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莫言获奖谈及文学的地域性

2013-04-10 07:30李敏
六盘山 2013年1期
关键词:西海固莫言作家

李敏

莫言获得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其颁奖词是:莫言“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莫言是一位非常勤奋的作家,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从处女作《春夜雨霏霏》,到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到引起国内外关注的《红高粱》,到2011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蛙》,三十年创作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一百余部,并有剧作、散文多部,其中许多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国内外文坛中具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在当代中国文坛,莫言的写作无疑是强劲有力的。他在自述中曾说,作为一个农民子弟,从十一岁就辍学成为光荣的公社小社员,从1966年到1973年的整整七年时间里,他出没在家乡的田野间,悄无声息地在成长。我们可以想象,莫言在田间地头,在山洼河边,默默地倾听猪马牛羊的声音,孤独寂寞地观察蓝天上白云的飘移。天空和大地,土地和庄稼,风吹和草动,都是他的书页。他阅读并领悟,体验着生命的欢乐和痛苦。故乡对于一个人来讲,是魂牵梦绕的地方。莫言在故乡的土地上,用眼睛和心灵收获着文学的原料,他的笔下自然就有了关于故乡的山水人物,有原型,有情感,有熟悉的气息。

每个有着独特风格和鲜明个性的作家,都与他生息存在的地域文化血脉相连,并且都秉承了一定地域的历史文化渊源。生之养之育之的土地,不仅给予作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灵感和素材,而且直接影响着他的审美情趣、思维方式、文学观念和创作风格,其创作必然打上地域文化的烙印。莫言的很多小说中就有着非常鲜明的地域文化色彩,他给读者展示了一个美丽神秘的高密东北乡。故乡作为背景,成就了莫言。莫言的故乡和他的文学紧密相关。高密有泥塑、剪纸、茂腔等民间艺术。民间艺术、民间文化伴随着莫言成长,他从小耳濡目染这些文化元素,当他拿起笔来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这些民间文化元素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他的小说,也影响甚至决定了他作品的艺术风格。这种或地域或人文的关联,是文学艺术的母体,成就了众多的文学天才和故事。

地域对文学的影响,就其内涵而言,是客体与主体的相谐相属,即客观自然和主体人文的关系。自然与人文,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成就和标示了文学的风味与品位。从文学发展史看,这种影响与生俱来,越千年而不衰。地域性对文学的影响有时隐蔽,有时显著,但总体上来说是非常深刻的,在影响或潜在地决定了作家的性格气质、审美情趣、艺术特征,以及作品内容、风格、叙述方式的基础上,甚至孕育出特定的文学流派和作家群体。美国作家福克纳致力于家乡那一方小小邮票般大的地方,成为一代名家。马尔克斯的马孔多镇,作家精心构筑的一个文学世界,也成就了传世名作《百年孤独》。

鲁迅是中国的也是绍兴的,他的小说、散文一看就是绍兴人写的。同样,沈从文写湘西,老舍写北京,赵树理写三晋,张爱玲写上海,柳青、陈忠实写陕北,萧红萧军写东北……这样的例子很多。地域、自然、文化和文学的关系,归根结底是一个互动、碰撞、融合的复杂过程。所以,不论怎么强调地域性对于文学的意义都不为过。

一方面,若是论及文学及其价值,人们有理由首先关注文学中浸染着的地域性灵魂;另一方面,如果发掘文学中带有的普遍性意义,人们也一定需要借助地域特征去做表达和阐释。比如,中原作家群,是指以河南作家为主体,包括国内河南籍作家在内的一个重要作家群体,包括刘庆邦、刘震云、阎连科等知名作家。如果我们把目光投向历史的深处,就会发现“中原作家群”是一个绵延数千年的庞大创作群体,其成就、实力、影响之大,在地域性创作群体中是十分突出的。自中国新文学发端起,中原作家接续了一度近乎断裂的文脉,一步步重新崛起。特别是进入新时期以来,河南作家在坚守中不断创新,经由老中青几代作家的共同努力,各个门类的创作都有了崭新而重大的突破。在中国新文学发展史上,“中原作家群”的兴起与壮大是一个重要的文学现象,其地位、作用和影响得到了文学界的广泛认可。中原作家群不断掀起创作高潮,基本形成了以强烈的现实感和深厚的历史感为基调,以现实主义为主要创作手法、具有浓厚中原文化特色的创作风格。再如陕西作家群,他们以其独特的文化资源和创作灵性在中国文坛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作品根植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与现实发展的土壤之中,从杜鹏程、柳青,到贾平凹、陈忠实、路遥、高建群等,他们佳作不断,作品广博而丰富,他们的作品中都带有某种共同的秦文化特征的印痕,那是民族的作品,是与民族生活紧密相连的艺术。再比如云南邵通作家群,那也是中国文坛关注和研究的一个文学现象。以雷平阳、夏天敏为代表的一批作家,他们在继续关注农村题材、积极反映“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进程的同时,对当下中国最大题材库、最大贫弱群体和变革最激烈、最深刻的社会面,投入了人文、情感的关怀。

自然,是要说到我们西海固文学的。上世纪80年代,西海固地区相继出现并形成了一批中青年作家。90年代中期以后,西海固作家群引起全国文坛的关注,“西海固文学”和“西海固乡土文学”被区内外众多研究者所提及,1997年,在宁夏文联举办的宁夏文学讨论会上,西海固的作家们统一喊出了“西海固文学”的口号,1998年以《六盘山》杂志同题散文专号为标志,“西海固文学”的概念被正式提出,成为西海固地区出生的作家创作现象的唯一代名词。“西海固文学”提出后,《朔方》《六盘山》等文学刊物多次召开“西海固文学”研讨会,引起国内诸多文学大刊的关注。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和著名作家李敬泽曾分别在《走宁夏》和《寻常萧关道》中都用了较大篇幅介绍西海固文学和西海固作家群现象,西海固文学成为外界公认的宁夏文化名片。2011年西吉县又被中华文学基金会授予“中国文学之乡”称号。这一切都在吸引着全国文学界的目光。多年来,“西海固文学”占据“宁夏文学半壁江山”,使宁夏文学多了耀眼的光彩。西海固作家中,石舒清和郭文斌先后获得鲁迅文学奖,石舒清用他独到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家乡,为读者展示了一幅幅充满神秘色彩的回乡风俗画卷,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质朴宁静的西海固家园。在他诗意的语言中,干旱贫瘠的黄土地染上了宗教的神性,勤劳善良的人民获得了精神上的宁静,自然与人完全被环绕在和谐肃穆的光环中。这一切显现了西海固回族人民的入世、务实、诚实、坚韧、自尊的品格。而郭文斌小说给我们呈现了宁静祥和的西海固日常生活。优秀的小说总在关注人性,只是关注的视角不同,便有了别样的意义和艺术感觉。马金莲的小说以其特有的叙述视角和独特的叙述视野,给我们展示着回乡的民间生存,在浓淡相宜的笔下抒写着人性的美丑,描绘着本乡本土的传说与现实生活,并向着阐明回族地域的文化特征和民俗精神以及回回民族的生活艺术和美学内涵方面发展,体现着宁夏以及西部独特的文化特质、价值取向和精神家园。

获得中国2008年度十佳诗人称号的王怀凌,他的诗集《风吹西海固》,颇受诗界好评,诗人正是以风为喉,发出了西海固的声音,让外界的人向往西海固。西海固的风,是凛冽,还是轻柔,怎样漫过原野,怎样拂过草尖,那其中的隐秘,快乐和酸楚,全在诗人的笔下,他以诗歌的形式呈现了西海固大地最真实的生存现状。诗人杨建虎,文风委婉,他的很多诗歌和散文作品,忧郁而浪漫的气息中浸润着浓浓的西海固情结。而近年来在散文创作方面收获颇丰的程耀东,他所有的文字几乎都是关于故土西坡洼的。他饱含深情的吟唱和呼喊,携带着厚实的悲悯情怀,敬献给故乡。

西海固大地上的写作者们拥有内心的虔诚,拥有生活的热望,拥有发现表达的欲望,拥有这些,就足够了,我们相信,他们会走得更远。2012年,我们在为中国文学欢欣、为莫言祝福的同时,也为我们西海固文学成果感到高兴。个人著作出版方面硕果盈枝:马金莲的《碎媳妇》、红旗的《失守的城堡》、杨建虎的《时光书》、杨风军的《封存的记忆》、单永珍的《大地行走》、火会亮的《细微的声音》、李义的《春天》、李继林的《雨水》、马强的《雪落无声》、袁志学的《真情岁月》等等。莫言是伟大的,西海固大地上的作家们正如莫言一样,用自己的文字表达着对这方土地的礼赞。

真正的作家必然更在意那些根植于人类生命之中的永恒存在,诸如:人性人心、悲悯情怀、希冀欲望、恐惧忧伤、达观幽默等等。这一切都深藏在宇宙的奥秘之中,是上帝赐予人类生命的一份特别的礼物——它随着人的存在而存在,它是人类生命中不可剥离的、更是不随时代变迁而变化的一种永恒。大家正处于阅读的好时段,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如果你也怀揣文学梦想,那么,就从阅读开始吧。如果你能通过阅读去体会这些东西,通过抒写去表现这些东西,那将会是愉悦而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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