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元对黄宗昌《崂山志》的继承与创新

2015-03-29 05:33苑秀丽温爱连
东方论坛 2015年1期
关键词:华阴崂山

苑秀丽 温爱连

(青岛大学 思想政治教学部,山东 青岛 266071)

周至元对黄宗昌《崂山志》的继承与创新

苑秀丽温爱连

(青岛大学 思想政治教学部,山东 青岛 266071)

周至元作为即墨黄氏之外甥,对其舅氏之祖黄宗昌极为崇拜。其《崂山志》不仅具有继承黄宗昌为崂山立传的自觉的写作意图,而且在写作特点上也深受黄宗昌影响。但周至元严守山志传统体例,与黄宗昌借山志以寄慨颇为不同。故两部《崂山志》,一平实客观,一多抒己见;一重视历史源流的梳理,一种偏好沿途环境的描写。可谓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黄宗昌;周至元; 《崂山志》;写作特点;比较

黄宗昌借著述山志以发悲慨,周至元为导引游客而作山志,二人从不同的目的出发,辑录诗文,钩沉经籍,为崂山胜境立传。在写作特点方面,周《志》在继承黄《志》的同时,又有与黄《志》不同的特点。本文拟探讨两部《崂山志》在写作特点方面的异同。

一、周《志》对黄《志》写作特点的承袭

同为崂山立志,周至元在写法上不能不受到黄宗昌的影响。就写作特点而言,周《志》对黄《志》的承袭,最明显地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第一、周《志》吸收了黄《志》卷首语的写法。黄宗昌《崂山志》在每卷的卷首都有一段对该卷内容的总结概括。如在《名胜》卷首曰:

物之贵乎著者,为其得于天者,有以发其光,斯贵之。而大文不饰,大德不见,大玉必璞,又何以称焉?光不在人,耻所以眩之者也。夫天地自有之良,岂以有所藉资为名称哉?而或则以事不出于增加,名弗著也。夫名山大泽,岂其待人后兴乎?崂之盛也,高与为高,大与为大,朴与为朴,秀与为秀。幽倩夷险,入其中而静观,不妄具自有之色象。即一域而造物之蕴,足证俯仰。况山海所会,气大而力举,贞斯安焉,为难变哉![1](P25)

概括说明了崂山得之于天的高、大、朴、秀之气,是“天地自有之良”,要想人为地改变是很难的。

周《志》吸收了黄《志》卷首语的写法,在每卷的卷首也有一段对本卷的总结概括语。如卷一《方舆志》曰:

山志,无所谓方舆。所为方舆,志山之所属耳。若夫山川形势之于天,疆域沿革变之在人。明其山脉,析其河流,而山之本末可以察;考其名称,载其更易,而山之兴废足以识。他若港湾之出没,岛屿之罗列,村市之散布,风俗之淳漓,在在皆与山事有关,特详叙以备览焉。[2](P1)

不仅记载了崂山的位置、名称、沿革,而且还记载了山脉、河流、港湾、岛屿、气候、村市以及风俗歌谣。

第二、周《志》对黄《志》“山史氏曰”的写法也有借鉴。黄宗昌自号“山史氏”,黄坦自号“秋水居士”。黄《志》中的“山史氏曰”出现过7次,“秋水居士曰”出现过2次,均为作者本人站出来直接发表议论。如:

山史氏曰:名实之际,人所易淆也。役末而忘本,徒浮慕焉,此人心之所以失,而因缘附会者之窃声而至也。劳之名胜非袭取,盖实有诸己者也。君子而切反身之思,触类相感,即一时物理,亦皆有性情之助焉。况以崂之大而造化之蕴体无不具乎?嗟乎!由今而观,人伦之外无世道,出处之外无人伦。考槃寤歌,斯文在兹,君子之求自尽于二崂间者,夫岂虚声而已哉![1](P41)

秋水居士曰:造化之力,粹精於专一者也。夫惟专一,故五官之用静而不纷,器虚而道生矣,故诚无不明者。慈霑,初一乡人耳,无大智识,而竭一诚以相向,耳目心思皆效灵焉。固知气之所至,形开神发,天地万物可呼吸通之耳。彼工于外者,志繁而神不守,于道何有哉?吾谓禅门,当以真诚为本。[1](P56-57)

这种写法显然来自于《史记》的“太史公曰”。对此,周至元也有借鉴。周《志》

有两处使用了“山史氏曰”的形式发表议论。一见于《崂山志·人物志》节义部分有:

山史氏曰:地灵人杰,岂虚语哉!而二崂山海所萃,人性刚直,男女皆重名节,视死如归。此篇所在不过百之一二耳。然亦足砺末之颓风矣。[2](P172-2)

一见于在《崂山志·懿行》部分有:

山史氏曰:尝闻舅氏黄公黻亭曰烈节易,贞节难,贞节而出于贫家,则尤难。二崂山瘠民贫,其茹苦守贞者,皆有过人之操,非素封之家有足资以恃者也。嗟乎!涧底瘦竹,霜后愈青。岭上孤松,雪里倍绿。山之所成,类可知矣。[2](P172-4)

这两处“山史氏曰”的形式,主要用来说明他将贞洁烈女收入《崂山志》的原因。不仅其形式源自黄《志》,连“山史氏”这一自号,也从黄宗昌那里照搬而来。

二、周《志》写作特点的新变

黄宗昌作为一位失意的政治家,常常借山志而发抒满腹牢骚;周至元虽然也是一位诗人,但是他在《崂山志》的写作中,却首先是一位史家。因此,黄《志》亲历者的眼光、重描写的游记笔法和随意地穿插议论等特点,在他这里一变而为旁观者的视角,更为客观的史家笔法和重叙述而少描写的写法。这种变化主要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第一、黄《志》文笔典雅朴实,时杂个人真知灼见;周《志》文笔平实,几近纯客观的叙述。

黄《志》是一部愤世之作,处处充溢着黄宗昌对时事的贬褒评价、对自身遭遇的愤懑和不满,以及对高洁之士的敬慕和称赞。黄《志》《名胜》卷对凌烟崮作如下记载:

峭然壁立,径偏侧,攀援乃得渡,恐不及持则失足,游人惮之。上有石塔,下有洞,为元使臣刘志坚修道处,其遗蜕在焉。天启辛酉,雨,大洞石崩。蜕见,肤发宛然无损,人相传为道人死不朽,抑知人之所以不朽者,岂发肤也耶![1](P27)

周《志》《形胜志》对凌烟崮的记载:

在高架崮西。磊砢如堆阜,自峰阴援壁始得上,一不慎即坠深涧。颠平衍可列房宇。有丘,为老师傅坟。下即云岩子藏蜕处。[2](P37)

同为对凌烟崮的记载,黄《志》既有对凌烟崮周围环境的描写,还记载了刘志坚遗蜕之事,而且还对此事发出感慨“抑知人之所以不朽者,岂发肤也耶”。而周《志》作为近代人所著,遵循志书“述而不作”的传统规范,仅作客观的叙述。再如华阴山居,黄《志》的记载如下:

华阴山居,高文忠所潜伏,劲节于七疏削籍之后者也。虽授之自赵氏,而天产华阴,以待气数之自合,则文忠持刚,大于两间者,具有本末。山之光,千古如在矣。述其略,以识遭逢云。

高弘图,号硁斋,胶西人,登万历庚戍进士。性沉毅,器宇宏阔,不以斤斤伤大体。宽于处君子,严以待小人。居朝端,其以去就死生之义,为必不可屈者也。尝自矢曰:“有道无道,恃吾魄力耳!苟吾先无以自容,则负朝廷之甚,是不如深山老矣!”当魏寺煽乱时,公为侍御史。惮公,急欲得公,挟威福召公,公不顾,数为上指其奸。削公籍,公毅然去。烈皇帝知公,重公风节,擢居高爵,乃不惩於阉人,仍使任,事公为少司空。宦官张彝宪者,授敕核部事,坐据尚书上。公至,则与川堂主宾见,彝宪请堂上坐,公拂衣入小吏舍,探印箧署受事而退,退而拜疏曰:“部堂公座,尚书正面,侍郎居侧。侍郎,侍尚书也。今益以内臣彝宪且据尚书上,岂臣侍内臣者耶?”奉旨撤彝宪席,而彝宪请别开府,则召公计事。公谢病,七疏乞休,乃再免冠去。此华阴所以得友君子而正山泽之气也。未几,而余亦罢斥。尝奉教华阴,而得公之所以自立者,毅而果,虽小必力,况大乎?盖取必于无愧无怍,而去就死生,其不足为公移其操者也。未几,而公以全城,起补南少司马。余亦在全城列,而无如忌之者尚秉钧何?余送之,公曰:“君无憾也。朝廷重君子而不知小人之在侧,则未见君子谁是也。朝廷既知我用我,而不使居左右,亦与不知君等耳。吾以朝廷固求知者,吾何敢辞?姑出而待其后乎?”未几而天子死社稷,闻公留都定策,非其志,勉为相。未几而闻公且罢相,未几而闻公不食死。嗟乎!华阴其不朽矣!余独何人,尚作深山老乎?[1](P67-68)

周《志》在一系列关于太古堂的诗歌之前,仅作了以下介绍:

在华阴村,为胶西高文忠公弘图别墅。其先时,地乃赵隐君山林,曾筑有皆山堂、白雪轩,后以授文忠,是更颜曰太古堂。至弘图南都尽节,后转归胶西王大令锦,今聚族居者皆王室后裔。[2](P119)

两相对照,则黄《志》重在为高弘图立传,并借此表达自我感慨,而周《志》则仅仅做了简要的客观性介绍。二者的繁简与侧重点是非常明显的。又如黄《志》之《别墅》卷不仅介绍了别墅的位置、更易,而且更多的是对所居者个人生平的介绍,对其卓然自立高洁品质的敬慕。周志仅记其具体方位、所居何人以及更易状况。

第二、黄《志》沿路而叙,文同游记,侧重于环境的描写;周《志》则按类分目,偏重具体的叙述和考证。

黄《志》之《名胜》卷对崂山风景名胜的记载,以单独列为一处的有69处,但该志采用沿路而叙的叙述方法,文同游记,其中所收崂山风景名胜远远大于这个数字。如其中对“三标山”的记载如下:

其南峰垒石成洞,可容数百人。……其北麓有白榕庵,……庵据高台,面西涧所环也。台下竹千竿,门左一老藤下垂,缘而入,茅屋轩然,无障塞自外来者。绕涧数折,从松弯觅径,乃达庵前。三标之南为慧山、劈石口、锥儿崮、纱帽崮、笔架山;三标之北为峡口,又北为起仙台;延北而东,其山水环抱,苍然古柏下者,醒睡庵也。又东为豹山,其上嶙峋特出,较群峰独尊。折而东而南为上庄,环翠而迎阳,有亭焉,有堂焉,逸而得安,其蕴欲出,吾家昱伯居之。峙其东者,鹤山也。[1](P36-37)

而周《志》之《形胜志》关于“三标山”只有如下一段记载:

高四百米,山颠有三峰矗立故名。其东下山势陡峻,不可攀。陟游者,须由西南始得登。[2](P20)

黄《志》对山标山的记载中不仅描写到山标山的地理环境,而且还写到了慧山、劈石口、锥儿崮、纱帽崮、笔架山、峡口、仙台、醒睡庵、豹山、上庄等等。而周《志》仅对山标山的高度、得名、山势做了简要说明。

周《志》之《建置志》将崂山的道观类分为宫、观、庵、庙、殿及废观四十八座,释刹类分寺、院、庵、庙、遗址、废刹共十八座;对他们的地理位置、建筑时间、修建者以及部分废观、废刹的废置时间及原因都有记载。黄《志》卷三《名胜》将宫观作为附录辑录。收录上清宫等12座宫,华严庵等16座庵,明霞洞等3洞,大多两三句话,或者只收录一个名字,对这些宫观的历史谈的也比较少。以上清宫为例,周著《崂山志》在一系列关于上清宫的诗歌作品之前,有以下一段介绍:

又称上宫,在明霞洞南下,距青山村约三里许,适当谷底。四周峦峰,……为栖真佳地。宫与太清,同为华盖真人之别馆,亦建于宋初。其后邱长春居此最久。入元后,半就倾圮。大德中隐真子李志明鸠工重新,……。至明隆庆间,孙真人紫阳成道于此。因踵事增修,后殿祀玉皇,前殿祀三清。今三清殿已废,惟玉皇殿尚存。邱长春在此,留有不少石刻,……宫南有长春衣冠冢。绕宫之异卉古木最称繁盛。门前之银杏两株,……洵为数千年物。而宫中之白牡丹,……相传即《聊斋志异》所称香玉者也。[2](P85-86)

同为介绍上清宫,黄《志》则作如下记载:

上清山峰峻极,群岫蜿蜒,完密而宏阔,藏聚不露,栖真者于此,得静力焉。宫前两银杏树,大可荫数十人,深潜中物候,若自为有余者。宫旁有石洞,有朝真桥、迎仙桥。洞跨二桥上,息机之士,宜其入而不出也。[1](P39-40)

相比之下,周《志》对上清宫的位置、建置时间、历代居住者、宫殿的建废、周围的文物古迹以及上清宫经历的变迁一一介绍,黄《志》则着力描写上清宫的环境。二者差异是非常明显的。

总之,生于末世,备受排挤的黄宗昌,更多的是借山志之“酒杯”,浇自家之“块垒”,往往于人物、景点乃至周围环境的介绍和描写中,不自觉地引发出深沉的牢骚和感慨,从而在写法上突破了山志固有的传统。而周至元则是从对崂山深切的热爱出发,继承外家传统,为崂山立志,故其《崂山志》明显表现出对山志传统的回归,其客观平实、考镜源流的笔法,与黄宗昌《崂山志》实有不同。二书一为诗人之志,一为史家之志,各具风采,不可偏废。

[1] 黄宗昌. 崂山志[M].台湾新北:文海出版社,1961.

[2] 周至元. 崂山志[M]. 济南:齐鲁书社,1993.

责任编辑:潘文竹

A Comparative Study of Huang Zongchang's and Zhou Zhiyuan's The Orography of the Laoshan Mountain Based on the Their Respective Characteristics

YUAN Xiu-li WEN Ai-lian
( Dept of Political and Ideological Education,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

Zhou Zhiyuan, whose mother came from the Huang family in Jimo, had a high respect for Huang Zongchang, an ancestor of the family. Therefore, he inherited the writing intention from Huang Zongchang to write an orography for the Laoshan Mountain. And his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were heavily influenced by Huang Zongchang's book. However, quite different from Huang, who would like to express his own feelings through the orography, Zhou followed strictly the traditional rules of writing an orography. Therefore, of the two books, one is natural, objective and focusing on the review of the historical origin; and the other tends to make subjective comments on 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description of the environment. Both of them have their own features and merits.

Huang Zongchang; Zhou Zhiyuan; The Orography of the Laoshan Mountain;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comparison

I207

A

1005-7110(2015)01-0079-04

2014-06-26

苑秀丽(1968-),女,山西临汾人,青岛大学思想政治教学部教授,主要研究伦理学和文化学;温爱连(1975-)女,山西岚县人,太原理工大学现代科技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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