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体悟、变通:从《列子》看工匠精神的三重境界

2019-03-05 15:16
江西社会科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列子夫子变通

工匠精神在中国古已有之,是中华传统文化一以贯之的精神,也是一种深深根植在中华民族血脉的精神。这种精神在先秦诸子思想中多有体现,先秦诸子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工匠精神”这一概念,但在诸子寓言中蕴含了丰富的工匠精神内涵。《列子》是先秦道家典籍,对中国古代的哲学、文学、科技等影响深远。其中讲述的许多寓言故事,深刻揭示出“工匠精神”要达到的三重境界,即专注、体悟和变通。这三种境界是依次提高的,分别代表着能工巧匠、行业专家、在多个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大家”。

工匠精神主要指手工业者在生产和制造过程中所形成的职业精神品质和价值追求,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集中体现。在中国传统文化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工匠精神形成了自身独有的精神特点和价值追求,如爱岗敬业、持之以恒、精益求精、勇于创新等。工匠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一以贯之的精神,也是一种深深根植在中华民族血脉的精神。这种精神不但体现在富有进取精神的儒家思想、法家思想中,在墨家思想、道家思想中也多有体现。近年来,“工匠精神”逐渐成为复兴中华传统文化与中国职业精神的标识性概念。[1]“工匠精神”在得到主流舆论大力弘扬的同时,也成为学术界探讨的热点话题。但这些探讨多集中在职业教育或某一具体行业如何提倡和弘扬工匠精神,对工匠精神的内涵缺乏学理分析,尤其缺乏与传统文化精神的有效对接。事实上,目前社会各界大力提倡和弘扬的“工匠精神”既不是舶来品,也不是近年才出现的新事物,而是在中国古已有之。先秦诸子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工匠精神”这一概念,但在诸子寓言中蕴含了丰富的工匠精神内涵。如《庄子》中“技进乎道”的阐述[2](P45),与工匠精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列子》是先秦道家典籍,是列子门人记录列子思想的代表著作,该书对中国古代的哲学、文学、科技等影响深远。其中讲述的许多寓言故事对于技艺与道的关系进行了深入阐述,深刻揭示出“工匠精神”要达到的三重境界,具有重要的现实启发意义。

一、专注:“工匠精神”的第一重境界

工匠精神所体现的职业精神,是一种超越技艺本身的精神理念。这种理念首先要求专注。专注是工匠精神的第一重境界,能达到这一境界者至少可以称得上良工巧匠。《列子》中有很多论述专注的地方,从多个角度阐发专注对于练就高超精妙技艺的重要性。如《列子·汤问篇》中“纪昌学射”的故事:

甘蝇,古之善射者,彀弓而兽伏鸟下。弟子名飞卫,学射于甘蝇,而巧过其师。纪昌者,又学射于飞卫。飞卫曰:“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纪昌归,偃卧其妻之机下,以目承牵挺。二年之后,虽锥末倒眦,而不瞬也。以告飞卫。飞卫曰:“未也,必学视而后可。视小如大,视微如著,而后告我。”昌以氂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间,浸大也;三年之后,如车轮焉。以睹余物,皆丘山也。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贯虱之心,而悬不绝。以告飞卫。飞卫高蹈拊膺曰:“汝得之矣!”[3](P182-183)

这一故事表现出,纪昌学习射箭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他的专注。他按照飞卫的教导,先训练“不瞬”,即不眨眼,为此用了两年时间,每日躺在他妻子织布机的踏板下面练习。当他两年后能达到“不瞬”的状态,飞卫又教他“学视”,要练到“视小如大,视微如著”。纪昌为此又用了三年时间,每日“以氂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直到三年后望之如“车轮”,再看其他东西,都像山丘一样。然后举箭而射,箭能贯穿“虱之心,而悬不绝”,这时他向老师报告,老师认为他已经学成了。纪昌在选定了学射箭的目标之后,能够心无旁骛、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练习,所以才能成为和飞卫一样的神箭手。

如果不能专注于自己所干的事情,心思受到外物的干扰,就会影响学习和实践的效果,即便有神射手的技能也不能充分地发挥不出来。《列子·黄帝篇》中“列子学射”的故事形象地说明了这个道理:

列御寇为伯昏瞀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镝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也,犹象人也。伯昏瞀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当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于是瞀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瞀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3](P51-53)

列子射箭的本领已经很高超了,在正常情况下可以发挥到极致,但当伯昏瞀人把他带到悬崖边上,让他施展高超的射箭本领时,列子被外在的危险所干扰,不能专心在射箭上。他吓得胆战心惊,站不起来,只能伏在地上,汗流浃背,哪里还能发挥射箭的神技呢?

那么,专注到什么程度才是极限呢?《列子·黄帝篇》所记“佝偻者粘知了”的故事立了一个大致的标杆: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耶?”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橛株驹;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3](P64-66)

在这个故事中,孔子从佝偻丈人捉蝉的事例中深受启发。孔子看见佝偻者捉蝉,就像在地上拾取东西一样容易,不由感叹其巧妙,所以上前询问捉蝉是否有规律可循。佝偻者回答说确实有道。首先需要练习在竿头累卵,练习半年左右,可以累两个不倒,则粘蝉时偶尔会失手;继续练习累卵,如果能累三个不倒,则粘蝉时尚有十分之一失败的可能;再继续练习累卵,如果能累五个而不倒,则捉蝉时就像在地上拾取物品一样轻而易举。为什么技艺能够这样日益精进呢?捉蝉人继续从道的层面进行解答:自己把身体当成树桩一样,伸出手臂就像干枯的树枝一样,天地之间的其他事物都浑然不知,唯一的关注点就在于蝉的翅膀,自己身体一动不动,除了蝉翼,其他东西都不入其心,在这种情况下捉蝉,怎么会失手呢!孔子回头告诫弟子要学习佝偻丈人“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孔子所说的“用志不分”即专注,专注到不被外在的任何东西打扰。前边提到的列子在悬崖边无法射箭,就在于他还没有达到“用志不分”的地步。

专注之中蕴含着坚守,也就是对自己所干事业的无比坚定的信心和决心。孔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4](P204)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注释:“三军虽众,人心不一,则其将帅可夺而取之。匹夫虽微,苟守其志,不可得而夺也。”[4](P205)南朝皇侃疏亦云:“此明人能守志,虽独夫亦不可夺;若其心不坚,虽众必倾。”[4](P207)《墨子·修身第二》上也说:“志不强者智不达。”[5](P9)这里论述的都是坚守本心的重要性以及坚守的终极状态。

如果不能专注于自己所学之事,浅尝辄止或者三心二意,则不能学到真正的技艺,更不用说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技艺可以精益求精,不能自满,自以为是,如果没有一种积极的追求,是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纪昌学射练视力、佝偻者承蜩的不断精益求精都是能够不断追求更高境界的工匠精神。

另外,《列子·黄帝篇》中“尹生向列子学习”的故事,则说明了三心二意的危害,从反面说明专注的重要性:

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子,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尹生闻之,从列子居,数月不省舍。因间请蕲其术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数月,意不已,又往从之。列子曰:“汝何去来之频?”尹生曰:“曩章戴有请于子,子不我告,固有憾于子。今复脱然,是以又来。”列子曰:“曩吾以汝为达,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将告汝所学于夫子者矣。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进矣……尹生甚怍,屏息良久,不敢复言。[3](P46-48)

尹生听说列子从老商氏学成后乘风而归,于是决定跟随列子学道,开始很诚心,可是问了几次没有得到回答之后,怨愤而归,回家后还是忍不住想学,于是又来跟随列子学习,列子这次向他讲述了自己求学的艰辛过程,尹生听后非常惭愧。这实际上就点明了想要精通一门技艺不是向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每一个成功的背后都是坚守和用功,需要勤学苦练,持之以恒,也就是坚持不懈的专注。列子的学艺的过程更是向我们展示了成功之不易,专注之重要:跟随夫子学道,三年之后,“始得夫子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才达到“内外进矣”“心凝形释,骨肉都融”的境界,最后乘风而回。如果不是对学道的专注和坚持不懈,连三年的阶段都难以坚持,就像尹生那样,不可能达到后来五年、七年、九年之后的更进一步的境界。尹生的情况绝非个例,而是代表了现实中很大一部分人,仅仅看到别人的成功,而没有看到成功背后的艰苦付出,只看到了成功后的光环,而没有看到成功路上的专注和努力。正如《诗经·大雅》所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6](P368),也就是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中强调的“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7](P574)。古往今来的历史实践也表明,能够坚守初心不改的人都能做出一番事业,但能做到善始善终的人确实凤毛麟角。由此更可见专注、坚守之于工匠精神的重要性。

二、体悟:“工匠精神”的第二重境界

人们在学习过程中知其然,发扬专注精神,可以成为能工巧匠。如果想继续进步,精益求精,就必须知其所以然,达到工匠精神的第二重境界:体悟。《周易·系辞上》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8](P546)阐明了具体与抽象的关系。能够在一个具体事情上运用,只是器的层面,如果能从具体事物进一步抽象概括提升,才会达到道的层面,也就是具有广泛应用的道的高度,可以指导其他各种事务。如果能够达到工匠精神的第二重境界体悟,可以让能工巧匠再上一个台阶,达到“技进乎道”的境界,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

《列子·说符篇》通过“列子学射”的故事向我们讲述了技如何“进乎道”的道理:

列子学射中矣,请于关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者乎?”对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退而习之。三年,又以报关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非独射也,为国与身亦皆如之。故圣人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3](P242)

列子学射箭已经能够射中了,但当关尹子问他是否知道能射中的原因时,他却不知道,关尹子觉得他学的还不行。列子回去后又继续学习参悟,三年之后才慢慢参透其中的道理,这时关尹子才认为他已经学成了,并告诫他“守而勿失”。射箭如此,修身、治国都是一样的道理,要慢慢体悟其中的道理,知其所以然,这样才能从具体的事务中概括总结出抽象的理论,并且将之灵活应用到其他事务中,完成由器达道的高度提升。

除了专注之外,不懈的努力追求进而体悟是能够更上层楼的必备条件。体悟可以分两种情况,一是自己领悟,二是通过他人的启发而感悟。《列子·汤问篇》中“师文学琴”的故事说明了自己领悟的重要性:

匏巴鼓琴而鸟舞鱼跃。郑师文闻之,弃家从师襄游。柱指钧弦,三年不成章。师襄曰:“子可以归矣。”师文舍其琴,叹曰:“文非弦之不能钧,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且小假之,以观其后。”无几何,复见师襄。师襄曰:“子之琴何如?”师文曰:“得之矣。请尝试之。”于是当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凉风忽至,草木成实。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夹钟,温风徐回,草木发荣。当夏而叩羽弦以召黄钟,霜雪交下,川池暴冱。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师襄乃抚心高蹈曰:“微矣子之弹也!虽师旷之清角,邹衍之吹律,亡以加之。彼将挟琴执管而从子之后耳。”[3](P175-177)

师文听说匏巴鼓琴能够让鸟舞鱼跃,于是决心跟着师襄学琴,但学了三年,仍然不能完整弹奏曲子,师襄认为他学不成,奉劝他还是回家。但师文继续练习,不断思考,慢慢悟透学琴的道理:“文非弦之不能钧,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不久,他的琴技就达到得心应手的境界,琴声能够使自然界发生感应,产生神奇的效果。师文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的精湛的技艺,除了内心专注外,自己的体悟是成功的关键环节。

另外,《列子·汤问篇》“造父学驾”的故事中,泰豆氏用走步代替驾车,然后用道理的延伸促使造父体悟驾车的道理,最终使造父成为古代的驾车能手。这两个故事的区别在于,师文是通过自己的体悟达到得心应手,而造父则是通过泰豆氏点拨达到的这种境界,自己的体悟比其他人的讲解更能让自己进步。反过来说,如果学生不能体悟到老师讲解的道理,那些道理终究不是自己的。可见,体悟是一种发酵过程,是在专注的基础上进一步的进一步提升,将专注取得的成果逐步扩大,从而达到更高的境界。

三、变通:“工匠精神”的第三重境界

有了专注,就可以达到良工巧匠的境界,有了体悟可以达到专家级别。但是,如果没有变通,终归还是没有达到工匠精神的最高境界。如果说专注、体悟是从具体到抽象的提升,其本质都是继承,那么,变通就是从抽象再还原到具体,其本质就是创新发展、融会贯通。总之,变通就是能够把抽象的理论再合理地运用到具体的实践工作中去,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新。

《列子·天瑞篇》中,宋国的向氏向齐国的国氏学习致富不成反而获罪的故事,从反面说明了变通的重要性:

齐之国氏大富,宋之向氏大贫。自宋之齐,请其术。国氏告之曰:“吾善为盗。始吾为盗也,一年而给,二年而足,三年大穰。自此以往,施及州闾。”向氏大喜,喻其为盗之言,而不喻其为盗之道,遂逾垣凿室,手目所及,亡不探也。未及时,以赃获罪,没其先居之财。向氏以国氏之谬己也,往而怨之……东郭先生曰:“若一生庸非盗乎?盗阴阳之和以成若生,戴若形;诚然,天地万物不相离也;仞而有之,皆惑也。国氏之盗,公道也,故亡殃;若之盗,私心也,故得罪。”[3](P35-38)

宋国的向氏向齐国的国氏求教致富的方法,国氏以“善为盗”来作比喻说明致富的道理。向氏却以为国氏通过做强盗而致富,回去以后也做起了强盗,无所不用其极,不久就因为脏罪狼藉而被处罚,不但失去了非法所得,连自己本来的财产也被罚没。向氏认为国氏坑骗了自己,于是找国氏理论。国氏听说了向氏的所谓“盗理”后,不禁感叹,你居然这么理解我讲的“善为盗”。国氏所谓“善为盗”,不过是善于利用天时地利,人也是盗天地阴阳和气而生,“善为盗”不过是不私己,善顺物情而利用之,而不是像向氏那样什么都据为己有。向氏之所以得到这样的下场,就是因为他不能变通,不善于灵活运用国氏“善为盗”的道理。所以同样的一个道理,在国氏用则富,在向氏用则盗而获罪。

《列子·说符篇》中,鲁国施氏的两个儿子向邻居孟氏的两个儿子学习,不但不能像后者一样荣亲富家,反而被施以刑罚的故事,也说明了不会变通的危害。

鲁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学,其一好兵。好学者以术干齐侯;齐侯纳之,以为诸公子之傅。好兵者之楚,以法干楚王;王悦之,以为军正。禄富其家,爵荣其亲。施氏之邻人孟氏,同有二子,所业亦同,而窘于贫。羡施氏之有,因从请进趋之方。二子以实告孟氏。孟氏之一子之秦,以术干秦王。秦王曰:“当今诸侯力争,所务兵食而已。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遂宫而放之。其一子之卫,以法干卫侯。卫侯曰:“吾弱国也,而摄乎大国之间。大国吾事之,小国吾抚之,是求安之道。若赖兵权。灭亡可待矣。若全而归之,适于他国,为吾之患不轻矣。”遂刖之,而还诸鲁。既反,孟氏之父子叩胸而让施氏。施氏曰:“凡得时者昌,失时者亡。子道与吾同,而功与吾异,失时者也,非行之谬也。且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投隙抵时,应事无方,属乎智。智苟不足,使若博如孔丘,术如吕尚,焉往而不穷哉?”孟氏父子舍然无愠容,曰:“吾知之矣,子勿重言!”[3](P245-246)

学习过程中,如果仅仅学到了皮毛,不能将学到或体悟到的理论恰当地付诸实践,往往得不偿失。正如施氏所说,“得时者昌,失时者亡”,“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在用之是否恰当,所以“投隙抵时,应事无方”,不能胶柱鼓瑟,否则即便“博如孔丘,术如吕尚,焉往而不穷哉”。这正如《系辞下》所说的“变通者,趣时者也。”善于在恰当的时机做正确的事情,才能无往不利,要能把所学的东西在恰当的时机和事物上进行巧妙运用。

如果知道变通,但变通的方式有误,仍然不能达到完美的境界。那么,真正的变通是怎样的?《列子·说符篇》中著名的“九方皋相马”的故事为后人树立了典范。伯乐善于相马是出了名的,但其后人都没有学成这种技术,原因就在于千里马不是一个具体的样子,告诉他们具体的马是否是千里马容易,从一群普通马中找寻千里马却是个难题。所以,当秦穆公请伯乐推荐能识别千里马的人才时,伯乐没有推荐自己的子侄辈,而是推荐了九方皋。事实证明,九方皋确实能相马,原因就在于他善于总结千里马的主要特征,相马时只关注这匹马是否具有千里马的特征,而不关注与千里马的特性无关的其他特征,比如毛片是黄是黑,性别是雌是雄。《吕氏春秋·观表篇》提到十个善于相马的人,他们有的相口齿,有的相面颊,有的相眼睛,有的相臀部,有的相胸肋,有的相腿脚,有的相前面,有的相后面[9](P601),各有所相,可称良工巧匠。至于伯乐、九方皋,他们相马则不主一征,所以能各尽其妙。九方皋相马同时体现了工匠精神中的专注和变通精神。

综上所述,在现实生活中,如果能够进入工匠精神的第一种境界,即专注于自己的专业,至少可以达到良工巧匠的层面,成为专业技术人才;在专注的基础上能够继续体悟,则逐渐进入工匠精神的第二种境界,成为某一行业的专家;如果继续精益求精,达到变通的境界,就可以成为在多个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大家”,达到工匠精神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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