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誉神州的第一位新安人
——吴少微及其诗文研究*

2011-03-16 17:00
关键词:并州旧唐书御史

李 晖

(安徽省博物馆,安徽 合肥 230061)

新安郡,即北宋以后的徽州,历史上人才辈出。但在大唐王朝时期,在全国有着重大影响的尤其是文化上有着重要贡献的名人,却不多。吴少微,则是此“不多”之中的一位佼佼者,他的生平、他的诗歌、他的文章,都值得人们去认真地钩沉、梳理、研究。

一、生平钩沉

吴少微,又名吴远,字仲芳,又字仲材,号邃谷。《旧唐书》、《新唐书》均有其传略,《全唐诗》中亦有他的所附小传,按理说他的履历是清楚的,但由于诸多典籍记载的差异,致使他这个人复杂了起来。

“复杂”的第一个问题,是他的籍贯,即是哪里人的差异。五代时的《旧唐书》,宋时的《新唐书〉、《唐诗纪事》、《新安志》,以及清代成书的《全唐诗》所附小传等,都记载:吴少微“新安人”。但同时宋代文献的《太平广记》则云:“吴少微,东海人也。”[1]1520唐时的“新安”,即新安郡,因唐朝的州、郡称谓多变,也称之歙州,州域在今安徽的江南之地。而“东海”是唐时的东海县,则在今江苏灌云县,一在长江以南,一在淮河之北。学术界长期有个规矩,凡对古人籍贯记载的差异,当以最接近古人存在的典籍记载为准,与诸书相较,《旧唐书》成书离吴少微最近,况更有其他文献认同,吴少微是新安人(歙州)人无疑。至于是新安郡的哪一个具体县份,清代、中华民国,以及20世纪90年代的《歙县志》,均将其列入歙县(今安徽歙县)籍。[2]

“复杂”的第二个问题,是吴少微科举及第的年份,《旧唐书·吴少微传》,云其是“举进士”[3]5013,《太平广记》亦云:“(吴)少微,进士及第”[1]1500。《唐诗纪事》更说,吴少微“进士擢第”[4]80。诸家记载相同,说明吴少微进士及第一事,是确凿的。不过对登榜的具体年份,上述诸典都未留下记载,故引起后来文献的猜测,20世纪90年代出版的《黄山旅游文化大辞典》,说吴少微“701年中进士”[5]。《歙县志》亦云:吴少微“长安元年进士”[2]。“长安”,乃武则天为帝时年号,“长安”元年,即公元701年,这些结论,是没有历史依据的。《旧唐书》云:“(富嘉谟)累转晋阳尉,与新安吴少微……同官”[3]5013。《唐诗纪事》亦云:吴少微“累授晋阳尉”[4]80。按唐代用人制度:进士及第后还得经吏部的考试选拔,然后才授予官职,“累授”一词,表明吴少微在“晋阳尉”之前仿佛还有授职,所以不能将他进士及第时间定在“长安元年”。专事唐、五代科举及第予以梳理、考证的《登科记考》,尚未能“考”出吴少微登科的年份,只是重复诸典所记,云:“《旧唐书·文苑传》:‘少微举进士’,《唐诗纪事》:‘吴少微进士(擢)第’,罗愿《新安志》:‘吴御史少微,新安人,第进士’”[6]。

至于吴少微及第后的仕途,也得进一步予以考察。宋人罗愿的《新安志》既然称“吴御史少微”[7],《旧唐书》、《新唐书》、《唐诗纪事》等文献也有类似记载。“晋阳尉”,乃晋阳县县尉。晋阳县,始置于秦朝,即今山西太原市境内,唐时属并州(今山西太原市)辖县,并为并州治所所在地。因为这里是大唐皇室家族的发祥之地,故并州之地成了唐之北京,又因是北疆的军事重镇,又在此设大都督府。武则天的故里也在并州之境,故武则天当了皇帝的第四年(公元692年),也即长寿元年,又于此置北都。[8]可见并州之地拥有的特殊地位。故唐时诸王多于此任职,如李旦;而宰相在临位之前也多在北京为官作为过渡,如魏元忠。

县尉,乃属县令的辅佐官,因唐时的并州乃是北京,故“所辖诸县,谓之畿县。(县)令各一人,正六品下;丞一人,正八品下;主簿一人,正九品上;尉二人,正九品下”[8],其职责,主要是主管全县治安。长安年间,晋阳县尉,也就是吴少微与富嘉谟二人。但“唐之县尉,……品秩虽卑,然科第出身之士人初仕仍须由此而进”[9]183。吴少微任晋阳县尉是在武则天的长安年间,什么时候晋为“御史”的?此事也得仔细地去探寻。《旧唐书》称,吴少微是“中兴初,调于吏部,侍郎韦嗣立称荐,拜右台监察御史”[10]2869。所谓“中兴”,即武则天周政权结束,唐政权恢复。“之初”,则是“中兴”第一年:“神龙元年”(公元705年)。这一年,唐中宗李显复辟,重继大唐帝位。是年,韦嗣立原为洺州(今河北永年县)刺史,“寻坐(其兄)承庆左授饶州(今江西波阳县)长史。岁余,征为太仆少卿,兼掌吏部选事。神龙二年(公元706年),为相州(今河南南阳市)刺史”[10]5014。可知韦嗣立任掌选人事的吏部侍郎,是在神龙元年(公元705年)的冬天,吴少微入吏部,“拜右台监察御史”事,也只能是在这个时间内。

监察御史,是隋代始置的朝官,唐、宋、元、明、清皆循之,为御史台内各种御史之一。御史台分左右两台,以所处的方位,居以西的为右台,位于东的称左台,也就是右御史台、左御史台。监察御史的职责是“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因此,比较风厉不畏事,易于显露头角。在朝列中为人所严惮,本身亦自视颇高”。“在各种御史之中品秩最低,仅居正八品”[9]169。吴少微从“正九品下”的县尉,至“正八品”的监察御史朝官,这是难得的升迁,何况监察御史的权重职责令朝官们所“严惮”,且又“易于显露头角”呢。此时,吴少微心情是愉快的。这是其人生仕途上最高的官,但任期却是短暂的。

《旧唐书》曰:“(富嘉谟)中兴初,为左台监察御史,卒。(吴)少微……时右台监察御史,卧病,闻嘉谟死,哭而赋诗,寻亦卒。”[11]据吴少微遣作名诗《哭富嘉谟并序》,富嘉谟死于“三月癸丑”[12]1012。此“三月”,即神龙二年(公元706年)的农历三月。“寻卒”二字,说明吴少微亦卒于是年。《唐诗纪事》还记道,吴少微闻富嘉谟死,“既而病亟,叹曰:生死人之大分,何恨焉!然官职十分,未作其一,乃至是耶?慷慨而终”[4]80。一个人临终之际,想着的不是自己的身后家事,而是“官职十分,未作其一”的工作职责没能完成,足以说明吴少微是一位严格要求自己、忠于职守的贤正之官,拥有为官的崇高品德与操守。20世纪90年代出版的《歙县志》,在记述吴少微拜授御史一事则云,吴少微“唐景云年间(公元710-711)被荐任吏部左台监察御史。”[2]这种说法显然是错误的,“景云”是中宗、少帝之后的皇帝睿宗的年号,此时吴少微已去世好几年了,再说“左台监察御史”与史实亦相违也。

概括言之,新安人吴少微的一生,主要活动于唐高宗和武则天周政权时期。武则天时期进士及第;武则天长安年间,任晋阳县尉;武则天周政权结束、中宗复辟的神龙元年(公元705年)冬,晋升为右御史台监察御史朝官,神龙二年(公元706年)病逝。

二、 名诗鉴赏

尽管吴少微累官为监察御史的朝官,尽管他具有贤正良官的品德与操守,但《旧唐书》却将他的传略放在了《文苑传》,《新唐书》又是放在《文艺传》内。足以说明吴少微虽然是位官,但人生的中心价值则是位文士,标准的文化人。进士出身,证明他的文质高雅;而在文体创新上,又为文化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

初唐时期,文坛“在创作上,由于传统积习的影响,这时候诗坛却仍然弥漫着‘梁陈宫掖之风’,连雄才大略的英主李世民(唐太宗),也每每写起绮艳的宫体(诗)”[13]21。这种文风,至高宗、武则天时期仍然在“弥漫着”。诗歌如此,文章亦如此。长安年间,在晋阳尉官位上的吴少微,联合同官挚友富嘉谟,对这种阻碍文化发展、进步的旧文风,大反其道,大胆创新。诚如《新唐书·文艺传》所云,“(当时)天下文章尚徐、庾、殍俚不兢,独(富)嘉谟、(吴)少微本经术,雅厚雄迈,人争羡之,号‘吴富体’”[14]。《旧唐书·文苑传》则云,“先是,文士撰碑颂,皆以徐、庾为宗,气调渐劣,(富)嘉谟与(吴)少微属词,皆以经典为本,时文钦慕之,文体一变,称为‘富吴体’。”[15]《唐诗纪事》对此事所述,与“两唐书”基本相同。

“以徐、庾为宗”的“徐”,是徐陵;“庚”,乃庚信。两人均是南北朝时期著名宫体诗诗人。南朝梁时,庚信“十五岁作昭明太子萧统的东宫讲读,十九岁作萧纲(梁简文帝)的东宫抄撰学士”,庚肩吾、庚信父子“与当时也在东宫任职的徐摛、徐陵父子都得萧纲的宠信,并且是萧纲倡导的宫体诗的重要作家,当时号称‘徐庚体’”[16]。政局分裂割据的南北朝时期的那种“殆俚不兢”的绮丽宫体诗,“气调渐劣”,远不适应统一而强大的大唐王朝社会的需要,亟待改革。“吴富体”的出现,正是文化改革创新的新成果。“人争慕之”,象征着这一改革成果的影响力和吸引力;而“文体一变”,则标志着“吴富体”的文化核心价值。总而言之,吴少微与富嘉谟为唐代文化风格的革新作出了突出贡献。

吴少微是进士出身的诗人,又是“吴富体”的创新者,应该说他一生有数量可观的诗作,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为的与自然的破坏,至清代汇辑《全唐诗》时,吴少微的诗仅仅剩下了六首。六首诗题分别是:《长门怨》、《和崔侍御日用游开化寺阁》、《古意》、《怨歌行》、《过汉古城》、《哭富嘉谟并序》[12]1012-1013。其中《长门怨》、《怨歌行》两首同时又录入《全唐诗·相和歌辞》中[17]。据今人考证,《和崔侍御日用游开化寺阁》一首,作于长安三年(公元703年),因崔日用于长安二年(公元702年)刚从新丰县(今陕西临潼县)县尉晋为监察御史。[18]403《哭富嘉谟并序》则作于富生命结束的神龙二年(公元706年)的三月。[18]422

大抵《哭富嘉谟并序》,是吴少微临终之作;集其毕生才华,倾吐他最高的诗歌成就和道德情操的高品之作,《唐诗纪事》、《太平广记》等多种典籍,都有记载并给予了很高评价。现将《全唐诗》中的此诗,全录于下,供大家鉴赏。

哭富嘉谟并序

维三月癸丑,河南富嘉谟卒,予时寝疾于洛阳北里。闻之,投枕而起,泪沾乎衽席,匍匐之寝门之外。病不(能)哭,仰天而呼曰:天乎,天乎!俾予曷所朋,曷有律,曷可得而见。抑斯文也以存乎哀,太常少卿徐公、鄜州刺史尹公、中书徐元二舍人、兵部张郎中,未尝值我不叹于朝。夫情悼之赋诗,以宠亡也,其词曰:

吾友适不死,于戏社稷臣;
直禄非造利,长怀大庇人。
乃通承明籍,遘此敦牂春;
药厉其可畏,皇穹故匪仁。
畴昔与夫子,孰云异天伦;
同病一相失,茫茫不重陈。
子之文章在,其殆尼父新;
鼓兴斡河岳,贞词毒鬼神。
可悲不可朽,车輤没荒榛;
圣主贤为宝,吁兹大国贫。

先读“序”。

《旧唐书》、《新唐书》、《唐诗纪事》,均说富嘉谟是“武功人”。武功,即今陕西武功县,时属雍州辖县,诗中称“河南富嘉谟”,乃大地望的泛指,即唐时河南道,武功、雍州,均在此道内。《新唐书》记载:嘉谟“长安中,累转晋阳尉;少微……亦尉晋阳,尤相友善。有魏(郡)谷倚者,为太原主簿,并负文辞,时为‘北京三杰’。……韦嗣立荐嘉谟、少微并为左右台监察御史”[19]5752。“尤相友善”四字,道出了吴少微与富嘉谟二人间的特殊情谊,而同为晋阳尉,又同时晋迁监察御史,同是“吴富体”创建人,又同列“北京三杰”,则是“尤相友善“的构筑基础。于“寝疾”卧病之中,闻友亡,而能“投枕而起”、“泪沾衽席”、“匍匐之寝门之外”、“仰天而呼”、“悼情赋诗”等等举动,正是这种“尤相友善”情感的明证。深层次理解“尤相友善”四字,是赏读、解析这首诗的一把钥匙。“未尝值我不叹于朝”的“太常少卿徐公”,乃徐彦伯;“鄜州(今陕西富县)刺史尹公”,即尹元凯;“中书徐元二舍人”,是中书舍人徐坚、元希声;“兵部张郎中”,则是后来当了宰相的张说。这些人,都是吴少微的文友。通过对“序”的理解,我们会发现,这首诗,是吴少微的血和泪熔铸成的崇高篇章。

再读“诗”。

首四句,是写富嘉谟,既拥有“社稷臣”的才华与能力,又拥有专门庇护别人的“大庇人”的道德与品质;“敦牂”,是古代对太岁星在午之年的称谓,而富嘉谟卒于的神龙二年(公元706年),正是“丙午”年,故有此用。“春”,说富氏卒的季节。抱怨“药厉”却不能救人而使人感到“可畏”,苍天(皇穹)对人竟然如此“匪仁”;九至十二句,是说自己与富“夫子”有着“天伦”无异般地同官又“同病”,致使“一相失”即产生无限的悲伤;随后四句评嘉谟的才华。“尼父”,即孔子,说嘉谟的“文章”,几乎近于孔子且又赋有“新”意,其文章可以震动“河岳”(河山),坚贞之词可“毒”杀扰乱百姓的“鬼神”,可见其才华产生出的文章威力。所以结尾四句说:嘉谟的死“可悲”但其人“不可朽”,只不过是“本輤”(柩车)“没”入了长满草木的“荒榛”之地。历史上“圣主”(皇帝)均视贤臣为“宝”,希望“圣主”不要让嘉谟于阴间感到“大国贫”的境地。赞美亡者的生前,又关念他的身后境遇,可谓是刻骨铭心矣!

细读此诗,就会发现吴少微对亡者的无限情义,诗的字字句句,宛如一颗颗跳跃的珍珠,透明无瑕,显示出不尽的情丝,独钟的情愫。没有两人间的“尤相友善”的特殊情感,是绝对写不出如此精彩高妙的诗来。唐代文坛对这首诗,给予了“词人莫不叹美”的惊呼和评价。[4]81即使今人来读,亦会发出惊叹和赞美的,足以说明吴少微诗歌造诣之深邃。毫不夸张地说:《哭富嘉谟并序》,是吴少微一生中最典型、最高达的代表作。作出这首诗后,吴少微亦“慷慨而终”,去追寻“尤相友善”的这位亡友,史实更为这首诗增添了丰厚的神韵。

三、 美文评读

吴少微一生的文章,收录在浩瀚的《全唐文》[20]中的,亦仅仅六篇,它们是:《代张仁亶贺中宗登极表》、《为桓彦范谢男授官表》、《为任虚白陈情表》、《为并州长史张仁亶进九鼎铭表》、《冬日洛下登楼宴序》和《唐北京崇福寺铜钟铭并序》。对吴少微的《唐北京崇福寺铜钟铭并序》一文,《旧唐书》评价为:“少微撰崇福寺钟铭,词最高雅,作者推重”。[3]5014诸多典籍,对此文亦最为推崇。故笔者将《全唐文》所载此篇全文录下:

唐北京崇福寺铜钟铭并序

夫钟者,梵场之信鼓也。聚万法者,莫大乎信鼓,是故佛置信鼓,所以穷远究微。一切贤圣,恒河沙数者也,所以开教设敬,使天下之人,善劝而淫惧也,所以制鬼神之端,而魔魅不得闪其奸,义刹不得载其毒也。故以听则不惑,以念则受福者,信鼓之谓矣。洞夫树之而不朽,攻之而不匮,扬言曰:皇后之旧业也。飞龙在天,载华厥号,殿赤色翼,庭煌煌,井甃不改,耽耽万构,有钟在堂,窕而不满。越相公御史大夫钜鹿魏元忠,仗旄钺,振金鼓,发秦兵河卒,利伐狷狁,钩车逐北之,于是休兵。十月,入自禅关,闻钟声,薄而观之,曰:斯一鼓铁也,曷以昭苏群聋,光响皇梵,愿税金紫之秩,贾梁岷之铜,张而镛之。俾兵哮吼,挺周俶字,今东郊不开,公于是再有卢龙之役。天子申命执金吾南阳张公仁亶以魏公之事,端尹北京,保厘府戎。左右梁叶,纂铸洪器,庀工虑钧,涂坯堪剞,壤象睎炭,隧宣火房,盍飞廉,扇曰禄,金充铄,铅液注,煎准沸渭,烻烘赫,重云,焮宝界,郁攸而不可响者,旬有日矣。廼撤乃相,制作可观。尝试而理之,声闻于天。得未尝有,大而不挎瓜,敏也;长而不掉,正也;固而无瑕,忠也;扣之则应,信也,大扣则粗厉也猛奋,勇也;小扣则清逾而温韵,仁也;刚而为圜,天也;含章可贞,地也。非夫虚妙纯粹,幽赞而不测者,孰能致于此。故良冶嘘欷,群真恞跃,自相兴建高台于西厢,殚土木之瓖,峻赫如也。则俯绋以累之,攒栾以扛之,千人引,万人唱,夫力斯拔,乃登大悬焉。猛虎赑负以奋,长纟亘掣曳以縻扌牟,四缁用壮,是拒是考。始作也,钅皇钅皇乎双城井陌,震来,少纵也;惊远而惧迩。山讹而河泄,蹶狂故颜鱼札啜尔其乱也。天地殷,雷霆断,鱼脱渊,羽句隹,马交栗栗而汗涸,貔虎与百兽,夫其终也。戢怒游威,春容将尽久而不绝,雄雄乎无间北方之惕,伐虞泉而人悲哀老,鼓昏定而人悟烦爱,宵中哉,人释其病;昧爽哉,人窦其意;欲九围,而利万有者,勉之夫!初大夫之祷施也,人咸日休哉。夫美而不称,君子以为诬矣,若二公美,莫不可歌也,则其畴离之。颂曰:佛说撞钟木之声,昭会百众持六情,厥有叱王爱轮割,故我长击以护脱。因而作偈演之曰:一救冥狱汤剑时,二救饿厉释缧饥;三救六畜报愚痴;四救修罗勇且凝。凡铄坚刚十耗一,我金再炼滋百镒。巍巍神力谁其尸,大道至感曰诸佛。[20]

唐时的北京,即今山西太原市,并称之并州,当年的崇福寺,在今太原西南晋溪一带。文中阐述了寺钟的来源、作用与功效。寺钟可以“使天下之人,善劝而淫惧”、“制鬼神”使之“不得闪其奸”,因能使人“听则不惑,以念则受福”,故称其为“信鼓”;魏元忠“仗旄铖,振金鼓”、“利伐狷狁”,将其“逐北之。”“休兵”之间,入禅寺,见寺钟为铁制。为了让此“信鼓”更能“昭苏群聋,光响皇梵”,决定“愿税金紫之秩”、“贾梁岷之铜,”来铸铅钟。“梁”,是梁郡,今河南商丘市;“岷”,乃岷州,今甘肃岷县。钟尚未铸造,因有“卢龙之役”,魏元忠离开并州而作罢。当天子任命“南阳(今河南南阳市)张公仁亶以魏公事,端尹北京”时,又继续了铜钟的制造。“端尹北京”,即北京的执政官、“一把手”,因之前张仁亶乃并州长史,故有《为并州长史张仁亶进九鼎铭表》。

文中描述了张仁亶主持下铜钟的制造过程,以及“千人引,万人唱,夫力斯拔,乃登大悬”,“悬”钟过程中的精彩场景,惟妙惟肖,以致这件铜钟事“声闻天下”。奇特的是,将此铜钟赋予人的“敏”、“正”、“忠”、“信”、“勇”、“仁”的崇高天伦道德本色;同时将其声赋予“一救冥”、“二救饿厉”、“三救六畜”的神奇功效。将钟与钟声人格化、神奇化,达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此“钟铭”写作的气派、气度,笔力的雄健,以理论与现实结合的手法,构筑起它的特殊风采。用“词最高雅”来评价它,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大唐皇族李氏,出于陇西,为提高本族政治地位,特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始祖。唐高祖时特加老子以“太上玄元皇帝”尊号。随之道教自然成了“国教”。但为统治集团的统治需要,唐代初期则是儒、释、道三教并行。加之唐太宗贞观年间的玄奘取经、译经,以使佛门地位大增。武则天“甚至借助佛徒夺取了帝位”,致使周政权时“僧人因而得居道士之上”[13]35。在这种思想文化的背景下,这篇“钟铭”方可应运而生,若是唐武宗“灭佛”的会昌年间,此类文学是绝不会面世的。

探究此篇“钟铭”成文的年份,这还得从钩沉魏元忠、张仁亶于并州的任职时间做起。《资治通鉴》载:长安二年(公元702年)“五月,以相王(李旦)为并州牧,充安北道行军元帅,以魏元忠为之副”[21]。而《新唐书·宰相表》又云:“长安二年五月,元忠为安北道行军副元帅,寻授并州道行军大总督兼宣劳使、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并州事。”而本年“十二月甲午,元忠为安东道安抚使”[19]1666。可知魏元忠“知并州事”是在长安二年(公元702年)的五月至十一月,此时的张仁亶为并州长史。正是由于魏元忠他调,才有“张公仁亶以魏公之事,端尹北京”职的任命,也才会有其主持下的铜钟之铸。故可推定:此“钟铭”之文,当是于长安二年“本年十二月或明年作”[18]396。

探究此篇“钟铭”成文的年份,这还得从钩沉魏元忠、张仁亶于并州的任职时间做起。《资治通鉴》载:长安二年(公元702年)“五月,以相王(李旦)为并州牧,充安北道行军元帅,以魏元忠为之副”[21]。而《新唐书·宰相表》又云:“长安二年五月,元忠为安北道行军副元帅,寻授并州道行军大总督兼宣劳使、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并州事。”而本年“十二月甲午,元忠为安东道安抚使”[19]1666。可知魏元忠“知并州事”是在长安二年(公元702年)的五月至十一月,此时的张仁亶为并州长史。正是由于魏元忠他调,才有“张公仁亶以魏公之事,端尹北京”职的任命,也才会有其主持下的铜钟之铸。故可推定:此“钟铭”之文,当是于长安二年“本年十二月或明年作”[18]396。

四、余言赘语

唐时新安郡的诗人、文士,远不止吴少微一个,但创建独特文风并产生“文体一变”巨大影响的,又名列“北京三杰”,诗能有“词人莫不叹美”高品,文又享誉“词最高雅”评价的,吴少微则是独一无二。所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吴少微是享誉神州的第一位新安人。由于家风熏陶,其子吴巩,乃唐玄宗开元年间的中书舍人(“中书舍人”则是唐时“相当尊贵的官”[22]),也是位诗人,《全唐诗》也录有其现存诗。

文化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是社会进步的灵魂。古代新安郡文化底蕴丰厚,在发掘、梳理传统文化时,需强化精品意识,凸显特殊名人的文化核心价值,让其为今天的和谐社会建设作出特殊贡献。本于此,笔者故花力气写出这篇拙文,就教于各路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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