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读书会的运作方式与学习特点研究

2018-01-28 13:31金秋玥
图书情报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书友读书会民间

金秋玥

(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 上海 200062)

1 引言

对成人而言,学习可以透过正规非正规和正式非正式体系发生于各种情景当中,如家庭、职场和教育情景,学习场所和方式均呈现多元发展趋势。其中,非正式学习更是与成人的生活紧紧交织在一起,其发生的频率和品质也影响了成人生活的丰富程度。而正是这些存在于各个时空内的多元诉求的呈现和表达,形成人与人之间、人与组织之间的沟通,从而使学习型社会自下而上、由内而外的构建[1]。

在成人教育与学习中,读书会是很重要的一环。美国成人教育学家马叟(Mathews,1985)曾直言,成人教育运动中,瑞典确实领先美国一大步。主要原因之一,即瑞典读书会的普遍[2]。互联网时代下,数字交流逐渐蔓延至人们的生活和学习,而民间读书会,这种由成人自发组织,以书为媒介,面对面的交流、学习方式也逐渐在一些大城市发展、兴起,成为成人非正式学习的一种重要途径。

2 文献综述和研究方法

2.1 文献综述

2.1.1 国内学者关于读书会的研究 我国自古就有“以文会友”的传统,新时期,党和中央政府大力推进“全民阅读”活动,在此背景下,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地出现了“抱团读书”的风潮[3],涌现了一批有影响力的线上、线下读书会,如豆瓣阅读小组、樊登读书会、思南读书会、书虫读书会、拆书帮等形式不一、规模不同的阅读组织。国内读书会的蓬勃发展,引起了各个领域学者的研究。大陆地区学者的研究内容多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读书会作为一个阅读组织或一种阅读推广方式,研究其组织运营和可持续发展问题[4-6];二是国内、国外读书会发展的现状描述[7-9];三是读书会的功能探析[10-12]。

台湾地区读书会,在官方大力推动、民众积极参与之下,经过多年发展,成为终身学习的重要组织形态之一。台湾地区学者关于读书会的研究涉及了不同类型读书会、读书会在促进个体和社会发展两个层面的作用、读书会的运营和推广、读书会内部活动形态的讨论,研究并开发出较为成熟的读书会带领人培训的理论体系、课程体系[13]等。

2.1.2 国外学者关于读书会的研究 国外关于读书会的研究论文最早发表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14],涉及的领域包括社会科学、科学技术、生命医学、人文艺术、物理学等。内容包括群体(如女性群体)与读书会[15-16]的研究、读书会作用发挥方面的研究[17-18]以及公共图书馆与读书会方面的研究[19-20]等。

从研究的领域、时间跨度、内容和数量上来看,台湾地区和国外关于读书会的研究相对于我国大陆地区较为成熟。此外,大陆学者较少关注读书会内部活动实际产生的学习样态,即缺乏参与者在读书会中经历的学习过程和学习形式的描述。

2.2 研究方法

本文通过对上海市民间读书会的基本情况进行资料收集与整理分析,考察民间读书会的运作方式和学习特点。文中的资料来自于笔者的观察、访谈、活动参与以及读书会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信息等。

3 民间读书会的运作方式

3.1 沪上民间读书会的发展概况

2006年以来,“全民阅读”活动作为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建设学习型城市的重要举措之一,在全国各地开展起来,许多大城市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读书会。上海市是读书会活动较为活跃的城市之一,包括学校读书会、图书馆读书会、民间读书会、企业读书会等。相比于学校、图书馆等专门机构创办的读书会,民间读书会的创办主体、活动形式、阅读主题、参与人员则更为丰富多元。有在沪的南京大学校友组织的“南大书友会”、有全职妈妈们共同创办的致力于推广家庭亲子阅读的“阅读越精彩读书会”、有都市白领自发组建的以推动沪上个人阅读量为目标的“书虫部落”、有以读书会作为创业项目和终身事业的“慈怀读书会”。这些风格和形态各异的读书会,是沪上都市文化的代表,也是日趋开放、文明的中国社会的缩影。

3.2 读书会的运作方式

民间读书会具有非政府性、非赢利性、自发性、志愿性、公益性等基本特征。其运作和管理几乎完全依靠志愿者一砖一瓦的奉献。民间读书会活动一般规模较小、活动自由、组织灵活。其创始者多对阅读有着浓厚兴趣,希望藉由读书会,结识更多的朋友,促进知识的输入输出。初创阶段,通常依靠身边的亲友开展活动,同时,为了吸引更广泛的群体,会利用网络上第三方活动平台,如互动吧、活动行、豆瓣,或是建立读书会的公众号,发布活动信息,扩大宣传。随着活动的推进,逐渐吸纳、建立读书会的核心成员,以维持读书会的日常运作。读书会运作的资金维持主要依靠参与者的活动费、会员费,或者借助政府、企业提供场地和资金的支持。后期,读书会活动举办频率、形式和成员逐渐达到相对稳定,一些具有一定规模的读书会开始建立分会,或与社区、企业合作,联合举办读书会活动。

由于国内目前缺乏专门的阅读推广机构来做指导,民间读书会在发展过程中,几乎完全依赖于创办者的兴趣、经验来维持其正常运作。很多组织者在维持读书会的运作过程中面临很多难题,也逐渐总结出创办读书会的共同经验。

笔者通过实际走访、参与上海数家读书会活动,总结、概括出维持一个读书会的运作,其日常的事务主要包括:书目或专题的选择、成员的招募、场地和设备的准备。3.2.1 书目、专题的选择 阅读的材料是读书会的核心部分,决定着吸引的人群和数量。不同读书会选择书籍、专题的方式和标准是不同的,最初通常取决于组织者对其读书会的价值定位,而随着活动经验的累积和书友的反馈,组织者也会不断调整书籍和专题的选择。通常包括三种方式:一是由分享人自行决定所要分享的阅读材料,在活动开始前几日,会发布活动信息招募分享人,分享人的数量由组织者控制。如书虫部落周一场的“说书人”活动,其在正式活动开始的前一个月开始招募4到5名讲者,由讲者自行选择一本书并准备18分钟的演讲。讲者需在正式分享的前两周将所选书目和辅助材料告知组织者。二是选择特定的主题、领域,不规定具体的阅读材料,仅决定活动的主题。如面向都市白领群体的无趣读书会,其周一活动定位为管理场,曾举办过“时间管理”、“项目管理”、“如何高效阅读一本书”、“如何从平日生活中获得影响力”等为主题的读书分享活动。三是提前讨论、确定阅读讨论的书目。通常会从经典名著、畅销书或一些知名作家的作品中挑选,据统计,读书会选择较多文学、管理、传记、成长励志、人际关系类的书籍,较少选择专业技术类书籍。

从读书会所选的书目可以看出当下都市中青年所面临的生活、工作难题和学习需求,“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职业发展”、“人际关系”、“两性情感”是探讨较多的主题。其次,性别因素的影响也同样体现书目的选择上,男性更偏向历史、军事、经济、政治,女性则偏向文学、人际关系、健康。再者,中西文化的碰撞与融合,西方管理类、经济类畅销书籍受到读书会的热捧,我国传统的经典文学作品如《红楼梦》、《论语》、《史记》同样成为多个读书会的选择。

3.2.2 参与成员的招募 相比学校读书会、社区读书会,民间读书会中的书友流动性较大,为了更广泛的吸纳书友和维持每次参与活动的人数,大部分读书会的组织者会利用网络平台发布活动信息,主要包括三种渠道,一是第三方活动平台,如活动行、互动吧、豆瓣等;二是专门开设自己的公众号,发布活动信息;三是直接发布在qq群、微信群中,几乎每个读书会都会选择建立自己的微信群、qq群,每次参加完活动,组织者会邀请新入的成员加群,在上海,书虫、无趣、拆书帮等读书会的微信群人数均超过200,通常一个读书会根据不同的主题分为几个分群。此外,亲友之间的推荐也成为读书会书友招募的重要方式之一,许多书友经朋友推荐,参与到读书会活动中,而书友之间的相互介绍,也会带动不同读书会之间书友的流动,绝大部分书友表示曾参与过多个读书会的活动。

根据实际参与经验和与组织者的访谈可以得出:参与读书会的书友,在性别比方面,女性明显多于男性;年龄和婚姻状况方面,25~40岁的单身白领居多;在职业背景方面,从事培训、教育、医疗、销售的居多。此外,为了保证读书会的活动质量,组织者会规定每场互动的报名人数,一般限定在20人以内。

3.2.3 场地、设备的准备 由于对环境的要求较高,为每次活动选择合适的场地或联系固定的活动场地,是读书会组织者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很多读书会会选择在相对安静的咖啡馆、茶馆、书店等营业性场所,也有的读书会负责人成立自己小型活动室,费用由参与活动的成员共同承担,目前(2017年)在上海,通常一次活动每人需支付20~30元。同时一些读书会与社区、青创中心、图书馆、企业合作借助其场地联合举办活动。读书会与一些机构的合作也拓宽了阅读活动的覆盖面。如2016年11月,书虫部落与芷江西路街道联合创办了光阴读书会,借助街道图书馆开展活动,吸引到很多周边老年居民参与读书会活动。随后,光阴读书会也正式列入芷江西路街道“知书达理”市民修身实践行动的项目之中。

目前在读书会实际运作过程中,总结出一些共同的经验,但也仍面临着很多困境:缺乏场地和人员的支持,缺乏有效的管理方式,缺乏政府的政策、经济支持,参与的成员流动频繁,成员之间粘性不足等。

4 读书会的学习特点

对于参与读书会的成人,最主要的学习场景就是对话与聆听。参与读书会的成员创造了对话,这些对话源于这些成员读的书,但又不仅仅局限于书中的内容。此外也要关注到,并非所有成员都参与对话,聆听也是读书会中学习的另一种可能的方式。本文基于此对话与聆听的学习场景,总结出成人在参与民间读书会中的主要学习特点。

相比个人的阅读方式,读书会的意义在于为个人阅读提供示范作用,并通过构建一个生成和激活知识的“仪式化的场景”,为思想交流、思想竞争提供一个平台。

4.1 自由的、无边界的对话形式

读书会之所以有趣的一个原因是,参与的成员不用像面对“专业的读者”或学生一样,对自己的言论和观点负责。读书会成员不需要以严谨的方式来阐释自己的观点或者用文本中严密的论据来反驳别人。由于参与者均是生活、社会经验丰富的成人,在实际对话互动的情境中,常常用自己个人的理由、观点、经历来向其他成员表达自己的某种理解,而不是用书中的具体内容来解释。成员们在讨论书时很投入,尽管对于书的解读的专业性和文学专家相比相去甚远,但讨论的自由度很高。

而正是这种自由的讨论形式,引出读书会另一个显著的学习特点,即尽管这些对话可能会改变人们对书和他人的看法,参与读书会的成员往往形成一个共识——并不想要引出一个最终的、必要的结论性总结。但同时也要注意到,这一特点也与成年女性在读书会中占绝对数量优势有关,成年女性更享受这种开放性的对话,在分享和对话中,逐渐塑造出不以确定性的结论为目的的讨论风格。这一点上,男性参与者则相反,常常他们更期望得到一个相对实用的、绝对的观点。

4.2 反思性的学习

反思性学习具有探究性、自主性、批判性的特点,在读书会中,结合书中内容的讨论和理解,成员主动回顾、表达自己的个人经历和内心世界,在这个过程中,通过不断反省学习活动,进一步总结、概括、建构自我的知识、经验、价值观。

此外,读书会提供了这样一个空间,参与者们可以说、想象、选择体验别的主体的位置。个体不同的社会角色、知识储备、价值观,往往在对话过程中产生观点的对冲,而在这些反复碰撞过程中,每一位参与者进一步清晰他们自己的视角和观点,同时也可以通过整合不同的视角重新生成对一本书的理解。而通过这一种整合的过程,每个人可以对自己的生活和手边的阅读材料有一个新的理解。

总之,成员通过自我主动的回顾个人经历、体验别的主体的位置这样两种方式,学会反思与整合自我经验和价值观。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成员逐渐养成反思的习惯和能力,这可以帮助每位参与者用言语表达甚至重新发现自己是谁: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愿望,以及他们面对世界上进退两难选择时的立场。并且利用书和别人对书中内容的回应来促进自身洞见力和同理心的发展,在日常生活中,缓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体会到学习与个人成长的乐趣。

4.3 支持性、联结性的学习

读书会的学习是团体的学习,持续参与读书会的成员之间可建立融洽互助的关系,大家可提供对于书本内容的理解,也可以抒发自己的生活情绪。在读书会中,找到有着共同的生活经验和角色处境的伙伴,或与志同道合的成员建立私下的联结,读书会甚至可以成为对成员而言比家更亲密的生活空间,成员之间的分享、支持与情绪的宣泄,成为他们面对家庭压力或工作困境的支持力量。

而以书作为分享交流的媒介,可以营造一个安全且彼此信任的环境,帮助读书会的成员转化自己的观点,让其容易说出自己心理私密的事情,并从人生的困顿情境中走出来。

[1] 邢 蕾.成人非正式学习的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6-7.

[2] 陈柏年.女性读书会领导人学习与成长经验之研究[D].台北:国立政治大学,2001:7.

[3] 赵俊玲. 国内外读书会研究现状及展望[J].图书情报研究,2015,8(3):15-21.

[4] 范如霞.中国民间读书会的运作模式及困境[J].图书情报研究,2015,8(3): 22-26.

[5] 王 聪.基于民间读书会的阅读推广活动探析[J].大学图书情报学刊,2017,35(6):59-64.

[6] 陈 艳.民间读书会与与公共图书馆合作模式探析[J].图书馆界,2017(1):9-12.

[7] 侯君洁.香港地区读书会的发展及其启示[J].大学图书馆学报,2015,33(6):66-71.

[8] 向剑勤.台湾地区读书会发展演变及其趋势[J].图书情报工作,2015,59(4):57-63.

[9] 软健英.珠三角地区民间读书会现状与发展策略探讨[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6(11):75-79

[10] 孙炳海,等.读书会与学习读书会:对教师专业发展的意义[J].教师教育研究,2010(6):48-52.

[11] 仝 愔.我国民间读书会功能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16:24.

[12] 向剑勤.读书会的演进及其功能探析[J].图书情报工作,2016,60(5):38-44,76.

[13] 曹桂平.台湾地区读书会面面观[J].图书馆学研究,2009(10):67-70.

[14] Powell J W.Group reading in mental hospitals[J].Psychiatry,1950(13):213-216.

[15] Bear Dr,Invernizzt M.Student Directed Reading Groups[J].Journal of Reading,1984(28):248-252.

[16] Ostermark-Johansen L.Reading Clubs,Language Societies Famele Education In Fin-De-Siecle Copenhagen[J].Forum For Modern Language Studies,2017(53):274-290.

[17] Powell John W,Stone Anthony R,Frank Jerome D.Group Reading and Group Therapy[J].Psychiatry,1952(15):33-51.

[18] Johnston N.Group Rrading As a Treatment Tool With Geriatrics[J].The American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Therapy:Of fi cial Publication of the American Occupational Therapy Association,1965(19):19-25.

[19] Chiessi S.How to create a reading group in library[J].Aibstudi,2016(56):489-490.

[20] Tinney C.Reading groups, libraries and social inclusion:experiences of blind and partially sighted people[J].Australian Library Journal,2014(63):340-341.

猜你喜欢
书友读书会民间
《未来科技的13个密码》
10月经典读书会推荐书目《名人传》
战火纷飞中的读书会
省交通运输厅举办“书香交通·文化同行”读书分享会
基于Android的图书漂流共享软件开发*
《习近平讲故事》
当“读书会”成为一门生意
神奇的统计表
高人隐藏在民间
高人隐藏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