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类句衍生修辞的心智哲学视角

2017-02-24 18:20赵文慧
关键词:心智事物语言

赵文慧

(阜阳师范学院 信息工程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指类句衍生修辞的心智哲学视角

赵文慧

(阜阳师范学院 信息工程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指类句是人们对外部世界以“类”的方式进行简单、直观认知和客观描述的语句。在漫长的语言进化过程中,指类句所表征的概念逐渐沉淀为语言共同体的认知共识,是人们已经内化了的知识结构。作为已经内化的知识结构,指类句在语言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汉语中一些修辞之所以能够成立,正是因其背后有隐性的指类句作为支撑。在心智哲学视域下,指类句衍生修辞可分为语言前思维阶段和语言思维阶段。在修辞衍生的语言前思维阶段,出于对语言经济性和新颖性的意向需求,人们经过涉身性体验建构,并基于相关指类句的过往记忆,经过本体和喻体格式塔转换,形成某种“同一”化,进而建立这一概念的语义体系。在修辞衍生的语言思维阶段,人们通过范畴化策略选择,最终生成修辞这一新概念的语言表达式。

修辞; 指类句;心智哲学;语言前思维;语言思维

0 引言

语言运用中有一些修辞表达引起了笔者的研究兴趣。例如:

①他是狼。(隐喻)

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转喻)

如胶似漆。 (成语)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诗词)

例①中的这些语句,无论是隐喻、转喻、成语,还是诗词,都没有直接描述事物某一方面的属性或特点,而是将客观上不相关的事物主观联系在一起,以达到一定的修辞效果。从词汇层面看,本体和拟用的喻体在语义上是相互冲突的。例如“他是狼”:“人”和“狼”属于不同范畴,用“是”将两者等同起来违反了人们对“人”和“狼”的特征和两者关系的认识。“两者的语义组合出现了矛盾”[1]。这种在一定语境下发生的语义冲突,提示人们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理解句子的意义。一般情况下,人们对例①的逻辑推理过程为:

例②:他是凶狠的,狼是凶狠的,他像狼一样凶狠,他是狼;

小女孩的脸红红的圆圆的,红苹果是红红的圆圆的,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

感情恩爱,难分难舍,胶和漆黏结在一起很难分开,感情好得如胶似漆;

浪花是白的,雪是白的,波涛卷起的浪花像雪一样白,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些隐喻、转喻、诗词和成语的命题为真的前提条件是另一隐含命题必为真。 但在客观世界中,两个命题之间没有发生真正的物理事件上的传递和承载,当人们说“他是狼”时,并非真的指某人是匹狼,客观实体“人”不可能成为客观实体“狼”。“他是狼”是人们在一定的语境下的心理感受。

人们如何将客观上毫不相关的两种事物联系起来,并接受其命题为真呢?为什么形容一个人“凶狠”时不说:他是大象或者猴子呢?小女孩的脸为什么不说红得像火烧云呢?徐盛桓认为,“有些隐喻、转喻或者成语、诗词的说法之所以成立,是背后有一个隐性的指类句作为支撑”[2],只有如此才能达到一定的修辞效果。如果用“问题意识”来审视这种认知,我们就会产生如下疑问:指类句如何“支撑”或者“衍生”这些修辞呢?在“指类衍生修辞”的过程中具体哪些认知机制在起作用?其中又体现了人类心智的什么规律?在这些问题的驱动下,笔者从心智和认知视角思考了指类衍生修辞的认知机制和其背后的动因。

1 指类句衍生修辞的语言前思维过程

从语言的神经系统学角度,Friedemann Pulvermuller认为语言是大脑神经元的语言(the language of neurons)。[3]Searle 从心智角度的研究也认为意识就是大脑的活动。我们可以认为语言源于心智。语言在形成具体表达式之前以某种思维状态存在于大脑中,这种思维状态被称为语言前思维阶段。前思维阶段的语言是深层的、隐形的“内部语言”,而最终的语言表达式是这些 “内部语言”的语像。在指类句衍生修辞的具体语言表达式形成之前,其“内部语言”必定以某种状态存在于心智之中。当然,作为内化知识的指类句的“心理语言”也已存在于大脑的长久记忆之中。李恒威认为,人类的意识是通过自身的感官对实虚事物形成的直觉意象,并通过联想过往的记忆和加以主观想象所得出的相关直观认知[4]。 可见,探讨指类衍生修辞的语言前思维阶段,就要从认知主体的“感觉”“感受”和“意识”等心智运作规律入手。

1.1 意向性:指类句衍生修辞的起点

Searle从心智的角度提出的还原概念假设理论(The notion of reduction)认为,意识可还原为大脑运作过程,意识就是大脑的活动[5]。 可见,意向性的问题就是意识问题的镜像。因而,语言的意向性就不得不被解释为心智的意向性,但反之则不成立。语言的意义是心智原初意向衍生的意义[5]。 因此,“意向性”是人类语言运用的出发点,且贯穿整个语言运用活动。意向性包括意向内容和意向态度两个次范畴。意向态度又可细分为心理状态、心理估量和心理取向。语言主体以某种心理状态对意向内容做出一定的心理估量,以便达到某种言语行为效果。这种言语行为效果是主体的心理取向,也是整个意识行为的归宿。

指类句衍生修辞,一方面体现了人们对语言表达“经济性”的意向需要;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人们对语言表达“新颖性”的意向需求。语言的经济性是指人们总是试图花费最小的努力以最简单的表达方式传递尽量多的信息。指类句是人类以“类”的方式对客观世界某一方面的特点进行的总结和概述,是认识世界一般规律的一种普遍的、有力的语言手段。语言是以简洁、有序的线性符号排列,对整体的、看似混沌和无序的客观世界进行的描述。有限的语言符号不可能对应无限的客观事物,对许多客观事物人类并没有相应的语言表达符号来描述,这时人们就倾向于使用已经沉淀为内在知识结构的指类句来帮助表达某一类客观事物的特征。这一认知的逻辑过程已在人工智能的相关研究中得到了印证。在常识推理(commonsense reasoning)与非单调性逻辑(non-monotonic logic)等人工智能领域,研究人员将指类句称为默认规则(default rule)[6]。一个明显的例证是“飞碟”, 当对UFO(不明飞行物)这种新事物在人类当时已有语言中没有相应的语言符号来表达时,由于UFO外形像人们常用的碟子,人们就借用“飞行的碟子”来指代它。再如,成语“皮里春秋”意指“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言论”,古汉语开始没有特定的语言符号表达这种情况,为了表达的“经济性”,房玄龄等人就借用指类句“四季是分明的”来表达“嘴上不说,心里是非分明”。语言的“新颖性”是指修辞作为一种言语活动,以更具特色的、更恰当的和更具交际价值的表达方式描述世界。在人们耳熟能详的唐诗《咏柳》中,诗人贺知章以初春的柳树作为自己的意向内容,根据自己的意向态度:以碧玉、丝绦、剪刀等词语形象地描绘了初春的柳树,赞美了春天,讴歌了春的活力和大自然的无限创造力。这首千古绝唱无疑具有表达的“新颖性”。预设的指类句容易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利于在一定的语言团体中达成共识。如果诗人把相关内容写成: 柳树长满了绿色的叶子,长长的树枝垂下来,绿色的柳叶细细的小小的。这将是多么干瘪的表达!

从心智视角看,指类句衍生修辞是人们出于对语言表达“经济性”“新颖性”的意向需求,或使语言更加凝练、概括,带给人们更多的想象和思考空间,或使语言描述更加浅显易懂、生动形象。

1.2 涉身体验性建构:从原初意识到反思意识

心智哲学和认知语言学认为,人类的心智、范畴、概念推理、意义等都是基于体验而形成的[7]。 作为语言的组成部分,隐喻、转喻、成语、诗词等修辞表达也都源于人类对客观世界的体验。借用徐盛桓转引心理学家Debus的话:人所具有的概念不是先验的(priori),主体为了认识某个概念就必须以过去某些“回想记忆”(recollective memory, R-memory)或称体验性记忆为基础;主体要认识一个相关的概念就必须有某些相关的体验为基础[8]。 可以说,人们对隐喻、转喻、成语、诗词等修辞概念的认识不是先验的,是以回想记忆为基础的。事实上,从指类句到修辞衍生包括两次涉身性体验建构:指类句的涉身性体验建构和修辞的涉身性体验建构。认知主体在和客观世界的涉身性互动中,通过自己的身体获得初步的体验,再经过心智活动把体验上升为具有新质的一种心理属性。主体首先通过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感知意向对象的种种物理信息,在与客观外界的涉身性互动体验中获得相应的感觉。这时的意识是一种原来状态的、初级的体验,称为原初意识(primary consciousness)[9]。唐诗《咏柳》中,诗人通过视觉(绿叶、垂下的柳枝、细叶)和触觉(春风)获得身体上的感觉和知觉。这些感觉信息并不是意向内容(语言表达内容)的全部,只是语言表达内容的基础。作为语言表达的内容,更重要的部分往往是主体对内外界事物的感受(feeling)。

感觉如何上升为感受呢?在原初意识的基础上,主体对摄入的感觉经心智功能加以整合:通过回忆、联想和想象对感觉实施格式塔效应操作。回忆是建立在过往体验基础上的,这种回忆是已经沉淀了的记忆,是已经内化了的知识结构,是存储于大脑里的经过整理、提炼和抽象了的概念。指类句反映了人类对客观世界的统一认知,是最常见的语言现象,人们对此耳熟能详。在长期的语言运用中,人们已经下意识地将这种语言现象约定俗成地固化下来,并且实现了语义化和语法化。当认知主体体验得到对认知对象的感觉后,会就认知对象某一方面特征或特点,通过对过往的回忆进行联想和想象,使原初意识扩展为反思意识。“反思意识”要经过认知主体的心智活动,即“联想和想象”才能形成,不再是客观事物本身,是对客观对象的一种超越。这种超越就是从原初意识涌现为反思意识所产生的新质,是感觉转化为感受的结果:事物物理属性之外的心理属性。再看《咏柳》这首小诗。贺知章于早春二月奉召回乡,当时柳叶初发,春风拂面。诗人站在船头,忽然看到一株高大的柳树,收获了丰富的视觉感受和触觉感受。在摄入感官意向:“柳叶是绿色的”“柳树是美丽的”“长长的柳条垂下来”和“初发柳叶的形状”基础上,诗人回忆过去的体验,可能产生“碧玉是绿色的,青虫是绿色的,少女是美丽的,少妇是美丽的,丝绦是条状的,绳子也是条状的,剪刀能剪出细细的形状,宝剑也能削出细细的形状”等联想。虽然诗人回忆的这些事物与所看到的柳树在某一特征上具有同一性,但这只是必要条件。实现二者的格式塔转换,还要在意向性的引导下经过联想和想象等心理活动过程,这是筛选、排除和整合的智力活动。诗人意在赞美柳树,讴歌春天,因而将柳树的相关特征和“碧玉、少女、丝绦”通过想象联系在一起,这样获得的对修辞的认识是一种由智力整合的而非实体存在的思想观念。“碧玉妆成一树高”中,“一树”是感知的实在,“碧玉”是依赖绿油油的柳树树姿的意向得出的扩展意识。初春始发新芽的柳树像碧玉妆成的美丽少女,这是由柳树整体形态引发出来的心理感受,使诗人产生了它是“少女”的联想和信念,这是诗人赋予它的心理属性。把柳树识解为“少女”,就是事物在诗人心理意义上所发生的一种格式塔转换。但是这样的“少女”不能还原为柳树本身,也不能还原为有关的大脑神经过程。

由此可知,隐喻、转喻、成语和诗歌等修辞不是自由的、任意的,它源于人们的经验,以一定的指类句作为支撑。在指类句衍生修辞的语言前思维阶段,认知主体通过身体器官摄入感觉信息,经过反思将感觉信息扩展为反思意识,再经过从图式到意象,形成概念。

1.3 概念的形成: 从图式到意象

英国心理学家F. Bartlett发现:人的记忆能够把各种信息和经验组织成认知结构,形成常规图示,储存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新的经验可通过与其对比而被理解[10]。把“原初意识”上升为“反思意识”,人们也就建立了理解具有相近和相似经验的客观事物的认知图式。此时,人们已经不再把客观事物看成独立的个体,而是通过某一方面涉身体验形成的“同一性”将客观事物与全体的认知图式看成一个整体。这时认知主体的思维黏附着丰富的心理表象,可能是对客观事物的一种超越,并在大脑中进入意象思维阶段。

Langacker 认为“意义不是客观给定的,而是人为建构出来的”[11]。 因此,概念化是人类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认识,是人类的体验感知经过一系列的心智活动计算的结果。为了凸显事物的某一特征,在此过程中人们常借用能指设这一特征的指类词进行表达。客观主义语义观认为,词的意义是指向客观事物的,句子的意义是使它具有真值的条件。比如“她是个小辣椒”,只有以“小辣椒是辣的”这一条件为前提,这个修辞才成立,也才能凸显和激活“她是泼辣的”这一概念内容。

概念化是认知主体对客观事物主观建构的结果,在此过程中,人们的体验感知、认知方式和识解途径都很重要。人们认识世界的概念结构模型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语言结构特别是语法结构。指类句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一种直接、初步的认识,表明人们所共有的体验经验。修辞是间接描述客观世界的一种认知方式。当人们建构词语和句子时,不仅需要借助指类词构建思想,还需借助概念结构模型。例如,“上海戏剧中心孕育戏曲创新,新进展孕育新希望”这样的语言结构就源于“母亲孕育生命”这样的经验模型。类似“母亲孕育生命”这样的为一个语言团体所共有的涉身经验,会存储于这个语言团体一定的语言表达式中,当人们需要表达相近或相似的涉身性体验时,共有的涉身经验就会被视为构建新思想的语言结构。这里的“孕育”非指生育,借助认知经验知道,它表示“从既存事物中培养新生事物”。

人们对相近或相似的世界经验概念化的结果,形成一个完整的语义体系储存在大脑中。与概念相关的知识在人类心智中的组织形式和存储形式并不是离散零乱的,人们通过对心理模型的运作,会对相近或相似的概念进行整合,形成一个整体的结构体系存储在大脑中。指类衍生修辞的衍生性就是对相近或相似经验进行概念化整合的结果。

2 指类衍生修辞的语言思维过程

从自主和依存的关系角度看,在某一特征上形成的完整的语义体系会以心理模型的形式作为自主成分存储于大脑中。这些自主成分以交际的意向性为导向,通过范畴化过程的一系列范畴化策略选择,生成其依存成分。指类句衍生修辞的生成,就是关于某一特征的语义体系以心理模型的形式存储于大脑之中,这些自主成分在交际的意向性引导下,通过语言思维过程进行选择,最终实现本体向喻体的转换。

2.1 范畴化策略选择

在语言思维的引导下,认知主体对“心理语言”会进行一系列的范畴化策略选择。这一系列的策略选择受交际的意向、语用目的以及两者构成语境的限制。在这一过程中,认知主体需要完成对“内部语言”语义的范畴化,建立起符合一定语境需要的范畴。指类句衍生修辞是将两个客观上不相似、不相关的两种事物,通过心智加工衍生出两者在某一特征上的“同一性”,并将这个“同一性”在一定条件下范畴化。例如说 “某人是棒槌”。在现实生活中,客观实体“人”同客观实体“棒槌”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事物。在古代,棒槌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一般由实心木头所制,且结构简单,因此在人们的认知中,棒槌是实心的、结构简单的,功能只限于洗衣,当表达一个人“实在、头脑简单,外行”等意思时,人们以体验性的回忆为基础,就会主观感受到这个人和棒槌相似的特征,即“实心与实在,结构简单与头脑简单”,进而将两者划为同一个范畴。又如,在“凶狠的”这一特征上,人们会将大脑中符合这一特征的事物范畴化。狼、虎、狮子、奠柏(一种食人植物)、人、甚至眼神在“凶狠的”这一特征上同为一个范畴。这些相同、相似的特征是事物自身的属性,将不同事物在某一特征的范畴化是人们主观认识的结果,利于形成概念的相似性。但在表达一个人凶狠时,人们通常说“他是狼”,而不是说“他是奠柏”或者“他是狮子”。同样,说实在且头脑简单的人时,人们选择棒槌而不是木棍来指代。显然可以说明,某一特征的范畴化只是修辞生成的必要条件,指类句衍生修辞在人们的意向性下,还受制于一定的语境。

在指类句衍生修辞的心智过程中,认知主体的意向性会受语言团体文化、传统、习俗的影响。这会影响人们对于事物同一性的认可程度。在西方国家,龙是邪恶和凶狠的化身,龙就属于“凶狠的”这一特征的范畴。但在东方,尤其是在中国,龙是瑞兽,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就不能被纳入“凶狠的”这一特征的范畴。而且一个事物的语义网络是多样化的,当借助一事物指代另一事物时,人们通常是借助最熟悉的事物或最能凸显特征的事物。在古人生活中,棒槌要比木棍为人熟悉,其“实心且结构简单”的特征更为凸显。狼的“凶狠的”特征是其最为凸显的特征,狮子更为凸显的特征是“勇敢”,奠柏作为巴拿马原始森林的植物不在大部分人的知识储备之中。

除受认知主体的意向性影响外,指类句衍生修辞还受一定语境的制约。从整体生成论角度来看,修辞表达式是大整体,小整体喻体的语义受大整体的制约并由大整体生成,离开大整体,人们就无法在既有的喻体知识集合中筛选出当前语境下语义为真的知识元素。在修辞表达式大整体提供的语境限制下,人们要对喻体的语义体系进行分化和选择,排除不符合语句语境限制的模型。用这样的生成整体观观察指类衍生修辞,我们会发现,整个修辞表达式是一个整体,本体和喻体都是表达式的显现、表达和展示。 还以“他是狼”为例,在明确所指的情况下,人们大脑中有关“凶狠的”这一特征的概念就会被激活,人们建立起的关于“凶狠”的心理模型:狼是凶狠的,狮子是凶狠的、鹰是凶狠的、豹是凶狠的、奠柏是凶狠的、眼神是凶狠的、鲨鱼是凶狠的,等等,都会凸显在大脑中。这些显现的心理模型无法也不可能被全部进入大整体的语义结构中,这就需要对要素进行筛选和整合。任何事物都存在于一定的时间、空间、条件、环境,都有其发生、发展变化、终结的过程,如此等等,而某一个事物的某一状态就会比较经常性、规约性地同某一(些)时间、空间、性状、形态、功能、变化、因果等联系起来[12]。在“他是狼”等修辞表达式提供的语境限制下,人们在一定语言、团体文化、传统、习俗的影响下,应借助最熟悉的与被指代事物的相似性或最能凸显被指代事物特征的事物将其语义整合到大整体中,最终确定“他是狼”的意义值为真,这个修辞成立并为一般人所认可。

2.2 从事件到用例事件

一般认为,事件指的是事物存在的状态及其行为的变化发展过程[9]。用例事件指说话人在特定的环境下为特定的目的而组装起来的象征性表达式,这一象征关系是详细的、依赖语境的概念化与某种类型的语音结构的配对[11]。也可以说“用例事件”是认知主体对某一事件的认识,以过去相关的体验为基础,通过回忆、联想和想象进行格式塔转换,并在一定的语境下对该事件进行映现的合适的“用例”。因此,我们说用例事件是主体对事件的一种心理建构。将用例事件在大脑里的意象外化为语言的概念,这就成为语言对该事件的表达式。指类句是人们进行范畴化的基本手段,是人们已经内化了的知识结构。预设指类句衍生修辞,是在明确所指的情况下,认知主体借助对指类句所指的过往记忆,将该事件反思成的一个全新的意象,并存储于大脑之中。语言是表达的载体,语句和词语等语言形式是思维的外部表征。人们先将对内容的思考转化为大脑中已经存在的词语概念,再经过排列、组合、替代、转型、转换、提取、删除、对比等多种简单的语言层面的操作,最终生成语言的语法或词语的表达式。指类句衍生修辞的过程是从“事件”到“用例事件”转变过程的生动具体再现。

3 结语

指类句是人们以“类” 的方式对外部世界简单、直观的认知和客观描述的表达式,表明了人类认知系统中最原始的概括能力。人们的这种直观认知能力是快速的、自动并不费力的。修辞则是人类心智活动基于一定客观认识的产物。相较于指类句这种低层次认知能力,修辞则是一个较慢的、需更努力的、有一定规则的高层次认知系统。在漫长的语言进化过程中,指类句所表征的概念逐渐沉淀为语言共同体的认知共识。基于这种内化知识结构,人们按照一定的认知策略对世界知识进行加工,以简洁的形式传达更加生动、更富想象力和表达力的群体感受。指类句衍生修辞既体现了高层次的认知运作过程,也表明了低层次认知和高层次认知之间的依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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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HILOSOPHY OF MIND APPROACH TO THE RHETORICAL EXPRESSIONS DERIVED FROM GENERIC SENTENCES

ZHAO Wenhui

(1.SchoolofInformationEngineering,FuyangNormalUniversity,Fuyang236037,China)

Generic sentences are sentences people use to give a simple, intuitive and objective description of the external world in terms of "Class". In the long process of language evolution, the concepts represented by generic sentences have been internalized to be the defaulted knowledge in people's minds, which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process of language development. In Chinese, some rhetorical expressions supported by corresponding generic sentences can be accepted by peopl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ilosophy of mind, the shaping of the rhetorical expressions can be divided into pre-language thinking stage and language thinking stage. Out of the demand of economy and novelty of language, in the pre-language thinking stage, people construct their embodied experience, and make some association, imagination and Gestalt psychological activities based on the re-collective memory in their minds. In this process, the primary consciousness turns into the reflective consciousness, then becomes the content thinking after building up a semantic system based on identity. In the language thinking stage, the shape of a sentence representation comes into being after people conceptualize the concept with a series of tactics.

rhetorical expression; generic sentence; philosophy of mind;pre-language thinking; language thinking

2016-11-20

2015年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指类句的心智哲学研究”(SK2015A720);2016年安徽省社科规划青年项目“喻底视角下英汉情感隐喻的对比—— 一项基于语料库的研究”(AHSKQ2016D120);2015年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指类句与修辞衍生”(2015FXTSK02)

赵文慧(1979-),女,河北任丘人,硕士, 讲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与英语教学。

1673-1751(2017)02-0073-06

H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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