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吁“向我征税” 真是善良之举吗

巴菲特们如果真心想多交税，太简单了，直接给美国国税署写支票，或直接把钱捐给政府就行了，最简单，别避税就行了

江东瑜

美国大选年将至，关于税收政策的争论又将升温。“向我征税”的老戏码再次上演，索罗斯父子、迪士尼女继承人等十八位富翁向所有总统候选人致信，向他们呼吁对包括自己在内的顶级富豪征收财富税。这之所以称之为老戏码，相似的场景在最近几届总统选举前后，都曾发生过。最初是比尔·盖茨、巴菲特领衔，也算轰动一时。只是这次的表演号召力有限，毕竟“向我征税”已经成了老调重弹。

批评这些“向我征税”的富翁全是出于虚伪，难免误伤。比如说迪士尼的女继承人阿比盖尔·迪士尼女士，和大部分“向我征税”的参与者一样，她是“爱国百万富翁”的成员之一。不过，这位女继承人在采访中承认，除了持有股份以外，她并没有参与家族的经营。在所谓“爱国百万富翁”中，还有不少和她相似的继承人、“信托儿”，他们拥有家族的姓氏和财富，却是经济活动的局外人。这些动机纯良、不谙世事的富二代、富三代，只不过是“向我征税”运动的“吉祥物”罢了。

真正有能力理解“向我征税”的经济后果的，是索罗斯、盖茨、巴菲特这样的“大玩家”，他们热衷的“劫富济贫”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2017年，特朗普的减税方案出台后，也掀起过一波富翁“反减税、主动要求增税”的高潮。那次的声势更为浩大，四百名亿万富翁在索罗斯和史蒂文·洛克菲勒的带领下，集体上书国会“反对减税，向我征税”——这位洛克菲勒和迪士尼女士类似，也是“吉祥物”的角色。

有特朗普的减税方案作为参照，可以更清晰地看出富翁们到底在反对什么。首先，特朗普方案是大幅降低高达35%的企业所得税——这几乎是全球最高水平的企业所得税。然而，不同的企业从减税中受益的程度天差地别。

对大型跨国企业、硅谷巨头而言，“减税红利”微乎其微，因为他们早已通过全球布局把国内税负降到了最低。Facebook是其中的典型。早在上市前的2010年，Facebook转移几十亿资产的行为就引起了美国国税局的注意。2012年Facebook上市后开始了“全球逃税之旅”，不仅是美国国税局对其进行了长期调查，英、法、爱尔兰也相继指责其逃税。很明显，降低企业税对Facebook们没有什么帮助——有凌波微步一般的轻功水准，还等你那点减税？而这类企业又是华尔街的宠儿，金融机构大量持有他们的金融资产。大幅降低企业所得税的主要获益者，集中于传统工业、制造业企业。减税会降低这类企业的融资依赖，这对金融机构可不是什么长期利好。因此，索罗斯们主张“对企业减税不如投资美国国民”，自有他们的一番算计。

在个人所得税领域，特朗普最高边际税率下调4.6个百分点，看上去对超级富翁们很有利，但是另一条“废除富裕阶层的税收减免”（保留了住房和慈善捐款的税务扣除）远比区区几个点要严重得多。以巴菲特自行公开的2015年度纳税情况为例，该年度他总收入1156万美元，缴纳的联邦所得税为185万美元，税收减免额为201万美元（扣除了347万美元的慈善捐款）。按照特朗普方案，减税4.6个百分点大致可以少缴五十多万美元，但废除税收减免造成的损失则在百万美元以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巴菲特巧妙地回避了税收减免的问题，而是强调他年度捐款28.5亿美元的慈善事业。有趣的是，巴菲特和比尔·盖茨多年来的大额捐助，对他们在财富榜中的地位影响很小。比尔·盖茨占据了个人资产财富榜的亚军，巴菲特的个人财产实现了九年持续增长的佳绩——越捐越富的诡异局面，欠了公众一个可信的说法。

2019年，“向我征税”再起风波。别轻信这种情怀满满的正义口号，只要看清“大玩家们”的真实诉求——作为美国社会重要的利益团体，他们在争取对自身利益最优的政策导向。至于他们的税收政策主张是否符合美国经济的整体利益，将在未来大选中由美国人民做出最后的判断。说句题外话，巴菲特们如果真心想多交税，太简单了，直接给美国国税署写支票，或直接把钱捐给政府就行了，最简单，别避税就行了。

（作者系经济、历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