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疫情及防治

2016-07-22 07:23董科
三明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种痘牛痘琉球

董科

(浙江工商大学 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疫情及防治

董科

(浙江工商大学 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琉球地区的天花经由中国和日本传入,记录上首次流行于16O2年,但实际传入时间可能更早。16O2—186O年间琉球地区至少有18次天花疫情,人口稠密的琉球岛和宫古岛是疫情发生的两个中心。琉球人对天花的防治措施有医疗、无息借贷、祈祷、隔离等,但直到我国种痘术传入后才有了可靠的预防手段。我国医师向琉球医师提供的无私帮助以及琉球人民对我国治痘种痘技术表现出巨大的信任,印证了近代以前中琉两国之间的传统友好关系。

天花;琉球地区;传染病;种痘

琉球是我国古代的重要友好邻邦,也是近代以来我国与日本争议的焦点之一。因此,琉球问题作为一个重大研究课题,近年来备受学界重视。然而,作为社会史和科技史重要组成部分的琉球疾病史研究在国内较少见。①日本学者在该领域取得了系列研究成果,但它们多数是建立在将琉球王国视作所谓的日本 “冲绳藩”,将琉球列岛视作所谓的“西南诸岛”的基础上的成果。不仅如此,无论是在疾病流行方面还是在防治方面,这些研究均有进一步深入的余地②,因此,有必要从我国的立场出发重新深入研究琉球疾病史,以拓展我国琉球研究的方向,提升我国在琉球问题上的话语权。传染病涵盖内容较广,本论文欲选取天花这一重大传染病为主题,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展开研究,以求教于方家。

一、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疫情

天花是由人类感染天花病毒而引发的严重传染病,它主要通过飞沫等途径,经由呼吸道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人类感染病毒后经过短暂的潜伏期急性发作,发病之初有高热、头痛、肌肉痛等症状,继而发疹、出痘、结痂,落痂之后患者痊愈。重症天花的病死率通常高达25%~30%,病愈者终身免疫,但会留下失明、男性不育及皮肤麻点等后遗症。[1](P902-903)

天花可能起源于公元前15世纪的两河流域,后经由印度等地传入我国,并于公元5世纪后半叶首次在我国大流行(一说汉代)。随后,这种疾病经由朝鲜半岛进入日本,于735年引发了日本列岛的首次天花疫情。[2](P1-17),[3](P54-70)天花传入琉球地区的时间和路径不详,但从这一疾病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路径以及历史上琉球对外交流的情况来看,它很可能是经我国和日本传播而至的。

受我国传统医学的影响,在琉球古典文献中天花多被写为“痘疮”“疱疮”,而在当地语言中该病被称为“チュラガサ(清い瘡)[t∫uragasa]”③,意为美丽的疙瘩。据说正是由于病愈后身体上会留下难看的瘢痕,琉球人才故意这样称呼的。也有说法认为,这种称呼来源于种痘时长出的像黄金一般的美丽痘粒。[4](P110)

琉球地区的天花疫情记录初见于 《八重山岛年来记》,是书万历三十年(1602)条中有八重山岛疱疮流行而人民等多死的记录”[5](10叶下);35年后的崇祯十年(1637)年冬季到次年春季,天花再次于八重山流行[5](17叶下);此后的康熙二十五年(1686),琉球岛及宫古岛天花流行[5](32叶下-33叶上)。日本学者稻福盛辉在其著作《冲绳疾病史》中整理了自1686起的琉球各地天花疫情年表[6](P197-200),基于该表,结合《球阳》《八重山岛年来记》等史料,将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疫情归纳为表1。

第一,琉球岛与宫古岛是近代以前琉球地区人口最稠密、经济最发达的两个岛屿。天花以这两个岛屿为中心频繁流行,说明人口的密集程度与天花疫情发生的频度成正比关系。

第二,八重山列岛是琉球地区相对独立的地域,该地域在16世纪以后才被琉球王国纳入统治之下。17世纪上半叶八重山发生的两次天花疫情(编号1、2)未蔓延至宫古和琉球,可将其看作两次相对独立的疫情。

表1近代以前琉球地区天花疫情年表

第三,麦克尼尔指出,传染病能够激发免疫力。因此,流行间歇期的缩短意味着具有免疫力的人口所占比例增加。由于只有在上次感染中存活下来的人才会有孩子,所以如果一种传染病以10年左右为间歇期反复发作,就意味着具有更高抵抗力的人群快速产生,病原体与宿主之间的关系进化为相对稳定的共存关系。[7](P78)天花疫情记录于1686年首次在琉球和宫古出现之后,即开始以10年左右的间歇期反复流行。故可以认为,在1686年这一时点,琉球、宫古等地的居民和天花病毒已通过长时间互动,形成了相互适应的共存关系。作为对比,可参考日本的情况:天花在传入日本列岛之初的8—9世纪,以大约30年前后为间歇期反复流行;从10世纪开始,平均间歇期逐步缩短为10—20年;18世纪以后则缩短至 10年以下。[7](P84-85),[8](P5-14)④结合天花传入我国和日本的时间至迟为5世纪末和8世纪初这一史实,我们几乎可以确认这种疾病传入琉球地区的时间早于17世纪。

二、近代以前天花在琉球地区的传播路径及其患者

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传播途径可按空间关系分类为国际传播、岛际传播和岛内传播三种。

国际传播指琉球列岛与周边国家和地区之间的传播。从现有史料中可以确认,清代以后的国际传播主要是琉球人在我国感染病原体后通过海上交通带回琉球。康熙五十三年(1714)十月,八重山大滨船自庆良间返航时,在与那国岛遭风漂流至广东,翌年夏末返航途中船上乘员天花病发,该年琉球岛也发生了疫情[5](40叶下),[6](P195);雍正九年(1731),八重山石垣岛船在庆良间渡嘉敷岛停泊时遭风漂流至我国台湾,后被送往福建。翌年,乘员借用我国船只返回琉球,七月七日入港那霸时船上天花流行,整船被隔离至奥武之山。八月,乘员痊愈后方被允许进入那霸[5](46叶上);乾隆三十八年(1773)六月十四日,琉球人明长英等47人乘八重山船出海,于六月二十一日遭风漂流至浙江,得到当地官员的救济。同年十一月十一日,一行修整完毕后开船返回琉球,驶至定海时因乘员感染天花不能开船,无奈只能在中国停留修整,其时感染天花死亡者多达14人[9](P663-664);乾隆六十年(1795),自那霸返航的八重山春山地船被海盗袭击挟持至广东,乘员48人中30人感染天花死亡,剩余人员得返琉球;嘉庆元年(1796),那霸西町大岭马舰自宫古航向那霸途中遇海盗袭击被劫持至广东,乘员在当地感染天花。[6](P195)正因琉球人频繁在华感染天花,琉球船只自我国返航后,乘员无论身份高低均要经过一定时间的隔离,确认未感染之后才被允许入国。例如,道光二十一年(1840),琉球留学生东国兴来华进入国子监学习,期间得到道光帝及琉球国王的赏赐。道光二十五年(1845)完成学业的他赴福建候船等待归琉,并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五月十六日搭载琉球朝贡船自闽江口五虎门出海,同船的还有同为留学生的阮宣诏等人。一行于五月二十二日顺利抵达那霸,但是为了预防天花传播,被隔离观察至六月六日,确认未感染后方被允许入国复命。[10](P488-489)、[11](P171-172)从隔离措施不难窥知,当时的琉球人已经认识到天花在中琉之间经海上交通传播这一国际传播路径。

岛际传播指天花在琉球地区各岛屿之间的传播。乾隆二年(1737),有八重山船漂流至我国,并于乾隆四年(1739)返回那霸。该船于是年冬季自那霸返回八重山时,乘员天花病发。1737—1738年,琉球岛曾有天花流行,这段时间该船漂流至我国,而乘员于1739年冬季自那霸返程途中发病后不久的1740—1741年,八重山附近的宫古也发生了天花疫情。[6](P198),[5](49叶上)可以推测,该船乘员感染天花的地点在琉球岛,而随后发生于宫古的天花疫情很可能是自琉球岛蔓延而至的。类似的岛际传播途径笔者已在推测的基础上写入前文表1,此处不再赘述。

岛内传播指天花疫情在同一岛屿内部传播。岛内传播只需通过吸入直接感染者的飞沫等即可成立。1686—1687年的天花流行中,宫古岛一名妇女因为穿用患天花去世的丈夫的衣裳而发病[6](P197)、[5](32叶下-33叶上),可见家族内传染很可能是琉球地区天花在岛内传播的重要微观途径。

在琉球地区,除了上述的船只乘员及一般岛民之外,王族与贵族亦不能避免天花病毒感染:康熙十四年(1675),时年21岁的琉球人向朝由染病,于正月出痘,数月不愈。因此,他于六月二十日辞去所任国头间切边土名地头职务[10](P224);康熙三十九年(1700)三月二十五日,王世子尚纯设宴招待群臣,庆祝其第二王子朝直出痘痊愈;同年三月二十六日,王世孙尚益设宴招待群臣,庆祝因其女嘉手刈翁主出痘痊愈[11](P28);康熙五十二年(1713),时年14岁的琉球国王尚敬出痘后痊愈。[10](P871)可知天花在当时的琉球地区是一种人人都有可能感染的普遍传染病。

三、近代以前琉球地区对天花的防治与救济

天花传染性强,死亡率高,对社会危害大,因此对其防治是近代以前琉球社会的一项重要工作。近代以前琉球地区的天花防治措施主要有医疗、无息借贷、祈祷、隔离、种痘五种。隔离措施在上文中已述,下文重点论述另外四种。

好在奋力拼搏自强不息的中年人是社会主流。他们在前边打基础,趟路子,积人脉,付学费,中年后开始见成效,收果子,打江山,坐天下。如果按40岁算进入中年,这个岁数的刘邦刚揭竿而起,刘备才请到军师诸葛亮,曹雪芹刚开始动笔写《红楼梦》,爱因斯坦刚提出相对论,毛泽东刚带领队伍来到延安,钱学森刚从美国学成归来,袁隆平的杂交水稻研究刚起步……即便生活困顿,衣食不周,筚路蓝缕,但其精气神十足,心气很大。因为后边的路还长着呢,他们还要大展宏图,大有可为,事业还辉煌得很。今日而言,马云、马化腾、刘强东、施一公、饶毅、李彦宏、俞敏洪、马伟明等风云人物,个个都是中年精英,雄姿英发,个个都独掌一面,名闻天下。

医疗指医生对患者加以医治的措施,它是近代以前琉球地区使用最广泛的天花救济手段之一。在琉球地区的记录中,天花流行之际琉球王府往往会派遣医师救治:1727年、1740年、1764年、1767年、1778年、1804年、1826年、1839年、1840年、1851年、1860年都有派遣医师赴宫古岛治疗天花的记录;1840年有派遣医师赴久米岛救治的记录;1765年有派遣医师赴那霸泊村救治的记录。[6](P197-200)关于医疗的详情,清代名医曹仁伯在其著作《琉球百问》中记录了琉球医师吕凤仪所写的4例琉球地区的天花病例及其疗法:“一痘初发之时,惊搐,脉力微弱,身无热。用温中益气汤、新方六气汤煎之类而不效”[12](P34);“一痘后真气虚弱,火邪内攻而发抽。用《医宗金鉴》之宁心汤,及《仁瑞录》之调元解毒汤之类而不效”[12](P35);“一痘疮至七八日,焦紫无脓浆。用千金内托散、参归鹿茸汤及保元汤之类无效”[12](P35);“小儿七岁,发痘,壮热不退,六脉洪大,五六天忽然吐血,即用犀角地黄汤等剂服之,尚无其验。痘不起顶,妄言谵语,又改用保元汤、羊肉汤,并不见痊痘。色灰白陷凹。”[12](P76-77)吕凤仪诊治天花时所用诊断方法及药方均来自我国,但实际效果却不如人意,因此他写信向我国名医曹仁伯求助。曹仁伯接到来信后一一分析了4例病例的情况,其中辨症可治者开具药方,不可治者说明原因,反馈给吕凤仪。此外,吕凤仪还针对我国某些医书中所载预防小儿感染天花的稀痘方问道:“一小儿科书皆有稀痘之方,不知真有其验乎?”曹仁伯根据多年经验答曰:“稀痘方多矣!而其验者少……”[12](P53),告知吕凤仪此类药方应验甚少。由吕凤仪的事例不难窥知,在当时的琉球,医疗对治疗天花的效果可能并不理想。

无息借贷是一种通过经济援助达到救助患者的措施。由于包括天花在内的重大疾病往往造成劳动力的丧失以及贫困的发生,因此经济上的援助成为必要措施。在近代以前的琉球地区,天花疫情发生之际的经济援助主要是无息贷款。《球阳》尚穆王三十二年(乾隆四十八年,即1783年)三月二十八日“褒赏渡名喜岛龟上原孝行”条中有:“疱疮流行,上原借钱贫者,不加利息,以济疱疮”[13](P529),同书尚穆王四十二年(乾隆五十八年,即1793年)“褒赏胜连郡地头代滨亲云上善行”条记载,“戌年 (乾隆五十五年,即1790年)疱疮流行,于滨村中访问保养之备。佥曰:仅有四、五舍聊有蓄储,外此无备。遂将钱千五百贯文、米一石五斗一齐分借,还偿之时免息收得,并不催促。”[14](P579-580)可见地方豪族等是无息贷款的主要实施者,他们的善举得到了琉球王府的承认与嘉奖。

祈祷是指通过宗教仪式祈求神佛保佑免除天花之灾的救济措施。受佛法护国思想的影响,琉球人相信借助佛经的力量能够防止和平息天花等传染病的流行。在1715年的天花流行中,“首里令诸僧设坛祓禳以除痘灾。那霸始出痘,人多死。由是,首里各邑令诸僧念经谈法,昼夜祓禳”[13](P288),为了禳除天花,琉球王国以国家仪式的形式实施了读经。琉球民众则普遍相信天花是由“疱疮神”带来的,向包括这位神明在内的神明祈祷,能够减轻天花带来的伤害。琉球大学伊波普猷文库中藏有一部记载琉球地区关于天花祈祷的琉歌集——《疱疮歌》,该书为写本,全书彩照已在琉球大学图书馆网站公开,书的扉页右上写有:“大清嘉庆十年乙丑正月吉日求之”,中央写有:“疱疮歌和歌、历、口说集古名歌集文”,左下写有“粟国亲云上御供,波真川仁屋”,正文末尾则写有“大清嘉庆十年乙丑选日通书”字样。池宫正治认为,因为正文中有写“今年丁酉年”,故该写本最初可能写成于距嘉庆十年(1805)最近的丁酉年,即1777年。有人在此后的嘉庆十年(1805)得到了该书,加上自己的批注并附上日期,最终成书。书中与疱疮(天花)相关的琉歌、口说等共102首,其中内容多是向神佛以及疱疮神祈求国人在天花流行中平安等。这些琉歌、口说虽然语言简洁直白,却饱含了琉球人民希望战胜病魔的美好愿望。兹摘录三首于下:“今度清瘡や上下も軽さ、いつむこのことに三粒たほうり”、“首里天かなし思子部ん軽く、唯三粒たほうり御疱瘡御神”、“はやる清かさの軽く出るやうに、神仏揃て守てたはうり”。[15](P67-98)

种痘是指通过人工接种天花病毒,使被接种者轻度感染,以此获得对天花病毒终身免疫的方法,它是预防天花唯一可靠而有效的方法。种痘起源于我国,在长期实践中,我国人民发明了使用天花病人的痘浆等毒性较弱的感染源,人为使无感染经验之人轻度感染而获得终身免疫的人痘接种术。[16](P45-56)该技术于1744年(一说1745)由杭州人李仁山传至日本长崎,而1752详细介绍了浆苗、衣苗、旱苗、水苗四种接种术的我国医书《医宗金鉴》也传入日本。尽管如此,种痘术传入之初鲜有日本医师实践,直到近半个世纪后的1790年才有秋月藩医绪方春朔开始尝试大规模接种人痘并向他人传授技术。[17](P151-156)这很可能是日本医师对这种需要人工感染一次才能起作用的新技术所抱的不信任感造成的。与此截然不同的是,乾隆三十一年(1766)琉球天花流行时,琉球王府即命令在萨摩留学的琉球国医师上江洲伦完赴长崎学习人痘技术,上江洲学成后于当年回国,并立即尝试了鼻干苗法(旱苗)接种。乾隆四十三年(1778),天花又于琉球流行,上江洲伦完奉命在琉球岛内大规模接种人痘,并将技术传授给其他医师。从琉球人和日本人对接种人痘态度的差异中,我们不难看出琉球人对我国医术的信任程度。绪方春朔在秋月施行人痘种植取得成功后,亦有一些琉球医师向日本学习种痘技术,琉球种痘所使用的痘苗则多进口自中国及萨摩。[18](P35-56)

18世纪末,英国乡村医师琴纳发现了牛痘,并于1796年首次试种成功。牛痘较人痘更安全,因此迅速在各国普及开来,并最终取代了人痘。牛痘最早于1837年传入琉球。是年,美国奥立芬洋行的船只莫里森号因谈判通商及护送日本飘流民归国等事宜,被从广东派往日本,途中停靠那霸港3天。期间,乘坐于船上的医师派克向琉球人提供了介绍牛痘的技术书籍 《泰西种痘奇书》、种痘工具以及牛痘痘苗。由于日本当时实行锁国政策,该船在进入日本鹿儿岛湾及浦贺时遭到炮击,无功而返。派克所传授的牛痘接种术在琉球的后续情况也不甚明了。记录上第一位成功实践牛痘接种术的琉球人是医师仲地纪仁。道光二十六年(1846),英国传教士伯德令来到琉球,仲地纪仁向他学习了牛痘种植技术,并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寻得用作牛痘痘苗的母牛乳房上的脓包,将之成功接种于一名男仆的孙子的手臂上。嗣后,仲地于泊、久米、那覇等多地为小儿接种。一年之后的1849年,牛痘这项技术方才由为荷兰人服务的普鲁士医师门尼计(一译慕尼缺)首次介绍到了日本。掌握了牛痘技术的琉球王国随后派遣医师渡嘉敷通起赴萨摩传授牛痘技术,咸丰三年(1853)和咸丰五年(1855),琉球王府还分别向北京太医院(侍医局)的张太医以及福州的王医师去信询问牛痘相关问题。琉球方面其关心的焦点在于牛痘是否能够真正起到预防天花感染的作用。张太医和王医师很快作出了答复。张太医介绍说,牛痘起源于西洋,此后传至中国,经自己试验,证明它确有预防天花感染的功效,因此推荐琉球推广这项技术。王医师在回信中除了肯定牛痘的功效之外,还一再叮嘱琉球地处暑热之地,种痘时需要特别注意防热措施。[18](P35-56),[19](P70)嗣后,琉球医师募集儿童,在气候相对凉爽的屋我地岛进行了以验证牛痘接种有效性为目的的隔离接种感染试验,其结果证明,牛痘是有效的,且试验中未出现死亡病例。同治七年(1868),琉球王府得出结论,认为这项实验获得了成功。因为牛痘较人痘更加安全有效,所以命令废除人痘,全面推行牛痘接种。[19](P71-73)

传染病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包括天花在内的众多传染病在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传播是文化交流、贸易往来的副产物,只要有人与物的往来,这些传染病的跨国传播便无法避免。但是,不同地域的人们面对传染病的跨国传播所采取的行动截然不同。就天花而言,16世纪的西班牙人利用天花在印第安人中的流行,武力征服了印加帝国与阿兹特克帝国,并在当地强行传播天主教,对中南美古典文明造成了毁灭性打击。[7](P1-2)与此相对的是在琉球天花流行之际,琉球医师立即想到学习我国先进医术;以曹仁伯、张太医、王医师为代表的我国优秀医师更是无私地为琉球医师传授救治经验,切实地提高了琉球地区的医疗水平;我国人民发明的种痘技术在琉球受到了信任,其广泛使用无疑为琉球人民带去了巨大的福祉,也为琉球人民在此后迅速接受牛痘创造了条件。患难见真情,中琉两国人民在面对传染病时采取的互信互助行动无疑印证了近代以前中琉两国之间的传统友好关系。

致谢:曾昭骏同学为本论文的写作提供了部分资料,在此表示感谢!

注释:

① 国内研究琉球疾病史的论著为数不多,代表性的成果有廖肇亨:《从〈琉球百问〉看清代中叶琉球贵族的疾病与社会生活》,载《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O1O(6);董科、王亦铮:《16至19世纪琉球地区梅毒流行初步研究》,载《海交史研究》,2O14(1)。

② 就本论文研究的天花而言,具有代表性的成果有稻福盛辉:《冲绳疾病史》,第一书房,1995年版;东恩纳宽惇:《医学论考》,载《东恩纳宽惇全集9》,第一书房1981年初版,2OO1年再版;金城清松:《琉球の種痘》,载《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杂志》1963,33(11);小林茂:《近世の南西諸島における天然痘の流行パターンと人痘法の施行》,载《历史地理学》2OOO,42(1);等等。注释及参考文献中所列文献均为本论文的写作提供了线索,特此说明。

③ “清瘡”中的“清”在文献中亦被写作假名“きよい”,“瘡”亦被写作“かさ”。

④ 另外参考了董科:《近代以前日本天花疫情及防治研究》,未发表稿中数据。

[1]肯尼斯·F·基普尔.剑桥世界人类疾病史[M].张大庆,译.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OO7.

[2]董科.8~9世紀日本における天然痘流行とその影響[J].史泉,2O12(115).

[3]彭卫.脚气病、性病、天花:汉代疑问疾病的考察[J].浙江学刊,2O15(2).

[4]稻福盛辉.医学冲绳语辞典[M].那霸:ロマン书房本店,1992.

[5]诸例拔(八重山年来记)[M].琉球大学图书馆藏宫内殿良文库藏松茂氏当宗光绪七年(1881)写本。

[6]稻福盛辉.冲绳疾病史[M].东京:第一书房,1995.

[7]威廉H.麦克尼尔.瘟疫与人[M].余新忠,毕会成,译.北京: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2O1O.

[8]井口乘海.痘疮及种痘论[M].东京:文光堂书店,1929.

[9]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那霸市史资料篇第1卷之8(家谱资料(4)那覇·泊系)[M].那霸: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1983.

[1O]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那霸市史资料篇第1卷之7(家谱资料(3)首里系)[M].那霸: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1982.

[11]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那霸市史资料篇第1卷之6(家谱资料(2)久米系)[M].那霸:那霸市企画部市史编集室,198O.

[12]曹仁伯.琉球百问[M].顾泳源,江一平,注.南京: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

[13]球阳(上)[M].筑波大学图书馆藏写本,出版项不详。

[14]球阳(中)[M].筑波大学图书馆藏写本,出版项不详。

[15]池宫正治.『疱疮歌』解説と本文[J].琉球大学法文学部纪要,1976(2O).

[16]刘学礼.种痘术及其中外交流[J].自然辩证法通讯,1993(4).

[17]富士川游.日本疾病史[M].东京:平凡社,1969.

[18]金城清松.琉球の種痘[J].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杂志1963,33(11).

[19]东恩纳宽惇.医学论考[G]//琉球新报社.东恩纳宽惇全集9.东京:第一书房,2OO1.

(责任编辑:刘建朝)

Epidemics,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Smallpox in Pre-modern Ryukyu

DONG Ke
(School of Oriental Languages and Culture,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8,China)

Smallpox in Ryukyu district was transmitted through China and Japan. Records of smallpox epidemics in Ryukyu district first appeared in 1602, but the actual time of the virus introduced was probably earlier. From 1602 to 1860,there were 18 smallpox epidemics in Ryukyu district at least. Two densely populated islands, Ryukyu (Okinawa) and Miyako, were centers of the epidemic. When the epidemics broke out, Measures usually taken by Ryukyu people were medical treatment, interest-free loans, praying and quarantining. But these measures had been ineffectual until the variolation was introduced from China through Japan. The selfless helps from Chinese doctors and Ryukyu people's trusts in Chinese treatment and variolation confirmed the traditionally friendly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Ryukyu in pre-modern time.

smallpox; Ryukyu district; infectious diseases; variolation and vaccination

R511.3

A

1673-4343(2O16)O3-OO74-O6

10.14098/j.cn35-1288/z.2016.03.014

2O16-O6-O6

浙江省钱江人才计划C类项目(浙人社发[2O15]99号)

董科,男,四川广安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亚洲史、东亚文化交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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