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如何在场

2018-11-18 06:29
社会观察 2018年8期
关键词:西方哲学原创性哲学家

2010年,李泽厚出版了一本标题非常引人注目的谈话录《该中国哲学登场了?》。翌年又发表了题为《中国哲学该如何登场?》的谈话录。在前一本谈话录中,李泽厚说:“海德格尔之后,该是中国哲学登场出手的时候了。”“后现代到德里达,已经到头了;应该是中国哲学登场的时候了。”

然而,把中国哲学排在海德格尔和德里达后面登场,却不能不说是一个有点滑稽的说法。当然,也许在李泽厚本人看来,这不是一个任意的判断。他是按照线性进化论的模式来理解哲学发展的,海德格尔和德里达等人代表西方后现代哲学的极致,后现代哲学的特点就是“以生活为基础的哲学”,而中国哲学恰恰也是以生活为基础的哲学,“所以我说中国哲学和后现代哲学恰恰是可以接头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中国哲学没有和海德格尔或德里达一起上场,而要等他们下场后再上场呢?中国哲学为什么没有加入西方后现代哲学的大合唱,而是有待“走进世界”呢?

还有,“中国哲学走进世界”是什么意思呢?是纠正或取代西方后现代哲学,还是以一种独特的、有创造性的哲学方式与其他已经登场的哲学(不仅仅是西方哲学)对话,丰富人类的哲学智慧,为反思和批判现代世界的种种问题作出自己的独特贡献呢?不管是哪种“走进世界”的方式,至少在李泽厚看来都还“早了点”。为什么?答案其实他也给出了,就是现在还没有“竞创新思,卓而成家”的中国哲学家;尽管他可能觉得他自己已经是这样的哲学家的,只是还未被许多当代人承认。

不过,近年来,出现不少自称是原创或被人说成的原创的哲学著作。这些自称“原创”或被人说成是“原创”的哲学著作究竟是否真是具有原创性,恐怕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首先,我们得明确,哲学意义的“原创”或原创的哲学究竟是什么意思。其次,我们得明确,原创哲学有哪些基本要求,毕竟不是所有原创的东西都有哲学意义。一个无聊的故事或笑话完全可以是原创的,但却根本没有哲学意义。最后,判断原创的哲学著作的标准是什么?

与一般科学的问题不一样,哲学问题具有历史性,总是与时代问题有着深层次的联系,在此意义上,真正的哲学问题总是时代问题,所以黑格尔说,“哲学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但这句话也不能庸俗理解。首先,这个时代不是经验实证意义上的时代,也不是编年史意义上的时代,而是被哲学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正因为如此,黑格尔才能说现代的原则始于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笛卡尔的哲学并未描述17世纪西欧社会的种种状况,而是揭示了现代性的一个根本问题:对世界、自我、知识确定性的焦虑,以及主观性成为思想的第一原则的时代特征。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表面上看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却是揭示了被流行的现代性原则和思维方式遮蔽的许多东西,这些原则与思维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现代人的生活。

因此,哲学一方面是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哲学问题必须是时代的问题,必须是对时代的深层次的批判;另一方面,它又必须是哲学的问题,也就是说,它必须是对它所面对的、前人留下或同时代人提出的真正的哲学问题的回答,它一定与哲学史本身有着内在的有机联系,它一定是对传统哲学的一些基本观点的批判、修正或扬弃。在此意义上可以说,哲学史外无哲学。哲学的原创性恰恰就体现在上述对一些根本性的重大哲学问题的回答,对前人与同时代人的哲学观点提出批判、修正或扬弃。无视哲学史留下的问题,无视前人或同时代人对于类似问题的思考和观点,自我作古,只能产生毫无哲学含量、谈不上创新的文本。一部哲学史,这种东西并不少见。

因此,具有原创性的哲学著作的基本要求是,它必须深入思考和批判时代的问题,同时,它必须将此思考置于哲学史的语境之中,即它的思考不是凭空拍脑袋乱想,也不能是堆砌哲学词汇、故作高深的组装拼凑、实际毫无哲学品质的赝品。它思考的问题的确是时代和哲学史逼出来的,哲学要发展,必须在这些问题上要有根本的突破。既思考哲学问题,同时也在思考时代问题,这是对有原创性的哲学著作的基本要求。这也要求原创的哲学著作不能是闭门造车的产物,而必须对之前人类的哲学思考有充分而深入的了解和把握。

哲学是纯粹的理论活动,也是纯粹的思考,思考是哲学的起点,也是哲学的终点。哲学不提供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案,就此而言,哲学的确不能改变现实,马克思对此的观点也是非常明确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因此,判断哲学著作是否原创的标准不应该是它是否解决什么实践的具体问题,而在于它是否深入思考了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具有根本重要性的问题。它是否真正对前人留下的或时代提出的哲学问题有独具只眼的回答,而不是重复别人已经说过的话。因此,有原创性的哲学著作的一个主要标准就是它是否以独特的方式提出了真正重要的普遍性问题。另一个标准是它是否真正有所见,而不是把别人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或只是说些众所周知的废话。

在回答了这两个问题之后,我们可以回答前面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了,这就是哲学意义的“原创”或原创的哲学究竟是什么意思。很显然,有原创性的哲学未必不可以是“接着说”,但这不是沿着前人的哲学思路继续走下去;而是在看到前人留下的问题和理论困境后,改弦易辙,迎接挑战,深刻剖析和批判前人的思想,指出其根本缺陷,进而提出自己的新的方案。所有原创性哲学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它们有着深厚的传统底蕴,但又都能明确而令人信服地指出和证明自己与前人的思想有根本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它们处理的必定是人类的普遍性问题,但却提供了一个思考这些问题的新的视角和眼光,达到了新的深度和高度。最后,它们在语言、概念、方法和形式上,往往也都有自己的特征,是这一个,而不是随便的任何一个。中国的孔孟老庄,西方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和黑格尔,尼采和海德格尔,无不如此。

对于现代中国哲学家来说,创新更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我们接受“哲学”作为一种人类精神活动的专门名称时,就意味着我们并不因为“哲学”这个名称产生于西方,因而认为它是西方的。相反,大多数中国哲学家都认为哲学既不是西方的,也不是东方的,而是普遍的,即全人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一个东西方文化早已全面沟通和交流的时代,西方哲学的传统也应该构成中国哲学家所面对和应该吸收和继承的人类普遍的哲学传统的一部分,而不是将它作为“西方的”排斥在外。现代中国哲学家若想产生具有原创性的哲学,在世界哲学舞台占有一席之地,必须对西方哲学有相当的了解,原因有三:

一是西方哲学的成就和对哲学本身的贡献举世公认,对西方哲学知之甚少甚至基本不知,其创新可资借鉴和启发的哲学资源就相当有限,产生出来的东西不太可能得到现代哲学世界的承认。

二是西方哲学对全世界的哲学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它的传统(概念、问题、方式)程度不同地被非西方世界的哲学家所接受,成为人类共同的传统。

三是西方哲学悠久而广阔的传统对人类的许多基本哲学问题(如绝对和自我、道德的根据、经验、作为整体的存在或世界、主体、超越,等等)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思考和批判,釐清了这些基本问题的复杂结构和内涵,使得后来者可以在这些问题上避免误入歧途或重复前人的错误。

可以说,今天要从事哲学,不受西方哲学传统的影响,完全无视西方哲学的思想贡献,是不可能产生真正的哲学思想的。无视西方哲学,只能产生伪原创哲学,超越西方哲学,才能产生真正原创的哲学。这就要求我们如日本哲学家下村寅太郎所说的那样,不是只去吸收西方思考,也不是去强调东西方的差异,或去混淆两者,而是要以一个真正的普遍哲学家而彻底拓深其哲学意识来思考。

被人们认为是具有原创性的现代中国哲学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建构体系。哲学的体系性绝不等于哲学家可以闭门造车,拍脑袋想出一个体系来。体系的生命在于真正的问题;而问题总是在于传统的对话中,在对时代的批判中产生出来的。没有这样的真实问题为核心而构建的体系,只能是昙花一现,最终沦为思想史上陈旧的资料,而不是一代又一代的哲学家必须认真研读的经典和取之不尽的思想资源;更不可能成为催生新的哲学体系的强大动力。从孔夫子到马克思,一切伟大的哲学家,无论他们生活的时代离我们有多遥远,可是他们永远是一切时代人们的同时代人,他们的思想永远不会过时,每一个有智慧的哲学家,一定会把他们当作自己最好的哲学引路人和对话者。他们可能会暂时遭到冷遇和抛弃,可总会像神话中的不死鸟那样,一次一次地重新回到人们对时代和世界鲜活的思考中。黑格尔死后,德国知识界很快把他当成“死狗”抛弃,可马克思却“公开承认我是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有些地方我甚至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真正的哲学体系绝不是哲学家孤明先发的产物,而总是在以前产生的伟大哲学基础上的批判性创造。

然而,热衷于创造一个哲学体系的那些中国哲学家,常常对前人和同时代人的哲学成就缺乏足够的了解和把握,往往略知一二就自以为是,自我作古,什么都是自己的原创,却不知有关想法前人早已说过,而且要说得好得多。例如,被人认为是“中国近三十年来最有影响、最受关注的哲学家”的李泽厚,自信满满地提出所谓的“情本体”论,以为只有他,只有中国哲学才讲情感,“西方哲学的确不讲情感”。这种轻率的断言几近无知。

在西方哲学两千多年的传统中,情感始终是一个重要的主题。柏拉图把灵魂比作三驾马车,情感乃是其中之一。亚里士多德在他的《修辞学》中专门讨论了人的种种情感,认为情感足以使人改变,以至于影响他的判断,情感总是伴随着痛苦或快乐。情感有愤怒、怜悯、恐惧等等,以及它们的对立面。他在《修辞学》第二卷第二章专门讨论了愤怒这种情感。他在伦理学中进一步发展了他的情感理论。在那里,他还是对愤怒这种情感感兴趣,因为它既是对冒犯的反应,也是一种道德力量。不是所有的愤怒都是合理的,只有受到理性的陶冶和激发、并保持一定的度的愤怒才是合理的。和他的老师柏拉图一样,亚里士多德把情感视为理性生活的一个本质部分。到了中世纪,基督教的心理学和人性理论也都把情感作为研究重点。

如果说在古代和中世纪的西方思想中情感的地位还低于理性的话,那么到了近代,这种局面得到了极大的改观。可以说,从17世纪开始,西方哲学重估了情感的意义和重要性。

虽然17世纪的主要西方哲学家都对情感意义和作用有远过于古代哲学家的认识,但是,彻底改变情感在哲学中的地位的当数18世纪的英国哲学家休谟。情感理论构成了他的代表作《人性论》的理论基石。在此之前,西方哲学家总是将理性置于情感之上,因为理性为人特有,人是理性的动物。但是,休谟却颠覆了这一统治西方哲学千余年的看法。他认为,动物也有理性,就像动物也有情感。单是理性不足以产生任何行为,也不能引起意志作用,只有情感才是我们行为的原动力,因为“情感是一种原始的存在”,“理性是、并且也应该是情感的奴隶,除了服务和服从感情之外,再不能有其他职务”。这段话真可谓石破天惊,它把情感从九天之下提高到了九天之上,成为人性最根本的东西。此后,即使是像康德、黑格尔这样的理性至上者,也不敢小觑情感,相反,黑格尔甚至说:“没有激情,世上任何伟业都不可能完成。”康德也讲过类似的话,他在第二批判中提到的“敬重”概念和人的尊严;第三批判讨论审美判断时起关键作用的“共通感”概念,都属于情感的范畴,足见他对情感的重视。

尼采更是高度评价情感的作用,他反对将情感与理性对立起来,认为它们是互补和混合的。情感决定道德价值和主人与奴隶,高贵与低贱。但情感不是同样有价值的,有的情感使我们堕落,而有的情感提升我们的人生。到了20世纪,许多重要的西方哲学家如谢勒、海德格尔和利科,都给予情感在人类生存中以核心的地位。萨特在二次大战前就写过一部题为《情感:一个理论的概要》的著作,提出了他的存在主义情感观;紧接着在他的主要著作《存在与虚无》中,他又对情感进行了细致的现象学分析。在后现代哲学中,情感更是一个被人经常讨论的主题。西方哲学对情感的研究在深度和广度上,罕见其匹。李泽厚自己也承认:“没有海德格尔,……,也不会有情本体。”情本体的提出,显然是受了海德格尔的启发。对西方深厚的情感哲学传统几无所知,仅仅根据海德格尔的只言片语、又没有自己深入细致的研究和论述的情本体理论,要让别人承认和重视,恐怕不太容易。

只顾自己构建体系,不管前人已经取得的成就,并不是从李泽厚开始。郑昕当年就针对他那个时代一些人的类似做法,委婉提出忠告:“士生今日,固然有权利广立新论,以博众誉,却也不妨从好学深思的‘古人’得到许多教诲。”但现今的体系建构者,似乎不屑从“古人”那里得到教诲。

其实,我们的哲学家如果善于从“古人”那里得到教诲的话(这个教诲不仅是一个哲学思想,更是如何进行哲学的方式),就不至于对只是“意见”的东西表现出那样的自信了。对前人的智慧和努力有足够的尊重和足够深入的了解的人,才有可能提出真正具有原创性的东西来。

现代中国哲学家热衷于建构体系,与他们对哲学的理解有关。他们一般都将哲学理解为形而上学或本体论。熊十力说:“素主哲学只有本体论为其份内事。”冯友兰则认为:“形而上学是哲学中底最重要一部分。”无论是形而上学还是本体论,其根本任务,都是“宇宙实体之探寻而已”。这种对哲学的认识,乃中国传统所无,而是受西方哲学影响所致。从这个在中国哲学界至今还居支配地位的对哲学本身的理解可以看出,现代中国哲学的发展不可能摆脱西方哲学的影响。近年来,随着对西方形而上学和本体论思想的进一步了解,又有人提出“形而上学或本体论以存在为对象”。这自然仍是一个来自西方的说法。然而,我们对西方哲学的一般了解,往往停留在教科书和工具书的水平,未能从悠久而复杂的西方哲学发展史中对相关的问题有具体而深入的理解与把握。

由于对哲学过于片面简单的理解,我们的哲学家只想给出一个对宇宙人生总的看法,但对于构成宇宙人生的那些重要方面、重要事情、重要环节、重要问题,以及它们的相互关系和内在结构,几无重视,很少涉及。这也使得他们对于哲学本身丰富的内容以及西方哲学家在哲学各个领域做出的巨大贡献既不太了解,更谈不上融会贯通,为我所用,把它们作为我们构建现代中国哲学的基本材料。这些体系普遍空洞,缺乏理论内涵和严格性,与此有极大的关系。人们只是热衷于谈些人名与术语,却很少对那些伟大的西方哲学家的思想有深入的理解与把握。人们习惯将康德和先验哲学、黑格尔和辩证法、胡塞尔和现象学、海德格尔和存在挂在嘴上,或作为标签贴在自己的作品上,却很少有人将这些哲学家的思想吸收到自己的哲学创造中。只是空谈体系和中国思想而没有实质性的哲学思考,是不可能登上世界哲学舞台的。人们是不会承认对人类已有的哲学成就缺乏了解和理解的空洞思想的。“异日发明光大我国学术者,必在兼通世界学术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固可决也。”王国维的这个观点,实乃不刊之论。

当然,中国哲学要在场,不仅要掌握人类一切优秀的哲学成果(这我们还做得很不够),更主要的是它必须是哲学。哲学的定义有许多,但今天人类比较能够接受的是它是对人类根本问题的根本思考,它要从总体上理解人和世界。任何其他科学都无法做这样的事,这就是为什么哲学一再被人宣布死亡,却总是用自身的存在证伪了这类宣布。中国哲学必须以自己的方式来思考今天人类面临的种种根本问题,提出人类对自身与世界的现代理解,而不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正确的废话。

今天的中国哲学家,要在现代的思想和知识背景下,重新定义天与人,以及它们的复杂关系;而不是重复已经被人讲了千百年的那几句话。它要能够自己从哲学上发现和提出时代问题,而不是简单地把自己定位为西方哲学的研究者。中国是世界的中国,中国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一员,他们共有人类的命运,也共有人类的责任。因此,中国哲学只有对今天人类的问题和一般的人类问题真有所见,才能获得自己的出场证。只有在思考人类和时代的重大问题上作出独特的贡献,中国哲学才会被人真正在场。

中国有自己悠久的哲学传统,这就决定了中国哲学只能作为中国哲学出场和在场。但是,这不等于我们只能用传统的哲学语言来进行哲学思考,也不等于我们只能简单地照着讲或接着讲。相反,我们既不能简单地照着讲也不能简单地接着讲。照着讲是没有哲学思想的重复;接着讲则缺乏哲学创新。应该是在批判扬弃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在对待传统的问题上,我们要向西方同行学习。他们对于哲学史上任何伟大人物都不是无批判地接受,而是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老师,但是必须加以批判和超越的老师。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就是这种哲学态度的典型体现。事实表明,西方哲学史上凡是叫“新……主义”的哲学也都有自身的价值,在哲学史上都有一席之地,有些还有里程碑的意义,但就原创性来讲终究有亏。而我们现在对传统哲学的批判和扬弃的工作做得不够,这也是真正原创的哲学很难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批判不一定是不尊重,而是为了实现真正的超越。马克思的黑格尔批判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典范。

我们还应该看到,由于中国传统哲学,尤其是儒家哲学,主要关心伦理道德问题,哲学视野很有局限,许多重要的问题,如真理问题、经验问题、语言问题、意义问题、实在问题、认识问题、概念问题、时间性和历史性问题、空间问题,等等,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关注和讨论,而这些问题是我们在理解人和世界及其相互关系时必须面对和深入思考的。西方哲学在这些问题上有丰富的积累,完全可以为我们所吸收和使用。对不同哲学传统的借鉴和吸收是哲学创新的一个重要条件。我们古人通过吸收佛教哲学而产生了理学,我们今天也一样可以通过吸收西方和世界上其他传统的哲学产生面向世界的中国哲学。

中国哲学不能是过去的哲学,现代中国哲学不能只活在孔子或朱熹、王阳明的时代,它应该活在一个全球资本主义的时代,这个时代特征构成了现代中国哲学存在的历史性。当代中国哲学有明确的历史意识和时代意识,必须思考这个时代,批判这个时代;否则它就不是真正的哲学。而要思考时代给我们提出的问题,马克思哲学是无法回避的。“马克思第一个提出了‘资本主义’这种历史现象,他向我们展示了资本主义如何兴起,如何运行,以及它可能的结局。像牛顿发现万有定律和弗洛伊德发现潜意识一样,马克思揭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个一直为人所忽略的事物,那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这样,他的哲学具有直接的时代相关性。这种时代相关性不能从编年史意义上去理解,而要从历史的普遍性意义上去理解。

今天的世界与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已有很大的不同,即使像他这样具有强大预见性和想象力的思想家,也难以完全预见到技术和资本对当今世界的改变。然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本质的分析和描述,今天依然是那么准确和有力。只要世界上还存在着压迫与剥削,存在着奴役和不公,马克思的哲学就不会过时。马克思的一些特殊结论或有可商,但他的哲学方法和提问方式,是现代中国哲学必须作为自己的基本要素加以吸纳的。只有这样,中国哲学才能真正登上世界哲学舞台,才能在今天的世界在场,才能为今天这个充满风险和挑战的世界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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