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书写下的古老乡土

2017-03-10 18:21钱思衡
雨花·下半月 2017年1期
关键词:村长暴力乡土

钱思衡

写作营和工作坊都是创意写作培养作家的有效模式,其活动方式也是灵活多样。在国外,写作营和工作坊可谓是遍地开花,目不暇接。目前国内的各类写作营活动开展得虽不是如火如荼,但也渐渐形成了一股新潮。

写作营和工作坊,其运作方式基本上都是通过文学活动和文学课堂来进行教学和交流。文学刊物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的文学大课堂,为了培养更多的有潜力的青年作家,同时给那些喜欢写作并且有一定成绩的青年写作者提供一方成长的舞台,2017年,《雨花·中国作家研究》编辑部依托江苏师范大学作家工作坊等拟开辟一个新的板块——写作营,集中刊发青年写作者的文学作品:虚构非虚构,小说非小说,我们一概欢迎。只要有料,尽管砸来。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天地,其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成长。成长的写作最可期待,成长的未来最有希望。这是一个百花园,也是一块野坡地。我们不以所谓的文学规范自设窠臼与藩篱,更不以所谓的文坛秩序来排排坐分糖果,所有有志气有野心有想法喜欢文字喜欢表达喜欢放飞心灵的各路青年好手,到这里来吧,我们深知,文学天然地和青年有缘。在风雨如晦的日子里,唯有文学、思想和成长不可辜负。因为有你,这里将更加精彩!

古老的乡土故事在经历绵延至今,黄土的记忆与新鲜的血液混合流淌。被欺压的外来户、愚昧的农民典型,这个时代的乡土在今天存在太多值得我们去认真反思的伤口。年轻作家们勇于挑起这份责任与担当,视角不同,对象不同,然而相同的人文关怀下对社会乱象、时代病痛养痈遗患的决绝、壮士断腕的勇气,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乡村政治鱼肉最普通、最底层村民,现代科学依旧无法唤醒顽冥不化的愚昧灵魂,芸芸乱象不忍卒读,掩卷反思痛心疾首。

乡村政治的痼疾

《儿老子》笔调沉郁深刻,叙事篇幅横跨将近半个世纪,这历史确有前后相似:乡村政治鱼肉普通村民,作者执意表现乡土政治、暴露乡土政治痼疾。对这种阴暗场面的描写,是因为作者敏锐地捕捉到当今乡村政治生态下“官本位”意识根深蒂固,导致人性扭曲畸变并且由此可能引发的民变危机,这种关怀底层、针砭时弊的批判意识,标志着作者密切关注乡土时事的赤诚之心。

“我”的父亲(我称他为“儿老子”)祖上来到现在生活的乡村,成为了一名外来户,随后进入了三代人、半个多世纪的抗争与反复。斗争的对象是村长一家,曾经的老村长以及他的儿子下一任村长,这样的设定使永远没有胜利过的外来户一家充满了悲剧英雄的色彩。斗争是压倒性的,虽有波澜但毫无悬念。从爷爷所有家产——几十只鸭子悉数被鬼子扫荡、他本人也被出卖成新四军被抓走,到“儿老子”一辈子被使绊,养的鸭子被人毒死殆尽,看的树林被人偷伐,这一切背后都有村长的影子。这个“村长”形象坏透了,他不再是古典乡绅的典型,彻彻底底成为了自私卑鄙的权力意志化身。“在当代乡村政治中,无法回避的非理性暴力一方面在革命话语范围内获得了合法解释,另一方面也展示出了丑陋而卑劣的人性。”①而这种暴力蔓延到最后不可避免地走向激烈程度:以暴制暴,激起民变。“乡村政治的种种弊端积重难返,于是,村民的积怨就常常如火山喷发一般释放出可怕的能量。”②如同《乡村变奏》(刘震云)《天堂蒜薹之歌》(莫言)中的农民一样,长此以往无法改变的现状使“儿老子”信奉暴力即力量的观念并最终实践,他说:“拳头就是老子,干部就是怕拳头。”这无疑是作者的给我们的警告,他用这种方式急切地呼唤乡村政治生态伦理的回归和重建。

基层权力机器的暴力践踏人最普通的生存权利、生命尊严,背后原因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作者着重勾画了“围观者”们的被动成为帮凶形象的失落画面。在祖父与村长几次冲突中,理亏的作恶者不但没有受到舆论惩罚、道德谴责,反而成为制裁者、正义一方。他纵欲妄为却毫不畏惧,广大普通的受害者——村民(尤以许多被侵犯的妇女为代表)在过程中麻木不仁、令人咋舌,渐渐地也忘记自己也是受害的一方转而参与到对更弱势群体的冷暴力中。这样的乡村政治生态虽然以施恶者的暴力面孔出现,细细想来缺少不了站在他背后的更多无辜却又不知的围观者们。文中唯一作为例外出现的乡村教师口无遮拦道出了当年就是村长从中作梗偷伐树木的大秘密,然而这样的人物在诺大的村子中仅仅是一人出现,作者在背后的深意,或许的确是有所指。

新时期以来,暴露这一问题的作品越来越多,视角、层次也越来越丰富和饱满,而本文的另一个突出特点在于这个饱受灾难与凌辱的“儿老子”的另一个敏感身份——外来户。在华夏神州这样一片安土重迁的土地上,背井离乡作为异客融入他乡是个尴尬难堪的抉择。即使是今天我们依然能看到这样的问题,北京某城区拆迁,结果“民意踢走‘外来户”③,原住民在利益面前集体“放逐”外来户。这与小说中描写的爷爷赶鸭子初来村子,村民集体冷落不让他上岸生活,乃至到后来一家蒙受不公诉诸无门多少有些相似。刨去时过境迁这些外在因素,集体性对非我族类的冷漠是流淌在民族血液里难以消弭的基因,如今,我们回过头来再如何看待这样的事实,作者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冷冷地摆出已经成为历史的疼痛供我们反思。

鄉土社会的悲剧

依旧是描写乡土苦难,《幸福的羊群》通过不断对苦难的渲染完成对落后愚昧的乡村的时代质询和人文思考。“由于长期的经济和文化上的落后,中国乡村确实比其它地方更为贫穷,对它进行思想的启蒙是促使它迈向现代社会的必要过程;”④这也促使作者自始至终以一种批判的目光完成叙事。

小说通过“我”(即东生)的眼光,讲述了一位叫幸福的美丽的乡村放羊女悲惨遭遇。幸福单纯朴实、善良能干,却被野蛮粗俗的丈夫西亮和他的哥哥虐待殴打,愚昧落后的乡村家庭伦理在这种语境下被渲染得令人发指。幸福越贤惠,其丈夫就越恶劣,这一组强烈的对比触目惊心。“将她衣服扒个净光,用皮带抽她,审问她”已经成为幸福生活的常态,每每幸福善良单纯地送与邻里羊的时候,就会挨打。

而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只得到了乡亲最多是语言上的劝诫从未有过真正的阻止,完成救赎的是从城里回来的“我”采取暴力冲突的方式强行干预,并且最终失败。作者旨在暴露乡村弊疾,控诉了集体弱点,只有相对文明的代表者“我”才意识到问题,改变不可得更意味着文明进步之路漫漫可艰。

文章采取不断插叙、打乱时空的叙述方法,在这种错乱的时空观下,真相不断被揭露,最终读者了解到事情的来源始末,而郁结的情绪也更有助于作者抒发其控诉。在文章的最后部分,城市文明的强势介入体现了作者无奈的隐忧。因为新城区的建设,原本放羊的河滩处处轰鸣着机器的隆隆声响,而幸福的羊群也因为有一大片重整开发的土地有了短暂的场所,但未来该去向何方,“我”未可知,也放弃了寻找。作者一路探寻一直反思,却在最后留下一个如此开放的结尾,美好的寄托、传统的女性形象在一次次虐待之后,其美的意蕴被消解,鄙陋落后与美好善良形成鲜明对比,当时代浪潮席卷而来的时候都显得一样的不堪一击。未来何去何从,也都有待时间给与最终的答案。

幸福与丈夫以及大伯哥都是普通的村民,虽然已经是传统的耕作生活,但依然依靠村庄生存。但其落后愚昧的一方面需要改变与进步,但是城市工业文明(包括文明的自觉接受者东生)的粗暴介入,他们的改变又显得无奈且未来不可捉摸。这种矛盾的思考是作者眼下难以解决的问题,也正是作者着力要暴露出来的。

社会时代的纷繁复杂,尤其是新时期以来的社会裂变,使短时间内爆炸式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社会问题,而我们的作家更要与时代社会紧密结合,创作出更多反映社会问题的作品,方能不负初心、不忘使命。儿老子在乡村强权之下的永不妥协暴力抗争、幸福的单纯善良与西亮的愚昧无知等等,一个个鲜活的形象是作家们关注身边问题的凝结,在时刻警醒与鞭策如今乡村的发展。

注释:

①李相银:《乡村政治生态与中国当代文学》,《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07期;

②樊星:《当代乡土政治小说新论》,《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01期;

③刘薇:《公共民意让外来户成为“二等公民”》,《乡镇论坛》2007年02期;

④贺仲明:《中国乡土文学的精神发展空间》,《文艺报》2006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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