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形声字的来源及其产生的层次性

2012-11-24 01:10○彭
关键词:形声形符声符

○彭 霞

(华侨大学 华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一 形声字及其产生过程总说

关于汉字的结构,在《周礼·地官·保氏篇》中有六书之说,汉朝刘歆在《七略》中解读为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和假借(参见班固《汉书·艺文志》),郑众在《周礼解诂》中解读为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和谐声,许慎《说文解字》把它解读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和假借。后人综合刘歆或者班固的顺序和许慎的名称,认为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这就是传统的六书说。上一世纪30年代中期,唐兰先生首次提出三书说。他在《古文字学导论》中主张把汉字分成象形文字、象意文字和形声文字[1]402。1949年,唐兰先生在《中国文字学》中再一次申述了这个主张[2]75-76。1956年,陈梦家先生在《殷墟卜辞综述》中修正了唐兰先生的三书说,提出自己的三书说,即象形字、假借字、形声字。1957年,刘又辛先生在《从汉字演变的历史看文字改革》一文中认为,汉字的构造是表形字、假借字和形声字。1988年,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要》中提出自己的三书理论,即表意字、假借字(含通假字)、形声字。裘先生认为:“表意字使用意符,也可以称为意符字。假借字使用音符,也可以称为表音字或音符字。形声字同时使用意符和音符,也可以称为半表意半表音字或意符音符字。”[3]107从以上的叙述可以看出,无论是古人的六书说,还是现代人的三书说,形声字都是其中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说明形声字是汉字系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类型。

形声字是能产性最强的一类字。马景仑先生在《汉语通论》说:“据统计,在1226个甲骨文中,象形字277个,指事字20个,会意字396个,形声字334个,用于假借的字129个,结构不明的字70个,形声字占27.24%。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共收字9353个,其中象形字364个,指事字125个,会意字897个,形声字已达到7967个,约占85%。”[4]23王宁、李国英在《论<说文解字>的形声字》一文中统计出《说文解字》的形声字为8233个,占总字数9353个的87.39%[5];余国庆在《说文学导论》中统计《说文解字》的形声字是7697个,占9353个总字数的82.3%[6];我们统计徐铉校订的《说文解字》,不包括徐铉补充和新附的字在内,其篆字头的总数是9420个,用这个数字减去王筠《文字蒙求》中统计的264个象形字、129个指事字、1254个会意字,则其中的形声字为7773个,占总字数的82.25%。虽然各家的统计有些出入,但差别不大。根据以上各家的统计,我们说两汉时期形声字的比例在82.3%以上则是谨慎、保险的说法,不会有什么问题。马景仑又说:“宋代郑樵在《通志·六书略》中统计了当时22796个汉字,其中象形、指事、会意字一共才1455个,形声字却多达21341个,约占94%。”[4]23而在现代汉字中,形声字达到95%以上。这些统计数字说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汉字总汇中,形声字越来越占优势,比例越来越大。

不过,形声字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比例,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并非一开始即把形符和声符同时简单组合而构成,而是经过几个阶段和多种源头形成的结果。裘锡圭先生说:“形声字起初都是通过在已有的文字上加注定符或音符而产生的,后来人们还直接用定符和音符组成新的形声字。不过就汉字的情况看,在已有的文字上加注定符或音符,始终是汉字产生的主要途径。”[3]7这个看法,符合形声字形成和发展的实际,反映了文字学界的普遍认识。

具体地说,形声字的形成过程,经历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要出现在商朝晚期的甲骨文中。为了把形体接近的表意字特别是象形字区别开,或者为了注明读音,给表意字添加声符。这个阶段附加上的声符往往同时具有区别字形的作用。如早期甲骨文的“凤”和“鸡”,分别描绘凤凰和鸡的形象,但两个字形体很像,不好区别,后期就分别加上声符“凡”和“奚”,使字变成形声字,既加了声符,同时又使两个字区别昭然。

第二阶段,主要出现在西周时期。由于引申、假借的原因,产生一字多义现象,为了从字形上区别开不同的意义,给原来的字添加意符,从而出现分别字,原字就成为分别字的声符。如“土”发展出“社”,“录”发展出“禄”、“碌”、“逯”,“且”发展出“祖”、“殂”、“徂”等,甲骨文中没有“示”旁的字,到金文中绝大多数都加“示”旁,就是由于这两个原因。按照传统的六书理论,这是由于前后时间的不同造成的古今转注字,所以,这个阶段可以叫做古今转注字阶段。

第三阶段,主要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由于方言的差异,空间、地域的不同,出现同实异名或者同名异音现象,为了比较准确地记录异名、异音,就制造一个和原来字的结构、读音稍微差别而意义相同的字,这就是方言转注字。这个阶段可以叫做方言转注字阶段。

第四阶段,这个阶段从战国晚期开始,是汉字进入隶书(包括战国晚期的隶书——古隶)阶段以后出现的情况。由于隶书改变了汉字象形性的特征,使汉字的表意功能减弱,必然促进汉字的形声化。这个时期,除了继续创造转注字以外,出现两种情况:或者给原来的表意字(包括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重新造一个声义兼备的形声字,或者给本来就没有字形的新词创造一个全新的形声字。这两方面的结果,导致出现所谓“后起形声字”。“后起形声字”虽然在古文字时代就出现,但大量使用,则是隶书以后的事情,并且至今还在使用。所以,我们把“后起形声字”作为形声字发展的第四个阶段。

二 形声字的源头

经过以上四个阶段的发展,形声字的数量逐渐庞大。形声字的源头——产生形声字的原字也是五花八门,不但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这些衍形体系的文字或者说纯表意的字成为形声字的源头,即使通假字、假借字甚至旧的形声字也都有可能成为形声字的源头。

下面,我们按照传统六书的顺序,说明形成形声字的具体源头、渠道。

(一)以象形字为源头

由于字形的发展,特别是隶变对古文字象形性特点的冲击,使原来的象形字不再象形,不能从结构上反映字的意义所在,再加上引申、假借的原因,造成一个字形同时负担多个意义的情况。为了通过字形区别不同的意义,就在象形字的基础上添加形符,表示字的意义或者意义类属,从而出现分别字。如“钉”在甲骨文中作■、▼,分别像俯视和侧视的木钉子的形状,由于假借作天干之丙丁字,就加形作“钉”表示本义。“止”本来是人脚趾的象形字,引申表示一切事物的根基,又由于和“停”经常连用,从而感染上了“停”的意思而有停止义,于是人们便给加足旁作“趾”表示脚趾,加土旁作“址”表示根基,而用古字“止”表示停止的意思。“非”和“飞”原来是异体字,都是飞翔的意思。“飞”是人们从侧面看鸟飞行的样子,“非”是仰视看到鸟飞翔的样子,都是象形字,只是角度不同而已。由于“非”假借作否定副词,便加上虫旁作“蜚”表示本义。“土”本来是土块的象形字。古人认为万物有灵,把土块也当成神灵崇拜,“土”便有土神的意思,在字形上区别,加示旁作“社”成为形声字,表示土神。“羊”是羊的象形字,由于古人大量养育羊,加之羊性格温顺,引申有吉祥的意思,后来加形作形声字“祥”表示吉祥的意思。和“土”到“社”、“羊”到“祥”类似的字还有“且”与“祖”、“录”与“禄”、“申”和“神”等,总之,早期从示旁的字的形符都是后来添加上去的。“互”是木工用的收放墨绳的器具的象形字。木工收放墨绳时,需要两个人互相协作,互相帮助,字引申作动词帮助和副词互相的意思,为了表明本义,就加上竹字头作“”。

以上几种象形字形声化的情况,是通过字形联系的。另外有一种象形字形声化的过程,虽然也和字义的引申、假借有关,但和原字形没有关系,只是以声音为线索,直接造一个全新的形声字。如“吕”本来像脊梁骨的样子,由于假借作姓氏、地名、音乐名,就造了一个全新的“膂”字。

(二)以指事字为源头

指事字的形声化,也有为了区别开不同的字而加意符的情况。如变化的“化”字,甲骨文中作人头朝下的形状,以表示变化,颇有些羽化登仙的意思。由于和匕首的“匕”容易混淆,就加人旁作“化”,从而和“匕”字区别开。

也有由于假借的缘故,为指事字另外造形声字。如“亦”是在“大”字上加两点,表示腋下的位置,后来假借作表示频率的副词,便造出从肉、夜声的“腋”字。“尤”在甲骨文中作是在右手的“又”字表示中指的位置上加指示性符号,指明手上有赘疣,因为用作程度副词,便加形作“疣”,成为形声字。和“尤”类似,“丑”字也是在“又”字上加指示性记号,只不过加在字形中间的指头上,说明指头扭伤,由于假借作地支用字,就加手旁作“扭”, 表示扭伤,成为形声字。在“木”字的上部中间加一点造出指事字“末”,表示树梢所在;在“木”字下部中间加一点作“本”,说明树根所在。树木有本有末,必有树干,于是古人就在“木”字的中间加一个点造出“朱”字,表明树干所在的位置,由于“朱”假借作姓氏用字和红色的意思,便又加木旁变成形声字“株”,保留本义。

(三)以会意字为源头

以会意字作源头,有两种情形。

一类是在会意字上加意符,使原字成为新形声字的声符。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分析的亦声字以及宋朝以来的右文,绝大多数属于这种情形。如“叟”字在甲骨文中作“叜”,从宀从火从又,表示手举火把搜寻的意思,假借表示老人的意思,便加形作“搜”表示搜寻的意义。“益”字在甲骨文中从皿从水,说明水从器皿中流出,引申为富裕、利益、增加、更加等意思。如《吕氏春秋·贵当》:“观布衣也,其友皆孝悌纯谨畏令,如此者,其家必日益,身必日荣矣,所谓吉人也。”高诱注解:“益,富也。”[8]14又《察今》说:“先王之法,人或益之,人或损之,胡可得而法也?”[8]31其中的“益”即增加的意思。又:“雍水暴益,而荆人弗知。”[8]33其中的“益”又是上涨的意思。《论语·卫灵公》云:“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9]201又是利益的意思。一个“益”字,引申出这么多的意思,必然加重字形的负担,为了保留本义,就加上水旁作“溢”,成为形声字。“采”在甲骨文中是手在树木上,表明采摘的意思,由于引申、假借的缘故,有蔬菜、光彩等意思,就加上手旁作形声字“採”来保留本义。这种由于引申、假借而把会意字作为声符的形声字比较多,常见的还有辟之与臂、壁、避、璧、嬖、襞、譬、劈、癖、僻、甓等,辡之与辡、辨、辩、辫、辧等,奉之与俸、捧,或之与国、域,莫之与暮,丞之与拯等。这种情形下,原来的会意字和新形声字往往并驾齐驱,同时使用,原来的会意字用作引申义或假借义,新形声字则表示本义。在形体关系上,新形声字中的形符和原来会意字的意符多有重复,即形声字的形符有叠床架屋的现象。

第二类情形,就是另外造一个形声字代替原来的会意字。这种类型的形声字产生的原因比较复杂,大致有三个缘故。

第一,由于会意字线条、笔画繁多,出于简化的需要,另外造一个线条、笔画少的形声字代替会意字。如早期甲骨文中的“囿”作从田从四个木的会意字,线条达27个,很不利于刻写,后来就造出从囗有声的形声字“囿”,只有9笔,线条减省了三分之二。

第三,为了明晰字音,把会意字改成形声字。“羴”字见于甲骨文,说明很多羊在一起发出的气味。《说文解字·羊部》说:“羴,羊臭也。从三羊。羶,羴或从亶。”已经指出了字形从会意到形声的过程。现在作“膻”,仍然是形声字。“泪”从目从水,由于读音不明,另外造一个从水戾声的形声字“淚”。其余如先有从水从子的会意字“汓”,再出从水囚声的形声字“泅”字;先有从四口的会意字“”字,后来有从口即声的形声字“唧”字;先有从二口的会意字“吅”字,后出从口宣声的形声字“喧”字,等等,都是为了明晰字音而用形声字代替会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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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以形声字为源头

以形声字作为源头,可以分成三大类型。第一,组合原来的两个异体形声字而成为一个新形声字;第二,给旧形声字加意符;第三,制造异体形声字。

形声字本来有声符,可以说读音明确,但由于意义的发展,出现一个字形具有多个意义的情形;或者由于字音的发展,声符不能够准确表现读音。这两种情形,导致附加意符,使原来的形声字整体成为新形声字的声符。这种现象多出现在隶书以后的文字中。

如在某些条件下,“欠”和“心”的表意功能一致,都可以表示人们的心理、思想活动,所以“欲”字原来从欠谷声,是一个形声字,表示贪婪的意思。由于语音变化,“谷”不能准确表示“欲”字的读音,又加之“欲”引申为将要的意思,就又加意符心旁作“慾”,保留本义。“欣”字从欠斤声,原来是高兴的意思,由于声符“斤”和字的读音有了距离,就加上心字旁作“惞”,这样,声符和读音一致,意符和字义同道。再如“蜀”字是从虫的形声字,原来指一种好蠕动的虫子,由于用作地名以及声符不能明确表现读音的缘故,便又加虫旁作“蠋”,成为以“蜀”为声符的形声字。

旧形声字作为新形声字的源头,还要注意传统所谓的异体形声字。它和形声字的产生、发展有密切的联系。可以分成两类。

读音不同,需要改变声符。那么,造字观念不同,就可以改变形符或者意符。同样和行进有关,就有蹻和趫、踔和趠、踖和趞、躦和趱、蹺和趬、躁和趮、躍和趯等的不同,各组的前者都从足,后者都从走。从足,是由于造字者认为行进和脚部关系密切;从走,是由于造字者认为这是行走的动作。同类的字还有跳之与逃、越之与、蹟之与迹,等等,虽然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没有把它们当作异体字处理,但王力先生在《同源字典》中对此提出批评,认为应当作为异体字处理才是[13]2。从文字的发展和使用情况看,王先生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这种在某些条件下表意功能相同的形符,在汉字中不下30对,如口旁和言旁、口旁和心旁、心旁和欠旁、土旁和阜旁、阜旁和水旁、水旁和山旁、目旁和见旁、目旁和示旁、肉旁和食旁、肉旁和骨旁、心旁和女旁、心旁和言旁、手旁和寸旁、手旁和攴旁、止旁和足旁、足旁和辶旁等,不一而足。它们之间的相互替换,都有可能造成异体形声字。

第二,出于简化的需要而形成异体形声字。现代汉语中的简化字,很多从古代的简体字发展来。这些简体字和各自的繁体字曾经同时使用了一段时期,因此,它们之间也是异体字的关系。如果在简化过程中,简体字简化了繁体字的声符,这也会形成异体形声字,如癢和痒、癡和痴、擬和拟等。

(五)以假借字为源头

诚如许慎所说,假借字是“本无其字,依声托事”的结果,就是依据读音给新词找一个旧字形来承载意义,结果使一个字形最少有本义和假借义两个系统。但文字既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同时也是视觉符号,理想的文字最好能够通过字形区别开不同的意义,这样,就可能给假借字加形符造出假借义专用字——新形声字。如“舍”本来是房屋的象形字,假借表示放弃的意思,后来就加形符造出“捨”,专门表示放弃义。“西”在甲骨文中本来是鸟巢的象形字,引申表示鸟栖息,由于假借作西方的意思,就加木旁作“栖”表示本义和引申义。前面说过的“采”字,本是采摘的意思,假借作色彩的意思,就加形符作“彩”;作为“草之可食者”,就加形作“菜”;假借作搭理的意思,即加形作“睬”,使假借义各有专字而形成形声字。“竟”的本义是音乐的终结,假借作铜镜的意思,汉代便加形符成形声字“镜”。

(六)以通假字为源头

所谓通假,是指两个字由于读音相同或相近而借用的现象。一般认为,通假只出现在古书中,在近代汉语特别是现代汉语中不存在通假现象,并且通假都是临时的,不可能永久存在,难以持续到现代汉语中。但是,冯玉涛先生发现有些通假字却是永久的,从先秦两汉一直使用到现代,因此,他主张把通假字分成永久通假字和临时通假字两类[14][15]。我们信从冯玉涛先生的观点,并且认为临时通假字不会产生形声字,永久通假字则可能产生今字,发展出新的形声字。

源头的“源”字,本来作“原”。《说文解字·灥部》云:“厵,水泉本也。从灥出厂下。原,篆文从泉。”又许慎在《说文解字·泉部》说:“泉,水原也,象水流出成川形。”可以看出,“原”的本义是源头,这有大量的例证。“原”又可以表示高原的意思,例子也很多。但“原”的高原意义和其本义源头没有任何逻辑联系,不是引申发展的结果,而是通假产生的意义。高原的本字是“邍”。《说文解字·辵部》云:“邍,高平之野,人所登。从辵,备、录,阙。” 许慎不明白“邍”字为什么从备、从录,抱着以疑存疑的态度留下缺文,但他说“邍”的本义是高原则极准确。由于“邍”字线条繁多,先秦就用读音相同、笔画较少而又常见的“原”通假。“原”通假了“邍”以后,有源头和高原两个意义系统,这在释读上造成不便,影响了文字作为视觉符号的功能,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文字作为视觉符号的性质,达到见形知义的效果,就通过字形区别,给不同意义的“原”字加上不同的形符。加上水字旁造出“源”,表示源头意义;加上土字旁制造出“塬”,表示高原的意思。这样,“原”就出现分别文“源”和“塬”,为通假字制造出形声字,形成一对古今字。

“公”在甲骨文中的结构是上面作八形,下面是口。八象人眼睛,口是嘴巴,整个字是一个辅助象形字,用眼睛和嘴巴代表面容,是面容的“容”的本字。“容”的本义是容纳,本来和面容无关。由于“公”和“容”读音相近,“容”就兼并了“公”字面容的意思,使“容”具有容许、面容两个意义系统。“公”所表示的面容的意思被“容”兼并了,但字形并没有被兼并,还在使用,只是假借作公平、公侯等意义。《说文解字·八部》说:“公,平分也。从八从厶。八犹背也。”许慎所解释的并不是“公”的本义,而是假借义。

由于“公”的本义注入了“容”字中,加上“公”又有假借义,就给“公”加上形旁制造出形声字“颂”字,表示面容的意思。《说文解字·页部》:“颂,皃也。从页,公声。”段玉裁注解说:“古作颂皃,今作容皃,古今字之异也。容者,盛也,与颂义别。六诗,一曰颂。《周礼注》云:‘颂之言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诗》并曰颂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此之谓容,于是和乐兴焉。’此皆以容受释容,似颂为容之假借字矣。而《毛诗·序》曰:‘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此与郑义无异而相成。郑谓德能包容故作颂,《序》谓颂以形容其德,但以形容释颂而不作形颂,则知假容为颂,其来已久。以颂字专系之六诗,而颂之本义废矣。”[19]416段玉裁清楚地说明“颂”和“容”的关系。

除了以上详细说明的字例外,其余如用原来表示房屋意义的“宣”通假喧哗意义的“吅”,再加形造出諠、喧;用“宣”通假美玉名的“珣”,再加形造就“瑄”等,都是在通假字的基础上造出形声字。

三 结 语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明白了三点:

第一,汉字的形声化是很重要的现象,这个过程在秦代以前就开始。刘又辛先生认为:汉字的发展经历了表形、假借、形声三个阶段,而汉字的形声化过程从秦汉开始。[20]这代表了关于形声化开始时代的基本认识,已成为定论。但是,在2004年6月于宁夏银川召开的中国语言学会第十二届年会上,曾宪通先生在6月26日宣读论文时说:“形声字的来源是一个大问题,难以断代。要断代,必须利用出土资料。一个形符和一个声符同时结合的形声字很少,大量的是形符加声符或者声符加形符后构成的。汉字的形声化从西周就开始了,当时的形声字占60%,并非从秦汉开始。”曾先生的这个认识符合形声字产生的实际情形。

第二,正如曾宪通先生所说:“一个形符和一个声符同时结合的形声字很少,大量的是形符加声符或者声符加形符后构成的。”在构成形声字的时候,形符和声符往往不是同时出现的,它们之间具有层次性,我们分析形声字的成熟过程时,一定要注意其层次性。

第三,同一声符的形声字,其源头可能五花八门,并非单一的源头。在分析形声字的源头的时候,要因字而异,区别对待,这样才能够把纯形声字和声符兼表义的形声字即亦声字区别开。如以“竟”为源头的常用形声字有“镜”和“境”两个字,似乎产生理据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境”是由于引申产生的形声字,“镜”则是通过假借产生的形声字。音乐终结为“竟”,类比引申,疆域的终结处也叫做“竟”,后来加形区别,就制造出形声字“境”,所以,在“境”字中,声符具有表示意义的作用。“竟”用作铜镜的意思,则完全是假借的结果,和终结的意思没有联系,后来加形造出新形声字“镜”,其中的声符就是纯声符而不具备表示意义的作用。

最后,根据形声字的来源,我们把制造形声字的方法概括为七条:(1)加形符;(2)加声符;(3)改变造字法,即用形声字代替表意字;(4)替换声符;(5)替换形符;(6)同时组合形符和声符;(7)组合原来的异体形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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