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艺倾城(五)

2013-05-14 09:47
飞魔幻B 2013年7期
关键词:连城王爷

顾连城虽然在年末萌生了回北漠的念头,可一晃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仍无法下定离开的决心。对于齐澈,她有着连自己都无法明白的情愫。入府这半年多来,他待她温存体贴,若说不心动那定是虚言。

她心知已然对他动情,却试图与他划清距离,他乃天朝高贵的王爷,又有着心爱之人;而她,是背负着振兴门派的小小偃师,虽不求富贵荣华,却也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挚之爱,既然齐澈给不了,那她也不必强求,只是心底对他的那份情,却总也割舍不了。

这日天刚擦黑,楚云又郑重其事地来到府上与齐澈相谈,说是年前派往漳国的使者半途遭了劫匪,唯一死里逃生的尚姓使者不辱使命到达了漳国。虽然受到了漳国热情招待,但一直未能得见漳王本人,行动也受到监视,前些日子瞅准机会修书一封托人带回天朝。上书言明漳王野心昭昭,已然吞并三个邻近小国,目前周边诸国惧怕其机关机甲之术,各自是敢怒不敢言,更有甚者主动割让城池以求自保。

齐澈闻言,自然是怒不可遏,他原先只道漳王不过是嚣张狂傲,而今看来他果真是其志不小。沉吟了良久,他开口说道:“如你所言,与漳国的这场战争应当是不可避免了?”

“确是如此,只是找寻千机派门徒之事却一直未果,若贸然开战,只怕是并无胜算。”楚云皱了皱眉,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依你的意思,若不寻得千机派的人,就不能与漳国开战了?”对于坊间传言的高超的机甲术,齐澈只是半信半疑,他未亲眼所见,自然不知其术的可怕之处。

“那依王爷的意思,无论是否能寻得千机派的人也要尽早向漳国宣战了?”楚云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对于贸然向漳国宣战,他还真没多少自信。

“宣战之事哪有你我置喙的余地?自然要由皇上说了算,我们只管静候圣上裁断便是了。”齐澈挑唇一笑,眉宇间风流自现,然而自他眸中转瞬即逝的一丝阴郁却没能逃过楚云的眼睛。

作为臣子,有些话他确实不便多嘴,但宫中绣贵妃的打算他亦是心知肚明。他知这场战必定要打,而且这次征战的将军非当年平了西南之乱的齐澈莫属,这样一来,她趁乱所安排的一场好戏便要开场了。不过依齐澈的头脑,想必他已然对她有所防备了。

该说的话已说完,楚云便淡笑着起身准备告辞,不经意却瞥见昏暗的窗边爬着一只暗褐色的蟋蟀虫儿。但见他面色一白,转头向齐澈说道:“微臣许久未见着妹妹了,不知王爷今日可否准微臣前去探望?”

齐澈明知是假,但还是爽快地应了,他完全可以猜到他们的对话,因此并不在意二人相见,至少真正的楚双璧身在何处,他也不感任何兴趣。

楚云由府中小厮领着去了后院的锦华殿,当时顾连城刚用了晚膳,打发了下人手里捏着只自制的蟋蟀悠然自得地听书房商谈的事情。谁知突然听见楚云要前来探看,便知是他发现了端倪,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

待楚云前来,顾连城迅速打发掉殿中的下人们。楚云被她扯住了袍袖拉往殿中的雕花椅上坐了,随即她又亲自奉上香茗一盏,完全忽略了他一脸的怒气。

“古莲儿,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府中又有何目的?”楚云推开她奉上的茶,开门见山地发问。

顾连城对楚云这粗鲁的行为毫不在意,仍旧笑容满面地在他对面坐了,语意和缓地答道:“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来这府中是替你妹妹代嫁,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图的就是衣食无忧、安稳度日,还能有什么目的?”

她这四两拨千金的话显然惹得楚云更为恼怒,若不是顾忌这里是敬王府,他连杀了她的冲动都有。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低了声音说:“那书房中的邪门之物你要怎么解释?”

顾连城觉得这样逗弄他很有意思,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不过是只普通的木制蟋蟀而已,到了公子口中怎么就成了邪门之物?”

她边说边向楚云伸出了手,一只灰褐色的蟋蟀于她手中跳跃着,由它的腹部传出方才他与齐澈在书房的谈话声。

“事到如今,你竟还如此嘴硬,这能够偷听别人说话的东西还不够邪门吗?”

“这东西确非我所制,若你觉得邪门那么便去抓制成这东西的人去,何苦来为难我一个弱质女子?”顾连城觉得楚云有时候真是糊涂,明明要四处寻找千机门的人,面前有这么个千机派的得意弟子,而他偏偏眼拙。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给她招来麻烦!

楚云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恍然大悟,他忙探身询问:“那你说这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顾连城故作高深地一笑,开始给楚云编起故事来:“如今我就长话短说,我一路逃婚路过汤城时在路边遇见个利用人偶讨饭的乞丐,当时见那东西有趣得紧,便扔了块碎银给他。因为出手阔绰,他便给了我一个木盒,里面全是这些木制的虫子。说看我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有这些东西好多加防范。”

楚云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语气激动地说道:“你说的可是汤城那个跛脚的乞丐?”

“是啊?难道公子也曾见过?”顾连城也故作惊喜的样子应道,又转身回屋取出个木盒递到了他的手上说,“你瞧,这就是他给我的木盒,里面还剩了几只虫子!”

楚云接过一瞧,果见盒中有几只在盒中蹦跶的蟋蟀。他取过一只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好奇地问:“只要把这虫子放在某个地方,就能够记得那个地方的人所说的话了?”

“那个人是这么教我,只要触碰到它的触角便可启动机关。”顾连城睁大她那双瞧上去澄澈明净的眼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楚云料想她之前故弄玄虚的样子无非是想保住现在的富贵日子,加之他也曾命人打探过她的身份,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娇蛮姑娘,并无什么异常之处。方才听了她那番话,他觉得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便开口向她讨要这盒中的蟋蟀。

对于千机门而言,这小小的物什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一般是通过那些木制虫子腹部的气孔收集声音,再由内里精巧简单的机关便可收录人声。

顾连城倒也干脆,便由他拿着那木盒满足而去。

待楚云走后,顾连城对着空荡的大殿悄然一叹,暗想下次做这些窃听之用的玩意儿时,可要换个花样了,云娘用的木鸟就不错,就是做起来麻烦,下次换只苍蝇也成,那么小的东西省料省事,就算做工粗糙些也不易被人发现。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齐澈所料,才不到半月时间,皇帝便意欲出兵襄助宋国压制漳国。那位绣贵妃少不得吹了些枕边风,出征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齐澈的肩上。

郑锦绣算盘打得极好,一来是齐澈为了她妹妹必会顺水推舟前领命前去出征,二来若他真在征战时有个什么好歹,那么待病弱的皇帝大去之后,这天下可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的了。

齐澈并非不知郑锦绣的心思,只是一心想念远在漳国的郑锦瑟,除了他,再无人能将她从漳王那里带回。只是此次出征,他还有些牵挂府中那位假的楚双璧。虽说皇帝之前已对她死心,但他若不在京中,再经皇后刻意撮合,到时候不露出马脚才怪。更何况宫中还有个对后位虎视眈眈的郑锦绣,若被她知晓了假身份,定趁机将皇后扳倒,到那时候,这假的楚双璧必不能幸免于难。

斟酌了良久,他着实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不知为何,一想起身在府中的顾连城,他心底便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愫。这些日子来,他好似习惯了有她陪在府中,每每见着她憨直秀丽的模样,他总是心情愉悦。一想到要与她别离,心头竟有些不舍。

这日,楚云大清早地前来拜访,他命顾连城屏退了众人,这才郑重开了口:“莲儿姑娘,近日的传闻你应是知晓了,如今敬王爷要领兵出征漳国,少说也要去个一年半载的。如此一来,你便可脱身而去,若是你愿意,在下可以为你打点,而且这替嫁的报酬,够你过上富足的日子。”

楚云本是好意,他暗想若齐澈真的接回了郑锦瑟,只怕这府中再没有古莲儿的立足之地,为免她日后受苦,他今日特意趁齐澈离府时前来相告。

顾连城并不愚钝,他此话一出,她便猜到了他的意图。对于他的关怀,她很是感激,只一想到秦仲那些精巧残酷的机关之术,她就忍不住担忧。

就算是天朝此次派了十万大军前去,也未必能与他那些机关相抗衡。因此,她决定随军出征会一会久别的师兄秦仲,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报答齐澈这些天来对她的照顾之情,然而更多的是,她不愿他在征战中涉险。

不知不觉间,她对齐澈动了真情,然而却不能向他说清道明,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何喜欢上了他,是为了他俊美的相貌?还是沉溺于他偶尔的温柔体贴?又或许他是她逃出北漠以来,唯一一个对她没有任何企图的男子吧。

不过顾连城并不愿向楚云坦露心迹,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答应按他的计划行事。

这日午后,趁着齐澈不在府中,顾连城悄然出府去往了姜云霄所在的天香阁。为了掩人耳目,她这次以真容扮了男装示人,却不料才到了天香阁便被一群涂脂抹粉的姑娘缠了上。好在有云娘上前解围,她这才得以脱身。

“我就说你男装的扮相好,我这楼里的姑娘们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哪!”两人进了二楼里间,云霄掩了房门后笑道。

顾连城倒不像往日那般与她说笑,进屋落了座后便面色郑重地对她说道:“云娘,此次朝廷派兵前往漳国,我决定随军前去会一会秦仲。”

云霄闻言大惊,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自小带大的顾连城,疑惑不解地问:“你这是决定出山?”

“并非如此,我只是以敬王眷属的身份随军而行。此行之后,我正好择机返回北漠重整师门。”

“随军眷属?连儿你可真会说笑,若以那种身份,你准备如何与秦仲对抗?”姜云霄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如坠云雾,才不过三年未见,她觉得顾连城越发难以捉摸了。

“云娘大可放心,我此去并非为了朝廷,只是稍稍会一会师兄秦仲,到时候我自会见机行事。”

姜云霄紧盯着她的面容注视良久,压低了声音问道:“连儿,你可是对齐澈动情了?”

被她言中了心事,顾连城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答道:“云娘,我并非对他动了情。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他待我不薄,我只是不想亏欠任何人。”

“连儿,你的心思云娘明白,只是敬王齐澈并不值得你这般付出,他爱着的是远在漳国的郑锦瑟。就算他现今待你不错,可是当他此次前往与她会面,早晚会将你抛之脑后!”

不知为何,顾连城异常反感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郑锦瑟”这个名字,她莫名地嫉妒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如果可以,她真想从齐澈的心中将这个女子永远地抹去!

“云娘,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劝了!”顾连城心中早有决断,言罢起身准备离开,可当她伸手挑了帘子开门之后,姜云霄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衣袍。

“连儿,答应云娘,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云霄幽幽地说,言语越发酸涩,令人不忍听之。

顾连城只觉鼻子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她忙偏过头去轻应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待顾连城易容换衣回府时,宝珠正四处寻她,说是齐澈正在殿中等她。顾连城没想到这几日为了出征之事而忙得焦头烂额的齐澈会想到要来见她,心中不由得觉得温暖感动。不过正巧,她之前便想找他说说随军出征的事情,今日就趁这个机会跟他说了,免得日后还要费尽心思挑时间。

齐澈已在锦华殿等了她好久,见她急匆匆地走入殿中,却没有任何责怪之言,这让顾连城不由得松了口气。

顾连城见了他忙上前一礼说道:“方才臣妾一人逛园子逛得太过尽兴,不知王爷前来,还请恕罪。”

“你我夫妻二人,不必如此多礼。”齐澈上前扶住了她,语意柔和地说,“我也刚从宫中回来,从御膳房那儿带了你爱吃的点心。”

顾连城心知他是要跟她说出征之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今日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齐澈闻言,难免有些惊讶,料想她定是听了府中传闻,便也不再瞒她:“半月后我要领军出征漳国,届时留你一人在府,难免怕你觉得孤单。”说完,他叹了口气又道,“好在有宝珠这个贴心的丫头陪着你,若闲暇无事,也可回楚府小住几日。”

顾连城显然对他的安排不太满意,只见她蹙眉嘟嘴小声地问:“既然王爷要领兵出征,那么定也少不了哥哥的份吧?如今楚府唯有我与哥哥二人,他若随军出征,那么这王府与楚府皆剩我一人。觉得寂寞倒无所谓,只是我一个人害怕。”

她说完这番话,还故意瞪着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眸望着他。

见她用这般无助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齐澈几乎不忍再看,抬手扶上她的肩侧柔声安慰道:“府中有这么多下人在,你不必害怕。再说了,等战事一完,我就立即赶回京城。”

“可我还是怕!若说我一人在府中也就罢了,可是宫里面也要时常走动,所以我就是害怕!”她刻意说得嗲声嗲气,虽然自己觉得肉麻,可天香阁里的姑娘都说这招是男人最无法招架的。

齐澈只道她是个懵懂,没承想他所考虑到的也都被她想到了。可是除此之外,他还真想不出法子来。

“既然王爷要出征,那不如带臣妾一起前去,历来出征将领都可带家眷前行,您身为当朝王爷,自然有这个权力。”顾连城见他有些踌躇,忙趁机提出了她的要求。

齐澈长眉微皱,想都没想便道:“这万万不可,征途遥远,你受不了一路颠簸的苦。况且你一弱质女流,见不得沙场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那些我都不怕,况且又不用我一介小女子前去杀敌,不过是在后方军帐,又有何惧怕的?”顾连城刻意换了副柔和甜腻的嗓音,并怯怯地将头贴上他的胸膛。不就是美人计嘛,可不能浪费了楚双璧这京城第一美人的面容。

齐澈颇有些招架不住她这番举动,如今软玉温香在怀,他若是还不心动,简直就是圣人。可他堂堂天朝敬王,如今出征在即,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缚?

思及此,他轻柔地推开她说道:“你身子向来柔弱,只怕未等到漳王边境便累倒了。你只管乖乖待在府中,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若是王爷有好的安排何必拖到现在才说?难道王爷真的忍心把我抛在京城不闻不问吗?宫中的境况王爷也是知晓的,若是有人想对您不利,岂不是要先拿我开刀?”

顾连城早已从云娘那收集到了可靠的消息,宫中绣贵妃那般蛇蝎嘴脸,哪里能逃过云娘手下线人的眼睛?

齐澈被她这番直白之言堵得无话可说,可一想到征途遥远,他又不忍心让她受苦。

顾连城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忙趁热打铁地说:“双璧也并非王爷所想的那般娇弱,我虽不会什么武术防身,但也曾出过远门,一般的长途跋涉对我来说算不得吃苦劳累。若是王爷不好提及带上家眷,那么臣妾便亲自入宫跟皇上皇后说去!”

“双璧,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对这场战事并不了解,漳国请了位名叫秦仲的机关师,他所制作的机关以一敌百,虽说天朝军队皆是精兵良将,也未必能敌过他所设的机关。我此番前去,只怕是凶多结少了。”见她这般纠缠,齐澈只以实话相告,不过若是此次他真的回不来了,想必宫里的某些人便不会再难为她了。

听他吐露真言,顾连城心内感动不已,她知他是为了保护她,只是她也有想保护的人。她低垂着头,将长满薄茧的手递到他掌中低声说:“方才你也说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理当同甘共苦。无论这场战事将会如何,我愿意与你共患难!”

三年多前,他也曾企盼锦瑟与他离开京城双宿双栖,那时他拉着愁容惨淡的她,想急切地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只是她除了哭个不停,却一字也没有说。

若是当年她点个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甘愿。而今,面前这个被他利用了近半年的女子却说出了这样的肺腑之言,怎不令他感激心动?

此时此刻,他心中对她的好感越发浓厚,暗想着,若是此前没有遇见过郑锦瑟,那么眼前这温婉秀丽的女子定会是他此生的良人。

“双璧,我齐澈今日在此发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这府中只有你一个正妃!”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诚挚地在她耳边轻语。言罢,他的唇缓缓地顺着她的耳侧滑向她的唇,见她只是静立不动,便大胆地贴了上去。

从未有过的悸动在顾连城身上流窜,齐澈炽热的双唇好似要将她融化一般,她缓缓抬起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小心而生涩地回应。唇齿间的纠缠就仿佛是他给她的永不苍老的诺言,这一刻,也许是她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刻。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待她如此温暖、令她这般依恋。

十日之后,天气阴沉得令人发闷,皇帝亲自于神武门送他这位胞弟出征漳国。当他瞧见立于齐澈身边的纤弱身影时,顿时心头涌上难言的痛意,他未曾料到,齐澈竟主动要求带楚双璧出征,这明摆着是要给她难堪,而她却是逆来顺受。

“此行数千里的路程,敬王妃一路上可要小心保重!”走到了顾连城跟前,皇帝便不由自主地开口交代。

“皇上请放心,本王自会照顾好自己的王妃。”未及顾连城答话,齐澈抬手揽在了她的肩侧,神情倨傲地说道。

皇帝瞧见他一副醋意大发的模样,心下一动。

巳正时分,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往南而行。此时裹着狐裘坐于车内的顾连城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昨日她前去向云娘辞行,谁知她却是闭门不见。

待她悻悻而回时,却命楼里的姑娘送了封书信来,回到府中她悄悄打开一看,偌大的素帛上只写了“保重”二字。她再翻过来仔细一瞧,竟见反面画满了机关结构图,并且一一注明了机关用法。

这是姜云霄手下的线人费尽心机在漳王搜罗来的机关图,顾连城仔细地瞧了瞧,发现才不到一年时间,秦仲技艺竟如此突飞猛进。不过她与他各有所长,就看到最后谁能降住谁了!

顾连城随军行了数月有余这才到了与漳国相交之地聂城,一路上齐澈对她照顾有加,楚云也较往日对她友善了许多。

大军驻扎在了聂城边境,而齐澈却安排顾连城住在了聂城的驿馆,并派了半百的精兵保护。副帅楚云到了营地后,便遣了探子将顾连城相赠的蟋蟀悄然带入漳国大营。虽然他并无自信能够敌过秦仲所制的机关,但若能预先知晓他们的安排以便早做准备。

齐澈坐镇大营,并不急于向漳国宣战,而是每日带兵布阵操练,晚间再与众将领商讨对敌方案。此后约莫过了十多日,齐澈也未见漳国前来宣战。

又隔了两日,借由木制蟋蟀打探漳国军营消息的楚云也有些疑惑,虽然这些日子他可探得敌军的动静,可一直以来他听到他们谈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话语间也未曾有过出兵宣战的打算。

他们并不知秦仲早已得了先机,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是因为未到与天朝交战的时机,二是因为他似乎发现了他一直苦寻的人的踪迹。

那日无意在帐中发现了一只此地并不常见的虫子,随手捏过一瞧,竟然是只木制的蟋蟀。这世上能制出这东西的唯有千机派的弟子,然而能将这些蟋蟀制作得如此逼真精致的自然非他的师妹顾连城莫属了。

这几日他派人四下打听,却未曾得到有关顾连城的任何消息,只听闻天朝那边的主帅敬王齐澈携了家眷而来。他原先并未对这位敬王妃有所怀疑,不过从漳王那儿偶然得到的情报令他茅塞顿开。待手下的线人打探好消息后,他迫不及待地修书一封,命人悄悄地送与天朝军营的副帅楚云。

楚云收到漳营的秘信后,顿时大吃一惊,他本以为信上所言皆是漳国使的诡计,可瞧见随信附上的荷包及内里的一缕错金嵌银的缎带所束的头发时,立即气得面色发白。

他思忖良久,唯恐秦仲使诈,当晚便换了一身夜行服趁着茫茫夜色前往信中所说的地点与他会面。

楚云功力极好,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两国边境处的一座突起的山丘,等他到了树下,果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袍的人坐于树杈上等候,没等他上前招呼便见那人自树上缓缓落下,清冷月华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苍蓝的光晕中隐约可以看清他的脸面。

若不是亲耳听他自报家门,楚云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凤眸微眯、笑容儒雅的俊秀公子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机关师秦仲。

“既然楚将军亲自前来,那么秦某可否理解为你已经接受了我开出的条件?”秦仲与楚云打了招呼之后,便直奔主题。幽冷月色下,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里透着一丝邪魅。

“那若是我与主帅都不同意呢?”楚云冷然一笑,语意却是底气不足,他哪里能料到,这个名叫秦仲的机关师如此了得,除却一身出神入化的技艺,还掌握着他与齐澈的死穴。

秦仲仍旧笑得温润柔和,但那双微挑的凤眸中却透着丝丝冷意:“你也不必担心,咱们交易不成仁义在。郑锦瑟仍旧会是漳国任人欺凌不受宠的王妃,而你的妹妹楚双璧,也将会是漳国军营中最美丽的营妓。”

“你……你敢动她一根寒毛试试!”楚云被他这番话刺激得恼羞成怒,握紧了手中匕首,差点忍不住向他刺去。

“那就请楚大将军拭目以待吧!”秦仲倒不惧怕面前这位出身武艺世家的公子哥,只见他扬起一抹淡笑转身便要离去。

楚云望着他修长的背影银牙紧咬,终于由口中蹦出了几个字:“等等,这交易我做!”

秦仲闻言,忙回身笑容灿烂地望着楚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大将军真是果敢豪爽!”

“如今我说了不算数,也得等我禀明营中主帅再作决定。”想起尚被蒙在鼓中的齐澈,楚云的声音越发低沉。

“怎么会呢?我相信敬王爷审时度势后也一定会做出与楚将军一样的决定!”不知何时秦仲手中多出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摇着,犹如附庸风雅的俏公子一般。

说完,他见楚云仍是犹豫不决,便道:“将军想想,只以一名女子便可换得敬王的心爱之人、将军呵护有加的妹妹,以及天朝与漳国的休战条约,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有傻子才不乐意做!”

想起这些日子一直备受齐澈呵护的名叫古莲儿的女子,楚云心里还有些踌躇,且不说齐澈能否舍得,就秦仲来说,他为何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而开出对天朝这般有利的条件?

“如今我尚有一事不明,依公子的条件何愁无美人相伴,可为何会为了古莲儿做到如此地步?郑锦瑟曾乃天朝第一美人,当年漳王带价值连城的聘礼前往我朝才求得,如今他怎肯相让?”楚云见时辰尚早,更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古莲儿?秦仲听后,愣了一下,转而轻蔑地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就算郑锦瑟是第一美人又如何?一个古董看久了也会厌倦,自古以来,这美人不过都只是个摆设而已。至于你所说的连儿姑娘,乃自小与我订下婚约的女子,所以说为了她,我愿意拿这些来换,就如同敬王会毫不犹豫地拿她来换郑锦瑟一般。这样的情感,将军不也是深有体会吗?方才提及你的妹妹,你可是对我起了杀心呀!”

听他所言,楚云暗想这又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男子,只是他不明白,像秦仲这般出色的男子,古莲儿为何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思及此,他不由得警觉地想,倘若身在聂城的古莲儿真是他的未婚妻子,那么发生的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如果到时候古莲儿顺利地回到了秦仲的身边,那他便可肆无忌惮地发兵宣战了。

秦仲借着月色将楚云面上的表情与质疑尽收眼底,他自袖中取出一卷东西递到他面前说道:“如若将军对我还有所怀疑,这盖有漳国大印与漳王亲笔签署的休战合约,还有郑锦瑟的亲笔书信以及你妹妹的信物暂且交由你保管。到时候若是敬王不允,那我们再从长计议。”

见他已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楚云就算是心有疑惑也无话可说。他暗想不过是交出与战事无关的古莲儿,就算最后他们食言发兵,可是已经换回了郑锦瑟与他妹妹,左右两国交战是早晚的事情,如此想来,倒也不算吃亏。

“那么一言为定,公子只管回去等我的消息!”楚云将那卷物什收入怀中,之后便告辞而去。

然而秦仲却不着急回营,但见他望着悬于半空的皎月,轻声叹道:“顾连城啊顾连城,最终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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