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化视角下《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形象

2021-10-14 05:36沈海涛
海外文摘·学术 2021年13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女性形象

沈海涛

摘要:《聊斋志异》是我国古代一部优秀的文言小说集,作者蒲松龄为读者描绘了许多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尤其是某些女性形象。若将其置于齐文化的背景中,将有更深层次的解读。

关键词:聊斋志异;齐文化;女性形象

中图分类号:I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177(2021)13-0019-03

在西方哲学中提出了存在与存在本身的概念,指出人们所见到的并非存在本身,而是存在的形式。这一理念对于我们探究、研读《聊斋志异》中,蒲松龄笔下的女性形象有很大的启示。《聊斋志异》是我国古代文学史一部优秀的文言小说集,是我国古代文言短篇创作的一个新的高峰。清代小说家蒲松龄通过奇特的想象,巧妙的构思,借助浪漫主义手法,为我们塑造了一系列生动而鲜活的人物,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其中女性形象的塑造是《聊斋志异》的一大亮点,她们不仅温柔美丽,而且自强、自立,积极地参与到家庭生活社会生活中,在生活中占有重要一席,这种极具人文主义色彩的描述,似乎与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专制社会似乎格格不入,极具矛盾性。存在即是合理。如果我们以齐文化——这一强大而极具生命力的地域文化的视角,去透视《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形象,就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聊斋志异》主要描写了四种女性形象,下面一一进行分析[1]。

1自强、自立、自信的女性形象

在以儒文化为主导思想的专制社会中,女性被剥夺了话语权,在社会生活中和家庭生活中处于从属地位。男子主导着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也主导着女子的命运。纵观我国诸多著作不难发现,虽然其中不乏一些优秀著作,但是书中所谓的,一夫多妻,一妻多妾,或是别室、外室等,无不将女性物化成某种物品,用以满足男人对婚姻的需要,无论她们以什么的身份和角色出现。单从这方面来看,女性无疑成了男性的一种附庸,是男性自身地位的一种表现,而自身却没有独立的人格,不具备现代女性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一切个性和权利,仅仅是男性婚姻的一个代码或符号。从诸多著作来看,这些女性按照功大体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性功能,即满足男性的性交需求,并对性交持主动、积极、自愿奉献、不求回报的态度,她们大多满足男性对女性的一切性幻想,具有温柔、美丽、活泼、多情和奔放的特质,是美貌和与一定程度上性解放的综合体。第二种功能是传宗接代功能。这类女性相比于第一种女性,具有一定的代表意义,不仅能为男性传宗接代、传递香火,还能彰显男性的社会地位,起着光宗耀祖的作用,这类女性并不全具备第一种女性的温柔、多情、美丽的品质,更多的是一种符号、地位的象征。第三种功能是治家的功能。是用来满足男性日常生活需求的,这种女性不仅具有温柔、贤惠的特点,还具有不嫉妒、积极纳妾,自甘被冷落的特质,相比于前两种女性,这类女性承受的压力更加巨大,不仅要负担赡养翁婆、教育子女的重任,还要兼任家庭管家,为丈夫的功名、生活扫清道路。然而,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却为我们塑造了与此截然不同的女子形象,她们吃苦耐劳,自强不息,勇于追求独立的人格,追求自由的婚姻。其中最具典型性的便是《鸦头》中的鸦头,鸦头本是狐女,被母亲逼迫化作人形,进入青楼为妓。但她拒绝被作为商品买来买去,勇敢地维护自己独立的人格,遭到母亲的毒打。后与东昌穷困书生王文一见钟情,且成功私奔。面对王文“家徒四壁”的境遇,她出谋划策,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努力改变家庭条件,经营好自己的幸福婚姻。鸦头这种敢作敢为,不畏封建礼法,勇敢追求自己爱情的行为,体现了在齐文化浸润下的女子特有性格。

再如擅长经营的小二(《小二》),心灵手巧,很会过日子,经营起家业比男人都强。他们家开了个琉璃厂,雇了工人,小二亲自教他们制作技术。他们生产的玻璃灯具,样式奇特精巧,色彩缤纷,其他厂子都比不上。因此,他们生产的货虽然价格高,可还是卖得很快。几年后,丁家就更加豪富了。类似的女子还有颜氏(《颜氏》),其夫在科场上屡试不第,颜氏便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屡试屡中;后混迹于官场,政绩显著。这些女子通过自己的智慧与才能,成功地把自己打造成强者,展示了女子自強、自立、自信的一面[2]。

齐是西周时期姜太公的封地。“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潟露,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太公立国之初赋予女性以社会劳动权,女子在社会生活中也就具有了不可忽视的地位,“至老不嫁,以养父母”是齐地风俗,她们和男子一样承担起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在这种文化氛围的浸润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吃苦耐劳,自信自重,自强不息,追求独立的性格特点。《聊斋志异》中的很多女性形象都具有这一古齐地女子典型的性格特点。

2热烈奔放,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形象

婚恋是家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文学作品创作的主要题材。女子在婚恋过程处于主动地位还是被动地位是其在家庭生活以至于社会生活中地位的体现。《聊斋志异》描绘了很多敢于追求爱情,自由开放的女性形象。其中侠女(《侠女》)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只重婚姻的实质,而忽视婚姻的形式。她毅然拒绝了顾生的正式求婚,所谓明媒正娶,而与顾生私下往来,“共绸缪”,并为他诞下一子。这在那个“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代,可谓离经叛道。然而,这正体现了齐文化中开放的因子[3]。

再如《瑞云》中的瑞云,是杭州名妓,色艺双绝,“客求见者必以贽:贽厚者,接一弈,酬一画;薄者,留一茶而已。”然而,当她遇到了自己心仪的贺生时,便主动作诗相赠以表达爱慕之情,并寻找机会和贺生在一起,大胆地追求自由的爱情。

齐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源头之一,其源于东夷文化。太公担当首任国君时采取了“因其俗,简其礼”的政策,承袭了东夷文化的一些传统。故在儒家学说尚未占有主导地位时,齐文化已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文化体系。齐文化中的婚恋习俗保持更多的原始性和自由性。《诗经·齐风》中有很多描述齐地婚恋的诗篇,其中《南山》《敝笱》《载驱》就涉及到了齐襄公与文姜兄妹之间的不伦之恋。《齐风·东方之日》“东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诗中的女子更为大胆,竟然跑到男子家中与人约会。齐文化中对待两性交往的态度上也比较开放,少有儒家那些“清规戒律”。《史记·滑稽列传》中就有这样的关于齐地男女相聚的场景描写:“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不禁,前有堕珥,后有遗簪”。由此可见,《聊斋志异》中所描写的女子形象,她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恋爱观婚姻观以及男女间交往时的自由开放的态度是有其深厚的齐文化背景的。《娇娜》中十三四岁的娇娜面对陌生男子时,毫无拘束,落落大方,口吐“红丸”,从容自若为孔生治疗病痛,也正是生活在这种文化背景下的的女子的缩影。还有《婴宁》中逢人便笑的婴宁等。

3侠肝义胆,勇于担当的女子形象

《聊斋志异》塑造诸多女性形象,其中也不乏具有侠肝义胆、勇于担当的下女性形象,如商三官(《商三官》),乔女(《乔女》)等。商三官是“出阁有期”的女子,其父因醉酒无意得罪了地方豪绅,被豪绅唆使家奴打死。三官的两个兄长讼于官府,可是一年无果。于是三官拒绝了婿家的催婚,安葬了父亲。后来投奔优人孙淳,学艺,趁机接近豪绅,趁其不备,杀死豪绅,为父报仇雪恨。虽然最后三官自缢而亡,但她也不失为女中豪杰[4]。

《乔女》中的乔女,是一个丑女,书中写到“壑一鼻,跛一足”。其遭遇极其悲惨,二十六岁才嫁给一个家境贫寒,丧妻的四十六岁的穆生,一起生活了三年,生有一子,穆生就去世了。其向娘家求助,又遭到了娘家的嫌弃,她毅然独自承担起养家的重担。后遇孟生,孟生不嫌弃她丑陋,想娶她为妻,她拒绝说:“饥冻若此,从官人得温饱,夫宁不愿?然残丑不如人,所可自信者,德耳;又事二夫,官人何取焉!”后孟生病逝,其家产被无赖强占,乔女通过各种方法和不懈努力,帮助孟生的幼子夺回了财产,惩罚了恶人。然而,这些财产都用在了抚养和教育孟生的幼子身上,乔女终生锱铢未取。这可以说是一种侠义之举。

义是齐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齐文化的奠基者──姜太公,就把“义”纳入了选拔人才的标准,主张选拔“仁、义、忠、信、勇、谋”的人才参与国家管理。自此,“义”便融入齐文化的血液,千百年来一直影响齐地男女日常为人处世行为方式,“尚义”也就成了齐文化的一个特征。明代吴震元所撰《奇女子传》就就讲述了有关于义的汉代缇萦的故事。相传,缇萦是文帝时的人,其父淳于公为齐太仓令,膝下无子,育有五女,缇萦便是其中一女。后淳于公因犯罪被押往长安受刑罚,缇萦千里随行。为了使父亲免于酷刑,其上书文帝,表示“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最终感动了文帝,下令废止肉刑,救了自己的父亲。《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也有此事的记载。

4聪明智慧,远见卓识的女子形象

“尚智”是其文化的另外一个重要特征。齐由一个立国之初的临海,地薄人少的小国,发展成为称雄春秋战国时代的富庶大国,这与齐人的智慧是分不开的。《汉书·地理志》有这样的记载:初公治齐,修道术,尊贤智,赏有功。《汉书·地理志》也有这样记载:(齐)其士多好经术,矜功名,舒缓阔达而足智。《史记·齐太公世家》这样说:“(齐)其民阔达多匿智,其天性也”。古代著名军事家孙子、孙膑都是齐国人。《孙子兵法》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孙子将“智”在将帅之才的首位。由此可见,崇尚智慧,重视谋略,当是齐人性格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齐文化的一种基本精神特征。

这种充满智慧因子的文化在齐地代代传承,自然而然地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女性也有了这样的光辉。“颇解文字”的白秋练(《白秋练》)不仅多才,而且足智。当慕父拒绝她和慕生的婚姻时,慕生束手无策。她却说: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当使意自转,反相求。可见其洞察之深。她又献计说:凡是商人追求的都是利润。我有办法知道商品价格。刚才看了货船中的商品,并无多大利润。代我告诉你父亲:贩卖某物,可获三成利;贩卖某物,可获十成利。回到家,我的话得到验证,那我就是最好的妇人。再回来时,你十八岁,我十七岁,相欢指日可待,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后来如她所言,她和慕生终成眷属。足见她深知商人重利这一人性弱点,深谋远虑。

还如运筹帷幄的小翠(《小翠》),她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勇敢地参与政治斗争,通过两次“装疯卖傻”的精彩表演,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最终彻底为公爹王侍御铲除了政坛上的死对头。

再如有远见卓识的小二(《小二》),收成好的年景,她花钱雇佣通村里的不能干重活的小孩去山野里挖野菜,然后收集好,存放在楼阁里。二十年储藏一楼阁,村里都笑她。后来山东发生了灾荒,人们易子而食。她把野菜掺杂上粮食给邻近的村里人吃,没有人出外逃荒,大家一起度过了难关。

齐文化所尚之智,实为大智慧,而非小聪明。自古以来,齐地就不乏聪明智慧有大格局的女子。《左传》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晋文公重耳,齐桓公将女儿嫁给了他。晋文公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姜氏就对他说;行也!怀与安,实败名。晋文公不同意。姜氏就与子犯一起将晋文公灌醉,带出齐国。

5结语

综上所述,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为塑造了一群自强、自立、自信,热烈奔放,聪明智慧,个性鲜明的女子形象,她们冲破儒教“存天理,灭人欲”的束缚,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自由和幸福生活。在儒文化占主导统治地位的社会里,无疑是另类。可是她们深深浸润在齐文化里,流动着齐文化的因子。文化是相对于政治、经济而言的人类的精神活动,它不可能不受到政治、经济因素的影响,同时它又有相对的独立性,地域性。某种意义上讲,人是文化的产物,什么样的文化就会塑造什么样的人。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客观的。而文学作品又是作家精神活动的产物,不可能不受自身所处文化环境的影响。作家在创作时所营造的叙事语境必然也会与所处的文化氛围相契合。齐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的源头之一,在儒文化尚未被立为正教时,它就已经形成了强大而独立的文化体系,具有自己鲜明的特征:开放、创新、务实、包容、尊贤、尚智等。当儒文化被立为正教后,它有依靠自己强大的生命力继续向前发展着,并儒文化碰撞交融,成为齐鲁文化的重要组成因子。纵观蒲松龄的一生,虽多次参加科举,但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家乡,且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而其家乡正是姜尚立国的根基之地,是齐文化繁盛时的中心地带。自小耳濡目染,浸润在齐文化的氛围中,蒲松龄的人生观价值观虽被四书五经的教化过,但也无法脱去齐文化的深深的印记。自然其创作的《聊斋志异》中的人物形象,也就会流淌着齐文化的因子,并且《聊斋志异》的创作题材也大多来源于古齐地底层民间。因此,在品赏探究《聊斋志异》中的故事、人物,尤其是某些女性人物时,将其置于齐文化的坐标体系中,那将会获得一个新解,任何文化都有它的先进因素,随着人类自我认知的提高,这种先进因子就会被人们认可。

参考文献

[1]浦景昀.论《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形象及蒲松龄的女性观[J].汉字文化,2020(12):55-57.

[2]熊江梅.《聊斋志异》情爱叙事之叙述声音与“现实主义”指向[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25 (1):106-112.

[3]赵霞.从齐文化视角看《聊斋志異》中女性形象[J].东岳论丛,2015,36(3):96-100.

[4]宫泉久.论齐文化与蒲松龄的女性观[J].理论学刊,2006 (6):116-118.

(责编:王锦)

猜你喜欢
聊斋志异女性形象
聊斋志异小翠
阿尔比作品《动物园的故事》“厌女”可能性分析
“看”与“凝视”中的美
西方女性摄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恐慌与愤怒,焦虑与恐惧
浅析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在商业化运作下的作用
文化视野下日本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探究
成语连线
由对立走向友善
半部《聊斋志异》手稿去哪儿了
《聊斋志异》原典出版目录索引(1991-2007)(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