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寻找家园”计划

2020-04-28 07:29李明明张岚LiMingmingZhangLan
当代美术家 2020年2期
关键词:隔阂

李明明 张岚 Li Mingming Zhang Lan

1普耘队魔方城市装置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19

“寻找家园”计划

2019年12月28日—2020年5月6日

项目总监:张义

艺术总监:田萌

展览执行:李明明 张岚

行动统筹:曾婕

视觉设计:韦源

项目合作:東来映社

展览地点:麓山美术馆

2杨方伟浮岛装置综合材料、影像尺寸可变2019

因为失去,所以才去寻找。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历史以来最大规模与最快速度的城市化发展。2000年,中国的城市人口为4.5亿,占总人口的36%,而在2019年末,城市人口增至8.4亿,占总人口的60%。由于生活与生产方式的变化,导致数以亿计的农村人口离开家乡涌向城市,以及不同城市之间的人口大范围流动。

“寻找家园”计划正是以艺术的名义,从个体经验的角度来回应在社会发生快速变革中所出现的一系列的问题,尤其探讨了人与城市的关系。刘利斌、普耘、沈阳超、吴延军、杨然、张晋六位发起人,也是此次项目的六位队长。“寻找家园”也是2017年以来,由张晋等艺术家发起的“100公里”项目的延续。以往的“100公里”项目,艺术家们选择的是距离成都天府广场100公里以及之外的地方作为行动的空间,而“寻找家园”转向了成都三环以内作为行动空间,参与者也不局限于艺术家。他们通过网络招募参与者,参与者们可以是原住民,可以是新住民,甚至是成都的过客;可以是艺术的从业者,也可以是与艺术无关的其他行业。参与者三天三夜不回家,以各自的方式来重新探讨他们与这座城市之间的关系。他们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变化以及感受不尽相同,这种不同向人们展现出了一座城市的复杂性,以及城市与城市中的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此次展览所呈现的是其中4个队对“寻找家园”这一主题的回应。

刘利斌队/我与这个城市无关

每个人对记忆都有着“执念”,记忆是对过去存在的保留,也是对未来存在的昭示。寻找家园,大家或多或少都从自己的记忆出发,在当下去感受、寻找、解决、接受,最后再去表达,以求或对自己、或对他人产生影响。这其中不免会产生争鸣和对话,而争鸣和对话,既是对已有的知识体系或者经验的一种总结,又是新的发现或思想对撞生成的机遇。

3杨然队日新月异的城市不需要回忆,沧海桑田的人们需要记忆影像尺寸可变2019

刘利斌这个队的主题是“我与这个城市无关”。该队的参与者有成都的新住民,也有在成都短暂工作与生活的过客。他们虽然由于经历和遭遇的不同而使他们对成都的认识不尽相同,但是在多次的对话和碰撞之后,他们却获得了一个具有悖论性的共识:他们虽然生活在这个城市中,这个城市却与他们无关。这种悖论的根本指向则是,城市与人之间临时而疏离的关系。最后,他们用了三个关键词来表述这种关系:停留、蛰居、隔阂。

毛浩在成都十多年的生活可以称之为“蛰居”。为了艺术的理想,大学毕业后他只身来到成都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在三环外租下一间房子,十多年来执着地用画笔接近理想。他画了很多的画,却很难以此维持生活。他的生活圈子,也几乎是以工作室来展开的,除此之外,他似乎与这个城市并无多大关联。在“寻找家园“的三天三夜中,毛浩骑着自行车在这个城市中穿行,却发现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或者说是彼此毫无关系。没有熟悉的人,也没有熟悉的街道。在这个城市中十几年,却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只是蛰居其中,离理想中的家园,好像越来越远。只有堆起来的画、旧旧的自行车、以及“每天一陶”的行为才证明着他在这个城市中的存在。

偌大的城市,人与人隔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这儿的人们因为种种原因在此生活、停留。队员黄泳全说:“所谓家,夜有所归,困有所栖。所不谓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黄泳全、李圣岚为了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通过社交软件主动与其他人产生联系,他们代表了城市中的许多年轻人,寂寞,却又不甘寂寞。一楼展厅有个像基督教告解室的一个小房子,黄泳全通过一个金属管把自己过往的经历与秘密告诉每一个在此停留的人。听的人有种在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而讲述的人可能更像是对过往回忆的倾诉甚至忏悔。李胜岚则至今从未恋爱过,对女人抱有多层次、多类型、多角度的幻想。这些“幻想”与“希望”,才是他与这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仅有的联系。窦子是一个北京人,曾因为临时工作的原因,在成都短暂地生活过数月。于她而言,成都是一个人的成都。她与这座城市的关系,都是因为工作、社交等建立起来的。而谭云天则是一个更为短暂的成都过客。在短时间里,他希望通过认识一些陌生人来建立他与这座城市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关系更带有偶然性与临时性。对于这种关系的表达,他采用的是写作,即写诗歌。然而,这些诗歌在展览的呈现中,则被涂抹为一个又一个不可释读的视觉符号。

刘利斌作为队长,一方面以对话、讨论与制定方案的方式介入其队员的表达与呈现中,另一方面他也创作了一件点明主题的作品。他的作品由三个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关于这件作品的背景,他用英文书写后又涂抹掉,形成了一个视觉符号;另一部分是他从拆迁工地捡回来的一块预制板,他在预制板上雕刻了一句话:“我们爱这个城市”;还有一部分是他制作的一段不断重复播放的短视频,他用举重若轻的方式再现了一次亲身经历的遭遇,即他在租房期间与邻居所发生的一次“摩擦”。他在视频中,面对着白墙,以非常粗暴的方式拟仿了当时邻居对他说的一句话:“你家!你租的房子是你家吗!”对刘利斌来说,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使其无言以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城市中拥有一间房子成为了拥有家的必要前提条件?家都不复存在的地方,能称为家园么?“我们爱这个城市”又意味着什么呢?刘利斌的作品再一次提出了我们与这座城市关系的悖论。

普耘队/魔方城市

城市巨大、陌生、冷漠,却又包罗万象。形形色色的人来到这儿,在这里生活停留。这次项目的另一个队,以“魔方城市”为主题,探讨成都这座魔方城市中“空间”对个体的影响。队长普耘说:“郑渊洁的童话《魔方大厦》,展现了26个多元离奇的世界,主人公来克在魔方大厦中一系列离奇的经历,颠覆并讽刺了有着单一标准、呆板而乏味的现实世界。我们为来客的处境担忧的同时,内心却认可、向往魔方大厦中的世界。”他们这队的“寻找家园”计划,便是在这个魔方城市中,去寻找“非主流”空间,以期获得自由成长和归属感。

张津瑞通过咖啡馆来表现他在城市中的心理状态,这个群体的文化形态,以及他与他人交流的一种尝试。这里面也有他在这个魔方城市与己、与人所留下的痕迹。展览现场,观众可以通过“诗歌换咖啡”换取一杯张津瑞自己做的手冲咖啡,张津瑞说:“诗歌换咖啡也是我跟城市之间妥协的一个尝试,我想试着从咖啡馆里走出来 。”

李众糠每周从学校搭地铁回家,从城市的地下穿过。他与城市的关系就像是这短暂的地铁时间:随机的,陌生的。李众糠选择以交互新媒体的形式与观众进行具有随机性的交流。屏幕的背景是成都市地图,每一位在作品前驻足的人的轮廓,都会以粒子的形式任意出现在画面中,稍作停留后,又化作粒子,变成地图中的一部分。

随父母做生意,举家搬迁到城乡结合部的王天洪,曾经是一个不被主流文化认同的孩子。由于父母忙着在成都“扎根”,无暇顾及,他在这里“自由”成长,成为问题少年。偶然的机会,王天洪接触到街舞亚文化圈,渐渐地脱离了以往“混混”的圈子,开始被大家所接受,他在这个亚文化的环境中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圈层”。王天洪的这段经历,在某种意义上是成功的,他将自己成长经历中一些重要的瞬间,通过实验性短片在美术馆里展示出来。这些瞬间对于他来说,不仅是成长教育的过程,更是他穿过崎岖黑暗小道的一个回望。

皛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同性恋群体在社会中尚未被多数大众认同、理解,但这座城市的丰富性和包容性,为他们这个群体提供了生活的空间。这也许是城市的伟大之处:密集而陌生,充满可能性。皛虎的作品在柜子的内部空间放置,播放本人创作的针对特殊对象的网络视频,形成身份、亚文化、城市之间的另一种关系。

特邀艺术家马锟的作品《安晚第一章:不惑反扰》,在墙面用红色油漆写下“时间在生命中规训的展开,似乎一切都只是年复一年”后进行打磨,留下模糊的痕迹。手工书是将日常的词语“朝九晚五”“细水长流”等作墙体标语状,手书鲁迅的《野草集》。而影像则是将365个日常词语以弹幕的形式循环出现。这件作品展现出一个男人不惑之年的思考。如何认识这座城市?如何在自身与这座城市之间找到一种平衡的相处模式?我们被这座城市以何种方式塑造?

城市作为一个整体被描述,往往是不真实的,是一种景观化的、同质化的。而在普耘这队里,每一个个体代表的都是不同的城市文化形态,这也是“魔方”的意义所在。

杨然队/

日新月异的城市不需要过去,沧海桑田的人们需要记忆。

杨然这队的作品从参与者的个人角度出发,分享极其私密的情感、记忆甚至是臆想般的喃喃自语。他们通过写作的方式,建构一个记忆中的成都空间,这些温柔与细腻的情感包裹了坚硬的城市空间。展览现场通过文字、声音和影像的方式建构一个感性磁场,实现个人与城市空间的转化。

曾婕因求学和工作而时常往返于成都,机场和二环高架是她多次往返成都的交通路线,也是她内心剧场的舞台;蔡少阳因创业从成都流向北京,两个文化差异较大的城市给他带来强烈的撕裂感。在面对四环的城市景观时,他质疑人们对居住的环境是否有真正的了解与沟通;陈瞰,从北京来到成都,每个城市的图书馆都是他临时的精神家园;高瑄,离开成都迁往北京,曾经住过的出租房成为她保存上一段感情的秘密载体。以上参与者通过个体经验和感性记忆与城市空间产生了独特的连接,将公共的城市空间私密化并构成他们生命经验中的临时家园。而正是无数的个体感知,构成了城市的集体记忆。

在展厅的另一端是杨然队邀请的艺术家杨方伟创作的作品《浮岛》,他用几何和抽象的空间形式搭建象征重庆市的某处地点,将城市历史的隐线埋在当地老居民的个人记忆中。这些受访者是普通的工人或个体户,且生活经验跨度较大,与杨然队“80后”“90后”对城市的状态形成强烈的对比,前者解决生存问题,后者关注自我存在的问题。

张晋队/如此不同、如此平庸

由木工板和木架围绕成两个未闭合的同心圆装置模拟了城市的发展空间。随着经济发展与城市人口增多,以老城为辐射中心,成都急速地向外扩张。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时成都市人口247万,而到了2018年,成都市总人口1633万。

艺术家张晋在作品中更像是编剧,他以参与者的案例为媒介,将每个人的作品编织在一起,而美术馆第二现场的空间也得以呈现为第一现场的剧场。在“寻找家园”的主题下,通过呈现不同的故事,去尝试讨论个体与城市生活周遭的关系,同时也指向自我身份的问题,这其中有直接的符号提示,也有微妙的隐喻。

《陈记海椒面》中不同时代语境中的陈佳玥和她的爷爷对寻找自我的方式发生了吊诡的互反,工业文明并没有如我们所预设的给陈佳玥带来“幸福”,自我在不同的语境中被一再地重新定义,最后,陈佳玥试图将精神家园寄托于爷爷创办的“陈记海椒面”;成都本地人雨桐对伴随她多年的吉祥烧菜馆的搬迁,显露出挣扎与惋惜,除了担心个人与城市记忆的消失,她也主动或被动地承担了个人经验之外的成都本地历史、文化的负担,而这一负担对于城市的新居民或游客是不存在的;在多个网红地标,用美颜自拍模式打卡的谢七一,其背后所代表的是消费主义对人的异化和对城市文化的标本化、单一化。在沈阳超用谢七一的手机内存照片制作的视频《来自一部手机里的“自画像”》中,一部手机中的图片信息足以拼凑出一个人的生活轨迹;赵钊所拍摄的密集高层建筑多是存在于成都所扩建的各个新经济开发区中,这些外形同质化的大楼为众多的成都新居民提供了住房和工作的空间;此外,还有一个小纸箱安静地待在展厅的角落,上面有文翔的物品和诗歌,诗意的个人情绪如它所在的位置一样容易被淹没、忽略,而这也是焦虑、快速的城市生活带给我们的副作用之一。

传统的工具碓窝、因房租上涨而不得不搬迁的吉祥烧菜馆、网红地标和摩天大厦这些符号分别对应着城市在扩建过程中不同的城市空间与个体(集体)经验:老城、初期扩建的城市与当下国际化的城市区域。

城市,吞纳了不同语境中的文化和个体经验,这其中关系的复杂更因中国的社会转型、全球化与在地化的冲突、消费主义的盛行等而显得更加错乱。在面对不同文化的交叠,人和城市之间的诸多问题与焦虑随之产生,我们无法逃离城市,只能在同一个城市中碰撞与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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