。在这个纯粹的人造世界里,人们经验了以往时代不曾经验的网上营销、购物、无纸贸易、电子单据与货币等,并将人类的经济和其他文化活动都纳入到了一个数字化的虚拟情景之中,这就使人们心目中的生存环境的地位和形象发生了转换。网络所构成的虚拟环境,可以使主体在其提供的存在和发展的各种可能性中进行体验和做出选择。网络具有极大的宽容性,这种宽容性既为社会和主体的存在和发展展示了各种可能性,也为主体的生存和发展增加了多种选择性,使主体能够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生存和发展的道路。

其次,网络化的力量也引导、决定和改变着人们社会行为的原则和规范。网络作为人们存在的一个环境,为人们的存在和发展提供了一个必须的活动场域,在这一新的场域中,空间与在场的分离弥合了在场与不在场的界限。特别是信息传播媒介革命的迅猛发展,使人的现实生存进一步具有全球性,人的存在开始超越时空的局限,以“虚空”化的方式走向一种普遍性。这意味着在任何一个信息端口所观察到的影像都可能是虚拟的,这种虚拟的结果影响着预先存在的社会实践和行为模式,使主体存在于一个没有空间的地方,不仅消解了主体的具体时空特性,而且也消解了现实社会中时空对主体和事件的社会控制机制(如户籍制度、区域划分制度等)的功能发挥。人们正是通过对时空限制和各种既存社会规范限制的不断跨越,使许多在过去难以实现的行为目标得以实现或难以实现的价值规范更易实现。

再次,网络化能使人按照自己的需要和意愿,平等地从事在现实生活中能够进行的各种活动,自由地同任何主体进行交往。这当中,主体是以一连串符号进入虚拟的网络世界中去的,而且这些符号还存在着与主体的裂变性,使其超越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成为一种按照自己所希望的形象任意塑造的主体,这就增加了其存在和活动的模糊性。在交往过程中,交往主体不能真实感知对方的真实存在、现实在场,只能感知到与主体可能存在裂变性的一连串符号。这样,使主体能够敢于抛开现实社会中形成的各种面具,主体不再需要掩饰自己,而以一种本真性甚至本能性的存在方式展开活动,展示一个真实的自我。

最后,网络化使交往的自主程度大大提高。由于网络主体面对的是一个符号化的世界,在网络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呈现出“匿名性”,这就使得在网上互动的双方,能够知道的只是互动过程中各自所表现出来的爱好、情趣、志向等精神属性,至于互动各方的行为举止,则基本不受社会地位、社会角色等社会性特征及伴随而来的社会规范、社会角色期待的制约,人与人关系中的社会“身份感”也就消失了,人对群体“归属感”也消失了。同时,网络的符号性和匿名性也使交往的各方只认为自己是真实的,而其他个人都可能是非物质性的、虚幻的,他在虚拟空间的行为可以不受任何外界的限制。至于自己的行为是否要承担对他人和社会的责任和义务,是否有碍他人的自由,这不在考虑之列。这就出现了由于网络时代的到来而使人实现充分自主。前,尽管人类的一切活动都伴随着虚拟性的发生,但是由于这种虚拟性的人类生存活动还只是局限于将人的思维领域的虚拟观念实践化,它受到现实的生存条件的制约,因此,这种人类生存活动是一种现实的生存活动和方式。虚拟生存的出现,将人类生存活动的虚拟性从现实空间拓展到虚拟空间,实现了对现实生存的虚拟性超越。

首先,在实践的立足点和范围方面,基于信息网络技术而发展起来的虚拟生存,打破了以往人的生存活动总要受自然存在物的限制传统,将人类生存的基础推到自己文明的创造物——当代科学技术文明的方面上来,这是一种超越物理时空限制的新的属人的文化世界,是人对自身存在的一种内在突破和超越。不仅如此,虚拟生存活动也实现了生存范围的超越。人在虚拟世界中,所面对的不是客观实在的物资性的信息,而是数字化产品和革新的观念,它依赖于信息技术而存在,几乎包容和渗透于人类现实社会的所有信息文化之中。虚拟信息不是人能通过感官或科学工具直接感知到其存在的,它具有超自然的性质。它不是物质原子,没有体积、重量、密度、温度、压强等自然物理属性,但它同样具有物质实体的客观性和普遍性,作为计算机人工语言的产物,具有抽象实在性,或可称为间接具体性。其特点是传输快、复制再生能力强、越用价值越高、超越自然物理时空限制等。从这个意义上说,“虚拟”生存是对信息的虚拟,通过这种信息虚拟,为人类生存活动创造一种新的信息文化空间及与信息相关的生活世界。[4]以往的技术革命之所以没有造成“虚拟”生存,就是因为它们没有产生出新的实在和超出自然时空限制的新的社会和文化世界。但如果由此而认为人能够虚拟一切,那就错了。事实上,现实社会中的物质和能量是人所无法虚拟的。

其次,在获得信息的方式方面,虚拟生存的出现,消除了以往人类获得信息的受限性带给自己的影响。在虚拟空间中,几乎囊括了人们所需要的所有信息,并不断为虚拟实践主体获得充足、快捷、灵活和广泛的虚拟实践信息提供着条件和保障。由于获得信息方面的这一重大变革,人类不仅通过虚拟空间,为实践理念的构想获取广泛而充足的各种信息,而且还为人类将这样的理想不断对象化为网上的虚拟现实提供着可能。更重要的是,人们在网络

与生存方式的虚拟性相适应的是一种崭新的生存方式即虚拟生存的出现,这预示了一种有别于现实生存的新的生存方式的确立。在虚拟生存出现之世界中,可以舍掉现实实践中所遇到的各种主客观条件的影响,对这种虚拟现实可以进行便捷、及时、反复的修正、调整和重组,这大大方便了人的虚拟实践活动的创造性展开。

再次,在对现实生存的类意识方面,人在虚拟世界中通过数字化、信息化,使技术实现了彼此的关联,淡化了世界的物理边界,出现了虚拟生存时空的高度压缩,改变了人们标准化、专业化、同步化和分割化的思维方式。它要求人们要以一种更加灵活的、多角度的、全方位的系统思维去思考问题,从根本上实现对长期流行的单纯的实体型、还原型思维的否定,从而既强调了多种思维方法之间的相互结合、相互交叉、相互补充;也强调了各种具体思维方法的多种思维要素和思维取向的有机统一,深刻体现了虚拟思维方式的多元互联性、创新性、开放性、共享性、虚拟化(数字化)、未来性等特征。这表现在人们的意识上,就需要在主体间确立一种以独立性、创造性、开放性、民主性、竞争性和协同性等为特征的类的意识,为人类个体心灵世界自由本性和自主创造能力的尽情展现和发挥提供了观念支持,这就不仅使人们能够从更深的层次上体验到了人类作为整体的经验,而且也不断地对自己的类存在的本质进行反思,以此来获得有关类主体的生存意识。不仅如此,人还通过大脑的积极创造活动,不断在头脑中图绘一种超越“现实”的、符合人的类本质要求的“理想”的世界图景。这种理想的世界图景所表征的不是真实的现实,而是非真实的虚拟,不是现实的人,而是符号化、数字化的虚拟人。人正是通过这种理想、非存在、虚拟等作为人的对象化活动的产物,不断地为人类形成对类存在物的意识提供一种有意义的文化支撑。

应该看到,虚拟生存的兴起与发展,既不是现实生存的终结,也不是没有问题。一方面,虚拟生存作为现实生存在虚拟空间的延伸和提升,它与现实生存一起共同构成了人的生活世界,并在二者的相互交织、融合、互动、互促中,孕育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新型的人类生存方式和人类文明。另一方面,虚拟生存在给人们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巨大发展机遇的同时,也让人们面临很多挑战和问题。尽管人们对虚拟生存引发的这些问题,人们在认识上还存在很大分歧,理论上的争论还在不断继续,但是,“不管怎样,数字化生存的确给了我们乐观的理由。我们无法否定数字化时代的存在,也无法阻止数字化时代的前进,就像我们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力量一样。”[5](p269)就此而言,提出并思考虚拟生存问题,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对其加以审慎批判,无疑就是一项具有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的重要课题。□

[1]张明仓.虚拟实践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

[2]汪成为.人类认识世界的帮手:虚拟现实[J].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0

[3][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4]刘友红.人在电脑网络社会里的“虚拟”生存——实践范畴的再思考[J].哲学动态,2000(1).

[5][美]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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