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林的葬礼》中回族族群的民族文化与民族意识研究

2016-03-15 14:13蒙冬英
湖南邮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穆斯林的葬礼民族意识回族

蒙冬英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泉州362000)

《穆斯林的葬礼》中回族族群的民族文化与民族意识研究

蒙冬英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泉州362000)

文章立足于我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中表现回族人民传统文化和现实生活的长篇小说《穆斯林的葬礼》,对小说中回族族群身上具备的民族性进行分析,主要从民族文化心理内涵、民族身份认同以及民族意识方面展开。探究民族历史车轮在发展的道路上滚滚前行之时,回族人民身上所体现的民族生存与生命的意义,以及回族人民对本民族共同体的认同与想象,更重要的是分析回族人民在文化与信仰的追寻中如何坚守自己的民族意识。

《穆斯林的葬礼》;民族文化;心理认同;民族意识

1 回民族文化内涵的呈现

各个民族在漫长的历长河中跌宕起伏,相应的在发展过程中各自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民族特色而屹立于民族丛林之中,因而任何的民族文化都蕴含其特定的内涵,向人们承载着和传递着本民族独特的丰富信息。无论是人们的共同信仰、心理结构、民族精神、价值观念,还是人们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行为规范、宗教信仰等,都是各个民族之间互相区别的标签。霍达真正以自己的母族和历史题材进行创作的《穆斯林的葬礼》,被评论为我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中第一部成功表现回族人民的传统文化和现实生活的长篇小说,是“现代中国百花齐放的文坛上一朵异卉奇花,傲然独立”。小说通过讲述一个琢玉的穆斯林家庭在一九一九年到一九七八年这六十年间的历史变迁,用三代人之间的命运起伏以及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呈现了回回少数民族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心理内涵。

霍达在《穆斯林的葬礼》后记中描述“我无意在作品中渲染民族色彩,只是因为故事发生在一个特定民族之中,它就必然带有自己的色彩。”因而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呈现给人们的是一个极富新鲜感和神秘色彩的穆斯林世界,它时而庄严、时而肃穆、时而繁冗、时而酣畅、时而大气磅礴而又时而安然静谧,亦如冰心在序言中表述的“看了《穆斯林的葬礼》这本书,就如同走进了一个完全新奇的世界”,让人如置身于一幅少数民族气味浓厚的巨幅画卷,与穆斯林们一同在历史的长河中感受回回民族的民俗宗教色彩意味。《穆斯林的葬礼》中大量提到了中国回民族历史,其中无论是对于伊斯兰教教义各个方面的具体描述,还是对于回族中迥然不同的饮食生活起居、婚丧嫁娶等风俗习惯叙述,都是回族穆斯林的文化特色展示。《穆斯林的葬礼》中描写的穆斯林饮食,琢玉老人梁亦清常常叮嘱两个女儿“那些汉人吃的可不能买”以及回族饮食习俗多次提到的“清真”、“回族人只吃牛羊肉不食猪肉,不喝酒,只饮茶”等等的饮食生活习惯,都是对于回族人民共同饮食上的真实刻画和描写。而在礼节上,穆斯林视“拿手”为双方之间最珍贵的礼节,韩子奇决定跟随梁亦清琢玉学艺,拜师的时候两人请的是“拿手礼”,梁亦清的儿子韩子奇和陈舒彦结婚的时候双方的家长也是请的“拿手礼”,双方都伸出手,两手紧握在一起,正是穆斯林生活中最珍贵的礼节。此外,回族人民信仰伊斯兰教,教徒需要每日诵经祈祷,出自于回族人民对于宗教信仰的坚持,因此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回族老人梁亦清的女儿梁君璧能够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每天做五次礼拜,体现回族人民对宗教信仰的遵守。而书中提到的葬礼习俗,回族子民死亡的遗体都要经过洗礼、修整,必须让阿訇为其念《古兰经》,让死者在阿訇念读古兰经的声音中埋葬,安然离开人世,不管是琢玉老人梁亦清还是新时代知识女青年韩新月的葬礼,作为回族子民后代的他们,葬礼也都依随回族的一切民俗文化要求。饮食生活习俗、宗教信仰、礼节民俗的描绘,不仅仅是对回族穆斯林回归本民族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和特殊风貌,更是透过三代人从内在上显示了回民族深层次的民族文化心理内涵。

宗教信仰与民族风俗是少数民族的民族文化心理内涵和民族精神的最佳体现,《穆斯林的葬礼》中大量地提到了回民族宗教信仰和民族风俗习惯,皆也出于回族人民的民族个性和民族精神,是回族群体生活在社会中所具备的共同心理结构。果戈里曾说:“真正的民族性不在于描写农妇穿的无袖衬衫,而在于表现民族精神本身。”回民族在漫长的历史中发展至今,在经历了无数困难和压迫之后,造就了回族子民自强不息、勤劳勇敢、内敛坚忍、追求平和的共同民族心理结构和民族精神。《穆斯林的葬礼》中的三代人,都是回族后代,受到共同的民族文化心理内涵熏陶,也造就了三代人在命运轨迹中表现出的共同心理结构和民族个性精神。第一代人的琢玉老人梁亦清,虽然在琢玉行业中手艺高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整天在他的水凳儿上埋头苦干,一辈子老实巴交地靠自己的手艺养活一家老小,在明知道《郑和航海图》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活计后却依旧因为郑和是回回且为回回民族添过光彩而毅然答应接下这个大工程,最终也为此耗费三年时光油尽灯枯丢了性命。在梁亦清身上,所反映的是回族人民共同追求的内敛坚忍、勤劳吃苦的民族个性,更是回族人民所引以为豪、坚定不移的品格。第二代人韩子奇,能在师父去世后忍辱负重,在仇人门下刻苦学艺,重振奇珍斋后成为一代“玉王”。第三代人韩新月,从小到大都勤奋好学,在别人嘲笑他是少数民族的时候,立志为穆斯林争口气,以最优异的成绩向他人证明“少数民族不是低人一等的,人类的灵魂是平等的!”每一代人的身上,都继承着回族祖先们那善良、坚忍、勤奋的民族个性,他们坚守本民族的共同信仰,遵守本民族的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让整个民族的生命在共同信仰与风俗的坚守中繁衍滋长,一代传一代而生生不息。由此可见,回族文化心理内涵已经在他们心里深深扎根,伴随着回族子民身体中的血液而流动,让整个民族在延续历史记忆之时,从不忘记对本民族文化心理内涵的坚守与传承。

2 回民族的身份认同

“一切穆斯林,四海之内皆兄弟”——是梁亦清在见到吐罗耶定和易卜拉欣时内心升腾而起的热情,更是从心底里对回回们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强烈肯定,一句“朵斯提”的亲切之感胜过千言万语的寒暄,是回族人民所独有的民族认知和民族自觉产物。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曾提出:“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是有限的,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共同体。”从这一视角出发,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是“想象”的产物,他也强调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地域、共同的经济生活、共同的心理对于民族的起源、发展产生的影响,但他更强调的是人们对于自我的认知,其他的因素都是通过对人们民族意识的觉醒施加影响来发挥其作用的。诚然,民族的形成有其漫长而复杂的历史,每一个个体对于民族的“想象”与个人无法选择的事物如语言、地域、肤色等密不可分,无可选择、与生俱来的因素让所属于某个民族伴随着一种“宿命”感,使人们在“民族”的形象之中感受到一种真正无私的大我与群体生命的存在,此种“宿命”的体验,就是人们对于各自民族的一种思维上的自我认知,让人人在思维上产生民族自觉的同时不断强化对民族身份的认同感。而《穆斯林的葬礼》也属于一部对回民族认同感强烈的史书。

受传统穆斯林文化影响的梁亦清,在其身上体现出了深沉的民族认同心理。作为一名琢玉手工艺者,他只想着踏踏实实地靠着他的手艺养活一家老小,存在着“小富即安”的思想,继承了回族祖先善良隐忍的品格。吐罗耶定带着易卜拉欣来到梁家讨一碗水,梁亦清却因为同是回回而让他们住了下来,热情招待。在易卜拉欣不小心将珍贵的玉碗打碎之后却一笑置之,安慰其说“不要紧”,面对自己的穆斯林同胞,梁亦清在内心出于对回民族的认同,将家中的穆斯林客人视为真主的安排。同时,因为三宝太监郑和是回回,是整个穆斯林的骄傲而接下了《郑和航海图》的活计,并为此在水凳儿上耗尽了他一生中最后的时光。强烈的民族认同心理,让梁亦清在他的一生中,成为穆斯林文化的守护者和践行者,他更是在吐罗耶定老人的教诲布道中,更加了解了民族历史渊源,激扬和强化了他对于民族认同感的历史记忆。

梁君璧是另一位回族文化捍卫者,回族文化以及宗教信仰早已在她出生之时确定,她是一名回回的后人,在其对于民族的认知上,已然形成了一种自我认知并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扮演着对与错的评判标准,不可触犯也不容改变。作为一名回回,每天坚持穆斯林的生活习惯,定期朝拜,为家庭奔波劳碌,安分做人;作为一名妻子,她忍受了丈夫和妹妹的背叛,却又因为伊斯兰教义守护者的认知,狠心赶走自己的妹妹;对于新月和非穆斯林的楚雁潮之间的爱情,出于对家人民族身份的心理认同和对本民族文化的守护,梁君璧极力阻拦说出“我宁可看着你死了也不能让你给我丢人现眼”的言语,因为在她从小到大的认知世界中,对于回民族具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感,认为回回们作为一个族群,就应该坚守本民族的文化信仰,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合,回民族文化的信仰与民族身份都是她心理上最为清晰的感知,“回回嫁个卡斐尔”对于回族身份心理认同极其强烈的梁君璧而言,是必须极力反对的,无情之余所反映的,也正是她对于民族文化的守护以及回民族的认同心理。

与此相反的韩新月,在母亲反对下勇敢和非穆斯林的楚老师相爱,在爱情中毫不顾忌自己的回族身份,并非是她对于回族身份的背叛。作为新时代穆斯林代表的韩新月,在她的心中依然对其回民族身份持强烈的认同心理,顽强地保留了回民族文化的根。作为回族自立、自强、自信的她,从小励志考上理想中的大学,在大学中暗自下决心“让穆斯林只能经商糊口的偏见成为历史的陈迹吧”,为了证明回族人民可以同任何民族的人平等,她用实力取得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她具有回族人民一样强烈的民族自我认同意识,她要为民族争光,让别人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民族,都是回民族具有民族自豪感、认同感、民族凝聚意识、自尊自强的共同文化心理素质特征,是新一代回族人对本民族文化身份在意识上的自觉认同,进而影响着其言行举止。

三代穆斯林,回族人的身份似深深的烙印伴随着他们成长的岁月,回族的身份在他们的心里激发着对于本民族强烈的依恋之情,让他们对本民族的心理认同感强烈而自觉,从而使每一个回族子民个体的意识中存在着整个回族大群体的形象,对民族的想象越发激化他们对于整个民族的心理认同。

3 血缘与民族意识

对于一个民族的心理认同,是每个个体对于自己所属民族的归属感,如周星博士认为:“民族认同意识是民族心理特质的核心内容,它意味着某一民族共同体的所有成员,都感觉或意识到他们属于同一个群体。”在心里认知上同属于同一群体的社会成员,他们有着共同的感情依附和民族归属认知。群体中的个体之间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相同之处,比如因共同的地域、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心理或者共同的血缘等因素促进民族意识的产生,正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所言,民族意识会因人类这些共同存在的因素而受到影响,然而对于民族的起源和发展而言,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它们都是通过对人们民族意识的觉醒施加影响而发挥其作用的,即使具有共同的血缘、在共同的地域上生长着、人与人之间具有共同的心理,也未必对同一个民族具有同样的归属感,而更强调的其实是人们对于自我的认知上,具有民族的意识。亦如《穆斯林的葬礼》中的三代穆斯林,同属于回族的他们,具有对本民族共同的感情依附,为自己归属于回族群体而感到自豪,出于对民族文化的保护,梁君璧反对新月与非穆斯林的楚雁潮恋爱,可自己的丈夫韩子奇却说出“自己不是个回回”,对自己笃信一生的穆斯林身份在临死之前因为害怕去见真主而惶恐不安。

纵观韩子奇的一生,本应在孩提时跟随吐罗耶定成为真主忠实的信徒和使者,可是他却选择了虚幻的凡世而离开了吐罗耶定巴巴,放弃了往麦加朝觐的神圣之旅而留恋于世俗;他本应与结发妻子璧儿守护家业,却触犯教规抛妻别子,爱上了妻子的妹妹,葬送了冰玉母女的一生;他本该在承蒙真主的庇佑下把斋诵经,面向麦加行礼朝拜。在即将离世去面对作出裁判的真主,韩子奇是心怀惭愧之感的,为自己没有真正履行一个穆斯林的基本义务而怀疑自己的民族身份。甚至让妻子、儿子、儿媳目瞪口呆的是,韩子奇自己心里清楚,他血液中流淌着的是汉族人民的血液,当了一辈子回回的他在死后竟然害怕不知将归向何方。纵然如此,在一向紧守民族信仰与维护民族文化的梁君璧眼中,他的丈夫依然是个真正的回回、真正的穆斯林。作为一个民族群体,彼此之间很容易从血缘、语言、外貌、风俗习惯、信仰等方面辨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认为彼此之间归属于同一个民族,产生同样的民族归属情感。但是如果他们仅仅是对于自己的民族归属产生的一定的感悟,意识到群体之间是一个整体,只存在民族认同感,却在关系本民族生存发展、兴衰荣辱、权利得失、利害安危等类似的问题上忽视民族利益,也不能称之为具有民族意识的个体。韩子奇的一生,即使他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穆斯林“五功”的基本任务,但是他自小立下誓言信仰真主安拉,此后的一生都没有动摇,他从朝圣老人吐罗耶定和师父梁亦清的身上吸纳了伊斯兰文化,继承了回族祖先善良隐忍的品格,他和冰玉的背叛是梁君璧心中永远的痛,可最后作为妻子的她也认为“他的一辈子,不坑人,不害人,从不欺软怕硬,挺直了脊梁做人,凭着自个儿的能耐,做出了大事业,给咱们回回争了光!”在真正具有回族血统、遵守回族宗教信仰的梁君璧眼中,韩子奇依然是个真正的回回,而不是个“卡斐尔”。对于回民族强烈的民族意识,思维上的对于回族身份的自我认知和对回族民族文化的吸收,韩子奇早就将自己融入了回民族的群体中,血缘、语言、宗教义务等等,在他清晰的回民族意识中,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就是回回的后代,是回回民族中一份子!

《穆斯林的葬礼》为穆斯林奏起了一曲赞歌,外在独特鲜明的文化民族符号是穆斯林舞动的裙裾,绝美曼妙;内在的强烈的民族认同感、民族归属感和民族意识的迸发是穆斯林们不断强大的不竭源泉!

[1]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6.

[2]果戈里.文学的战斗传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4]周星.民族学新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

[5]刘春艳.《穆斯林的葬礼》中回族族群认同的高扬——兼论回族的发展和民族自觉[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2006(6):112-114.

[6]谢建文.《穆斯林的葬礼》中的回族文化[J].新乡学院学报,2015(8):31-33.

[7]魏铮.浅析《穆斯林的葬礼》中韩子奇的悲剧色彩[J].鸡西大学学报,2015(3):123-128.

[8]魏蓓,赵妍.文化碰撞中的一曲哀歌——解读《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梁君璧形象[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5(5):40-43.

[9]岳凌,王本朝.《穆斯林的葬礼》与伊斯兰文化探究[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5(7):19-36.

Research on national cultureand national consciousnessof Huiethnic group in The Jade King

MENG Dong-ying
(CollegeofArts,Huaqiao University,Quanzhou,Fujian,China362000)

Based on the novel The Jade King which shows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the real life of the Hui people in the contemporary ethnic literature in China,this paper analyzes the national characters of Hui ethnic group in the novel from the psychological connotation of the national culture,national identity and national consciousness.The paper explores the nationalsurvival and themeaning of life in the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history aswell as the ethnic community identification and imagination.More importantly,this paper analyzes theways for the Huipeople to stick to their own national consciousness in the pursuit of culture and faith.

The Jade King;nationalculture;psychology identity;nationalconsciousness

10.3969/j.issn.2095-7661.2016.03.030】

I207.9

A

2095-7661(2016)03-0102-03

2016-06-28

蒙冬英(1989-),女,广西钦州人,华侨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硕士,研究方向:90年代文学。[基金项目]华侨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能力培育计划(项目编号:NO.140021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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