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萌夫II(二)

2013-05-14 09:47悦薇
飞魔幻B 2013年7期
关键词:尔雅和尚馒头

悦薇

离得还很近,近得她都能数清这小和尚有几根眼睫毛。

“喀喀,你还要拎着我多久?”

想坐飞鸡,并不代表尔雅喜欢像一只鸡一样被人拎在半空中。何况还是被一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屁孩拎着。

就算这小屁孩儿是个和尚。

“哦。”小葱后知后觉地将尔雅放回了地上。

恢复自由之后,尔雅狠狠地瞪了小和尚几眼,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又拧头瞧了瞧身后被一刀两断的栖身之树,回头,面无表情,盯着小葱,无语良久。

小葱茫然。

一阵冷风吹过,两个小娃娃大眼对大眼,相顾无言。

小葱记挂他的馒头,便友好地冲尔雅笑了一笑,迈着小短腿要往树洞那边去。馒头还在里面等着他捞呢,劈断树的时候,松鼠就跑了,没有带着馒头。

害了人还想畏罪潜逃?!

尔雅气极,竖起双眉,抬起小肉爪,伸出胖乎乎的食指,犀利无比气势十足地大喝一声:“站住!”

小葱吓了一跳,止步回头,表情无辜。

“树是你弄断的?”惊魂方定,尔雅说话也不像往常那么慢条斯理了。虽然她很少发火,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小葱很老实地点点头。

“那你过来。”

小葱不舍地看了看树洞,又巴巴地看了看尔雅,最后还是一步一蹭地过来了。短短几步,回了三次头。

“报上名来。”冤有头债有主,东方尔雅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难能可贵的是,小葱葱居然听懂了!双手合十,十分彬彬有礼地来了个真诚的自我介绍:“贫僧小葱,见过这位施主。”

没等他抬头,尔雅便以她短短五年人生历程中罕见的速度出爪,对着小和尚锃亮光洁的大脑袋咚咚咚猛敲了数下。

害她差点摔成肉饼,不可原谅!

打断她的好眠美梦,罪无可恕!

不得不说,她对敲木鱼的精髓无师自通,很得要点。敲得小和尚瞬间泪如泉崩。

“施主为什么要打贫僧?”小葱觉得十分委屈,但他是讲道理的好和尚。师父说了,山下的人都很弱,在没有弄清缘由之前,不能随意对他们出手。

这位小施主一看就很弱,尽管她敲人敲得很痛。

虽然出了气,但是尔雅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别看小和尚长得肉肉软软就像她娘亲画的葫芦娃似的,脑袋瓜也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实际上硬得很,她的手指头敲得好痛!

尔雅忍啊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嘟起小嘴对着已经红肿起来的小肉拳头吹了好几下。呜,大伯父说得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果然是蠢蛋才做的事。

“打的就是你。这树好端端地长在这儿,你为什么要弄断它?”一说尔雅还奇怪了,瞧这小和尚圆滚滚像颗肉球似的,树都快比他粗了,他到底是怎么把树弄断的?

“小蘑菇抢了贫僧的馒头,逃到树洞里去了。”小葱揉着脑袋,噙着泪水,吸着鼻子,撇着嘴,一说话,泪珠子一滚一滚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是好给动物乱起名字的习惯一点儿没变。

尔雅小小的心里一阵气闷。

她差点摔成一张肉饼都没这么委屈好不好,为了几个馒头,他至于哭成这样吗,泪包。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暴力行为给小和尚带来不小创伤的尔雅翻了个白眼:“小蘑菇是谁?”

“是一只松鼠。”

“……”

懒得再跟这呆瓜讲下去,尔雅跑过去往树洞里一探,底下果真有个小包裹,小短胳膊够啊够的,够不着……

“还不过来帮忙。”尔雅回头没好气地冲发呆的小和尚叫道,别看童音娇柔,却俨然带着些小小的威严。

事关心爱的馒头,小葱一把抹掉眼泪,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两只小短胳膊捞啊捞,还是差一点点。

“你怎么把树弄断的?”

“劈断的。”

“……再劈一次。”

小和尚点点头,这次不用力劈华山,小小一个化骨绵掌就搞定了。

馒头终于救了回来,小葱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非常神圣的人生大事,下意识地想要挠挠脑袋瓜子,却突然觉得后脖颈发凉,一道凛冽的目光像冬日的井水一样对他的全身上下进行着全方位的冲刷。

有杀气。

小葱下意识地将馒头往怀里紧了紧。

“道歉。”

“为什么?”小葱觉得莫名其妙,他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你差点杀死我。”尔雅陈述罪状。

“出家人从不杀生。贫僧才没有害施主。”小葱进行辩驳。山下的孩子太无理取闹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还救了她,却要挨打。

“你还说没有。你刚刚都承认这树是你弄断的,我在树上睡觉,差点摔死你知不知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小尔雅都没觉得累,可见她有多生气。

小葱摸摸脑袋,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从树上摔下来的!”他就奇怪天上怎么掉个人下来呢。

怪只怪他当时一心只想着捞馒头,听到尖叫声才反应过来出手相救,都没看到有人在树上。

“对不起,小施主,贫僧错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葱很乖地认错了。

“哼。”小尔雅奉送了一记鼻音以示愤慨,显然还没消气。

小葱从小在山上长大,生性单纯认死理,再加上师父经常教导他,做错了事就要改过,不仅要道歉,还要寻求他人原谅才行。

可是这位小施主看起来还是很生气,怎么样才能让她原谅他呢?

他捏着小拳头歪头使劲想了想,自己在寺里的时候,如果惹师父生气,通常只需要抱着他的大腿蹭蹭,就能获得原谅;如果惹师兄们生气,通常只需要出让一两个馒头,也就不生气了;如果师侄们生气了,通常是他们前来挑衅,直接胖揍一顿就好了,都不需要原谅。

眼下这个情况……

看了看尔雅跟自己差不多的小短腿,又看了看她的小身板,小葱果断采取第二种方案。

“施主,贫僧错了,这个馒头给你吃,希望你能原谅贫僧。”小葱强忍着肉痛,递过去一个馒头。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她,她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至少如果别人给他馒头,他就很高兴,多大的气都会消。

尔雅这下连感叹词都懒得奉送了,果断转身走人。

认错态度不诚恳,错加三级。

看着小施主转头就走,小葱愣住了。这反应是啥意思啊?代表她是原谅他了还是没有原谅呢?

呆在原地想了很久,眼见着尔雅挺着小身板气冲冲地快要消失在路尽头,小葱赶紧迈腿追了上去:“施主,等等!”

四、单挑&群殴

天弘寺雄伟壮观气势恢宏,但就连皇宫内院都免不了年久失修,所以天弘寺某个偏僻墙角出现个把狗洞,也是很寻常的事。

尔雅早先便是由这个小小的狗洞钻出寺外的。

此狗洞最早的发现者是尔雅的二伯父东方齐,当年他也是光顾此洞的常客。小时候为了来探望他在寺中养病的爱弟(尔雅他爹东方萌),东方齐向来不走寻常路的。

小小一个狗洞在沉寂多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它人生的第二个春天。

尔雅看起来纤细,其实身上的肉不少,能钻过这个狗洞纯粹是占了骨架比较小的便宜。但她忘了身后还拖着一条小尾巴,这小尾巴还长得很胖。

胖和尚小葱葱跟在尔雅屁股后头钻洞钻了一半才悲剧地发现,自己除了脑袋和脖子能钻过去,剩下的部位全部留在了洞外,尤其是圆滚滚的西瓜肚,死活塞不进来。

吭哧吭哧又努力了一番,仍是被卡在半截。

尔雅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一路上小和尚念经似的求原谅,早就求得她心软了,只是要面子嘴上没说而已。这会儿看见小葱被卡在狗洞里进不来,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笑,特别像她二哥养的那只爱翻跟头的大头龟,却仍是上来搭了一把手。

她伸出两只肥爪子,一左一右分别贴在小葱两侧的腮帮子下,双管齐下,像拔萝卜一样使劲拽着他的脑袋往外扯,边扯还边指挥:“快使劲儿钻!使劲儿啊!”

费力拔了半天,萝卜没拔出来,尔雅那两条小短胳膊扯长了不说,小葱更是觉得他的脖子都被扯细了。

帮了倒忙的尔雅还撅着嘴抱怨:“你看你,长得这么粗,都不知道减减肥。你平时到底吃了多少饭啊?”

小葱很认真地回答:“贫僧吃得很少!一顿才吃四碗饭……”尔雅瞠大眼,结果他还有补充,“再加五个馒头。”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饭桶!

“师父说了,吃太多会长胖,长胖了就练不好轻功了。二师兄说寺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所以贫僧每次都会少吃一点,留着下顿再吃。”小葱很自豪地向尔雅展示自己勤俭节约的优良品质。

你一顿吃得比我三天还多,有啥好得意的哟。尔雅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又问:“那你娘都不管你吗?”像她大哥平时吃太多,她娘就会吓唬他说小心长成一颗球,以后都不用脚走路,直接用滚的就行。

“娘是什么?”小葱一边老实地扮演萝卜,一边好奇地求解答。

小葱自有意识起,见到的都是出家人,出家人斩断红尘,很少谈论俗世的事情,而小葱又是弃婴,为了避免出现“为什么我没有爹娘”或“爹娘为什么不要我”这一类令人心酸又不好解答的问题,一空老和尚几乎下意识地摒弃了某些常识方面的教导,以至于“爹”“娘”这样对芸芸众生来说最紧要最亲密的称谓,小葱却完全不解其意。

老和尚自认为很体贴入微很用心良苦,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样就是在拉仇恨,也不怕人家亲生爹娘哪天砸上门来。

“娘就是娘啦,我就是我娘生出来的。你没有娘吗?”尔雅正拔得兴起,突然被小葱的问题惊悚到了,一时松了劲儿,被反弹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葱摇摇头:“没有啊。”

尔雅都顾不上受创的小屁股,瞪大眼又问:“那你爹呢?”

“爹又是什么?”

尔雅哽住了,小胖子这样反问,显然是连爹也没有的。

原本热火朝天的拔萝卜运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尔雅没有察觉自己看向小和尚的眼神充满了可怜与同情。在她看来,没有爹娘,是这个世界上顶顶悲惨的事情,其悲惨不下于三天三夜不准睡觉。

想到这里,她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你没有见过他们吗?”

“没有啊。”小和尚可完全不觉得自己可怜,忽闪着大眼睛很干脆地回答。对他来说,世上最亲密的人是师父还有师兄师侄们,爹娘这种东西有没有完全无所谓。

“哦。”尔雅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两个娃娃就这样,一个卡在狗洞里,一个蹲坐在地上,再度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没一会儿注意力又重新拉回到如何钻出狗洞这个难题上面。尔雅拔得累了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嘟着嘴愁道:“怎么办,拉不出来……”

完全没觉得这话很容易引起某种误解。

而小葱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常年练功,趴在地上再久也不会累,但是他怀里还揣着心爱的馒头,馒头可没有练功,这会儿估计都压成饼饼了。

压扁了的馒头也能吃,但滋味不怎么美妙。

想了想,小葱对尔雅说:“你撤吧,我自己来。走远一点点。”

尔雅一边打哈欠一边揣着好奇走远了几步,回头,小和尚还不满意:“再走远一点点。”

尔雅撅着嘴又走了几步。再一回头,小和尚已经出来了,正站在她身后傻兮兮地冲她笑呢,吓了她一大跳。

没等缓过神来,轰隆一声,墙塌了……

尔雅默默地看了良久,才慢条斯理地对他说:“你把墙弄塌了,小心大和尚找你赔……”

小乌鸦嘴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气急败坏的质问:“谁,谁把墙弄倒了?”

尔雅下意识地扯着小和尚落荒而逃。这小胖和尚傻乎乎的,被抓到了肯定不止打屁屁这么简单,说不定会罚他三天三夜不准睡觉。想想那可怕的光景,尔雅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小短腿迈得更快了。

小葱不明所以跟着跑。

那僧人听见动静跑过来,却只看见两个小娃娃快速逃窜的背影,拔腿便追。

尔雅平日里就是那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再加上人小腿短,跑了没几步就被抓住了,但马上又被小葱一把给救了回来。

追上来的大和尚愣住了,这小和尚一身洗旧的灰黄僧衣,显然并非寺中的高阶弟子,但是身手真心不错啊,刚刚那一招快如闪电,他还没看清,手里的女娃就被抄走了。

尔雅人小心思却转得快,才逃离魔掌反手便先声夺人,脆生生地恶人先告了一状:“坏和尚,欺负小孩子,不是英雄好汉!”

大和尚冷汗哗哗地流,脸色绿得像春天刚成熟的莴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转而向小葱问话:“你是哪个院的弟子?看到寺墙是谁弄倒的不?”

尔雅还来不及给点提示,小葱就老老实实地点着小光头承认:“是我震倒的。”话没说完,就接收到了尔雅迟来的信号,唬了一大跳,“施主,你、你的眼睛抽筋了?”

尔雅一个白眼翻了过去。这个笨蛋,不理他了,被捉去吊起来打屁屁也活该。

这和尚也是个练武狂热分子,见小葱身手不凡,不急着追究弄坏寺墙的责任,反而一时手痒,起了比武切蹉之心,唰唰两下摆出以武会友的架势,对小葱道:“小师弟身手不错,师承何处?师兄与你切蹉一二如何?”

小葱对这架势非常熟悉,师侄们每次欠揍了找上门来都以这架势开头。既然这位师兄诚心诚意地找揍来了,那他便诚心诚意地揍之吧。

两道身影同时一跃而起,短兵相接不过三招,大和尚趴下。

尔雅小嘴一撇,暗忖到底是这大和尚太弱呢还是小和尚太厉害呢?胜负未免也太没有悬念了一点。

大和尚趴下倒也罢了,好巧不巧武僧们练完功正好路过,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一时见猎心喜,连招呼也不打,就冲上来一个壮硕的武僧,凌空劈来一掌。

见是个孩子,这武僧倒也注意分寸,招式虽然劲猛,却都避开了要害。但小葱却没有这个顾虑,他揍师侄的时候向来实打实从不放水,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客气。

有了之前一役,尔雅对小葱这场比斗也有了信心,蹲在不远处,两手托腮看得十分起劲,间或打上一两个哈欠。只是对这大块头的偷袭有些不屑。

啪啪啪,大肉掌对小肉掌,小肉掌毫发无伤,大肉掌倒退三丈。大肉掌毫不气馁,反身再上,小和尚凌空一个侧身连环踢,大和尚倒飞出去,一去不复返。

一个和尚倒下了,十多个和尚站了起来。

武僧们前赴后继、勇于找揍的行为十分令人钦佩,冲上去的时候很生猛,被丢出来的时候同样生猛。

眼见小葱打得毫无压力,尔雅的瞌睡虫又冒了出来,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眯缝着眼,小脑袋像个不倒翁似的一会儿歪向东边一会儿倒向西边。

余下的武僧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呼啦啦上来一大片,将原本单纯的车轮战瞬间演变成了激烈的群殴。

尔雅的瞌睡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见大和尚们蝗虫一样包抄上去,将小和尚围得严严实实连个衣角都瞅不见,不由得大为不平,娇喝一声:“臭和尚赖皮!这么多打一个羞不羞!”

喝完还不解气,随手在地上捡了个小石子丢了过去,但由于暗器功夫不到家,神马也没有命中。

之前散落各处的落败武僧们纷纷拐了回来观战,见状安慰尔雅:“放心吧小施主,这位小师弟武艺高强,师兄们也不过试试他的深浅,不会伤他的。”

话是这么说啦,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一盏茶工夫,原本围成一个圈的武僧们便从中间开了花,一个接一个像散落的花瓣一样四处乱飞。随后只听得一声长啸,小葱从中心一跃而出,气定神闲地落在了一旁,双手合十宣了句佛谒:“阿弥陀佛。”

童音清越,面容平静,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打斗并不存在。如果忽略那滚圆的身材,倒真正称得上天人之姿。

武人向来臣服于强者,就算出家人也是一样。但这么多精壮武僧群起而攻之,却败在了一个还不到他们腰部的小娃娃手里,面子上不免有些挂不住,个个表情讪讪,不发一言。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直到尔雅一语打破平静:“小和尚打赢了,是不是就不用受罚啦?”

五、小葱入公府

寺里的围墙倒了是件大事,又牵扯到两个小豆丁,武僧们也无法决断,只好向上面反映情况。反映来反映去,便反映到了弘一大师那里。

弘一大师正忽悠老国公夫人忽悠得起劲,被这种杂事打了岔,便有些不悦。

待看到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娃子进来,特别是小葱那颗闪亮的光头一出现,弘一大师的一双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面上已经浮起了和蔼的笑容,仿佛迎风怒放的菊花开了满脸。他遥遥地冲小葱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葱便这样走狗屎运地见到了传说中的弘一师伯,虽然这时他还不知道。

道路是曲折的,结果是光明的,不管过程如何坑爹,最后总算殊途同归。

小葱对一空弘一这种鸡皮鹤发的老和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之意,一受到召唤便嗒嗒嗒跑了过去,顺带附上一记甜甜的笑容。

弘一伸出枯枝般的大手在小葱的光脑袋上摩挲了良久,久到尔雅靠到她奶奶身上打了十七八个哈欠,他才悠悠一声长叹,一脸享受的表情,仿佛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好久没有碰到新鲜的奶娃子了啊,手感就是好。”

那表情,那语气,与鸡鸣寺某个老和尚如出一辙。

一时众人侧目,纷纷赠以白眼,尤以尔雅为甚。

小葱却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因为弘一为他摸头顺毛的手法与师父一空乃一脉相承,他虽然离开鸡鸣寺没多长时间,却相当的怀念。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姜还是老的辣,弘一大师一眼就看出来小葱并非天弘寺出品。话说天弘寺已经很多年没有养出这样灵气逼人的小奶娃了,怨念。

“贫僧小葱,从鸡鸣寺来的。”小葱是有问必答的好孩子。

尔雅将脸埋进奶奶怀里闷笑,这名字真是听一次笑一次。

“哦?小葱啊,一空师弟最近可好?鸡鸣寺的粮食够吃不?”弘一大师一想到他那比铁公鸡还抠比驴还倔的师弟,就忍不住内伤。

“老爷爷你认识我师父呀?师父很好,寺里的粮食不太够,所以贫僧每顿都吃得很少。”说完还拍了拍瘪下去的小肚子以示佐证,招来尔雅隐讳的白眼一记。

想了想,小葱偏头问道:“老爷爷你知道弘一师伯在哪里不?师父让贫僧下山来找师伯,那个……那个指点迷津。”小葱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师父说的这个词,不过是什么意思就完全不知道了。

“老衲便是弘一。你就是师弟几年前收的入室小弟子啊?果然是个好孩子。”弘一大师是真心忌妒啊。为什么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好娃娃都让一空那瘦皮猴给捡到了。他想不通啊。

“原来你就是弘一师伯啊。”小葱恍然大悟。

师伯师侄相见欢,小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将一路迷失方向,馒头遭抢,遇上尔雅,钻不了狗洞震坏了围墙,又莫名其妙打了一场群架的点滴琐事丝毫不漏地交代得干干净净。

弘一大师耐心地听完,并对小葱独自下山勇夺干粮处变不惊以少胜多等一系列勇敢行为表示了高度赞赏,赞得小葱笑开了花,毫不吝啬地展现了他对师伯的爱戴之情,送上大大的拥抱及糯糯的香吻各一,并附带被压成饼状的馒头一个,作为见面礼呈上。

逗得弘一大师哈哈大笑,脸上的菊花一直未曾谢过。

破坏寺墙之事自然不了了之。众武僧在得知自己败在了年仅五岁的小师叔手中,感觉无颜留在此地,纷纷捂脸遁走。

尔雅对小胖子的溜须水平大有改观。

“小葱要师伯指点什么迷津啊?”联络完感情,弘一大师笑眯眯地切入正题。

“师父要小葱入世,说红尘中有小葱的机缘和真心人。师伯,红尘在哪里啊?小葱都找不到。还有,什么是机缘,真心人又是什么?”小葱将一肚子的疑问倒了个干净。

尔雅听到现在才弄明白小和尚下山干吗来了。什么红尘啊机缘啊,听起来就很高深莫测,她也不懂。不过真心人嘛,她倒是知道。

像她爷爷奶奶、伯父伯母、爹爹娘亲,都是各自的真心人。所以真心人就是一家人嘛。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你师父可有书信让你捎来?待师伯看了再说与你听。”弘一大师没有回答小葱的问题,反而笑眯眯地看了尔雅一眼,眼中颇有深意。

老国公夫人似有察觉,默默地看了看怀里哈欠不断的小孙女,又看了看弘一大师膝边白玉似的小和尚,若有所思。

小葱在怀里掏啊掏,掏出来几个压扁的馒头,又掏出来一个柳枝做的鸟笛,最后终于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了弘一大师。

弘一大师几下看完,心中不由得大叹师弟的老奸巨滑,信中扬扬洒洒一大堆废话,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其实中心思想就两条,第一,别让他的爱徒挨饿,第二,解决爱徒的俗世情缘。

第一条还好说,这第二条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嘛,若无机缘,还真是难以办到。不过信中提到的这个八字,命格极贵,司南,主金,倒还真有些意思。

“老夫人,老衲记得阿萌的长女乃是闰年二月末所生,命格主水,可是这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弘一大师笑着向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点头:“正是。”

“那便是了。老衲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老夫人能够担待。”

“大师请讲。”

“小葱这孩子虽有佛缘,红尘俗务却未了。老衲适才掐指一算,他与贵府的缘分却是不浅。只怕日后的机缘也与小姑娘相关。如此,想请国公府代为照应小葱一二。”

老夫人略一沉吟,便点头应道:“既是大师所托,国公府责无旁贷。说起来小葱是贵师弟之徒,算起来与我家萌儿也是师兄弟,我家这小丫头按辈分还得叫他一声师叔。老身自然拿他当自己的亲儿孙一样疼的,大师放心便是。”

弘一双手合十拜谢:“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老夫人心慈,日后必当福泽绵长。”

“谢大师吉言。”

弘一大师低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小葱,露出一个爆米花般的笑容,回答了他之前提出的问题:“小葱,入世便入红尘。你的机缘在镇国公府,且随老夫人去吧。”

镇国公府真是个好去处,解决小葱的温饱不成问题,即使他再能吃,也不至于饿着。且他与小丫头的八字十分相合,日后机缘也必有牵连,他提早做个顺水人情,可谓一箭双雕。

小葱就这样迷糊着被划入了镇国公府的管辖范围之内。

而尔雅半梦半醒间隐约听了个大概,别的好说,只这“师叔”一事让她有些不喜。撇撇嘴,虽然她不讨厌小和尚,但任谁头上突然多了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师叔,心情都不会很美丽的。

镇国公府是夷陵州身份最贵,名头最响的豪门世家,传说中打个喷嚏,整个夷陵都要抖三抖的超级大户。

老镇国公是开国元勋,当年随老皇上四处征战,用赫赫战功为儿孙换来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如今已告老还乡,赋闲在家带孙子。

长子东方玉为公府世子,将来承袭爵位。不过东方玉在京城还有差事,夫妇二人待在京城的时间较多,鲜少在家。育有一子,放在父母身边。

次子东方齐如今任太子府詹事,夫妇二人也是常年待在京中,只把长女放在了父母身边照看,小一些的长子带去了京中。

幼子东方萌一家则一直待在夷陵家中。这三房人丁颇兴旺,两个大人四个小孩外加东方萌夫人燕鸿肚子里揣的那半个,一共六口半人。

尔雅便是三房排行最末的娃娃,不过现在已经荣升长姐,只待娘亲肚子里那个小的呱呱坠地了。这次去天弘寺,她还特意给目前那还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的小娃娃求了个平安符,走之前还让弘一老和尚开过光,这会儿正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地牵着奶奶的左手往落枫院里走。

奶奶的右手牵着小葱和尚,奶奶让她管他叫师叔,尔雅叫不出口。

此刻,小葱正低垂着溜圆的脑袋,耷拉着大眼,嘴巴撅成能挂油壶的形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名为“我不高兴”的气息。

本来嘛,下山找到了师伯,师伯又这么和蔼可亲,他心里很高兴的。天弘寺与鸡鸣寺一样是寺庙,环境又是他所熟悉的,他以为就这样在天弘寺历练一段时间便算入过红尘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到鸡鸣寺,重返师父温暖的怀抱。

哪里晓得师伯又要他跟着老奶奶和小施主到他们家里来哟。

虽然老奶奶也很亲切,小施主除了爱睡觉,爱敲他脑袋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好,可他是个和尚呀,和尚不待在庙里,要去哪里?

所以说红尘历练神马的,最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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