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盛中国走下“神坛”

陈晶晶 盖术

2019年8月26日，全球最大的保险及资产管理集团——法国安盛集团旗下的财险公司安盛天平财险，正式更名为安盛保险。

今年已经是安盛进入中国市场的第20年，其在中国的业务已经涵盖财险、人寿及储蓄保险、援助服务、再保险以及投资管理。然而，这样一家全球性的知名保险集团，在中国的保险子公司却接连出现问题。

此前，安盛天平财险因保险产品违规，被中国银保监会要求整改，并禁止备案新的保险条款和保险费率6个月。2019年6月，安盛（香港）保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盛香港”）一款投连险产品“爆雷”，200多名投保人近4亿港元全部亏空。

目前，中国金融业正在进一步对外开放，安盛也显示了对中国市场的信心。但是监管部门领导多次公开强调，中国金融业对外开放并不代表一放了之，而是在完善宏观审慎管理、加强金融监管、提高金融市场透明度的前提下稳步有序开放，形成对内改革和对外开放的良性格局。

在此背景下，外资在中国遵守中国的政策法规、规章制度，合法合规开展业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持续布局中国市场

外资企业进入中国市场，可追溯至上个世纪90年代。从1992年友邦进入上海以来，我国保险业开始探索对外开放，到2020年，即将完全放开。

安盛于1999年进入中国保险市场，从最初参股寿险公司拿到51%股权，到目前谋求全资控股财险公司，安盛在中国持续布局。

1999年6月，安盛与中国五矿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五矿”）建立合资寿险公司——金盛人寿保险公司，安盛中国公司持股51%。

但经营多年，金盛人寿表现并不理想，保费收入不仅增长迟滞，净利润也持续亏损。

2012年5月，中国五矿和安盛中国公司将其持有的金盛人寿36.5%和23.5%的股权分别转让给工商银行。转让完成后，工商银行持有金盛人寿60%股权，安盛中国公司持有金盛人寿27.5%股权。工商银行成为金盛人寿控股股东，安盛中国公司退居次席。2012年7月，金盛人寿正式更名为工银安盛人寿。

财险方面，安盛也即将获得在华全资控股财险公司。安盛保险更名前的安盛天平财险，是由此前的天平汽车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平车险”）和安盛在华子公司安盛保险公司合并而来。2013年12月30日，根据原保监会保监许可[2013]602号文《关于天平汽车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吸收合并安盛保险有限公司的批复》，天平车险吸收合并安盛保险公司同时，安盛收购天平车险50%的股权。随后安盛保险公司注销，天平车险更名为安盛天平财险。

到了2018年11月27日，包括天茂集团在内的安盛天平财险5家股东，同时出售安盛天平财险累计50%的股权给安盛。天茂集团公告显示，安盛天平财险总股本约8.462亿股，除安盛外，其他5家股东共计持股约4.23亿股，持股比例为50%。上述交易总对价为人民币46亿元，安盛计划通过安盛天平财险的减资以及安盛的现金支付完成上述收购。据了解，上述股权买卖和减资事项，已获监管部门批准。

一旦交割完成，安盛保险将成为我国境内首家外资持股100%的财险公司。在保险业加速开放的大势中，安盛集团的这笔全资收购是外资对中国保险市场的最大一笔股权投资。

安盛香港爆出“大雷”

2019年6月，因安盛香港爆出“大雷”，安盛霎时间处于舆论风口浪尖。

安盛香港发行的一款投连险产品Evolution，保单净值成了负数，200多位投保人约4亿港元全部亏空，还倒欠安盛香港巨额管理費。

来自中国内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数百位Evolution投保人投诉安盛香港涉嫌违规操作，致使投保人的数亿港元保费亏空殆尽。

针对Evolution产品爆雷的问题，安盛分别在5月16日、6月10日、6月16日3次发表公告回应该事件，之后再无进一步披露。在三次发声中，安盛试图规避自身责任，主要说了四点：

其一，产品不是安盛卖的。Evolution是一种非保证连系式寿险产品，主要由独立保险经纪分销，产品与保单挂钩是投资人自由选择的，安盛并没有给予任何意见。

其二，投资不是安盛做的。W o r l d w i d e Opportunities Fund SPC旗下的Hong Kong Investment Fund SP（HKIF）基金，由东航国际金融（开曼群岛）有限公司管理，这约200位Evolution的客户是由独立保险经纪Asia One代表将该基金纳入其保单中的。

其三，该产品风险客户自担。Evolution让专业投资者自由及独立地选择与其保单挂钩的资产，当中安盛并没有参与任何意见。客户是知道此类有关产品投资风险需自己承担的。

其四，其他涉案方可能存在欺诈行为。安盛现正积极协助香港警方商业罪案调查科就该基金涉嫌欺诈活动进行刑事调查。

总结起来，意思就是：安盛也冤枉，只是产品提供方，不负责实际运营，而且客户事前也签署了风险自负协议，直接把锅甩给了第三方机构，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面对这样的情况，投保人自然不满，认为安盛涉嫌推脱责任。多位投保人向媒体表示，“Evolution保单中的投资基金被调换一事，安盛方面从未与我们有过沟通，也未经我们许可。在2015年12月合同源文件中，我们白纸黑字签订的是新加坡Megatr8有限公司发行、基金编号为KYG596411119的HKIF基金，但是安盛却换成了东航国际金融（开曼群岛）有限公司管理的Worldwide Opportunities Fund SPC公司旗下HKIF基金，基金编号为KYG977791139。我们向安盛发邮件询问此事，安盛从未给过回复。奔着对安盛百年国际大品牌的绝对信任，我们便毫不犹豫购买了安盛香港发行的Evolution。但是如今保费被亏空殆尽后，安盛香港方面推卸责任称与他们无关，我们无法接受、非常失望。如果安盛香港在我们签订保单之前就说Evolution保险与安盛无关，出了事故完全由自己承担，我们打死都不会签这份保单。”

2019年7月15日，安盛在上海举办进入中国二十周年纪念活动。面对媒体多次提问安盛香港Evolution保单亏空事件，安盛中国首席执行官卫泽韦仅对媒体表示，“这个产品不是针对中国内地设计的，也没有在中国内地进行流通或者销售，所以我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提供。”而多位投保人当时也到达了活动现场，希望向安盛高层反映，但无果。

一位投保人对媒体表示，“安盛应该就子公司发生的问题跟客户真诚道歉，赔偿客户的资金和精神损失，并在安盛内部开展自查自纠检查工作，对客户诉求作出正面积极的回应和处理。”

安盛天平发展受困

事实上，除了安盛香港“爆雷”以外，更名之前的安盛天平财险也接连出现违规。

由于产品出现问题，中国银保监会此前向安盛天平财险下发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要求整改，同时禁止安盛天平财险在半年内备案新的保险条款和保险费率。

根据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2019〕21号，安盛天平财险部分产品存在十五项问题，包括备案产品含涉车责任，违反关于备案产品管理范围的相关规定；费用补偿型医疗保险未区分被保险人是否拥有社会医疗保险等不同情况、条款名称命名不规范、费率表要素不完备等。

对此，中国银保监会决定采取行政监管措施，要求安盛天平财险自接到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之日起，立即停止使用问题产品，并在一个月内完成问题产品的修改工作。自接到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之日起六个月内，禁止备案新的保险条款和保险费率（农险产品除外）。银保监会要求安盛天平财险高度重视产品开发管理工作，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和监管规定开发产品，加强产品质量管理工作，对公司产品开发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全面自查整改，自接到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之日起三个月内向银保监会报送自查整改报告和相关责任人员的处理情况。

安盛天平财险方面对外界回应称，公司已立即对这些产品进行修改或停止出售，也借此机会进一步加强产品管理治理，对银保监会调查范围外的产品进行了全面自查整改，并且作出相应调整，以确保目前市面上所有安盛天平产品均符合法律法规及监管规定。

除了上述产品出问题以外，安盛天平财险在开展业务上还曾因电网销违规收监管函。一年多前，原保监会开出2018年首张监管函，指出安盛天平财险存在电话销售行为不符合保险监管规范性文件要求、电话销售制度及话术审核管理不规范、特殊赔案管理不规范、网销渠道信息保存和披露不规范等问题。监管部门彼时要求安盛天平财险强化依法合规经营意识，严格进行责任追究。

而相比产品违规，更值得关注的是，安盛天平财险自合并以来，车险承保利润持续亏损，未有盈利。

2014～2018年，安盛天平财险保险业务收入分别为66.40亿元、72.89亿元、81.14亿元、81.29亿元、63.42亿元，净利润分别为2020万元、2.62億元、752万元、84万元、-2.75亿元。

尤其占九成以上的车险业务亏损突出，市场份额下滑。

2014～2018年安盛天平财险车险业务保费分别为62.85亿元、68.03亿元、75.47亿元、73.33亿元、63.42亿元，同期承保利润分别为-3.06亿元、-2.30亿元、-3.60亿元、-4.73亿元、-5.58亿元。

对于上述表现，安盛天平财险方面认为，“从2017年开始，公司的财务表现下滑，很大程度来讲，与市场大环境密切相关。自从收购以来，我们一直进行着公司运营的整合，而且受到了公司内外的积极支持。经营业绩固然重要，但对于我们来说，如何能在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上站稳脚跟，实现长期的发展更为重要。我们具有足够的耐心，也相信未来的公司发展态势。为了实现长期的发展，我们会发展多元化的产品和服务，为客户提供有质量的服务和产品，同时利用数字化的技术优势来提高客户的体验，并积极吸引和培养本土人才，发展公司的业务。”

事实上，中资保险公司在财产险业务经营上以车险为重心，外资财产险公司车险占比相对较小，不具备优势，主要经营险种较分散。同时，目前的外资财险公司分支机构普遍偏少，业务覆盖的地区范围受限。另外，销售渠道已基本被“老三家”占据，缺乏优势。

公开资料显示，自2015年以来，外资财产险公司份额持续回落，保费增速也持续低于中资财产险公司。截至2019年5月，外资财产险公司份额已经下降为1.74%。

在宣布将全资控股安盛天平财险股权之后，安盛已将该公司的形象标识等进行变更，官网名称也已变更为安盛保险，并对外进行新品牌传播。与此同时，为了扭转此前不断走向亏损的不利局面，安盛保险将向更多非车险种拓展，比如旅游险、健康险、生活保障险等。卫泽韦认为，“车险是一个入口，可以让我们触达广阔的客户群，并进行深度互动，这就能够创造机会，便于我们拓展和销售其他产品，实现更多元化的服务。”

但是，在中国市场跌下“神坛”的安盛，能否如其管理层所愿，在下一个20年里铸造传奇，还有待时间给出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