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社会视域下《恋爱中的女人》之研究

2011-08-15 00:43吴荣兰
关键词:杰拉德人学劳伦斯

吴荣兰

(浙江树人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15)

在经济、科技等迅猛发展的今天,人们对文学的生存前景与文学的本质问题有了新的思考,对其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进程中究竟应该承担什么样的社会责任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同时也在寻找文学研究跳出拘泥于理论研究的瓶颈的方法,真正做到理论联系实际,最大限度地发挥文学,特别是经典文学在构建和谐社会中的独特功能。笔者拟以钱谷融教授“文学是人学”的学术命题及之后生态批评视野下的“文学是人学”的理念为理论背景,以英国著名作家劳伦斯的经典小说《恋爱中的女人》为例,探讨和谐社会视域下的文学研究。

一、文学是人学

“文学是人学”这一学术命题由高尔基首创的,并在上世纪50年代通过钱谷融教授《论“文学是人学”》一文在中国文学界得已盛行。[1]钱谷融主要从文学的任务、作家的世界观与创作方法、评价文学作品的标准、各种创作方法的区别和任务典型性与阶级性五个方面系统地阐述了“文学是人学”的合理性。[2]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关于文学的对象、目的和人道主义的探讨。

首先,从文学的表现对象、题材来看,“文学是人学”,即“文学的对象、题材应该是人”,强调“一切都是从人出发,一切都是为了人”。其次,从文学的目的和功能来看,钱谷融认为人是文学的目的,文学就是要达到教育人、改善人的目的,人是起点亦是终点。第三,从文学的评判标准来看,钱谷融认为人道主义精神是评价作家、作品的最低标准,这一最低标准却是在任何时候必须坚持的。“所谓人道主义文学观,既强调对人的普遍关心和爱心,也强调人本身的个性意识,它既是一种理论观点,又是一种文学精神。”但不管是一种观点还是一种精神,他都试图将文学的存在与人类的生活感受和心灵活动联系起来。浸润着人道主义精神的文学艺术就是要发现人与生存环境互为依赖、互为平衡的支点,发展人“追求真理的意向”,“在他们心灵中激发起羞耻、愤怒、勇气,竭力使人们变为强有力的、高尚的、并且使人们能够用美的神圣的精神鼓舞自己的生活”。[2]65

“文学是人学”这一学术命题的内涵和外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不断在扩大、完善。2000年,苏州大学鲁枢元教授在《文艺报》第3版上发表了《“文学是人学”的再探讨——在生态文艺学的语境中》,他在肯定“以人为本”理念的同时,针对钱谷融过度强调人道主义的情况,在文章中提出了四点疑问:文学与自然的关系,自然是否有自己独立存在的价值,自然是否只能作为文学中的背景和情绪载体存在,文学家是否还应该有一个“自然立场”。这种将自然公平地置放在文学研究领域的新视野,重新阐释了在生态整体主义哲学观下对于文学本质、文学精神的关注,并为我们对于文学艺术中的人类境遇与自然法则的阐释提供了研究维度。2010年,刘为钦博士在《“文学是人学”之反思》一文中也认为“人是文学描写的中心,而不是文学描写对象的全部;人是评价文学的一个尺度,不是评价文学的唯一尺度”。[3]160

因此,原“文学是人学”中“以人为本”的理念,和生态批评视角下“人学是人学”观中强调“文学不单单是人学,文学还是探讨人与自然、整个生态系统关系的文学,文艺理论的构建和运用、文学批评的视野和职能应该是人与自然关系的证明和阐释”[4]154的观点都为笔者讨论构建“以人为本”和谐社会的策略提供了理论参考,并为笔者从和谐社会视域分析经典文学《恋爱中的女人》提供了理论支持。

二、文学在构建和谐社会中的功能与作用

构建和谐社会的核心是以人为本,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发展。“文学作为反映人的艺术,它反映的正是人的各种情感需求、生存状态和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殊心理满足”;钱谷融教授强调的“‘文学是人学’命题的灵魂:人道主义精神”,正是构建和谐社会所需要的“尊重人同情人”、“把人当作人”、以人为本宗旨的彰显。[5]111因此,有评论家认为,“文学以其独特的功能,可以引导人们正确看待利益问题,帮助人们协调各种社会矛盾,实现社会和谐。”[6]60

文学又分通俗文学和经典文学。关于经典文学对人心灵的美化意义及对文学经典研究的重要性,《外国文学评论》主编盛宁在2006年在厦门大学召开的“与经典对话”文学研讨会的主题发言中强调,只有具备“经典意识”,才能实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局面,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文学者的职责。[7]121

这些理论为本文作劳伦斯的经典小说研究奠定了现实基础。

三、《恋爱中的女人》的和谐观

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明确指出:“要适应我国社会的深刻变化,把和谐社会建设摆在重要位置。”和谐社会就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和谐统一与协调发展的社会。因此,笔者将主要从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三方面来讨论小说中的和谐观。

(一)人与人的和谐

1.两性和谐观。劳伦斯小说中都蕴含着这样一个深层主题:调整男女两性关系,男女之间建立“和谐的、完美的爱”。《恋爱中的女人》也不例外。

在劳伦斯看来,现代工业使人异化,工业文明衍生出一种机械和缺乏生气的“行尸走肉”;死板的教育制度压抑人的创造精神;冷漠的基督教充满着禁锢和负罪感,完全否定肉体的自然欲望和冲动;社会各阶层之间的隔阂阻碍了人们真正充满生机活力关系的形成,尤其是男女关系。[8]所有这一切导致男女灵与肉的分离,无法形成完美的爱,只能是一种残缺的爱。在劳伦斯看来,异化的社会也异化了两性关系,已经并继续使英国社会趋于萎靡、衰微。为了拯救英国社会,他从一个许多人都没有注意的方面反映了英国社会的这种危机,并开出了一个独树一帜的药方:调整男女两性关系。他曾说过:“我只能写我感受最强烈的东西,这种东西在目前来说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建立一种新型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调整旧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这毕竟是当今问题的所在。”[9]158

这部小说中的两性观的关键是两极平衡、灵肉合一,并通过正反两对恋爱关系体现出来:古娟与杰拉德——征服与控制,厄秀拉与伯金——和谐与完美。

古娟和杰拉德的爱情是一场战争,也是一场悲剧。古娟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从不屈服。这种强烈的自我意识的后果就是占有欲,这在她处理与杰拉德之间爱恋关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杰拉德和古娟的关系并不融洽,不断膨胀的占有欲使两人的关系一步步恶化,最终导致了杰拉德的自杀。在许多场景中,动物象征了两人冲突,如杰拉德在车站对马的拼死驾驭,不顾它的恐慌直至它被血淋淋地征服,这象征着他对古娟的征服欲。而古娟对这一残忍行为的恐惧、冷漠与心醉神迷的复杂心理,反映出她对性、对占有与被占有的矛盾心理;再如古娟虽然对那群危险的公牛满怀恐惧,却勇敢地与其对峙,在公牛面前跳舞,直至牛群被吓跑,把她对男性的占有欲刻画得入木三分。两人个性上的异化和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给彼此带来的伤害和痛苦,使他们成为爱情的牺牲品。雪山顶上的场景将这一悲剧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杰拉德经历了想杀死古娟的情欲亢奋带来的一种临界空白之后,他的生命之流逐渐枯竭,死亡是他唯一的归宿。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杰拉德对于古娟的激情与占有其实是懦弱的表现,他在处理与古娟的关系上没有追求两人的平衡,而是一种使他个人平衡的东西。他们互不相容的个性必然导致两人关系的失和。男女之间这种没有精神内容和畸形的两性关系也注定了悲剧的发生,也从反面证明了两极平衡与和谐的必要性。

与杰拉德强烈的占有欲不同的是,伯金向厄秀拉提出,他需要与她建立一种奇妙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两性双方既不是相互对抗也不是混为一体,男人真实地存在着,女人也真实地存在着,两种纯洁的存在物各自为对方构成了自由,宛如一种力量的两极动态平衡。他还用天上的星星来比喻这种两性关系,即这是一种平衡,两个单独的个体间的绝对平衡,就像天上的星星互相平衡一样。这个比喻表达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保持各自的独立和平等,又是和谐的统一体”的两性关系。

2.血谊兄弟关系。除了强调建立灵肉合一的男女关系之外,劳伦斯还强调和谐的两性关系应该同时有亲密的血谊兄弟关系作为辅佐,即男性之间也应该建立和谐的、互相敬爱的兄弟关系。这种兄弟关系不同于同性恋,而是超越女性的羁绊,保持男子的独立性,建立男子与男子之间亲密关系的思想。在小说第二章中,杰拉德的母亲别有深意地对伯金说自己的儿子虽然各方面都很出色,但“他从来就没有朋友,我多么希望他能交个朋友”。[10]23其实伯金知道杰拉德需要友谊,他自己也极其渴望拥有一个可以信赖终生的同性朋友,这也是后来伯金提出“星式均衡”两性关系和“三角婚姻”的前奏。

(二)人与自然的和谐

劳伦斯认为,人与自然有对立的一面,人与自然有着必然的冲突。随着工业文明的空前繁荣,人对大自然的破坏越发严重。越来越多的森林、田园变成煤矿、工厂,越来越多的土地充斥着机械文明的喧嚣,越来越多的人失去宁静和谐的生活。工业文明的噪音和浓烟打破了自然的宁静,更打破了心灵的静谧与和谐。

在小说的开篇,描写厄秀拉和古娟姐妹俩去小镇看一场婚礼,作者透过两姐妹的眼睛,给读者提供了故事背景:“姐妹俩穿过一条黑乎乎的小路,经过一片黑黝黝的污迹斑斑的田野。这里的风景相当壮观,矿区绵亘于山谷,对面山坡上有麦田和林地,远远望去黑黝黝的一片,好像覆盖着一层黑纱。灰蒙蒙的天上袅袅地升起了一缕缕浓烟。”“她们走的这条小道黑乎乎的,这是被来往矿工踏出来的。”从以上的自然景物描写不难看出故事发生在一个被工业生产污染着的小镇。美好的自然景物,诸如:小路、田野等都不再是它们原来的样子,而是蒙上一层“黑纱”。[10]8当古娟傍晚时分,经过矿工的住宅区回家所见的情景:“现在黄昏初露,整个矿工住宅区沉浸在沉重的晚霞中,丑陋中渗透着某种美妙!像个又恢复了知觉的毒瘾者。煤灰覆盖的大道上,美丽的霞光越来越炙热,越来越幽深,一种魔力徜徉在着羼杂,肮脏的住宅区,从夜幕降临的微光中姗姗而来”。“如今她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极权的世界,底层的人们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黑暗之中。”[10]112这是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的强烈对比,体现着自然的美丽与社会的丑陋。通过古娟的眼睛可以看出工业社会对自然对人性的摧残。机器是工业社会的代表,而工业社会将人这种具有蓬勃生命力的生物都变成了冰冷、沉闷的机器。

因此,劳伦斯强调“人与自然是相互密切联系,相互融合的”。首先,劳伦斯认为人是自然选择的生物进化的结果,即人是自然的儿女,是与自然不可分割的部分。其次,劳伦斯认为自然具有唤醒人的本能和人的肉体的神秘力量,人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充分舒展本性,才能充满灵性和精气。比如赫曼尼在和伯金感情破裂至高潮时,伯金的心被砸碎了,最终出走野外。他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游动,迫切想要某种东西。而身边的灌木和花丛让他感到幸福。“这一切真是太好、太好了,太让人心旷神怡,这是任何别的东西都不能代替的。这有着凉爽这植物在人的血液的奇特渗透,才能使他满足。”[10]105

所以,在劳伦斯的作品中,常常将人比作花、树或森林,并非是在运用比喻的修辞,而是显示出人与自然的实际联系与神会,人类与自然界是不可分离的,人作为自然的儿女,与自然界有着某种神会之处。

他的这些观点为我们保护自然、接近自然、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提供了借鉴。

(三)人与社会的和谐:以教育观为例

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程度往往和人本身的素质高低有关。教育对提高人的素质、促进社会和谐有重大的作用。在《恋爱中的女人》中,劳伦斯虽然对他的教育思想着墨不多,但起到了“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效果,为教育改革提供了新的思路。在小说第三章“教室”一节中,劳伦斯通过伯金与其女友赫曼妮关于知识与教育的激烈辩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英国教育制度的弊端,倾吐了作者对现代教育方式及目的的不满,并借着赫曼妮的言论,传达了自己的教育观。伯金做为督学,他的教学方法是把事情分析得零碎,拆成小块以查看构造。对此赫曼尼非常抵触。两人就学生认识杨花的方式与结果发生激烈争执。赫曼尼情绪激昂地发表了一通义正辞严的演说:孩子们有了这些知识,不一定会更幸福、更富有,相反地,当他们拥有了这些知识,却可能为获得僵死的知识、虚幻的东西而失去了花、丧失了生命,也许让他们保持童真和自然更好。否则完全由自我意识控制的理智就是种死亡,因为它破坏了我们的本能冲动和所有直觉。这正如我们传统的教育模式只让学生懂得知识、应试却不懂生活一样。[10]

劳伦斯一贯反对压抑人的原始本能,主张人性回归,在教育观上亦是如此。小说呈现的“完善人格、培养个性、全面发展”的教育思想,对和谐社会构建中“以人为本”的培养模式是个很好的借鉴。

如何把经典文学的研究努力与中国当代实际相结合,让经典不只是空中楼阁中的古典,而是能为社会的发展作出贡献,积极探讨构建和谐社会的有效途径,让文学为社会进步服务,是文学研究者的奋斗目标。早在100多年前,英国劳伦斯无法预见当代的和谐观,但是我们可以借鉴《恋爱中的女人》中构建和谐社会的方法,即如何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为我所用。当然,由于劳伦斯所处的社会背景和现在不同,需要客观地批判吸收。

[1]李世涛.“文学是人学”——钱谷融先生访谈录[J].新文学史料,2006(3):70-77.

[2]钱谷融.我怎么写《论“文学是人学”》——艺术·人·真诚[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3]刘为钦.“文学是人学之反思”[J].中国社会科学,2010(1):160-172.

[4]邹丽丹.在生态批评视野中重读《论“文学是人学”》[J].文艺争鸣,2010(1):151-154.

[5]单学帮.论文学在构建合谐社会中的价值取向[J].Corporate Cu lture,2007(5):111-112.

[6]苏蔓.试论文学在构建和谐社会中的功能与作用[J].苏州大学学报,2006(1):58-61.

[7]严蓓雯.“与经典对话”全国研究会综述 [J].外国文学评论,2006(4):120-123.

[8]李升炜.从残缺的爱到理想的爱[J].社科纵横,2004(1):136-138.

[9]M oore Harry T.The Co llec ted Letters of D.H.Law rence [M].London:V iking Press,1962.

[10]劳伦斯.恋爱中的女人[M].李政,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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