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心田的音乐

2020-02-23 10:47黄文忠
音乐教育与创作 2020年8期
关键词:笛子音乐

□ 黄文忠

音乐伴随人类成长史,从古到今;音乐滋养人的一生,从生到殁。

洪荒时代,人类狩猎觅食、筑洞居住,以原始粗犷的号子“哟嗬哟嗬”来壮胆,来聚力;编排简单的舞蹈祭祀、祈祷上天,或者表达获得生存所需的愉悦。口之号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口眼相传,历经时间淘洗,去芜存菁。

《山海经·大荒西经》 记载,夏禹的儿子夏后启是个半人半神的英雄。天帝非常敬重他,经常邀他上天赴宴,每次宴请时都要演天乐助兴。天乐极其美妙动听,夏后启乐感惊人,听一遍就能毫厘不爽记下并带回人间。于是,人间就有了不朽的音乐。中国古代历史记述了距今五千年的黄帝时代,有一位名叫伶伦的音乐家,他进入昆仑山内采竹制笛。当时恰有五只凤凰在空中飞鸣,伶伦顿生灵感,便合其音而制定了五声。

音乐家杨荫浏所著《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一语道破真谛:“音乐起源于劳动。”远古,一个以荷叶遮蔽身子的壮年男子,刚刚吃饱山果,立在山腰,百无聊赖,手拿两块青石反复敲击,疾缓轻重,随心而定,发现声音不仅好听,还传得很远。再用石头敲击竹竿,敲击树木,声音或清脆,或沉闷。往后,就把能够敲击出好听声音的石器、木器带在身边,适时拿出来敲击取乐,传递感情。

从呱呱坠地到蹬腿闭眼,音乐与人们如影随形。奶奶轻柔的摇篮曲、母亲温情的催眠歌,驱赶幼儿的梦魇和惊恐,将幼儿带入甜美宁静的梦乡。这种天然母性、无师自通、自由发挥、催眠益智的音乐,不讲究音质和技巧,但必定爱意流淌,宛如初三之月、早春之花、山涧清泉。

孩子从幼儿园、小学散学回到家,最想在父母面前表现的就是在学校学唱的第一首歌。也许音准不够,节奏不稳,但是孩子奶声奶气的歌唱,堪比煦暖春风。《小燕子》《大风车》《葫芦娃》《小二郎》《拔萝卜》《卖汤圆》《种太阳》《跳皮筋》《嘀哩嘀哩》《两只老虎》《聪明的一休》《世上只有妈妈好》《让我们荡起双桨》……经典的儿童歌曲一株一株,长成一座浩大的绿色宝库,滋养了一代又一代少年儿童。

爱情的旋律或缠绵或热辣,掀动衷肠,铭刻心扉。 《红豆》《千纸鹤》《小河淌水》《敖包相会》《蝴蝶泉边》《教我如何不想她》《在那遥远的地方》《当你牵着我的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爱你爱到骨头里》《爱的世界只有你》《你把爱情给了谁》……“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偷偷看着我不作响。我想开口讲不知怎样讲,多少话儿留在心上。”这首经典爱情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知道倾注了多少恋人的相思情,销蚀了多少恋人的无奈和泪水,留下了多少恋人伤感和甜蜜的回忆。

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相互推动,各自展示魅力,赢得受众。学院派歌乐辉煌壮丽,曲高和寡,常人穷尽半生难以登堂入室。歌剧、美声,高雅、尖端,创作和表演的艺术家为之不懈追求。欣赏者从中获得大愉悦、大启示,叹为观止。巴赫、贝多芬、舒伯特、莫扎特、李斯特、威尔第、普契尼、柴可夫斯基、理查·斯特劳斯;聂耳、冼星海、李焕之、阿炳、陈钢和何占豪,一串串闪耀光辉、令人敬仰的名字,留下一曲曲惊雷般的交响和民乐,其辉煌之作流经历史长河而不衰。下里巴人通俗易懂,随哼随唱,可奏可唱,装扮生活,慰藉心灵。其面广,其地阔,其欢快,令人击节叹赏,融入其中。《祝你生日快乐》只有一句歌词,旋律仅仅一个八度,一个长音阶,只有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却完全符合大众的演唱能力、欣赏口味和心理需求,当数世界上传播最广泛的歌曲。中国强劲的“西北风”“每一首歌曲都直通通地渗入到人们心里,人们听后会深受激励”,代表作品《一无所有》 《我热恋的故乡》《黄土高坡》 《心中的太阳》《思念到永远》,大众由衷疯狂喜爱。《常回家看看》更是因其歌词生活化,旋律朗朗上口,拨动亿万家庭的情弦。“校园民谣”“军营民谣”“网络金曲”,无不风行南国北疆。而音乐组合因为和声饱满,刚柔互补,更能攫住人心,“小虎队”“梦之旅”“八只眼”“凤凰传奇”,一度风靡歌坛。谢莉斯与王洁实可谓黄金搭档,带给了听众多少美的享受和快乐。

生活中处处有乐器。石块是乐器,树叶是乐器,竹片、竹管、杯盘、金属皆可做乐器。古筝、古琴、埙、胡琴、箜篌、琵琶、唢呐乃乐器的长辈。无论多么高档的乐器还得乐者来演奏。“若言琴上有声音,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仅有精妙绝伦的指头还远远不够,更需要融入乐者丰富细腻的思想感情。“无中生有、有无相生”才弹奏出高山流水的绝唱。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泰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时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鼓琴,洋洋乎若流水。”钟子期既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鼓琴者。演奏家常有,而鉴赏家不常有;鉴赏家常有,而有良知的鉴赏家稀有。遇到知音,实乃幸运。

喜欢笛子的珠圆玉润,清丽婉转。笛子简单易学,可要学精亦难。那些“历音”“滑音”“吐音”“花舌”之类所谓的技巧,要掌握也不易。刚上师范时,我对笛子痴迷几至寝食难安,好多次睡梦中都在琢磨《牧民新歌》的那段“仿马叫”要怎样才吹得好。曾经,暑假回到乡村,夜晚夏虫呢喃,月光皎洁,饭碗一放,马上操起迷恋的笛子开启乡村音乐会。因为我的笛声在乡村给父亲长了面子,他很开心,每晚多喝一碗酒,然后喜滋滋地聆听我反反复复吹那几首简单的曲调。如今笛子早已不知所踪,而父亲已逝,再也听不见我落在竹林的笛音。

在居住地,常从公园湖边踅行,遛夜色,赏四季。湖岸曲曲折折,湖面柔波荡漾。湖边浓荫下,宛然有了森林的韵味。不用惆怅,你思忖的音乐恰到好处地生长出来。湖心亭上,有退休的精瘦老者,目光炯炯,每天都来吹笛子。笛声音质纯净,清脆悠扬,如泉淙淙。有时急促,有时舒缓;有时欢快,有时忧伤。无论吹响哪支曲子,这位老者的一天都充实饱满,身心愉悦。二胡也来赶场。演奏者耳顺古稀,正坐长椅上,捧一把朱红溜光的二胡,调整弦把,“索嘞索嘞”试几个音,听者感觉不俗。老者根据心情把怀旧老歌、二胡曲一首一首拉下去,音乐情绪起起伏伏,沁人心脾,几十年的往事也在心中一幕一幕放映。人生经历的一个阶段、一件事情就是一个音符,高音低音、华丽暗淡都是乐曲需要,从而谱写出个人一生的命运交响曲。

上世纪80年代某个暑假。几个归属不同方向的少年在汽车站等候班车。时间尚早,少年先是轻轻哼唱熟悉的歌曲,唱完一段,另一人起头又唱下一首。唱多了,感觉曲目有点枯竭。有人拿出了手抄歌本,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又唱开了。当唱到《大海啊,故乡》,面对空旷的候车室,似乎面对真正辽阔的大海,大家放开嗓子反复歌唱“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没条件听到朱明瑛的原版,自己同样唱得动情和忘我,无暇顾及班车是进站还是出站。这还只是序幕。唱完数遍,没有抄到这首歌曲的少年,感觉不过瘾,赶紧拿出自己的歌本,蹲在板凳前,连谱带词把歌曲抄下来,再央求善唱者拼谱完整教唱。只有把歌曲誊在自己的歌本里,这个暑假才滋润。

读完三年师范,盘点自己的精神财富,唯有三大本手抄歌本紧紧贴在心头。

音能易俗,乐可妆眉。钟爱音乐,把音乐播种在心田,人的气质必然脱俗。爱好歌咏的人,除了身体发热外,脸、颈还会红,眼睛变得水汪汪。每日一歌,会促进脉络的良性循环。脉络循环正常的人,内分泌一定正常,免疫系统日渐强大,自然健康长寿。

看过关于唱歌有益健康的文章。其中有一档卫视节目说的是:妻子不幸成了植物人,丈夫每天给昏睡的妻子深情唱歌,不离不弃,终于把妻子唱醒了。妻子为感谢丈夫的缱绻情意,执意怀上丈夫的孩子,说要生个女儿将来好照顾他。现代医疗手段束手无策的“绝症”,歌声居然能让她“死”而复生。女高音歌唱家郭淑珍80多岁,嗓音仍如少女般清脆。90多岁的男高音歌唱家赵梅伯、楼乾贵,音乐教育家周小燕,女高音歌唱家王昆、喻宜萱、郎毓秀、蒋英,他们都是活到老,唱到老。有人问过周小燕:“为什么您能健康长寿,80岁后大腿骨折都能很快恢复?”周小燕说:“我每天唱歌,教学生要示范、练声,这就等于练气功。中国历来不就有练气功长寿的人吗?”周小燕将意大利美声唱法和中国古代气功相联系,还真不是硬接。

孔子闻韶乐三日不知肉味,韩娥云雀般的嗓音绕梁三日,音乐的震撼力实在匪夷所思。难于想象,没有音乐的滋养,人们的灵魂该有多么粗俗。一些大科学家(如爱因斯坦)往往也精通音乐,擅长演奏乐器,知晓音乐形象,并从中获取科研灵感。

音乐还是和平的使者。一个身受重伤的英国士兵,已经不能行动。德国狙击手的枪口已瞄准了他的头部。其时,英国士兵用尽全力摸出怀中的口琴,吹出了伦敦德里小调。琴声在夜空中袅袅回荡……听到琴声,狙击手按动扳机的手指缓缓移开,停止了射击。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和平环境中的温馨画面。口琴吹奏的乐曲还未终了,英国士兵体力不支,停止了吹奏,忍痛卸下了头上的钢盔。不远处的狙击手放下了手中冰冷的枪,拿出随身带的笛子,用笛声继续完成了这首伦敦德里的温馨小调……

贝多芬说:“音乐应当使人类的精神迸发出火花。”我曾为音乐梦痴迷过、疯狂过,然而终究未能走进音乐殿堂。如果当年敢走出围城,携一管笛子、背一把吉他到北、上、广闯一闯,是否也能端上音乐的精致饭碗?想来这支梦幻曲已经无法谱写和演奏了,只可臆想一会而已。但是,可以确定,音乐给了我走出逆境的力量,让我的精神迸发火花。不论生活顺心与否,不论日月阴晴圆缺,都要唱唱宋祖英《大地飞歌》“好日子天天都放在歌里过”的调子,有歌声的日子就有美丽心情。

猜你喜欢
笛子音乐
奇妙的“自然音乐”
音乐从哪里来?
音乐
笛子演奏家
笛子演奏家
音乐
秋夜的音乐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