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与《诫子侄书》

2020-02-23 11:40赵叶花
宜春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魏晋家训家族

赵叶花

(山西艺术职业学院 公共教学部,山西 太原 030001)

魏晋南北朝涌现出了大量的家训作品,是我国古代家诫文发展史上的一个高峰。王昶的《诫子侄书》可谓此类作品中颇具承前启后意义和时代特征的一篇。前人对王昶《诫子侄书》的研究,多将其纳入到对整个魏晋南北朝家训作品的整体式考察当中:如系统论述各阶段家训思想内容的以朱明勋《中国传统家训研究》为代表;整体探讨家教特点的如李必友的《魏晋南北朝家学教育的特点》;从家族文化及文学角度进行整体研究的如张天来的《魏晋南北朝儒学、家学与家族观念》,何忠盛《魏晋南北朝世家大族对子弟文学才能的培养和揄扬》,常昭《魏晋南北朝家族文化与文学研究现状与思考》,王琳《试论汉晋子书之兼容倾向》等;此外,还有一些针对魏晋南北朝家训兴盛原因及当时士族思想、士人精神风貌及心态等角度考察得出的成果:如林素珍认为,家训盛行是世族为了维护地位和教育后代的需要。[1]张白茹和李必友认为,家训以儒家文化为依托,整合现实社会价值观念施教于门户之内,其实质是中国古代家族文化建设进入自觉阶段的表现。[2]在儒释道思想吸取方面,马玉山认为,“家诫”虽然吸收了道家、佛家的某些成分,但只是达到仁义的手段而已。[3](P7)康世昌则认为家训对儒家的吸收存在狭隘化、细致化、个别化的特征,但整体上采取积极处世的态度,非佛道思想所能改变;[4]在反映士人心态方面,谷川道雄先生认为,六朝家训表明贵族阶级时常怀有一种自戒意识。[5](P187)闫续瑞指出,家训真实表达了士子的道德信念和对完善人格的追求,但受时代现实、社会背景与个人阅历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其理想人格的提出与实践上存在着悖论。[6]等等。这些研究均从宏观的角度对魏晋南北朝整体家教作品的某一方面、或对共性的家训问题进行探讨,却并未过多深入涉及某一家训作品的文本,其中对王昶《诫子侄书》的论述文字则更是不多,有的仅限于涵盖、涉及或简单提及。而在单篇家训的研究领域,论者们往往把青睐目光投向诸如对王僧虔《诫子书》、诸葛亮《诫子书》以及《严氏家训》等热门文本的探讨,着力不甚均衡。截至目前,学界关于王昶《诫子侄书》的单篇论述只有零星几篇,如凌文超的《王昶戒子侄——崇谦实 戒浮华》[7]、史世海的《王昶教子 起名明志》[8]等,且多集中在思想内容方面。在联系时代背景、考察家族发展等详细深入方面,及其文学性、文学史价值的挖掘上仍有较大的研究空间,需要我们去努力改善提升。这也是作者写此论题的原因。

一、王昶及其《戒子侄书》

历史上的王氏家族是名声显赫、传承悠久的名门望族。在门阀制度的推动下,从汉末到唐代,王家成员积世公卿,累建功名,对当时社会的经济政治以及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北魏太和时期,王氏家族的支脉之一太原王氏跻身“天下四姓”之列,极尽荣显。在推动太原王氏家族崛起过程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人物,就是曹魏时期的重臣王昶。由王昶而开启的太原王氏“五世盛德”,为其家族的日后煊赫,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昶(?-259),太原晋阳人,三国时魏人。据《三国志·魏志·卷二十七·王昶传》记载,昶字文舒,史称他“开济识度”,兼备文韬武略,“可谓国之良臣、时之彦士”。[9](P744)在曹魏政权中,王昶为人谦虚务实,表现出不俗的政治才干,而且军功赫赫。著有《治论》《兵书》等二十余卷。嘉平初年(249年),王昶上疏陈述自己的治理方略,其中包括:兴办太学,注重学校教育;通过考试选拔人才;主张依功绩决定官职升降,以廉耻来约束激励官员;崇尚节俭,杜绝侈靡等等。些举措在“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左思语)的魏晋时代,非常难能可贵,体现出他超群的政治识断。嘉平二年(250年),王昶指挥魏军在江陵大败东吴,以军功迁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封京陵侯。魏末,在镇压叛将毋丘俭、文钦、诸葛诞的斗争中,王昶又以赫赫战功为他及家族赢得了空前尊崇,“增邑千户,并前四千七百户,迁司空,持节、都督如故”。

王昶之后,其长子王浑以军功拜征东大将军;浑子王济“有俊才,能清言”,被晋武帝召为驸马;王昶另一子王湛及其孙王承以“最有德誉”中兴第一”显达于东晋;承子王述官职散骑常侍、尚书令;述子王坦之助孝武帝司马曜登上帝位,并与谢安共同辅政,后被任命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陶渊明《集圣贤群辅录》称道太原王氏“五世盛德,闻之故老”[10](P119),是指的由王昶开启的这五代显赫与声名。

王家的阀阅地位,与累世相积的资历声望和与皇室望族的联姻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同时又与其家族注重子弟教育、重视门风传承有着极大的相关。中国文化历来重视家教、庭训,强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社会动荡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一方面,因为战乱频仍,政权更迭频繁,学校教育时断时续,“官学”逐步演变成了“家学”。学术的延续,子弟的成才主要凭借家族内部的教育才能得以完成。另一方面,受九品中正制的影响,对家族门第的考察和个人德行修养的品题直接影响到文人士子的仕进前途,重视家庭教育在此期蔚然成风。另外,魏晋南北朝时代已经进入自觉的家族文化建设阶段,残酷的社会现实使文人士子们见惯了君统更易,王权潜替,他们对东汉以来婞直干政、重名守节等思想早已不慎留意,而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对一家一姓之家庭门户的惨淡经营上。尤其是随着门阀制度的逐步确立,世家大族为了在政权中争取更大的影响,对家族内部子弟的培育更是十分重视。因为优秀的家风、良好的教育传承使士族子弟在社会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无可比拟的优越性,也能给家族带来崇高的声誉。好的家学传承,无疑就是门阀利益的保证。史书对王昶的事迹记载不甚翔悉,但却详细完整地收录了这篇王昶教育子弟、训诫后人的《戒子侄书》,足见时人对它的看重。借助此文,我们亦可以一窥王氏家族的教育理念和家训方略。

二、《戒子侄书》的思想内容

(一)“玄、默、冲、虚”,蕴含在名字里的期许。所谓“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古往今来,父辈为后辈取名定字,往往寄托了长辈们对晚辈的期望与教诲,凝结着父辈对子女的教育理想。如苏洵为其二子命名取字,“轼”为车的一部分,看似可有可无,但少了它便很不美观,所以他说“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由“登轼而望”之意,给苏轼定字子瞻;而“辙”与车关系密切,但即使是车翻马毙也影响不到它,所以对于次子苏辙,苏洵的期望是“善处乎祸福之间”,辙字子由便是取“由之以辙”之意。王昶为家族后辈定名取字,初衷亦是如此。史籍记载,王昶专门挑选有谦和诚实之义的文字,给子侄命名定字:侄子王默字处静、王沈字处道;儿子王浑字玄冲,王湛字道冲。他说名字就是父辈的训诫,希望子侄们想到自己的名字就好比看到器物上镌刻的铭文一样,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刻保持警醒反思,做到“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以玄默冲虚为名”,不仅包含了儒家思想不尚浮华、埋头实干的期许,也有道家“守身为大”思想的寄寓,作为长辈,王昶可谓用心良苦。

(二)“孝敬仁义,百行之首”,尊儒教,戒虚浮。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佛教成为当时的显学,研究儒家学说的经学在士大夫阶层中的主导地位日渐式微。而王昶《诫子侄书》仍然秉持了传统的儒学思想,告诫后人“孝敬仁义”是百行之首,“笃于至行”是立身之本,鼓励子孙应“进仕尚忠节”、务实进取、不幕虚浮。这在当时社会动荡、人心不古、玄风弥漫的历史背景下是有着拨云见雾的现实指导意义的。汉魏之际,浮华之风十分流行,年轻人热衷交游而放弃学问,追名逐利急于求成;士大夫趋炎附势不讲修行,交接富贵以其显达。浮夸之徒标榜朋党,品题成风,虚誉相扰,深深影响了社会秩序和价值取向,很多官员一边享受高官厚禄一边热衷于清谈玄理,不以政事为务。如学者卜宪群总结的,“浮华之风主要表现为贵奢靡、重交际和尚清谈三种形式,三者的本质都是为了追逐个人私欲名利而置国家社会利益于不顾”。[7]作为时代的有识之士,王昶可以说就是首先起来以身作则,抵制这种不良风气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讲,《诫子侄书》又像是一篇针砭世风的“矫时之作”,其卓越的见识、深刻的思想不仅对自家子弟,甚至对整个社会的士人教育都是大有裨益的。这种时候,坚持倡导儒家修德为重、自我约束的精神无疑是合宜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儒家思想在巩固秩序、系人心方面的作用。“孝敬仁义”作为儒学的精髓,作为传统伦理道德最重要的精神内核,是维系家庭伦理亲情的纽带,更是个人走出家庭、承担起某种社会角色的基点。王昶作为家族昌兴的先导,结合自己的切身经验,自然最能认识到儒家名教对维系家族凝聚、永葆门第不坠的积极作用。

在立足于儒学修齐治平之道的基础上,王昶进而为子侄指明了具体的祖习之“道”:崇谦实,戒朋党,忌速成,富贵声名面前应知足而足,世人毁誉面前应反观己身,谦和自持,温良敦厚;要秉承先祖“仁义为名,守慎为称,孝悌于闺门,务学于师友”的一贯传统,以积极进取的精神担当起维系家族荣光并传承家风的责任。

(三)激扬当世,躬身示范,教诲为人出处之道。身为叔父、父亲,王昶并没有站到尊长的高处一味地训诫说教,而是将他对子侄的期望、引导,与时人、史事、自身的感受认识相结合,谆谆之言,娓娓道来。魏晋南北朝之际,社会动荡分裂,不少文人士子为避祸而退隐山林,远离政治,尚玄言清谈,优游处世,或寄情山水,或纵酒任诞。这些避祸于山林的隐逸之士,其的品行与节操固然可以“激贪励俗”,但是王昶也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他们的这种做法“圣人不可为,吾亦不愿也”。接着他现身说法,拿出自己识人处世的经验:“吾与时人从事,虽出处不同,然各有所取”,并列举了当时的几位雅士名流(也是自己的朋友)的做法。有正面的,有反面的,有叙述,有分析,旨在让子弟们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如,颍川郭伯益(郭奕)“好尚通达,敏而有知”,但他“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东海刘公幹(刘桢,“建安七子”之一)“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义”,然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补”;如此二人,王昶说自己虽然与其亲近爱重,但却并不愿子侄“为之”“慕之”。北海徐伟长(徐幹,与王粲、陈琳相交)“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澹然自守,惟道是务”,乐安任昭先(任嘏,聪慧天成,时人为之语“蒋氏翁,任氏童”)“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逊恭让,处不避洿,怯而义勇,在朝忘身”,这两个人同样为王昶所敬重友善,并更希望子侄们“师之”“遵之”……在品评时俗的同时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憎趋避。最后,通过这诸多的“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水到渠成地总结了出自己的观点,他希望子孙能够做到:“其用财先九族,其施舍务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论议贵无贬,其进仕尚忠节,其取人务实道,其处世戒骄淫,其贫贱慎无戚,其进退念合宜,其行事加九思,如此而已。”

(四)履道家之言,知足而足,保身全行。东汉后期,社会动荡,政治黑暗,无休止的军事混战、权力倾轧,无数的生命凋零,家族沦谢。看惯了朝陵夕谷、生死无常的魏晋士人在勉励子弟经世致用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简单得无法再简单的道理:留得青山,全身远害。于是,如何在日益复杂的社会政治局面中自保,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个时期世家大族诫子文书中的重要话语。那么如何才能保身全行、避祸持家?王昶在《戒子侄书》中给出了三个答案:一要识人相处,二要散财避祸,三要能屈能伸。《诫子侄书》中,王昶并没有过多的侈谈理想、也没有论及子弟的立志与抱负,而是把关于如何踏实做人、谨慎处事的提点和教诲讲解的具体而微:书信的第一句“夫为人子之道,莫大于保身全行,以显父母”,开篇即点题。接着,几乎用通篇文字循循善诱、晓以利弊,传递了忌骄奢招祸、戒弹射世俗、谨言严交、知足而足,进退合宜,避祸远害的思想。他将世人的困辱之累、悔吝之咎的深层原因归结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并告诫子弟要想保世持家,永全福禄,应“履道家之言”,从道家精义去汲取生存处世的智慧,所谓“玄、默、冲、虚”不可违越。对于东汉党人不惜身家性命勇斗阉宦外戚的行为,王昶大不以为然,认为党锢之祸“皆由惑当时之誉,昧目前之利故也”,表明他重视目前之利的现实主义立场,或者说表明他更希望子孙后代能够注重现实。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身全行。他还为子侄鞭辟入里地分析了人们获罪得咎、遭杀身之祸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人们的自矜自夸和自伐好争:“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伐则掩人,矜则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故君子不自称,非以让人,恶其盖人也。”他教子侄们明哲保身的原则是:“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在官场中则更要懂得和学会避强就弱:“若遇是非之士,凶险之人,近犹不可,况与对校乎?”处处体现了一种情真意切的生存现实性。而这种现实性无疑是来自道家哲学以谦退处世的智慧。

要之,王昶以“淡泊宁静”的老子思想作为子弟为人处世的准则,是有切实意义的。这一思想在汉魏六朝的家训思想中也十分有代表性。魏晋之际玄学的盛行,老学的回归一定程度上就是时代的召唤,掌握其处世哲学的智慧则是现实的需要。所谓“父欲令子善,唯不能杀身,其余无惜也”[11](P884),也只有在家书中,阅人无数,身居宰辅的王昶才会说出如此至真至朴的叮咛之言。

三、王昶《诫子侄书》的影响

从文学角度看,《诫子侄书》1300余字,言语平实,感情真挚,例比周详,因事见意,以理服人,风格温和明朗,可视为一篇情辞并茂的优美散文;兼具时代性和个性特征,堪为魏晋家书的代表。

从教化功能看,它为太原王氏后辈的子弟教育提供了一部充满睿智智而又发人深思的为人处世的准则,可视为与诸葛亮《诫子书》相媲美的家训典范。正是由于王昶及其后辈对家学门风的秉承与发扬,魏晋以降,太原王氏不仅以其累世积淀的名望资历,延续七代而不衰,以其温良敦厚的家学门风,成为一直延续至隋唐的名门望族。据《晋书》载,“昶诸子中,湛(王昶次子)最有德誉,而承(王湛之子)亦自为名士,述(王承之子)及坦之(王述之子)并显重于世,为时盛门云”。当世人认为:“自昶至承,世有高名。”[12](P1961)与王浑一支官途显达相比,王湛一支在名声更是清誉远播,其父子几代低调谦实的处世行为与王昶家诫中的训导之语甚是贴合。北魏时,民间谚语有“英英济济,王家兄弟”之说。故而陶潜的《集圣贤群辅录》中在品评“太原王”时发出这样的赞叹:“夫操行之难而姓名翳然,所以抚卷长叹,不能已已者也。”[10](P119)及至唐代,太原王家依然人才辈出,或以政能、或以文才,留名史册。据学者统计,“有唐290年间,共有宰相369人,其中出自王姓的宰相有13人。在这13名王姓宰相中,出自太原王氏者就有7名,占了一半还多”[13](P51)唐时宰相王珪、王涯,以文名称著的王通、王绩兄弟及他们的侄孙王勃,王维、王缙兄弟,王翰、王昌龄、王之涣等等,皆是其家门熏染及文化传承结出的煌煌硕果。

从家训史的角度看,王昶的《诫子侄书》依时论议,上承两汉,下启六朝,有着不可替代的珍贵史料价值和社会学意义。其就近取譬、善用对比的章法结构明显承接两汉子书模式,而其自觉的传家意识,兼谈立身、处世、为官、治家的丰富内容又突破了汉代“一事一议”“因事而议”的诫子文体例,完成了向成熟家训体例和框架的确立。和同时期的家训文相比,其循序善诱,以理服人的文风与魏刘廙《戒弟伟》辞锋犀利,强硬干涉,责令其弟断交于损友的训斥口吻迥然不同,多为后来诫子者所效仿;在训诫内容上,与曹操《戒子植》借自己的经历勉励儿子刚直果敢、有所作为不同,王昶《诫子侄书》没有过多地以才学韬略、胸怀抱负诫勉子弟,甚至整篇家训对自己的政能令绩只字未提,更不像同时期的嵇康《诫子书》,诸葛亮《诫子书》、《诫外甥书》那样,强调立志、持志,鼓舞后代志存高远、守节向善,而是言谈所及不外乎保身全行、显父母、扬宗族。虽立意不免平庸功利,却也符合王昶本人善于实干、追求实效的行事处世理念,体现了作者在思想言行和内在逻辑上的惊人一致。实际情况正如学者所谈的,“魏晋士人们在诫子书中虽然表达了志存高远、淡泊明志的主流心态,但他们高远志向的终极指向是什么?人生目标是什么?却显得飘渺而恍惚”。[14]如王脩《诫子书》要求子弟“效高人远节”,却并未说明“远节”到底是何。嵇康《诫子书》开篇即说“人无志,非人也”,但全篇家书论述中对“志”的内涵始终没有作出详尽的解答。因此,王昶的教子心态在当时政治环境晦暗、生存危机处处笼罩的社会现实之下无疑是更切合实际的。也应是十分真切地代表了魏晋时期士族家长的主流心声。

总之,“知足之足常足矣”“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伐则掩人,矜则陵人;伐人者人亦伐之,陵人者人亦陵之”,王昶的《诫子侄书》含蓄蕴藉,辞约义丰,格言警句信手拈来。这些训示不仅对王家后人,就是对一般的家庭教育、普通个人的成长也充满教益、不无鉴醒。千年之后再读这封家书,仍觉字字珠玑,其言谆谆,堪奉为座右之铭。也让我们感慨:无论是考诸历史还是反观现实,一个家族的孳乳延续,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基于物质财富的积累与传承,更多地还在于家教门风的树立以及各种优良传统的恪守与发扬。这也是我们今天探讨家风、重读家训的意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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