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格格》中被忽略的叙事密码

2018-07-15 06:04◎张
文化产业 2018年9期
关键词:太医还珠格格紫薇

◎张 玥

(山西省戏剧研究所 山西 大同 037000)

高唱着“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还珠格格》(以下简称《还珠》)在20世纪90年代末掀起了一股收视狂潮,也成就了各种奇迹,风靡许久。如今,20多年过去了,相比历史正剧,在很多人眼中,这部暑期神剧依旧是一部很不着调的电视剧。但是细细读来,它的“不着调”中依然蕴藏了丰富的“着调”的叙事密码。作为结构主义和叙事学最新实践性成果,现将带你读懂《还珠》,进入一个被忽略的《还珠》世界。

一、《还珠》中最不起眼的“点睛者”

关于《还珠》,无论熟不熟悉它,多数观众都能随口叫得上来一些名字,或是主角如小燕子,或是遭万人唾骂的容嬷嬷,或是“国有乾隆谷不生虫”的皇阿玛……但是,在所有的出场形象中,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却成为了全剧最重要的点睛者——他就是胡太医。他之所以中选成为点睛者,其原因有三。

首先,小燕子冒险闯入木兰围场后被五阿哥射伤,作为一个职业医者,胡太医挽救了小燕子的生命,才让格格被“误认”有了可能性。胡太医的这一行动也是使全剧顺理成章的必要条件。在施救现场,太医院众多的太医——李太医、钟太医、彭太医等都在为小燕子会诊,而乾隆却只等胡太医到来。乾隆火急火燎地询问:“胡太医呢?怎么还没来?再给朕宣。”直到胡太医赶来,乾隆发自肺腑地对胡太医嘱托:“你的医术朕信得过,朕把这个姑娘就交给你了,你务必把她救活。”胡太医屏退乾隆,精心诊治后终于将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的小燕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尽管乾隆提供了各种救治小燕子的便利条件,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无疑是胡太医高超的医术。

其次,乾隆微服出巡的队伍中有一个不可缺少的角色就是胡太医。出巡过程中,紫薇为皇上挡了一刀,伤了大血管,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有生命危险。这时的胡太医再一次用精湛的医术将紫薇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一次胡太医的施救,让情节发展有了进一步的动力,为小燕子和紫薇的“各归各位”做了最重要的铺垫,让真正的格格——紫薇,活了下来,最终实现“还珠”的大团圆结局,这是观众的期待视野。而在这种期待视野中,观众和剧情达成共识——胡太医一定会救活紫薇。紫薇也趁此机会要到了皇上的特赦令:“皇上,请答应我,将来不论小燕子做错了什么,请饶她不死。”小燕子不被杀头,这也是“还珠”大团圆结局必不可少的。

再次,胡太医的名字是胡明芳。乾隆亲切地称胡太医为“明芳”。“胡明芳”作为一个男人的名字稍显不合,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理解——也许这样女性化的名字正承担着特别的,更为重要的符号意义。第一,对于通篇剧情来说,所谓“明芳”首先就是要让乾隆弄清楚,搞明白谁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谁才是真正的格格,此“明芳”就是“还珠”的同义词。第二,“胡明芳”是一种剧情的自我解构和反讽。反讽,从修辞学的角度看,就是相反相成,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容的意义放在了同一个语境当中。“胡”正可谓“胡闹”“糊涂”也,小燕子自己正是病得糊里糊涂时,糊里糊涂被乾隆误认,胡闹出了一系列笑话。“芳”,自然是剧中的真假格格,而所谓的“明”其实是“不明”,正因为“不明”所以才想“明”。“不明”在于观众稀里糊涂地跟着小燕子疯魔糊弄,全然不顾规则、体统;“不明”在于观众变成了“你是疯儿我是傻”,被剧情牵着鼻子,不知道为何发笑以及笑的意义;“不明”在于乾隆真假不辨,误认格格闹出大笑话,在森严的皇宫中,一众人被一个傻姑娘弄得人仰马翻。如此戏谑和庄严地历史混搭,这种对位正是反讽。

基于上述三个理由,虽然胡太医在剧中戏份不多,也不够出彩,甚至极其容易被忽略,但是这个重要的点睛者形象,恰恰就隐藏在不起眼之处,这是不刻意为之的有意。正如辛词中所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还珠》中的契约化结构

契约,是诸种人文现象的基本形态,每一个人文现象几乎都可归结到契约论上[1]。《还珠》正是由一些隐性或显性的契约结构而成的剧集:这些契约环环相扣,契约形成之后或被打破,或被执行,或被补偿,以推动剧情不断向前发展,最终形成一个童话般完美的结局。《还珠》中有四个轴心契约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推进,其中还珠契约和恋爱契约是共生并存、互为基础的。

首先,全剧具有奠基意义的是夏雨荷与乾隆的“准婚姻契约”。这条契约是全剧发生的总依据,也是其他契约生成的基础。准婚姻契约是一个不稳定的契约:乾隆与夏雨荷(二人相识的时候,乾隆尚未登基,还是宝亲王)结合不会被当时的社会正统所认可,但是夏雨荷的才情深深打动了乾隆,乾隆一时的情不自禁也让夏雨荷等待了一生,但是夏雨荷依然坚守这份契约,想让紫薇进京认父以延续契约——夏雨荷这一举动,也是一种“还珠”行动:是父辈作为上一代的主动“还珠”行为。准婚姻契约的破约者是乾隆,于是乾隆遭受了认错儿女的惩罚,以作为违约的补偿。

其次,姐妹信物契约。信物契约的立约者是小燕子和夏紫薇,见证者是紫薇的丫鬟金锁,这份契约是情势所逼,也是作为平民的紫薇见到皇上唯一可行的途径。紫薇让小燕子当信差,带着自己如生命般珍贵的两件信物(烟雨图和摺扇)翻越峭壁去木兰围场找乾隆,小燕子拍胸脯保证:“东西在我在,东西丢了我死。”紫薇信得过小燕子,因为紫薇和小燕子曾对着皇天后土结拜过。但这份契约也并不稳定,因为它的纽带是两件信物,信物的归属却不稳定。事实也恰恰如此——当小燕子说出:“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这样,乾隆误以为信物是小燕子的,这是先入为主之过,更是乾隆心虚愧疚之过。而这种“误以为”的前提是乾隆的长情。这份契约的破坏者是小燕子,于是以小燕子整天担惊受怕自己的脑袋搬家作为惩罚。

再次,还珠契约,这是全剧的核心契约,就是最终实现各归各位。第一阶段:小燕子在宫里状况百出,她每次出事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心里惦记紫薇,无法完全入戏当格格,想要把格格“还给”紫薇。而这一阶段的“还珠”在小燕子和紫薇的历史性“会面”之后,紫薇为了小燕子脑袋不搬家,决定放弃格格身份,一辈子当默默无闻的夏紫薇。这个阶段的“还珠”也是“还爹”。

第二阶段,尔康对紫薇动情,尔康含情脉脉地对紫薇表白:“你是我的未来,也是我的唯一,认定了你,要定了你。”但尔康是皇上选定、认定的额驸——如果紫薇是格格,尔康的困扰就没有了,问题的症结在于紫薇还不是格格。而紫薇鉴于生母夏雨荷的临终忠告“永远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紫薇介意、自卑,有乾隆从未娶其亲母的心理情结,紫薇只有恢复,也必须恢复身份和地位才能拥有与尔康的未来。所以“还珠”再次提上日程,除了紫薇和小燕子,尔康也积极加入到协助“还珠”的契约当中。而五阿哥也喜欢上了小燕子,所以五阿哥随后也踊跃加入其中,更巩固了这个契约。这一阶段的“还珠”主体群是年轻一代,而且由于男性的加入和助推,更有看点更有料。因此,这个阶段的“还珠”契约不仅为“还爹”,也包含了紫薇和尔康、小燕子和五阿哥的恋爱契约。恋爱契约促进还珠契约新的进展,而还珠契约在逐步按计划实现的过程中,也客观促进了还珠契约,二者相辅相成。

第三阶段是“还珠契约”在经过乾隆微服出巡之后,逐渐进入真相大白的节奏。西藏公主塞娅的出现,极大威胁到了紫薇和尔康的恋爱契约;紫薇知道实情,但是乾隆并不了解,而乾隆犯了多情的“老毛病”,对紫薇也产生了情不自禁的爱怜之情,父女被推上了乱伦边缘。这样,紫薇的恋情受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打击。确立第二阶段的还珠契约时,小燕子拍胸脯保证说:“只要你让我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再说。”可是到最后,小燕子还是选了最错误的时机最错误的地点说出了真相,于是她的破约带来了牢狱之灾和囚禁之苦,随她一起囚禁受苦的还有紫薇和金锁。而尔康、尔泰和五阿哥为了救她们而假传圣旨,伤人劫狱,犯下了大罪。

至此,直接参与立约“还珠契约”的六个人全部被推到了死亡线上。原本冒认格格只需小燕子一个人承担,但是发展到此时却需要付出六个人的性命。这其中纠葛了亲情、爱情和友情,既错综复杂又极致简单——简单在于:这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为了成全他人,尔泰决定独自一人回去向皇上承担错误,更是将“有情有义”升华为一个新的高度。最终,在六人大无畏的“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坚定信念指引下,兵行险着而反败为胜,最终打动了皇上,紫薇完成认亲,小燕子保住了脑袋,两个姑娘各自得到了皇上指婚,这也是完成契约得到的馈赠。尔泰的仁义也换来美好的婚姻,迎娶了塞娅公主,成为西藏驸马。这样,还珠契约最终完成时,得到了家国两全的圆满结局。

三、千里寻亲路上的“假父假母”

诸如神话故事中的沉香劈山救母、戏曲作品《琵琶记》的千里寻夫,《还珠》依旧延续了“千里寻亲”主题。寻亲的路上总是像雾中的风景,不可测和充满未知,一如预期,也可能超出想象,发生奇迹。紫薇在寻父的路上,以剧情时间为轴,在结构上,若以生父乾隆作比,从叙事的功能实现来看,紫薇一共遇到了三个父亲:一个“假父亲”,一个介乎真假之间的“父亲”,一个真父亲乾隆。紫薇寻父的特殊性在于她所寻的目标明确,姓名、身份、位置十分清晰,因为乾隆的某些身份信息是百姓 熟知的。

皇家守卫森严是紫薇寻父的一个巨大障碍。为了找到进宫方式,紫薇想找太常寺的梁大人帮忙,于是出现在梁大人儿子的喜宴之上。在这个桥段中,梁大人最重要的身份是大官,也是为儿子主持婚礼的父亲。从整个故事的结构来看,梁大人这个“父亲”不能引见紫薇进宫,他的功能是失效的,于寻父无益对紫薇来说便是“假父亲”。但是,这个“假父亲”的出现,开启了紫薇命运的新模式——“假父亲”无益于紫薇走正途进宫,但是“假父亲”的情节牵引,让紫薇遇见小燕子,一步步引领着紫薇以传奇式的情节走到生父身边。

紫薇遇到的第二个“父亲”是尔康的父亲——大学士福伦。福伦既是重臣,又是外戚,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权衡各种利益关系决定先安抚紫薇:让尔泰和五阿哥帮忙,让小燕子和紫薇见面,解开紫薇和小燕子的心结。紫薇决定永远隐瞒身份,做个普通百姓,这样的结局,在福伦看来是最合适的结局。所以,这个“假父亲”其实是紫薇认祖归宗的阻碍者。而随着紫薇和尔康感情的发展,福伦以君命难违、身不由己为理由极力反对紫薇和尔康交往。这股情感阻力反而促进尔康和紫薇感情更进一步发展,也间接促成紫薇进宫。尽管此时仍然是阻挠者,但这时的福伦却客观上不自觉地帮助了紫薇寻父。最后,福伦让步转变成一个真正的寻父助推者,接受了紫薇和尔康的选择,默认了紫薇的儿媳身份,以准公公的关怀真正开始帮助紫薇回到皇上身边。于是,福伦这个父亲从一个阻碍紫薇寻父的“假父亲”,变成了紫薇婚姻关系的“真父亲”,是介乎真假之间的“父亲”。

除了梁大人和福伦这两位叙事功能的“假父亲”,紫薇在剧中还有两位“假母亲”,这也是小燕子的“假母亲”,这两位“假母亲”便是皇后和令妃。通观全剧,皇后和令妃是夏雨荷之外剧中极其重要的辅助性母亲角色。令妃温柔娴淑,对小燕子和紫薇十分关照,令妃的形象是夏紫薇慈母形象在皇宫中的延续和替代。而皇后的形象则如同白雪公主和灰姑娘故事中的继母一样,是恶女人的典型。“假父亲”和“假母亲”四人存在于一个既对应又对位的关系网络中,这使得剧情除情情爱爱、嬉笑胡闹之外,又平添了几分看头。如图:

《还珠格格》人物关系结构图

在皇后的皇家正统观看来,小燕子和紫薇是不折不扣的外姓野丫头。从皇后的身份、地位和教养来说,这个观念其实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为了皇位之争,五阿哥是她的眼中钉;为了后宫争宠,令妃是她的肉中刺。而五阿哥、令妃恰恰和小燕子紫薇是同一战线的,这是皇后所不能容忍的。这时,皇后道德和人格的缺陷就被放大出来,就如同小燕子的没教养被放大一样。皇后内外勾结假传圣旨、心机颇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嫉妒心强,而这种缺陷和乾隆心中那个曾经“孝谨性成,温恭夙著”的皇后相去甚远。皇后的步步紧逼和尖锐既不得圣心也不得众人之心,更不得观众的心。尤其是皇后的恶在容嬷嬷的怂恿下被凝固成了恶毒和歹毒,她最终和梁大人沆瀣一气拿小燕子和紫薇开刀,即使她确实一心为皇上着想,为皇室体统考虑,尽管皇后的行为存在某些合理性,但她那一点好也终被她的恶掩盖了。

《还珠》的叙事内核本身就由一个大的真假结构聚合而成,而大的真假结构之外又有“假父亲”和“假母亲”的半隐形结构。有趣的是,梁大人和皇后这对反面形象的“假父亲”和“假母亲”都喜欢对着小燕子紫薇喊:“反了,反了。”小燕子五阿哥年轻的这一辈,男男女女一伙,的确是“反了”——更确切地说是“疯了”,而“发疯”也是剧中出现频率较高的字眼,尔康经常自称“我会发疯的”。其实,皇后和梁大人“反了、反了”这种排斥异己式清理门户的话语本质代表的正是传统、正统和权威,但是在《还珠》中被边缘化了,处于被戏谑被戏说的地位。从小燕子、紫薇的处境和剧情时间来看,如果梁大人“假父亲”这个恶男人是旧仇,那么皇后“假母亲”这个恶女人就是新恨。琼瑶正是用这对“假父亲”和“假母亲”的恶与罪一定程度上来消解小燕子、紫薇、五阿哥他们年轻一代所犯的大错和重罪。相比身处政治高位的梁大人和皇后,小燕子和紫薇毕竟是弱势力量。同情弱者的本能,招人憎恨的演员表演诠释,但是,这种“旧仇”和“新恨”消解的只是一部分错与罪,另外更重要的一部分需要乾隆自己消解——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毕竟《还珠》的背景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得到皇上的首肯才能得到完满。

四、清穿越剧本质和自由狂欢的精神内核

如果说《戏说乾隆》是戏说历史类电视剧的始作俑者,那么《还珠》更是疯狂助长了这股潮流,成为中国电视剧史一个永久的滥觞。如果《还珠》的核心情节“入宫认父,姐妹情深”置换成“入宫选秀,姐妹反目”,便能生发出无数不折不扣的宫斗剧。而《还珠》中假装兄妹日久情深的桥段,与之后大批的韩剧、台湾偶像剧假扮兄妹日久情深如出一辙,甚至与一些谍战剧假扮夫妻日久情深,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我们继续从相似性的角度分析便会发现,《还珠》实质是一部大团圆结局的清朝穿越剧。

所有穿越剧的故事核都是这样的:通过一个异乎寻常的事件,主人公忽然间闯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历史环境,对于原本生活波澜不惊的历史空间的人们来说,这个主人公是个格格不入的天外来客。在情节的发展过程中,这个天外来客的的思维和言行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周围。最后造成一种错觉:历史的轨迹之所以是这样,或多或少是这个主人公造成的。一切看似是真实的历史,其实是背离历史,在历史不能完全等于真相的想象性空间里,与历史打打擦边球。大热的《宫锁心玉》中的晴川、《步步惊心》中的马尔泰和若曦等角色,都是这样一个天外来客,只不过小燕子的穿越更有隐蔽性。小燕子中剑被乾隆带回皇宫,一觉醒来便置身于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格,还和王子谈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这完全是一场梦,是小燕子代表我们现代人做的一场美梦,从而让现代的观众获得一种满足感。小燕子尚且能获得圣宠,何况是比之小燕子要优秀许多的我们,我们以此获得一种精神的自我慰藉。尽管《还珠》演绎的是皇家秘史,但是它具有亲民性,演绎着人间最平凡的寻父认亲的故事。最重要的是,小燕子之类的穿越形象通常带着浓浓的自由平等的思想,宫女、太监、平民统统一家亲,完全超越了封建阶级森严的界限,甚至这些形象带有某种“侠客”的意蕴。这种带着超越剧情时代的理想化的民主性,非常容易获得当代观众的心理认可。

琼瑶关于北京公主坟的美丽猜想,最终幻化成了电视剧中王子与灰姑娘的经典桥段。在一系列传奇更离奇的故事情节中,象征最高权威的乾隆皇帝以及他的妃子、阿哥、宫女、太监和大杂院的老老小小、江湖侠客都加入到这场集结,甚至通过剧中人物的活动轨迹可以一窥当时的白莲教活动、边疆民族关系以及其他民风民情。乾隆超越皇室血统、体统对小燕子的溺爱,也从侧面折射体现了皇上的“亲民”色彩,为这个艺术形象增色不少。因而,《还珠》真正的精神内核是摆脱等级的自由狂欢性,这种狂欢性的文化源头非常贴近古典儒学旨趣的“众乐乐”。平常生活情境之下的普通人经历了一场酣畅的时光之旅,而之所以酣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这种超现实的快感体验“浓度”恰到好处,24集的剧集容量将节奏控制得刚好,不像当下的各类所谓史诗古装巨制,动辄五十集以上,平庸地讲述着一个自认为惊世骇俗的故事。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精神内核得到了话语权的支撑。尽管小燕子的很多话语颠三倒四,很俗很土难登大雅,甚至可笑,但是它还是变成了很多观众的口头禅被脱口而出。小燕子这个电视剧形象建立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话语体系,而且这个话语体系剧内被认可,剧外被模仿。乾隆曾说要把小燕子的“宝话”出版一本书,叫作《还珠语录》,这是官方正统的肯定。而智者如纪晓岚,收了小燕子做徒弟,尽管也对小燕子“师父眼睛圆又圆,一拳过去少半边”的诗句雷得目瞪口呆,但是面对小燕子的天真无邪,纪晓岚还是说出:“还珠格格,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了。”“门前一只狗,在啃肉骨头。又来一只狗,双双打破头。”小燕子的话诙谐、俚俗、天真、质朴,有时也不乏机智,但都印着深深的底层的、民间的生活气息,确实具有很强的“写实性”。

五、结语

《还珠》首播之后,和《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等剧成为寒暑假必播的热剧,多年以来,真正成为一代人的记忆,是一段跨越了一个世纪的影视传奇。然而,它的叙事魅力却被长久掩盖在其华美的影视剧的表象之下,虽热播多年,关于它的叙事研究却仍是空白。在多数人心中,《还珠》始终是和“娱乐”联系在一起的,和“深度”没什么关系。然而,穿越时空之门,带着“观众为什么百看不厌《还珠》”的疑问重新审视这部历史剧,精读细品之后,便剖析出“还珠热”背后隐藏的一些叙事密码,挖掘出娱乐表象下的一些文化深度。

也许生死相依的小燕子和紫薇本就是一人两面,二人彼此将自己的性格发展到某种极致: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如处子;一武一文,一刚一柔;一块顽石,一块美玉。20年过去了,当年《还珠》的主演们现今人生境遇各异,当年的少年观众或许也早已步入而立之年,或许已经迈向不惑之年。如今,为观众带来了关于《还珠》迟到的学术解读,希望能为观众提供一些欣赏《还珠》时的新思维。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提出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忧虑。在全民娱乐消解崇高的时代,我们不光要笑,更要在笑的同时进行有温度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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