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尾,可信吗?
——语文教材中关于实然与应然问题的探讨

2015-01-31 12:53崔益林
中小学教师培训 2015年8期
关键词:白杨树泥土事物

崔益林

(海安县紫石中学,江苏 海安 226600)

让我们先来看这样一个课堂教学案例:

一天,当笔者和学生一起分析《愚公移山》最后一段的时候,突然,一个学生举手提问。

生:“老师,《愚公移山》的结尾,这样安排,可信吗?”

师:“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生:“因为根据地理学的理论,我认为愚公要想移走这两座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什么作者最后却用这样一个神话般的结尾来收缩全文呢?”

师:“很好!这个问题大家思考过吗?”

生:……

这样的问题,其实在我们的语文教材中不止出现过一次,这里涉及一个哲学上的问题,这就是关于实然与应然的问题。所以,笔者结合自己平时的语文课堂教学,谈一谈语文教材中关于实然与应然的处理问题。

所谓“实然”与“应然”,顾名思义,“实然”就是事物存在的实际状况,而“应然”就是指在可能的条件下事物应该达到的状态,或者说基于事物自身的性质和规律所应达到的状态。一般来说,作为事物的现实表现样态之实然,总是与应然之间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脱节或背离;而作为事物客观存在本性及其理性要求的应然,也定是超越其外在表现的。正是由于事物应然的存在,才使得事物的实然状态的改善成为必要与可能。说到底,实然层面和应然层面的关系实际就是客观实际和主观愿望的区别。

那么,在现行教材中,又是如何处理关于实然与应然问题的呢?这里我们不妨以苏教版教材为例来谈谈这个问题。

一、为文章主题的凸显,实然应为应然

我们知道现代小说家茅盾于1941年创作了《白杨礼赞》一文,文中在刻画白杨树时这样写道:

“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通常是丈把高,像加过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像加过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不旁逸斜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

只要有一点植物的知识就不难想到,“笔直的干,笔直的枝”,“丫枝一律向上……绝不旁逸斜出”,“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这样的树事实上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更何况是高大的白杨树,但是作者为什么要这样来刻画白杨树呢?这就涉及实然与应然的问题。因为作者为了达到表现北方军民抗日精神的目的,就必须着力来刻画白杨树,甚至要违背常理,尽力把白杨树刻画得与北方的抗日军民一样。

试想如果没有这样的应然处理,怎么能达到歌颂北方抗日军民的目的。所以为了歌颂北方抗日军民,“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课文那样写白杨树就不足为怪了。

回过头来,我们再来看《愚公移山》这篇文章,如果写到文章的倒数第二段结尾,应该也是正常的,但是写到这里,所谓的“愚公移山”精神,还有说服力吗?为了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真正起到传递正能量的效果,作者巧妙地运用一个具有神话色彩的结尾,将人与自然的矛盾得以解决,充分表现了愚公移山精神的伟大。正是由于课文中一个“年且九十”的老人每天挖山不止的行动,感动了天帝,所以才出现了“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的美好结局。正是这样的美好结局,让人类征服自然的理想得以实现,让愚公移山的精神得以弘扬。否则这样的矛盾哪年哪月才能解决啊?!

还有像《天上的街市》最后一段“那隔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作者为什么要将实然的材料进行应然的处理?不就是为了充分地表现作者对光明、自由、幸福、快乐生活的追求和向往这样的主题吗?

所以,为了凸显文章的主题,在实然的材料中必须进行应然的处理。

二、为作者情感的表达,实然应为应然

无论从何种角度分析,毋庸置疑,朱自清的散文《背影》都是一篇被称为“天地间第一等至情文学”的作品。作者能够在淡淡的笔墨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感情,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者对其父亲朱鸿钧深深的怀念。尽管文章没有半点矫揉造作,但是却有一股动人心弦的力量。就是由于他那朴素的文字深深地感动着每一位读者,所以,长期以来一直作为现代经典散文被收录在我们的语文教材中。

但是,我们在分析这篇文章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暂且不说其他内容,就说那四次流泪,就让你觉得有些茫然。

细细分析一下,一个20岁的大男孩是不是还要父亲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而且在离别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么轻易地掉眼泪。我觉得有些不可信,那究竟是什么问题?同样,这就涉及一个实然与应然的处理问题。

《背影》中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流泪,甚至流过四次泪,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但是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年岁,内心的感动肯定会有的,甚至是强烈的,所以作者为了情感表达的需要,着意写了四次泪。再说这篇文章是一篇回忆性的叙事散文,回忆中的“我”看上去要比现实生活中的“我”更加懂事,所以文章中的“我”就是一个应然状态下的“我”,唯有这样处理,才能更加表达作者对父亲的爱,对父亲的忏悔,对父亲的愧疚……

再如有人在评价吴均的《与朱元思书》时,曾这样说道:读《与朱元思书》,如读一首好诗,因为它不仅有词采隽永、音节和谐的诗一般的语言,更洋溢着清新淡雅的诗情;读《与朱元思书》,如赏一幅画,因为它不仅有特色鲜明的景物,更有明朗洒脱的画意。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自富阳至桐庐”,其间“一百许里”的美景应该很多很多,但是为什么作者只写了“天下独绝”的“奇山”和“异水”。尤其是在写“奇山”时,更是用了让我们有些不可思议的“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的优美语句;在写“异水”时,同样用了让我们产生奇思妙想的“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的优美语句。

作者为什么要如此美化这里的山和水,这里的山和水真得这样美吗?其实这里同样涉及材料的实然与应然的处理问题——作者为了强化“具有一飞冲天般雄心的人,只要看见这样的高峰,一定会沉迷于此时此刻的山景而不做非分之想;曾经为世俗之事所缠绕的人,只要望见这样的山谷也一定会流连忘返,宁愿遁迹山林,不做凡夫俗子”这样的情感,必须这样写,也只有这样写,才能为作者在文后发出“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谷忘反”的声音做最好的注脚。

所以,为了情感表达的需要,在实然的材料中必须进行应然的处理。

三、为故事情节的发展,实然应为应然

苏教版八年级(上)的《甜甜的泥土》是台湾作家黄飞写的一篇微型小说,主要情节是二年级学生王小亮在八岁生日那天收到妈妈送给他的一包奶糖,因惧怕后妈和爸爸发现以致挨打,他将奶糖埋在雪地里,因气温回升,奶糖最后化为一抔“甜甜的泥土”。

按理说,文章所反映的故事从实然的角度来考虑,应该是一个悲剧,但是作者并没有这样去做,而是别出心裁,在结尾安排了一个喜剧的结局。

文章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一夜之间地温回升,冰雪消融了,糖浆和雪水混在一起,渗入大地”……“小亮情不自禁地伸出冻裂的小手指,抠起一点泥土放在舌尖上——”……“他,又笑了:那泥土,甜丝丝的”。

这是一个诗化的结尾,意蕴丰富的结尾,给人无穷联想的结尾。那甜甜的泥土寄托着“过去的妈妈”对儿子王小亮的至爱至情,滋润了小亮伤痛的心田;那甜丝丝的泥土,也饱含着学校老师、传达室老头对小亮的爱心……这些人的爱,让这些离异家庭的孩子获得了应有的爱和幸福,从而产生生活的渴望和动力。

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我们知道:在古代希腊的神话中,就把大地比作“母亲”;中华民族历来也认为“坤为地,为母”,“万物生于地,人生于母亲”,厚德载物,地生万物,没有偏袒。母亲的胸怀应该像大地那样宽广,那样慈爱,那样公正,她会给每一个孩子以温暖和热爱,使他们幸福成长。这就是这篇小小说的主旨和蕴涵所在。

文章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喜剧的结局,表达了离异家庭的孩子渴望得到母爱的强烈愿望,也告诉人们人间的至亲至爱应该犹如宽广厚实的大地,无所不在,无处不有。

所以,为故事情节发展的需要,实然的材料可以进行应然的处理。

其实,为了文章的需要,“实然”和“应然”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有时实然应为应然,有时应然会成为实然。所以,笔者认为,造成“应然”与“实然”的鸿沟应该是思维上的问题,一旦我们打通了思维的通道,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占据了语文教学的主阵地。

由此延伸开去,不仅我们的语文课堂可以从当前语文课堂的实然出发,适当合理地提出既能提高语文知识,又能提升语文素养的语文课堂应然,使之成为真正的语文。尤其应当引起我们重视的是,我们的作文教学,更应当在作文材料的处理上做到实然与应然的统一,也就是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有机统一,一旦如此,不论是我们的语文课堂教学,还是作文教学,都应该会取得突破性进展,也能够为新时代下的语文课堂教学改革画上精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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