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之蒋淑梅篇*

2019-02-16 07:47叶俊莉
关键词:遂宁川剧绵阳

万 平 叶俊莉

(1.成都大学,四川 成都 610106;2.西昌学院,四川 西昌 615013)

蒋淑梅,女,1965年6月21日生,重庆潼南县人。第十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四川省“十佳"演员、四川省德艺双馨川剧表演艺术家、四川省第十一批突出贡献专家,绵阳市拔尖人才、绵阳市首届“十大女杰"、绵阳市第二届劳模。曾先后担任绵阳市剧协主席、绵阳市政协常委、绵阳市人大常委。

1980年进入潼南县川剧团从事川剧表演艺术,主工青衣、闺门旦。1987年调入遂宁市川剧团;1994年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到绵阳市川剧团。蒋淑梅三十年来致力于川剧表演艺术,其代表作为《柳荫记》《焦桂英与王魁》《三审刘玉娘》《五女归唐》《焚香记》《御河桥》《王熙凤》《武松杀嫂》《乔子口》《衣冠梦》《贵妃醉酒》等。曾先后荣获第十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四川省振兴川剧大赛优秀演员奖、1996年旦角比赛一等奖。

在艺术剧院任职期间,牵头创办了绵阳市川剧表演团带班。制定了文化科与专业课双管齐下,专业课与实践表演同时进行的创新式学习。除了对团带班整体管理之外,还亲自为学生授课,言传身教戏曲表演艺术,为学生量身打造适合自己的经典剧目。2008年8月,团带班优秀学员赴江苏盐城参加“小梅花荟萃”评选比赛,其学生李琳玲、陈若梅、王超、桂豪杰荣获全国“小梅花”及“十佳”演员称号,其中陈若梅以剧目《滚禅杖》,荣获地方戏曲第一名的好成绩。

采访时间:2017年7月4日

采访地点:成都市花园城大酒店

采 写:万 平 叶俊莉

摄 录:彭 鑫 周义方

万平教授(以下简称“万”):蒋老师,你好!我们正在做一个四川省社科规划项目——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顾名思义,入选的传主都是曾经获得中国戏剧表演的最高奖项——梅花奖的得主。蒋老师,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蒋淑梅老师(以下简称“蒋”):不客气!

万:蒋老师是第十五届梅花奖得主,大家都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蒋老师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和你自己长期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想先请蒋老师说一下,你是怎样走上川剧这条道路的?

蒋:我是在一个出生于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的女儿。我们家有六姊妹,我父母是老来得子嘛,我是属于老五。我从小就有文艺天分吧,1979年潼南县川剧团下来招生,我是班上的文娱委员,通过音乐老师的推荐,我就去报考。通过海选和复试,几经周折我还是很荣幸地考进了潼南县川剧团。潼南县川剧团那一批只招了5个学生,四个女娃娃一个男娃娃,这五个就送到了合川艺训班代培。他们招的30个,因为5个人不能成立一个班,我们潼南送去合班。请了重庆京剧团的老师、杂剧团的老师和一些老艺术家,专门培训我们那一批,大概有40个学生,合川30个,我们潼南5个,我们一起学了一年。专门学川剧,我算是里面比较好的苗子,一年半以后就汇报演出,演出完了后就各回各的团,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我就回了潼南川剧团,跟团串群角,然后逐渐演二主角,再逐渐演一点一号人物主角,毕竟那个时候还小,才14岁。

我年龄小,进入这个艺术行业,从跑龙套开始。我个人是比较喜欢这个行业的,喜欢艺术,不管是歌唱还是其他艺术门类。川剧对我来说,我从启蒙学这个到现在,是深深地用了十成功力了,酷爱这门艺术。进了潼南县川剧团,边学习边演出,慢慢成长。在潼南待了七年,到1987年的时候,县剧团都不景气,就是自生自灭呀,对这个传统艺术嘛,就不招生了,慢慢就走向衰退了。县剧团招我们那一批就是最后一批学生了。我们从农村来的目的就是解决农村户口,那个时候还不是事业,想不到能拿奖啊、事业啊这些。唯一的想法就是解决农村户口,改变一下生存环境,就是这个初衷。

来唱戏的时候,在农村也不懂,从小爱看,有剧团的演出那种,就跟着进去混戏看。那个时候首先是喜欢,有爱好,父母就同意了,我就考了这个。可以解决农村户口,可以享受城市居民户口,可以吃商品粮了,那个时候是这么一个初衷。没想到后面能够发展到去拿奖啊、能够出名啊,想不到这么远。毕竟小嘛,父母也没有文化,兄弟姊妹又多,总想可以减轻点负担嘛,就是这样。

万:你当时去潼南川剧团的时候是读初中了吗?

蒋:是初中,才初一,还没有满14岁。

万:当时好像你的音乐老师叫王中华吧?

蒋:对,王中华,现在都还在,这个老师是拉二胡的。

万: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伯乐,能及时发现你。你能说说王老师当时在学校是怎样发现你并推荐你的吗?

蒋:我读小学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在我们大队小学,我们不是搞文艺宣传队吗,他就创作了一首民歌,我们都走村串户去宣传演出,他就拉二胡,我就唱,就这样发现我是个音乐天才。在读初中的时候,我去考试就唱了《洪湖水浪打浪》,都没唱完,就是示范一下,模仿几个指法,就这个程序。读小学的时候,王中华老师就培养我唱歌,那个时候我是班上的文娱委员,每次开课前要唱歌,要给大家引导起个音,那个时候就有点小出名的感觉。那个时候还小嘛,也不怕啥,胆子又大,唱歌啊、庆祝“六一”儿童节一系列文艺活动都有我,我是文艺积极分子。

万:那到了合川艺训班以后,你的角色这块儿?

蒋:那个时候分行当,我们是旦行嘛,我的启蒙戏是青衣正旦的《盘贞认母》,启蒙戏就是一个唱功戏,就是青衣、正旦那个类型的,我的行旦是闺门旦、青衣,后头放花旦,啥子都要去尝试,包括老旦这些。

万:当时在艺训班里面,主要对你影响比较大的老师,你还有一些印象没有?

蒋:有,这个启蒙老师是很重要的。这个老师是六岁红,她的身高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旧社会的艺人嘛,那个时候也没有啥子文化,都是老师口传心授,她就是潼南川剧团派去合川教我们唱功的老师。还有就是这个叫赵亚芬的老师,现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那个时候都六十多岁了,在潼南川剧团已经退了,但是有时候还要演练,她就住在那里教我们。还有合川川剧团教我们基本功、跑步的邓教练现在都还在,他是搞武术的,那个师资配得比较强。重庆杂剧团的蒙国英老师、王老师,有好几个老师都去世了,像杨登丽、杨同喜啊那些,教我们时我们喊婆婆那些,都是很亲切的,尊师重教那种传统还是学得比较到位的。到现在我们对那些老师都是记忆犹新,我们从农村出去的比城头娃儿要懂事些,合川那一批都是些艺人子弟或者城头娃娃,我们潼南县几个都是农村里面出去的,但是有个别的家庭条件要好点。纯粹农民那种,家庭条件稍微差点的,父母也不会来看我们。也非常想家,去了一年都没回过家,还是非常苦的那个时候,我们潼南的几个都比较刻苦,为了学艺嘛,都比合川那些小弟弟小妹妹刻苦得多。

万:经过艺训班一年多的专业训练,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你记不记得你们毕业时的演出曲目?

蒋:我演的《盘贞认母》,是一台完整的戏。其他还有那个《水漫金山》《白蛇传》,这些都是必学的。它展示综合群体的,我个人的主角就是《下游庵》《盘贞认母》,给我们团内那个小生一起演的。

万:那毕业后就回到潼南县川剧团,工作了几年?

蒋:7年。

万:那是一个成长的过程:15岁-22岁左右。

蒋:是的。

万:那在这几年里,你演了哪些曲目?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角色。

蒋:因为潼南县川剧团有两个队,一个学生青年队,一个老师队,那个时候传统戏才开放嘛,市场都比较好,戏迷多。那个时候的文艺形式还没有那么发达,其他的门路没有那么多。我回团过后,演戏进入得比较早,先是演二小姐呀、二主角呀,啥子《云中落绣鞋》《三审刘玉娘》这些戏,我都是站群角,站在旁边,偷偷地学,老师都没有教我,我自己学的,老师喊我上我就可以直接上了的。那个时候记性好,没事站在台子边上看老师演出,自己把全本戏都记下来了,有机会我们就上去。那时经常巡回演出,到云川、重庆那一带去演出。那时候演的都是一些大幕戏。

万:当时你们团里在排练那个《三审刘玉娘》的时候,你先还是饰演群者?

蒋:就是那个《三审刘玉娘》,没给我排,也没有教,纯粹是我自己偷学会的,老师演我们就站在旁边看。

万:所以说这还是应了一句话,机会永远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

蒋:是啊。

万:你在潼南川剧团工作了7年,然后就调到遂宁?

蒋:遂宁那个时候属绵阳专区嘛,后来专区划分出来成为了市,遂宁原来的人民川剧团改制为市川剧院。我在潼南这七年之间,也在绵专艺校深造,这时候绵阳专区艺校是在遂宁二团,当时我在那里深造,校长就是后来当了遂宁川剧团书记的李开丰,他都了解我,然后把我引进过来到遂宁川剧团,我连家一起搬到遂宁川剧团,就是1987年。

万:在(遂宁)川剧院工作了多长时间?

蒋:又是7年。到1994年,绵阳作为“三不要”(引进人才的优惠政策),什么都不要,但因为遂宁不放,我本来是从潼南引进到遂宁,遂宁川剧团还存在,没有撤,就和绵阳川剧团打官司,要给赔偿费,还有培训人才费,到最后大家也想通了嘛,还是搞川剧事业,所以遂宁也没有追究。我就在1994年“三不要”(从遂宁)引进到绵阳川剧团。

万:那你在遂宁这7年的发展情况是怎样的呢?

蒋:这7年是我艺术(生涯)的一个转折点,为我的成长做了很大的铺垫,打下了很扎实的基础。

因为遂宁这个团呢,它是成立的川剧团,人比较少,都是一个钉子一个眼的,一个抵一个角,不像那些大剧团有很多人,就演了很多戏,给了我很多锻炼。演员必须要在舞台上来锻炼才会成长,我在遂宁搞了两次专场演出,在哪里演出都是在那里住个十天半月。一天演四场,我们在盐亭一带,每天都是三场。从早上化妆到晚上12点,这个样子也不晓得累,从它的体力上,和演戏的角色方面,那个时候不求质量,不说有好高的艺术质量,或者说投入好大,就是排出来就能够演。观众也多,也不愁销也不愁卖,观众戏迷朋友也很有热情。

万:你刚到遂宁不久,好像就参加了遂宁市第二届艺术节?

蒋:嗯,走北川去调演,那是我第一个大戏《马嵬轶事》。

万:在第二次艺术节的时候,你好像主要是《打神》吧?

蒋:不是《打神》,第二次艺术节是《马嵬轶事》大幕,我演的杨贵妃。

万:嗯。那你说说这个戏吧。

蒋:那是遂宁川剧团原创的《马嵬轶事》,也是我承担的第一部大戏,参加省级汇演,女主角,得了个优秀演员奖,就是最高奖。那个时候排练得很辛苦,我记得那年我排那个戏,瘦来只有九十多斤,那个时候我正好又是哺乳期,要带娃娃,多方面的压力嘛,我也没有很多舞台经验和积累,又是一个大戏的角色和份量,所以压力非常大。那年是压力最大的,但是还好最后拿了优秀演员奖,第一次获得大奖嘛。

万:要演好杨贵妃这个角色,确实是比较困难的。

蒋:因为它是新编的,也没有形成一种塑造的形象,可以去模仿啊之类的,只有自己去体会。

万:而且好像你也比较认真地把《长恨歌》读过了。

蒋:它从《马嵬轶事》写到最后,穿插了一些人生经历的情感戏。

万:好像还有一个现代戏?

蒋:《周八块》。

万:那你说说这个呢。

蒋:那个时候四川省川剧院团调演是两年一届,每年只要有赛我们就要去参加,演员的机会比较多,我就去参演《周八块》,那个时候是个配角,得了优秀配角奖,它是个现代戏,写改革开放那些方面。

万:在遂宁工作7年以后,就利用当时的人才流动的一些新规,到了绵阳,你去绵阳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吧?

蒋:24年了。

万:后来你获得梅花奖也是到绵阳以后,那么你可不可以详细点地给我们介绍一下,到了绵阳以后,你的整个在事业上面的一些飞跃,你的事业的一个顶峰,是怎么样实现的?你把这段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蒋:我从潼南到绵阳,是三个阶段嘛。潼南启蒙,遂宁成长、开花,绵阳结果,它就是这样三个历程。在遂宁印象是非常深的,成长的经历、锻炼的机会、还有我演的作品,包括获奖作品,一些日常演出剧目,丰富了我自己,也打下了一定的坚实基础。因为在遂宁有这么一个优秀演员,才把我挖到绵阳去的。绵阳搞艺术需要的是环境和氛围,包括剧目上演,经济方面的支持。去到绵阳后,也就是1996年,正好是四川省首届川剧旦行比赛,我带着《武松杀嫂》去参加,得了个一等奖。

我比较幸运,比如说谢平安那些大导演,邱明瑞那些,个个都是顶级的导演,经过他们打造了很多作品,特别是我在绵阳期间,我获得了“梅花奖”。经过我持之以恒的邀请,邱明瑞帮了我很多,帮助我打造作品,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他给我排了很多戏。比如说我获奖的《衣冠梦》是新编的,为我量身定做的。然后又改编了《贵妃醉酒》《三祭江》,这些都是老版,又重新以现在的审美来演《三祭江》等等,所以说我还是非常幸运的。在绵阳演了很多大型的作品,因为绵阳的环境、氛围和那种群体、平台、合作团队要更充足一些,与遂宁相比更上一个台阶。

万:而且那个时候你自己艺术经验的积累、表演经验的积累都是厚积薄发,包括人生体验、对社会的认识、对作品的深刻理解。那么作为优秀人才被引进过去以后,绵阳那边也给你提供了更宽阔的舞台,演出的剧目不断地增加,演出的角色更加丰富,所以说在这样一个条件下,给了你一个摘取“梅花奖”的基础。大家都知道“梅花奖”是中国戏剧表演的最高奖项,蒋老师获得了中国第十五届“梅花奖”。我们这个项目呢也主要是“梅花奖得主卷”,请蒋老师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夺梅”的剧目、准备情况、竞争情况。

蒋:那一届呢是1997年,也是中国艺术节,主会场在成都,机遇比较好,我们按照绵阳市宣传文化要求来立项。那个时候是定计划嘛,比如说今年我们要出什么人才、什么作品,就纳入了工作要点、工作计划,把我推上了这个平台,我就抓住这次机遇,包括我们全团大家努力。那个时候“摘梅”要求是一部大戏、三部小戏,每个演员要演两场。我的大戏就是《焦桂英与王魁》,就是原来的《焚香记》改编的,不管它成不成功,反正是我们的一台大戏。折子戏就是三个:《衣冠梦》《武松杀嫂》《醉虎》。它的要求就是要三个不同行当的戏,要展现演员各个方面的表演水平,跨行旦,老旦、花旦、正旦集于一台的,所以说要求就是这个样子的,就把专家和评委请到绵阳去评,竞争还是比较激烈,那个时候我自己的任务就是把戏演好、角色完成好,其他方面那些安排,我就不管那些事情。时间比较紧急,一台大戏和三台小戏都要重新排练,从身体上和体能上都要全部投入这个排练,我记得最后排练的时候我是边在输液边排练,因为嗓子发炎呀那些情况,比较常见,都经历过了,所以说还是比较艰辛的,要吃得苦。

万:这个大戏和三个折子戏,它们各自都有些什么特点呢?包括你是怎么去塑造里面的人物形象的?

蒋:比如说《焦桂英》这个戏就是体现它的综合性,唱、念、做、表演都在一起体现它的综合功能和才华。这几个戏是划分开了的,跳出来都有自己的特点,这个戏是这个人物,它是相互区别开的。《焦桂英》这个戏主要是唱,体现它人物内心一种对爱情的忠贞,善良;就一个落魄的叫花子为他付出那么多,为他煎汤熬药,从他进京赴考,在父母的那种打压下,她还是持之以恒地要嫁给王魁,这是体现对爱情的忠贞,真善美的一个东西。所以后来王魁休了她后,都以悬梁自尽来了结她的生命。在唱腔、表演上,特别是因为它是新编的,不像传统的,它要一些新的突破作为一些新的手法。用现在的审美来包装那个戏、重新来审度这个戏,把它推上舞台。这个戏改得不是很成功,但我只有完成这个戏,它是我们吴因易老师写的,这就是大戏。像《衣冠梦》这个戏,把我的另外一面展现出来了,这是我演过的所有戏中,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这种状态突然要跨行,把那种小人得志,那种小人的欲望、心态都要表演出来,这个戏的成功与导演的启示、启迪以及自己的琢磨分不开。

《武松杀嫂》还是比较外向的。潘金莲那种人物,大家都了解,所以舞台上的《武松杀嫂》,很多人都演同样一个版本。我很欣慰的是那个戏我塑造得还是比较到位的,从唱、表演和整个舞台的配合,这是谢老师亲口传授、亲自排过的,不像有些看录像带过的,不一样。我们老师“口传心授”,这样学到的是真东西,这样才能深入人物内在的表演,所以说这几个戏的人物是划分得比较突出的。专家看了我这个《衣冠梦》过后就说可以拿“梅花奖”。《衣冠梦》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飞跃,所以我也很满意。目前还没有哪个能演得下来这个戏,因为也没有传承嘛。都只是演过片段,没有演过完整的这支戏。我已经深入它的人物内在了,自己领悟得很透彻,心里面有底了、很踏实,不像有些人是做戏,此时此刻我就是那个人,她的心情我都能理解那种。以前确实被休了,后来一看她高中,回去做了一个梦,正在接受专访,马上进入那种夫人的状态,以前全是讨口叫花、好吃懒做那种语气,又穷酸又过度,素质又低,后来的变化,是两个心态的划分,我觉得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作品。

万:所以说它表现的是一种世态炎凉、势利眼、市侩的现象?

蒋:对,它是将这些表现得淋漓尽致。

万:你想啊,除了这几个老师的导演,然后从剧本的推敲,还有其他演员的配戏情况……

蒋:像演员配戏,我觉得我们团队还是都很团结,也很单纯,大家都是重心统一的那种感觉。毕竟综合艺术需要文化来扶持嘛,除了领导的重视,还有就是团队互相的支持、奉献,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感恩他们,那种搞艺术的合力,其实多不容易的。

万:在你的角色行旦中间,你的戏路还是比较宽广的,你能不能给我们列举一下你认为在你的不同行当里面,你比较满意的角色是什么?因为我们采访了很多艺术家,我们老是提一个问,你最满意的角色或者其他的是什么?所有的艺术家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没有最满意的,艺术是永无止境的,我们只能说当时自己的一些体会……

蒋:艺术是永无止境的。相对而言,在我所演过的作品内,我自己觉得满意的,演得得心应手,我驾驭得了的,这个样子来说,艺无止境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它表现出来也不一样,我自己演那么多作品,大戏也好,折子戏也好,我觉得我最满意的还是我的《衣冠梦》。二一个就是我的唱功戏,我的《乔子口》,竞华老师亲口传授的。《乔子口》《出北塞》,这些都是纯传统的,都是通过专家的口传亲授,把它模仿下来,我自己的后天努力,再去领会和深化它。特别是《乔子口》的唱腔,我觉得是很舒服的。这个戏好多演员唱不下来,《衣冠梦》是表演、唱腔、身段融为一体了,我觉得我所学的东西都通过这个人物把它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了。其他的一些大戏、传统戏都没去规范它,没去钻研过,像这些通过一脚一手,同时传承下来的,都无话可说。

万:在你的演出剧目中,传统戏和现代戏的比例?

蒋:现代戏少,因为我经常接触的都是传统戏,我只演了两个现代戏,《周八块》《醉虎》,还有现在正在排练的《金沙江畔》,演过红军,又是一个新的挑战,所以加上现在这个是三个现代戏。

万:那个《醉虎》里面,你演的是老旦,说说你的体会吧,因为相对说来我就觉得像青春靓丽的,那肯定是闺门旦、青衣旦呀这些,你演老旦有什么体会和心得?

蒋:首先我是个年轻人,就没有体会过老旦的角色,艺术上和传统上的老旦那些,一个是导演的启示,二一个是自己琢磨。老旦的一些特定的神态,包括手法、步伐、腰杆勾的程度,手的节奏很慢的,手眼身法步都和那些完全不一样,所以要自己去体会、模仿。手要抬好高,指头伸得太直了不对,太弯曲了也不对。她反应的程度肯定比年轻人要迟缓一些,我们学习都学基本功,兰花指是用到哪里,啥子人物用什么指法。这就是为啥我们要学基本功,要学四官五法,指法……这些都是为人物塑造所用。像这些都是一招一式,各个人物要自己去体会,一个是导演启示,第二是自己去琢磨。多看、多观摩这样子去体会。

万:随着表演艺术上的成功,拿到了“梅花奖”。然后又众望所归,被推上了管理的岗位,请蒋老师说说你在绵阳市川剧院是怎样做到“管理”、“表演”两不误的?

蒋:我觉得不管是领导还是管理,都不要把它当成“官”来看,它是更好地为演员服务,铺垫一些东西,通过这些平台或者资源,多争取一些政策或者福利待遇、平台建设这么一个角色,它不属于行政管理。2000年,我们艺术剧院改革,绵阳市文艺团体改革,第一次改革,绵阳有个川剧团,有个歌舞团,要把它综合到一起。我以前在川剧团是个副团长,基本上都是挂个名,我还是以搞我的专业为主。2000年重新组建的时候,我就担任了个副院长。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嘛,我想的是把演员当好就对了,从来没想过去当院长、团长这些。当时领导岗位也要人来传承,领导都鼓励我,不要怕,要勇敢地去当,当了后机会更好,搞艺术作品更有主动权,于是我就被推上领导岗位。我当时是副县级,从领导角度来说,还是很难能可贵的,因为这个机会我就上去了,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在院长的带领下慢慢成长,我是副院长,负责管理内务,还有一些外联呀那些工作,反正我分管了大部分的工作。我对艺术院团还是做了很多贡献的,比如艺术的发展、硬件投入和建设、工资福利待遇、演员职称那些,我力所能及能做的,还是做了很多,他们还是很感激我的。说实话,因为我在那个位置上嘛,都还是给老百姓谋福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包括川剧院修房子,房产证拿不到,我天天跑政府去要,经常挨骂。每年给艺术剧院要几百万,争取项目,都是为了剧团的发展。

第二个就是演出不少,上山下乡都要去,不管是酷暑还是寒冬都是一样的,人多人少也是一个样。环境好坏、观众多少都一样。演员的职业道德很重要,因为我是四川省德艺双馨艺术家,有这个称号还是要名副其实,实实在在,要在工作、生活上体现出来。慢慢的我才去主持剧院的工作,当我们院长退了过后,我就去主持。当了十多年,一方面是管理演出,还是很累的。但是那个时候人还年轻,也有冲劲儿,后来家庭事业各方面都稳定了。我觉得领导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奖也拿到了,也为单位做了大量的贡献。回想起来还是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事情的,通过那些也培养、锻炼、磨砺了我。

万:后来又到绵阳市人大去工作,这是?

蒋:2011年,这是文艺团体改制,我老公也是文化系统的,都在一个系统,然后他被派来艺术剧院当院长,我也是受到政府的关怀,把我推到人大去。我本来是人大代表、人大常委,相当于我全部转岗了,转为公务员身份了。享受政协待遇,这也是党委政府给文艺工作者的一个安慰。不是给我个人,也是给文艺战线工作者的一个鼓励,我还算是首例,到了市人大,做了教科文委员会副主任,也是联系文化、教育这条线,身份就彻底地转变了。所以我有很多不适应,朝九晚五地坐班,我到现在都是不适应的。因为我在艺术行业当中干了几十年了,突然转变身份,这个是机关特点,是静态的,而我们艺术是动态的,我是不习惯的。

万:你去机关,这一去是多少年?

蒋:8年,时间过得真的快。

万:所以说你先是院团的管理,然后再到人大的教科文卫工作委员会,工作性质变了,工作对象也变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相当于我们以前说的文卫口,你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各个方面、各个行业,你还是能够运用自己的这个身份,做很多这方面的工作。

蒋: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剧协主席,于是我就抓住这个搞了很多活动。每年都要搞我们的戏剧文化周。因为绵阳改制后就受到了影响,人员分流,演员退出剧团,人才流失,要搞个大型活动,我们就把周边的那些全川的艺术家请过来,包括名家、名戏、绵阳戏迷观众,虽然说没有团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欣赏真正的川剧艺术,我还是做了很多工作。沈铁梅的《金子》《李亚仙》,折子戏,陈巧茹她们的戏,省院的戏,我都是通过剧协、我的资源,来尽量邀请的。每年都要搞戏剧展演,那些名家名团通过我的资源去请来表演。

万:四川省川剧研究会的年会,也在绵阳举办过,我也去了的。

蒋:所以人大对我还是比较关心,都喊我去搞我的艺术,都晓得我是艺术方面的人才,我有我的钻研内容。这边有会议的时候,也对我很宽松,我经常去外面参加活动,说一声就行,只要没有常务会,常务会是必须要参加的。你知道它有很多的底层资料工作,投票工作。其他的都是我上午去一会儿,下午基本上我教学生呀,参加活动,对我很宽容,提供了很多时间和空间的帮助,所以感谢人大、人大机关。

万:那你教学生这方面,传承培养学生这方面呢?

蒋:我们2006年招了一批学生,绵阳有五个“小梅花”,包括现在考上中戏的本科生陈若梅、王志豪,四团李琳玲、王超、桂豪杰,还有乐山去了三个,这就是我原来培养的人才。我招的一批学生,团带班教,这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政府要点钱、省文化厅给点钱,东拼西凑,像叫花子一样。办了四年,他们毕业就随团,现在绵阳还有十个,没办法,留不住人才了。没有这个氛围了,彻底没有川剧了,所以说很惋惜。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我呼吁过的。这个是大伤元气呀,彻底搞不出来作品了,只有搞一些小的片段呀,只有这些。

其他乐队也没有,舞美这些,什么机构都没有,不存在了。它是一个艺术剧院改成企业了,所以我们的人才现在还在唱戏哦,都在市团省团哦,都还很流行,还可以,培养那么多学生。然后成熟的学生像内江呀,这些学生都还跟着我参赛、培训,我给他们排练呀,给他们商务安排,在我这儿吃住,在我家里。全部都是(口传亲授),只要有人愿意跟着我学,我倒贴本都要教他们,只要有人学。我觉得川剧还是很难学,学得出来的学生,有这方面条件的学生很少,现在(只要)有个人愿意学,我(就)觉得很不容易了。我们就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就要全力以赴的,把所学的、我们所掌握的东西,我们能够教,他们能够吸收的多少,随便教多少都可以。就是这种心情,知道吗?

万:所以说虽然工作性质变了,但是对川剧的传承发展……

蒋:虽然工作性质变了,但是我做的事情,我做的事业还是在为“这个”,就他们说的“贼心不死”,还是说我“不务正业”。我家里人说我“不务正业”,一天不去坐班你要干什么,我说单位上坐着没得事,我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我喜欢的事,反正都是党的事业,可以呀,是不是嘛。所以我们(分管)领导说的,你去做你的,打个招呼说一声就行了。我说总不好吧,在单位拿着钱上着班,在外面教学生这些,搞其他的。我细想都是党的事业噻。

万:实际上呢川剧需要全社会关注。

蒋:对呀,需要全社会关注!

万:我们自己的川剧表演的艺术家,包括编、导、演、舞美、道具、音乐,包括我们的川剧管理者,包括我们研究者,包括我们的大专院校的,我们都是想为这个事业多做点贡献。

蒋:特别是像你们高校的都在(为川剧)做贡献,我们自己的事业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呢。

万:我是做了十年。

蒋:对嘛,都是为了传承川剧嘛,为了宣传川剧嘛,传承嘛,记录下来东西嘛,不留下遗憾嘛,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是我们文化的根呀!

万:然后你看呀,比如这次应川省团之邀来加盟剧作《金沙江畔》,实际上转到人大之后你应该还参加很多次的演出,而且……

蒋:很多社会活动,包括内江呀,这些我都参加,阳友鹤一百周年呀,一些交流演出呀,我都来,包括省团的什么演出我都参加。

万:所以说实际上你还没有离开川剧。

蒋:没有,还没有彻底离开川剧。

万:根据我们的了解,获得“梅花奖”的二十多位表演艺术家有将近一半都退出舞台了。

蒋:有的出国了,有的当全职太太啦,什么都有。对于我来说,可能我“中毒”太深了,从来就没有离开这个事业,一直活跃在这个川剧舞台上哈。包括这次省文化厅决定要求我加入这个(《金沙江畔》)剧组,我还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毕竟我长期没有天天在舞台上这个样子摸爬滚打,所以说我还是经过一番斗争。为什么我又来呢?因为我觉得我还是有这个义务和责任,我现在有这个精力和机会,还可以在这个戏剧舞台上表演。对我们戏剧演员来说,这个时候是最成熟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时候给我这个机会,我觉得对我还是个挑战。也难得这么个团队,省川剧院嘛,是我们的梦想,向往。我们一直在地市州活跃,省上一些活动也参加,但是这次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又是红色题材,又是主旋律,不忘初心,这么好一个题材,这么好一个团队,领导这么重视,又不缺经费,应该好好展示自己所学的东西,我觉得是个机会。我倒不是说图名图利,纯粹是个事业的爱好。把我所学的东西通过一个平台来展示,我是这个意思。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多么大的压力和挑战。我都五十多了,工资天天拿着,这么好的福利待遇,我何妨于还这个呢。我觉得这是自己爱好,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在人大提前退休了,专门来搞这个(川剧),我要全身心地投入。退了之后,经济上有很多损失哦,还不说名上面。我把一切都退完,人大常委,人大代表、副主任,全部辞完了,辞了后,来搞这个,所以说我还是做了很多的功课和准备的,全身心地投入,投入这个事情,就是为了迎接新的挑战。

万:而且在你们的支持下,绵阳的民营剧团,就是我们说的火把剧团也有发展。

蒋:有两个。

万:在全川都做得比较好。

蒋:在全国他们都是先进哦,天青苑川剧团,他们成立十多年了,多规范的。它的身份是民营,政府没给它拨工资,它必须天天演出,天天演出它的作品呀这些,水平上呀,质量上呀不行,但是它满足了一批戏迷,天天有戏看。天天演出,天天有戏看。

万:除了天青苑,还有一个?

蒋:还有一个,才成立的梨园川剧团,原来那个人民川剧团叫梨园川剧团。

万:实际上,绵阳在川剧的整个布局中间,是个很重要的根据地。

蒋:因为绵阳是属于中国科技城嘛,四川省第二大城市,原来绵阳川剧的地位在全川排老二,它是两个团合并起来的,一团和二团实力相当雄厚。我到绵阳两个团合并没有多久,它的氛围是非常好的。它那个梯队,五年一批学生,它是传承下来了的。阵容很整齐的,那个时候很强。通过这几次改革后呢,这个也怪不了谁,这个是国家的政策所需。所以没法说这事。以后就成为历史了,由后人去评说。

万:自1982年四川省委提出振兴川剧以后,确实川剧也有过繁荣发展,也有走入低谷,前两年的有些做法比如说市、州一级的川剧院和下边县级的基本上全部改没了。

蒋:全部改制,全部改成企业。原来有三百多个川剧院团,最后只剩下了几个。像四川这边主要是四川省川剧院、成都市川剧院,他们都改成了成都市研究院,怕被改制。然后下边……现在地市州自贡……

万:有个川剧中心。

蒋:对,地市还稍微完整点,(内江)、乐山还有,其他地方有名无实。因为它不招生,这么多年不招生,老的老了就退了,因为它没有传承人。

万:像编制这些没有。

蒋:没有,像遂宁这些,身份都没有。说它是全民不是全民,说它是集体不是集体,政府又拿了些钱把它养着,你饿又饿不死、活又活不好,又没办法发展,人才又留不住。这个生存都没办法,更别说发展事业了。

万:所以说我们一直做这个抢救性工作呢,包括说我们做的“梅花奖”,我就给我的团队说了,我们不能等老艺术家快没了的时候才去做抢救,我们应该从中青年开始做。所以我们做“梅花奖”还要可能申请一个项目做中青年卷。

蒋:有些还没拿到“梅花奖”的还多优秀的还有呀。

万:就是呀,所以我们还是把这些……

蒋:你看熊宪刚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他有很多传统知识,还有很多好戏。

万:对。你看嘛现在川剧艺术家们普遍讲到的是:一个是院团的建设编制;然后呢后继乏人。不过呢,最近这几年应该是有好转的。

蒋:确实是有好转的,从国家层面看。

万:从国家层面,从国务院办公厅的文件(五十二号文),然后传统文化振兴戏曲,然后艺术院校开始为川剧表演这边教授学员。

蒋:有些手段,有些做法。

万:然后国家艺术基金也在扶持一些,那么川剧也还是有很好的机会。

蒋:但是我们没有人才,人才没有多少,断层太严重,没有优秀人才。

万:很多人都是在表演的黄金时段,四五十岁退休买断工龄。

蒋:这个就是耶,这个没办法。这个很伤头皮的事。

万:是让人很费解的事儿。那么整体来看呢,整个川剧事业应该在和国家事业发展应该是相吻合的。那么你看,蒋老师你对我们川剧事业的发展能不能跟我们谈一点儿展望呢?

蒋:作为我来说,我觉得不是很乐观,为什么呢?先从国家层面传统文化的重视也好、扶持也好、支持也好,首先我们自己从贯彻落实省上这个层面上来说的没有措施和办法。我认为这个要有点措施和办法,从我们的院团,现在我们都开始出来了,地市州就不说了。也许在多少年后有些院团开始招生了。像南充呀、内江呀,开始招生了。但是招了生又会出来多少人?我们的东西又传不传承下去呢?这个机制还是个问题。比如你们现在做的工作,还有没有其他方面,包括音像质量,我们的作品有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人把它记录下去、传承下去。省川剧院做了一些。但也许在十年后二十年后,万一它有个复苏了呢?这个也说不清楚。从目前近五年近十年来看,我觉得没有多大的希望。堪忧吧!起码是令人堪忧!不是很乐观,比如一些院团,从管理上都有问题。我给他们排练,职工的管理、制度的管理这些方面,都存在问题。

希望川剧这个事业不要在我们这代人就这个样子就断代了,希望越来越好,有的地方在招生,慢慢地出来。看有好多人把这些东西、资料继承下来,以后再来把这个事业呀,希望兴旺发达嘛,希望传承方面呀、创新方面呀,各个方面还是把我们这个根留住,毕竟是我们这个四川的特色。

希望全社会都来关注关心,主要是领导层面,要多支持,多支持。像你们这些教授,这些知识分子帮着呼吁帮着做些事,你说是不是嘛?

万:我们一直在努力,比如说4月份吧。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甘霖给教育厅这边调研,约了五个大学的专家,交谈那个绝学、冷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问题。四川大学、西南民族大学、四川师范大学、西华大学和我们成都大学。我们也把川剧的抢救、保护、传承和发展汇报上去了。谢谢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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