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适夷的香港书写

2017-01-24 14:03郑嘉靖
中国民族博览 2017年7期
关键词:左翼时期文艺

郑嘉靖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006)

楼适夷的香港书写

郑嘉靖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006)

楼适夷是抗日战争时期及国共内战时期“香港南来作家”群中的一个典型缩影,充分运用香港较为自由的政治、言论环境,进行左翼思想文艺宣传工作。繁忙的编辑工作是贯穿于楼适夷香港书写甚至他一生写作的主题,在他心中更为重要的是文艺作品的意识形态宣传对于当时战斗、革命、政治等发挥的功用。

楼适夷;香港书写;左翼;文艺宣传

在中国现代史上,大致有四个时期,较多的大陆作家南下香港,学界一般称为“香港南来作家”。第一个时期是抗日战争时期。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北平附近挑起卢沟桥事变,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战争爆发后,国内各党派组织很快意识到香港是从事海外宣传、争取舆论支持的最佳阵地,因而有组织地分批委派文化界人士南下,在香港建立宣传基地,将国内的声音从此传播到海外,期望从海外华侨及支持中国抗战的国际人士那里获得道义和物质上的支援。第二个时期是皖南事变后,共产党方面认为身处国统区的作家们工作环境恶化,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因此迅速作出反应,由周恩来亲自安排,明确指令部分知名作家紧急疏散,继续从事抗日民主宣传活动,不少共产党及左翼作家流亡香港。第三个时期是国共内战时期。1946年后国共内战正式爆发,与皖南事变后的情形相似,左翼作家又被迫流亡,而其规模则超过了此前任何一个时期。第四个时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一些追随国民政府的右翼作家,或对共产党政权存在疑虑的中立作家,由大陆南下香港。

其中,中国现代作家、编辑出版家、翻译家楼适夷(1905-2001年)在港的时间大致是1938年11月至1939年6月,及1947年12月17日至1949年文代会前夕,分别处于抗战期间以及国共内战期间,这两个时间段也是大陆作家南下香港的高峰期,香港既为他们提供了暂避战争硝烟及追捕的港湾,也为他们提供了较大的发声自由。抗战时期沦陷前的香港处于英国的殖民统治下,国共势力在此都受到国际法的约束,各方能保持较大的话语自由,一部分左翼作家充分利用这个条件创办、出版刊物,宣传革命、抗战、民族形式等。国共内战时期,国统区笼罩在白色恐怖中,而香港的英国殖民当局对于国共事务是中立的态度,于是香港又成为左翼作家进行文化、政治宣传的基地。楼适夷亦是其中之一。

楼适夷在港期间的创作中,比较有名的是《香港的忧郁》《虾球是怎样一个人》《再谈虾球——兼答史竹琳青二先生》等。《香港的忧郁》写于1938年11月,当时楼适夷初到香港,虽然离开了祖国的“血肉和炮火的艰难的旅途”,和平的殖民地香港却使他感到寂寞、忧郁。在他眼中,香港市民的生活场景与内地此时的战争苦难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显得“霉烂”,他看到的香港民众依然在享受着小市民的生活:打扮笔挺、看淫秽的连载小说、打骨牌、吸鸦片、上舞厅、看好莱坞大片、梳光头发、涂红嘴唇,对处于炮火中的内地漠不关心,也不关心住在骑楼下破席中的贫苦人,可以看出楼适夷的心中对此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他认为这样的都市与战火中的内地一样是“荒凉”的,是没有生命的。虽然灯火璀璨、星罗棋布的香港岛是美丽的,但楼适夷满心里记挂着的都是战火中的大陆,他呼喊抗战意识、抗战精神,他自比为“开拓者”,也呼吁同仁们成为开拓者,挖掘战壕与这寂寞斗争,让那“荒凉的都市”“滋长出生命来”。不过这只是初来乍到的楼适夷处于香港之地所看到的直观的、照片式的一幅生活图景,可以说是浮光掠影、粗浅而表层的,不过是他用以借景抒情的对象,他并没有提及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去体会的更深层一些的香港内在的、完整的精神面貌,如香港的政治与法律、学术与文化、历史与现状的关系等。

《虾球是怎样一个人》于1948年8月1日发表在《青年知识》第36期,是楼适夷对黄谷柳《虾球传》一书的评论。在文中,楼适夷对《虾球传》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作者笔下的虾球,是一个“懦怯、卑劣、动摇、矛盾”的人,“丝毫没有劳动观念”,缺乏“一个可能获得思想觉醒和走向不屈斗争的人所必须具备的性格基础”,不是一个“真正的流浪儿”,无法给予读者“更多的现实的、真实的认识,更多的生活与斗争的教育”,而原因在于“作者只忙着处理新奇的故事,惊险的场面,而没有深入到生活的真实,没有深入到人物的内在”,使得虾球带有“可怜萎缩的小市民”的小所有者性格,楼适夷强调及期望的是“苦难的磨练”“思想觉醒”及“不屈斗争”。

如果说在楼适夷的香港书写中,《香港的忧郁》算是带有明显的香港元素,《虾球是怎样一个人》及《再谈虾球——兼答史竹琳青二先生》是对以香港社会为背景的小说的评议,这些都与香港有关,那么,在笔者目前找到的其他22篇作品中似乎就没有看出香港符号了。《四明山杂记》是一部报告文学集,描写了解放军在四明山作战的情况,楼适夷选取了几个典型的形象展现人民队伍成长的过程。在这些人中,有国民党高官的女儿吕明,甘愿放弃富贵的官僚家庭生活,全心全力地到解放区工作,成为了解放区的模范工作者。还有伪军上尉大队长童灿,他最初怀着对国民党的愚忠,虽然被俘了,但对新四军并不心悦诚服,后来经过“我”的耐心劝说及真诚相待,童灿经过一系列的观察体会,最终“穿上了簇新的灰布棉军服”,加入了新四军。《郑家岩》则刻画出了在东洋人和国军掠夺压迫下人民生活的凄苦艰难,以及人们对“三纵”新四军的感激与爱戴。《林湖大队》则写出林湖村的人民从默默忍受日军抢掠到英勇不屈、奋勇反抗的认识及行为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新四军“三纵”的朱指导员以及另一个年轻小伙子发挥了守护者和启蒙者的作用。还有“石狮子”李宝友的故事、李英生的故事、后陈县政府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都反映出日军、国军给四明山人民带来的深重苦难,人民对于新四军三纵队的盼望、信任与爱戴,以及人民队伍在新四军的帮助、指导下成长起来的主题。楼适夷居港时期的其他作品如《花溅泪》《遥望星洲》《记一个双十节》《群众的意志》等的主题也无不归于对抗战、民族意识、革命或阶级斗争的宣传与引导及对错误倾向的批判指正,“民族”“人民”“斗争”“抗战”“伪军”“革命”“阶级”等是其中的关键词。在楼适夷笔下,文艺要反映现实,要体现正确的思想,要宣传抗战、阶级意识,应成为普及的大众的民族的文艺,而文艺作品本身的文学价值则很大程度上被忽略或被认为是错误的、危险的。对于楼适夷大多数香港书写中香港的缺席,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楼适夷南下香港并不是出于对香港的向往或认同,而是在广州沦陷、出版《大地》的想法破灭之后不得不到香港避难,后来接受茅盾的委任,代理《文艺阵地》的主编工作。其中,楼适夷曾在《文艺阵地》的编后记中坦陈了他的想法:“我们在编辑方面想努力做到的依然是集中全国优秀作家的最新劳作。多多介绍新的文艺战士。探讨抗战文艺运动中的一切问题,建立新的现实主义文学的理论基础。以及尽量反映全国各地文艺运动作家活动的状态。”而香港对于他来说,只是便于开展工作的场所,如上所言,他的关注点在于“全国各地”的“抗战文艺运动”。从目前找到的楼适夷在港期间的作品来看,与他前后非旅港时期的作品在主题思想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断层,从中也可以看出他虽身处香港,但并没有深切地去关注、探究这个地方的意识。抗战时期,编辑《文艺阵地》的事务让他很忙碌,他在给孔另境的信中写道:“想自己写,又无充裕读书研讨时间,现在差不多完全是事务人了。单是文阵,每天至少收到十件邮件,近来又忙文协事,天天要开会跑腿。更谈不上写作了。”国共内战期间,楼适夷在港的居住地九华径是内地文人的聚集区,也让他少了真正深入到香港当地民众生活中去的机会。

因此可以说,楼适夷是抗日战争时期及国共内战时期“香港南来作家”群中的一个典型缩影,充分运用香港较为自由的政治、言论环境,进行左翼思想文艺宣传工作。繁忙的编辑工作是贯穿于楼适夷香港书写甚至他一生写作的主题,在他心中更为重要的是文艺作品的意识形态宣传对于当时战斗、革命、政治等发挥的功用。从楼适夷一生的经历来看,他的思想、行为受到政治大环境及政治组织比较大的影响,使他从早年受到鲁迅先生赏识的热血青年,到逐渐丧失自我意识、成为被裹挟进党的政治意识中、完全跟随党指示的文艺思潮行动的左翼作家之一,他甚至在20世纪50年代参与了对昔日好友冯雪峰和胡风的批判,不过,在他晚年的回忆性散文中,对这一段岁月作出了一定的反思和忏悔。

[1]侯桂新.文坛生态的演变与现代文学的转折——论中国现代作家的香港书写:1937~1949[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2]黄炜.楼适夷著译简表[J].新文学史料,2002(3).

[3]晓风.书信和日记见证了楼适夷和胡风夫妇的深厚友谊[J].新文学史料,2011(2),

K8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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