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式行动研究: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过程与预见性
——兼评《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

2020-01-18 05:57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场域动员议题

张 昆

(华中科技大学 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武汉 430074)

媒介化社会的到来,给传媒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重塑传媒信任,在社会的发展中发挥自己的功能,扮演自己的角色,这是无法避开的问题。同时传媒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人们的认知。在当今的公共传播的环境下,传媒通过议程设置,引导人们正确认识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促进社会的发展和问题的解决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传媒的社会价值所在。基于此,在聚焦社会诚信问题,建构中国社会诚信体系,打通信息壁垒,研究传媒实践在社会诚信体系建设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功能和意义显得尤为重要。

方艳博士潜心研究的《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应时而出,正好为新时代出现的社会诚信体系构建贡献了方法论。《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从选题确定之初存有的诸多困惑,比如在诚信问题异常复杂似乎难以得到妥善解决的2010年左右,此选题定是存有诸多风险,并存有一些争议。方艳博士直面问题,克服多重困难完成此研究。《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在人民出版社出版,基于现实而进行社会诚信建设的预言,而后几年,时至今日,很多预言转化为现实。该研究的前瞻性、预见性和价值更是日益凸显。本文从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理论基础、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实践体现、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价值取向三方面进行论述,在对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预见式行动的研究进行阐述的基础上,并对方艳博士的著作《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预见式行动研究实践进行了评介。

一、过程本体与多元主体的融合: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理论基础

一个议题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有一个建构的过程。“任何社会问题的存在,一般都要以一些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客观事实为依据。但这些客观事实,如果作为社会问题而存在,必须要经历一个由不同的社会群体和社会力量参与其中,对问题事实不断进行社会建构的过程。通过这种建构作用,客观事实不断被‘问题化’,从而取得社会问题的合法地位。知识分子、政府官员和大众传媒,在某项社会问题的建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社会资源、群体利益对比关系的变化,影响着社会问题建构的方向和解决程度。”诚信社会的建构有赖于社会诚信问题得到关注,得到应有的重视和有效的解决。从改革开放以来,社会诚信的发展呈现出时代特征,具有阶段性,诚信社会的建构过程也是由阶段性的行动组成。社会问题并不是一出现就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而进入政府的视野,促使政府为解决它而制定相关政策和设立相应机构,则需要一个过程。而且,不是每一个问题或者议题的建构都能成功。

美国过程哲学家雷舍尔(Rescher,N.)指出过程哲学的两个基本前提:首先,在动态的世界中,不存在无过程的事物;其次,过程要比实存更基础。[1]《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借用社会建构主义特别是社会问题建构论的相关理论,采用预见式行动研究的方法论思想,将诚信社会的建构过程或者建构行动过程分为公共关注、议题聚合、舆论动员、对策行动。社会问题建构论,它所指涉的是这样一种思想,即人类不是简单地认识或发现这个世界;而是经由认识和发现过程本身不断赋予这个世界以意义,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创造着或建构着这个世界。在这四个活动或者过程中建构的主体有政府、专家学者、传媒等。它们发挥着各自不同的作用,甚至在每一个活动中每一主体的作用和功能体现也有差异。过程本体与多元主体相互融合,共同发挥作用,促进了社会诚信的建构。

“预见式行动研究重视了长期被传统研究所漠视的时间维度,采用过程的方式来探究事物的本质。因此,在方法论意义上,预见式行动研究坚持了过程本体论。”[2]具体到传媒对社会诚信议题的建构中,预见式行动研究思想体现为,关注社会诚信建构的未来,同时又扎根于现实,沟通过去、现在与未来,实现了时间的动态联结。对复杂而不易解决的诚信问题来说,突破了以往的诚信自身研究和具体的治理研究。而从传媒的功能上来讲,方艳博士的著作《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从社会问题建构的动态过程中考察传媒场域在建构中的地位,研究这个过程中传媒场域、政策场域和学术场域三个不同场域的关系,从中研究大众传媒的社会功能,并且探究话语与功能的潜在关系,这是大众传媒功能理论的拓展。[3]25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社会诚信的建构不可能一次完成,它定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不断推进的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极为肯定的是,在每一结构过程中,面临不同的建构议题和建构任务。社会诚信的建构和社会诚信的相关研究,在人类社会的进程中,不能缺席,也从来没有缺席,建构和建设社会诚信也将持续不断。

二、场域互动与定位差异的协同: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实践体现

对社会议题的建构,本就是一个对话的过程,一个场域互动的过程,但是在行动过程中每一个场域的定位存有差异,就是同一场域、同一主体在建构的不同行动阶段也有不同的角色和功能定位。而要实现这种功能,履行角色承担的责任,需要考虑历史文化的因素,需要与其他场域、其他主体协同发力。《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将诚信社会的建构过程划分为公共关注、议题聚合、舆论动员、对策行动,并在场域的互动中去考察传媒场域在这些建构活动中的功能。如此一来,并非专谈传媒场域而忽略其他场域,此研究更加全面、公正和客观,更能发掘其中的意义,在研究过程中促进共识的达成。

(一)公共关注中的场域互动与差异定位的协同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处于社会转型时期,并且社会转型的速度、广度、深度、难度均前所未有。当今转型社会,价值多元,很多传统伦理道德规范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在此背景下,诚信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诚信资源也显得更为稀缺和宝贵,社会诚信的建设也越发显得重要。然而,社会诚信的建构或建设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并纳入政府的决策议程。一个议题要想进入公众视野,受到全社会的重视并进而进入政策议程,离不开社会建构各行动主体的公共关注。换言之,客观存在的诚信问题被社会各行动主体关注后才可能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因而,公共关注是社会诚信建构很关键的一环。

传媒场域开启诚信社会建构的公共关注,有自己的角色定位和功能定位,并于其他场域互动。公共关注具有动力机制。一个议题受关注的程度、广度影响问题或议题合法性的确立,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该问题能否进入政府的视野和议程。关注的动力机制的实现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第一,有限、单一的事件或议题进入公众的视野,引起关注;第二,因为关注,某些事件或议题被发现,相关事件因为前一事件或者类似事件的出现而得到同样的关注,议题呈现归类。而在此建构活动中,政策场域开始政策议程,感知问题情境,零星制定政策;学术场域理论研究跟进,提升问题认识高度。

(二)议题聚合中的场域互动与差异定位的协同

现实生活中的问题,总是先由具体的个体或数个个体在某种特定的处境中,首先关注它。而单一的个案,用米尔斯的术语来说,仍属于“个人烦恼”。单一的个案是议题聚合的基础。只有一个一个单一的个案不断表现出来之后,在社会关注中发现他们类似的特征;或者由对一个典型事件的关注揭示出更多类似的现象,甚至引起对原来本已忽略的事件的关注,从而让这类事件或者这一事件具有普遍意义,才构成某一议题或者问题的社会建构。聚合问题能提升事件的关注度,并且可能使得单一问题普遍化为社会议题。公共政策研究专家也指出:“对一个问题的认识只有到第二次危机发生时才会出现,而在第一次危机发生时则往往做不到,因为第二次危机不会像第一次危机那样作为一个孤立的偶然事件不予考虑。”[4]任何现象在刚开始并不是被广泛关注,其传播的源头都是一个点,而要由点到面,实现由刚开始的少数人的关注到全社会的关注和重视,需要很多主体的努力。对社会现实问题进行分类,进行类别化处理并作相应的命名工作,这是社会现实问题建构的一种重要机制。现象社会学家舒茨把这种机制称为社会现实的类型化和关联定位机制[5]。

在议题聚合中,学术场域起主导作用,主导议题聚合,形成概念系统,定义问题性质;政策场域也是直接介入者之一,介入议题聚合,界定问题范围;传媒场域在议题聚合中起辅助作用,关联议题素材。传媒场域有自己的角色定位和功能定位,并与其他场域互动。传媒场域、政策场域与学术场域形成一个共构共生的互构关系机制。传媒场域是社会各个主体表达观点的平台,这有利于将分散的问题集中、归纳定性,深化问题,让问题的合法性和严重性都得到更多的认同感和产生共识。二是借助其他力量实现聚合,与政策场域和学术场域合力聚合,比如进行政策解读,提升传媒的议题聚合效力;扩散学术观点,强化议题聚合意识,在分类定性中传播观点,并且进行选择性传播。《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特别关注到了传媒场域在辅助议题聚合中的反向作用力,即传媒的议题聚合对其他主体的决策的影响。

(三)舆论动员中的场域互动与差异定位的协同

借助媒体传播,营造舆论氛围,影响大众的认知,调动大众的积极性,组织大众及其他社会主体资源参与某项行动,这一过程称之为舆论动员。舆论动员是社会建构主体站在更高的角度,让公众认识提高,为问题的解决作好动员和准备工作,不仅让公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诚信的重要性,为政策的出台作好舆论工作,打下社会心理基础,进而自觉支持诚信体系建设,人人主动参与进来。

在传统媒体时代,政府机构、新闻媒体等掌握资源的部门是舆论动员的主体,普通公众几乎很难进行舆论动员。传媒是政府进行舆论动员的工具之一。比如政府可以通过媒体宣传政策、营造舆论等。同时,传媒也可以单独进行舆论动员,履行其社会功能。在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互动,网络动员成为社会动员的一种新形式。社会诚信建构的舆论动员在于让类型化的已经有一些概念定义的问题具体化,提高社会公众的认识,为政策的出台和对策行动作好舆论工作,打下社会心理基础,让大家自觉遵守政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诚信的重要性,自觉支持诚信建设,人人主动参与进来。其目标是进行对策行动的行动动员。其考察指标是传媒工作人员不断进行问题个案的呈现活动,运用传播策略进行动员;具有话语权的政府、知识分子进行问题合法化解释和合理化论证工作。舆论动员的作用在于使社会建构主体站在更高的角度,让公众认识提高,为问题的解决作好动员工作和准备工作。

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新兴媒体,都是塑造社会共识和引导舆论的重要力量,这在众多社会议题的舆论动员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作为一种动员方式和手段,“舆论动员”是指“围绕某一特定的社会动员议题,公众、传媒和政治力量等形成公共讨论,并主要由传媒报道和呈现出来,从而影响个人和群体的信念、态度、意见和情绪,发动其参与到社会变迁或者社会行动中的过程。”

传媒场域、政策场域与学术场域进行舆论动员的对象有所侧重,另外三者动员的方式也不一样,传媒场域通过新闻报道策略影响受众认知,政策场域是通过政策方案的选择和政策规划促进政策的执行,学术场域是将理论与现实结合,进行理论传播,促进问题转化和问题的解决,并试图影响政策。其中,政策场域和学术场域都可能借助传媒场域发力。

(四)对策行动中的场域互动与差异定位的协同

采取对策行动实际上就是对失信问题的治理,进而建构诚信。《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认为,诚信社会建构的对策行动是指建构主体按照已有的政策目标和总体部署,在舆论动员的基础上产生制度化反应和进行对策行动。在对策行动中,传媒场域、学术场域、政策场域有了与前面建构活动中不同的表现。

传媒场域,在舆论动员的基础上持续报道诚信议题,营造舆论环境;为公众提供一个反馈意见和建议的公共平台;组织专家学者进行讨论,对政策进行评估;同时公布并多元化地解读公共政策,进行政策宣传;另外也会监督政策的制定过程和执行过程。而在对策行动中,政策场域指向政策执行,学术场域研究指向政策实践,参与政策评估。

三、对话未来与达成共识的探索:传媒场域建构社会议题的价值取向

社会议题的建构体现着过程性,是时间维度的关注,同时又横向地比较各个场域、各个主体的作用、功能表现,探索其合作效力。预见式行动研究,正是以过程本体为基础。作为其开创者的伊纳亚图拉指出,预见式行动研究源自行动研究/学习与未来研究,它旨在通过开发一种独特的质询未来的方式从而改变组织机构和社会。[6]这一定义表明,在伊纳亚图拉看来,质询未来是改变现实的重要途径。换言之,预见式行动研究不会满足于对未来的预测和展望,更关注对当下的改变与导引。[2]另一位开创者,史蒂文森则将预见式行动研究界定为一种在公开民主的过程中,通过决策、行动、评价来沟通探究、预测以及学习这三者的研究方式。[7]从根本上说,它是一种面向未来的行动研究新范式。《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勾勒了诚信社会的建构图景,并挖掘其中多个场域的作用机制。已被社会建构的诚信问题久而未决,原因在于社会问题建构过程的循环往复性,诚信关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诚信问题的解决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解决问题的政策也有一个执行和效果产生的过程。方艳博士的本研究对未来社会诚信的建设特别是征信体系的建设,社会信用体系建设提出了构想,并陈述社会诚信的建构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一次建构很难完成,再次建构极具可能,这也从后续的社会诚信建构特别是一系列政策中得到验证。

对话未来,除了社会诚信建构过程是不断向未来开进的过程,是一个诚信建设不断推进的过程,研究者以时间的思维来进行研究,研究的预见性还在于预言成为现实,当初的某些判断逐步推进。比如对于《征信业管理条例》的相关阐述和研究。《征信业管理条例》的出台历时10年,2002年开始研究提出《征信管理条例》草案,2013年3月15日起实施《征信业管理条例》。对于其配套的政策,从拟出台《个人征信信息保护暂行规定》,到2013年2月1日《信息安全技术公共及商用服务信息系统个人信息保护指南》的实施,争议比较多,执行力欠佳。而其他的配套政策都还比较欠缺。方艳博士在《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前瞻性的分析。对于《征信业管理条例》的不足进行了阐述,比如“缺乏对征信机构非法获取信息、利用个人信息牟利、损害信息主体的安全和隐私的有关法律制裁措施。”[3]221这与目前《信息安全技术个人信息安全规范》(征求意见稿)的发布是呼应的。“另外,征信体系的联网、数据的共享是关键,联网与共享的同时隐私保护、信息安全是关键,这都是今后需要重视和亟待解决的问题。”[3]221如今,方艳博士的《互联网时代的社会诚信建构》获得2019年国家社科后期资助立项,这一研究成果是《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的延续性研究,这是对几年前研究预见的回应,也是前面研究的延续和拓展。

《诚信社会建构中的传媒场域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不同的主体参与,通过深度访谈等形式进行对话和交流,多元文化、多元观点和认知并存,从而寻找某些层面的共识,同时允许某些质疑的存在。由于预见式行动研究中参与人员广泛,这必然带来不同群体与群体、个体与个体,不同认识论、价值观之间的碰撞与交流,因而对话处于预见式行动研究的中心。[7]对话可以促进共识的达成。传媒的报道应该体现时代特征,满足用户需求。正如方艳博士在著作中所述,“诚信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的,它一定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高度之后才有更多的社会共识的达成。也就是说,当人们觉得诚信是一个关系国计民生的问题的时候,当人们达成这样一种共识的时候,人们的观念得到转变,诚信成为一种必需品,这样诚信建设才有效。”[3]而媒体,需要考虑诚信问题本身的特质,将时代特征、自身的职业责任等结合起来,正视问题,发挥积极作用。

如今,面临新的传播格局,传播环境面临重构,全球媒体都面临着转型和求得生存之道。发挥传媒的功能,建构社会诚信和重塑媒体信任是避不开的话题。其中,建设性新闻(constructive journalism)正成为近年来学界和业界讨论的一个焦点,这是顺应技术发展的必然趋势。强化问题意识,有助于媒体设置议程,从而引导舆论。“在公共传播时代,单纯对某些事件进行新闻报道已经远远不够,好的媒体应该有更积极的角色定位,将报道中心转移至发现问题、设置议题,通过专题策划和采访报道,架起多方沟通的桥梁……而每解决一个问题都能促使社会向前发展一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问题的存在是社会发展的前提条件,而发现问题、引导问题的解决是新闻媒体存在的社会价值,是社会发展的动力之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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