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和建设话语

2021-12-26 23:24胡冬华
理论建设 2021年1期
关键词:爱国精神五四运动革命

胡冬华

(湘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411105)

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的历程中,形成了内涵丰富的“五四阐释”,既有对五四运动的肯定与赞扬,也有对五四运动的批判与反思。这些阐释大体可以归为两个方面: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催生的革命话语和在建设时期萌生的建设话语。两者之间既联系密切,又各有所指。

一、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为实现革命胜利,从“五四”这个大宝藏中,积极寻求有益于中国革命的力量资源,借助“五四阐释”的时机,进行积极有效的革命动员,从革命的领导力量、动力、阶段划分及任务等几个方面阐释五四运动,建构了“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

(一)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作了思想上和干部上的准备

中国共产党人深入思考和阐释了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五四运动是在思想上和干部上准备了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1]700。中国共产党人通过“五四阐释”,将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相联系,为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必然性及其领导中国革命提供合理支撑。1924年1月,国共合作正式形成,中国共产党日益被群众所了解,在此期间借助“五四阐释”积极宣传和建构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形象。

(1)五四运动因无有力的组织及革命党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致使运动很快溃散,而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则恰好解决了革命运动没有领导力量的问题。1924年12月20日,陈独秀指出:“群众中无有力的组织与领袖将此运动继续扩大深入到社会各阶级中被压迫的群众……在南方的国民党均囚在‘以武力和北方争地盘’的旧政策内,或更周旋于分赃的南北和平会议……对于学生运动取了旁观态度”[2]174,致使错过了革命的大好时机。蔡和森认为,正是因为国民党当时将重心放在南方的军事斗争上,对学生运动的忽视态度,导致“运动中的一般新领袖对于国民党均不满意,而有利于新的政党的产生,中国革命需要组织各派力量以反对帝国主义而引导革命的党了”[3]801。这表明,当时的政党没有能力领导中国革命,所以需要新的政党产生。中国共产党作为新的政党将承担领导人民群众将革命进行到底并取得胜利的使命。1926年,恽代英说:“五四运动的结果不好,便是由于彼时没有党的组织去指导群众运动的原故。”[4]这一阐释,回答了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就将取代国民党成为革命的领导力量的历史合法性问题。

(2)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提供了先决条件,回答了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必然性问题。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指出了先进知识分子在五四运动中开始看到俄国十月革命的巨大影响,并开始“起了一个分化,已有一部分倾向俄国,倾向社会主义了”[3]800。作为国际方面的积极因素,“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5]1471。这就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解决了“人和主义”的问题。此外,中国共产党人还认为,先进知识分子正是因为看到了国内工人阶级在五四运动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工人阶级势力比学生力量大了……五四运动中,工人阶级力量表现给他们看了,故反映到先进分子方面都迅速地使他们倾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俄国了”[3]791。作为国内方面的积极因素,无产阶级的进一步发展壮大,在运动中表现出的革命力量,使中国共产党成立有了坚实的阶级基础。1926年蔡和森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旅俄支部作报告时指出,因为五四运动时期工人阶级没有自己的政党指导,所以不如“五卅运动”有意义、有力量,但是工人阶级走上政治舞台是中国共产党诞生的重要条件。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指明了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成立作了诸多准备。

(二)五四运动揭示了中国革命的动力

中国共产党人通过考察中国社会各阶级在五四运动中所起的作用、态度及立场问题,回答了中国革命应该依靠谁、团结谁和孤立谁的问题。1921年5月4日,李大钊在纪念“五四”时指出,5月4 日是“中国学生界用一种直接行动反抗强权世界”的纪念日与“五月一日有同一意味”,希望中国学生将“这种精神光大起来,依人类自由的精神扑灭一切强权,使正义、人道一天比一天的昌明于全世界”[6]。李大钊作为中国最早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人士之一,在五四运动前夕,他在天安门作题为《庶民的胜利》的演讲时,提出“是为全世界的庶民庆祝”的口号,而且在五四运动前夕,他就已经在青年学生中间传播“直接行动”的革命思想。所以,在五四运动爆发以后,李大钊与陈独秀不仅赞赏青年学生以直接行动反抗中国国内强权势力,还从国际视野出发,认为青年学生对于反抗国际上的强权势力具有重要意义,赋予中国青年学生世界责任与担当。李大钊在此后的“五四阐释”中,对学生运动施以革命性的引导,使他们更好地为中国革命贡献自己的力量。1923年5月4日,他提出现在的学生应该“(一)组织民众,以为达到大革命之工具;(二)对现政局立于弹劾的地位,因为我们光组织民众是不行的,他们是可以破坏我们组织民众的事业”[7]219。为此,他认为五四纪念日是“中国全国学生膺惩中国卖国贼的纪念日,是中国全国学生对于帝国主义行总攻击的纪念日”[7]516,可见,李大钊已经把青年学生作为中国革命力量的一部分。对于青年学生在五四运动中处于什么地位、发挥什么作用,1939年5月,毛泽东在纪念五四运动20周年时明确指出:“就是带头作用,就是站在革命队伍的前头。”[1]565肯定了青年学生对于中国革命作出的贡献,进而明确了青年学生在革命中应尽的责任。

但是,五四运动是由多个阶级共同参与的爱国革命运动,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经历了由最初强调学生在运动中所起的作用,到强调阶级联合战线在运动中所起的作用的过程。

(1)不论是五四运动还是新文化运动,都是脱离了工农民众的,尤其是农民。1940年1月,毛泽东指出,即使“五四”喊出了“平民文学”的口号,但“平民”指代的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即所谓市民阶级的知识分子”[1]700。所以,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他强调中国革命的依靠力量是“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知识分子和进步的资产阶级”且“根本的革命力量是工农”,所以毛泽东将判定青年学生是否革命的标准定为:是否愿意与工农大众相结合,认清中国革命必须是依靠多阶级联合才能取得胜利的革命现实。

(2)中国共产党人通过考察其他各个阶级在五四运动中所起的作用,对各个阶级是否是革命的力量进行了分析。1925年4月,瞿秋白指出,五四运动是“积极的群众”参与的反帝爱国革命运动,在他看来,“积极的群众”不光有青年学生,还有商人和工人等各个阶级,所以应该是具有“群众性质”。进一步分析了各个阶级是否革命或革命程度的问题,进而回答中国革命的动力问题。民族资产阶级是参加了五四运动的,在运动中也表现了其革命性,如各地商人积极罢市,支持学生的反帝爱国革命运动等,但是这些都是建立于阶级利益基础之上的。1926年6月,邓中夏指出:“抵制日货”“提倡国货”是有利于工业资产阶级,“学生与商人不期然而然出于共同之行动,商人当时极力赞助并参加此一运动,极口称赞学生爱国,事后有援助北京学生出洋留学之举”[8]。当革命于他们有利可图时,他们就会积极参加革命。这也证明了在构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时,民族资产阶级是可以作为革命力量积极争取的。

(三)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

五四运动是近代中国革命的分水岭,将民主革命划分为“旧民主主义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两个阶段,开启了中国革命新的历史方向。1921年7月,张太雷认为,中国青年运动因五四运动而闻名,五四运动有很强的政治意义和社会意义,是“中国青年运动趋向社会主义的开始”[9]41。张太雷侧重于对狭义的五四运动即青年学生的反帝爱国运动进行分析,看到了经五四运动一役,青年运动的方向已经发生了改变。1924年12月20日,陈独秀指出,五四运动是在世界革命浪潮及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影响下发生的,虽然没有达到理想的革命效果,但青年学生“接受世界的革命思潮,由空想而实际运动”[2]175开启了无产阶级参加革命的中国革命之新的方向,并且从一开始就展现了无产阶级是革命阶级的根性。1925年4月,瞿秋白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充分地表述了俄国十月革命及其开启的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浪潮对五四运动的影响,认为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引起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被压迫民族反抗列强的呼声,“所以‘五四运动’爆发,在世界史上实在是分划中国之政治经济思想等为前后两时期的运动”[10]152。他一方面认为,五四运动是发生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浪潮之后,因而应是属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指出,“五四运动,事实上、思想上都是受世界革命潮流的冲动。”五四运动的参与群体都关心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动向,指明了五四运动“这一源流里生长出中国无产阶级的政治思想—共产主义”[10]459。无论是五四运动开启的“新方向”或是受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浪潮的影响,还是将五四运动当作中国无产阶级政治思想的源头,都表明了五四运动与以往革命运动的不同之处,强调了五四运动在中国革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

在纪念五四运动20 周年时,毛泽东将五四运动在中国革命历史的“特殊地位”进一步明确为“二十年前的五四运动,表现中国反帝反封建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1]558。这个新阶段即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并且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才发生的,在中国则是从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开始的”[1]647。毛泽东根据五四运动发生的国际背景即帝国主义之间相互掠夺以及全球各地无产阶级积极参加革命的国际革命形势,使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看到了新的希望。指出“五四运动是在当时世界革命号召之下,是在俄国革命号召之下,是在列宁号召之下发生的。五四运动是当时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一部分”[1]699。毛泽东的“五四阐释”,将五四运动确立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揭示了五四运动是中国民主革命分水岭的伟大历史意义。

(四)五四运动是反帝反封建的爱国革命运动

五四运动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是以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为革命任务,彰显了其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中国共产党人借助“五四阐释”的时机,逐步认清中国革命的对象,从认为五四运动只是“针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爱国主义运动”[9]41,到揭露除日本帝国主义之外的欧美国际帝国主义都是中国革命对象的认知过程,中国共产党人对帝国主义的认知实现了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升华。1937年7月,毛泽东指出,中国人民对于帝国主义的认识经过了感性认识阶段和理性认识阶段,前一阶段表现为“太平天国运动和义和团运动等笼统的排外主义的斗争上”。后一阶段则是“看出了帝国主义内部和外部的各种矛盾,并看出了帝国主义联合中国买办阶级和封建阶级以压榨中国人民大众的实质,这种认识是从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前后才开始的”[11]。

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不仅看到了五四运动反帝国主义的一面,还看到了五四运动反封建军阀的一面,通过对五四运动两方面的认识,认清了中国革命对象。1924年4月19 日,中共中央发表了由陈独秀和毛泽东共同署名的关于“五四”纪念的通告,这是中共中央发表的第一个关于“五四”纪念的文件,指出“五四”纪念仍要“发挥五四运动两个重要的意义:(一)恢复国权运动;(二)新文化运动”[12]。此通告对五四运动两方面的内涵进行具体表达,所谓恢复国权运动即是反对帝国主义,新文化运动则是反对封建主义,并明确要求今后纪念五四运动仍要发挥这两方面的意义,借此也表达了中国革命的历史任务是反帝国主义和反封建主义。1939年5月4日,毛泽东在纪念五四运动20 周年大会上作了题为《青年运动的方向》的演讲,向公众明确提出了中国革命的对象“一个是帝国主义,一个是封建主义”[1]562,还强调了五四运动的伟大历史意义,“带着为辛亥革命还不曾有的姿态,这就是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国主义和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封建主义”[1]699。中国共产党人借助“五四阐释”的机会,既宣扬了五四运动反帝反封建的历史意义,也重申了中国革命的两大任务即反对帝国主义和反对封建主义。

二、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建设话语

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明确了工作重心由农村转移至城市,开始准备建设新中国,这表明中国共产党将由一个领导人民进行革命的政党向领导人民进行建设的政党的转变。相应的,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主题也开始发生变化,由号召革命转变为号召建设新中国。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不仅继承和弘扬五四精神的基调没有变,而且还随时代变化赋予五四精神新的时代内涵。中国共产党人借助“五四阐释”的机会,既指明了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奋斗目标及各历史阶段的历史任务,也为青年指明了奋斗方向。

(一)“五四阐释”指明社会主义建设的目标

五四运动的伟大历史意义在于开启了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程。而今,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取得了革命的胜利,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五四时期的许多目标都已经实现。胡锦涛在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大会上说:“此时此刻,我们可以告慰五四先驱们的是,他们追求的理想和目标,许多已经成为现实而且被大大向前推进和发展了。”[13]363但是,这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总目标仍有差距,仍然要坚持继承和弘扬五四精神,并把五四运动未竟的事业和目标继续向前推进,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精神最好的继承,也是纪念五四运动最好的方式。列宁说:“庆祝伟大革命的纪念日,最好的办法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还没有完成的革命任务上。”[14]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将“五四阐释”的主题与时代任务、目标相结合,将民族复兴的大目标与具体历史阶段的小目标相联结,形成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赓续。

1949年3月,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将要胜利时,毛泽东就已经着手思考新中国建设的问题,强调:“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5]1439中国共产党人借助“五四阐释”号召和动员社会各界积极参与新中国建设。1949年5月,隆重的五四运动30 周年纪念活动本身就已经表明中国共产党在向那些已经积极参加革命的或以前对革命进行消极观望的各界人士传递一个重要的信号:革命即将胜利,积极参与新中国建设。朱德在纪念五四运动30 周年时,一方面总结和回顾了五四运动以来30年发生的几件大事变,“中国当代产业工人阶级带领着中国人民走上民族的和阶级的斗争的前线;指导中国革命走上唯一正确道路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在中国的传布,以及中国共产党的产生发展和壮大”[15],并认为这是促成新民主主义革命走向胜利的条件,同样是将五四运动作为历史考察的起点。他从另一方面指出:“我们破坏了一个落后的、黑暗的、不独立不自由的旧中国,但我们还必须要建立一个独立、自由、统一、富强、繁荣的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15]朱德不仅讲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了一个怎样的旧世界,而且对要建设什么样的新中国也做了初步的设想。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主题的变换,与历史任务由革命向建设的转变是同步的。

改革开放初期,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目标,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紧随时代步伐,将实现“四个现代化”纳入“五四阐释”的话语体系中,呼吁青年积极进行改革开放,为实现“四个现代化”服务。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与社会主义建设不断完善,任务和目标逐步实现,更高的阶段性目标又呼之欲出,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主题也与这些阶段性目标相呼应,就实现新的目标进行号召。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时强调,新时代青年的使命、新时代青年运动的方向和主题就是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懈奋斗。将历史的“五四”与时代的使命相链接,指明时代进步的方向、社会发展的目标。

(二)五四精神是实现民族复兴的精神动力

五四运动作为中国共产党的精神“母体”,在思想上、干部上和精神指引上都对党的成立及其以后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具有重要意义,而且中国共产党人作为五四精神的继承者,总能根据不同的时代需要,赋予五四精神新的时代内涵,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寻求精神支柱。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侧重于强调对五四精神的继承与弘扬。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一面忙于将革命进行到底,一面忙于领导群众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当时的“五四阐释”反映了这一局势。1951年5月,《人民日报》刊发关于纪念五四运动的社论指出,自“五四”以来,中国青年就一直继承“五四”的反帝爱国精神,我们今天面对抗美援朝的革命形势,我们也要继承“五四”的反帝爱国精神“进一步开展抗美援朝爱国运动”,并指明将“抗美援朝爱国运动和经常工作结合”使爱国精神具体化[16]。五四运动的爱国精神与抗美援朝相联结,这表明尽管新中国已经成立,但帝国主义列强的压迫仍旧存在,爱国的革命性表达是合乎时代要求的。1953年5月4 日《人民日报》刊发的社论指出,“五四”以来,我国人民就是在爱国主义的旗帜下取得了革命的胜利,“这种革命的爱国主义,就是我们所以具有无敌的力量,能够战胜强大的国内外敌人的精神条件”[17]。由于迫切渴望从一穷二白的困境中走出来,人们对科学技术的向往和追求是异常强烈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将科学精神阐释为对具体科学技术知识的追求。

改革开放以来,经过思想解放的潮流,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对五四精神作了更为深刻的阐释。1981年5月3日,彭冲结合时代要求对五四运动的科学精神和民主精神做了具体阐释,指出民主就是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健全社会主义法制,通过法制,实现“民主制度化、法律化,充分保障人民的民主权利”。科学既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追求现代科学技术,同时又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为指导,“不断提高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18]。这与中国共产党人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阐释五四运动时,将五四爱国精神阐释为“革命的爱国主义”不同,改革开放以来,五四的爱国精神被中国共产党人阐释为“建设的爱国主义”。这时期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精神进行阐释时,都注重先对五四运动时期五四精神的具体内涵进行阐释,进而链接到五四精神的时代内涵。1990年5月3日,江泽民在纪念五四运动时指出,“五四”时期先进分子的爱国精神与历史上的爱国精神具有“本质的进步和鲜明的时代特征”,爱国主义作为一种历史范畴,是“同促进历史发展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是同维护国家独立和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当前的爱国精神则是“献身于建设和保卫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事业,献身于促进祖国统一事业”[19]120-121。1999年5月4 日,胡锦涛则对五四时期的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精神的具体内涵进行了阐释,同日《人民日报》的社论对当前的五四精神的内涵作了深刻的剖析,认为爱国和进步“就是要奋发图强,艰苦奋斗,集中智慧和力量发展社会生产力,加快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步伐”,认为民主和科学就是“要大力实施‘科教兴国’的发展战略,坚决贯彻‘依法治国’的基本国策,以尽快提高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水平”[20]。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选择将历史的五四与现实的五四进行链接,既对五四时期的五四精神内涵作了表达,又赋予五四精神新的时代内涵,这既表明中国共产党是五四精神的继承者,也说明五四精神不仅在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对民族复兴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在当前对实现民族复兴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

(三)青年是实现民族复兴的先锋力量

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多是在纪念五四运动的时机与场合中发出的,受众多是青年群体。这种现象在新中国成立后更为常见,一是在1949年12月,政务院将5月4日设为青年节,次年团中央又将5月4日设为青年团成立的纪念日,这无疑为“五四阐释”和“五四”纪念又增添了一重内涵;二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五四运动纪念日趋常态化、规范化,这为中国共产党人阐释五四运动增添了机会与场合,并延续以往传统,即由党和国家领导人在青年中间发表重要讲话,强调青年在当前肩负的时代使命,对当前青年运动进行积极引导。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通过五四运动,中国青年发现了自己的力量。”[21]这种力量在五四运动时期是革命的力量,即1919年在北京参加五四运动的青年学生是“革命的先锋队”。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青年的力量又表现为“党和人民所需要的、符合时代要求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13]367。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一方面肯定了五四运动以来,中国青年在革命、建设和改革中发挥的历史作用,即“五四运动以来的100年,是中国青年一代又一代接续奋斗、凯歌前行的100年,是中国青年用青春之我创造青春之中国、青春之民族的100年”[21]。另一方面指明时代赋予青年的重大责任,即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结合不同时代特点对青年如何继承和弘扬“五四”优良传统、如何肩负起时代赋予的历史重担提出要求。

当代青年对五四运动最好的纪念,就是对五四精神的继承和弘扬。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时指出,当代青年正处于实现民族复兴的关键时期,既面临施展人生理想的重要机遇期,又必须承担时代赋予的重大责任。当代青年必须坚定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要树立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信心,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将中国梦与自己的梦融在一起,小家梦筑成大家梦;青年要将爱国、爱党和爱社会主义相统一,爱国是一种情怀,将爱国与日常生活、工作和学习结合起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

三、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基本特征

(一)继承性与创新性相统一

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话语体系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经过逐步积累而成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根据社会现实变化与理论的深化,不断实现“五四阐释”的新发展。

大体而言,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在延安时期基本形成。1940年1月,毛泽东在一次讲演中提出五四运动是受了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五四运动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成立作了思想和干部上的准备等观点,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的观点有相似之处,如1926年1月29日,瞿秋白就指出“五四运动,事实上,思想上都是受世界革命潮流的冲动”[10]459。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零散,并不系统,而新启蒙运动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总结前面十几年“五四阐释”的基础上,作出了相对系统化的“五四阐释”,如1936年出版的张闻天《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就已经对五四运动有了比较系统全面的分析,可以被视为毛泽东“五四阐释”的前奏。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依然是绵绵不绝,而且没有因阐释的场域和主体发生了变化而抛弃了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形成的“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反而是这种“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在新中国成立以来的70年里不断得到传承,现已成为社会各界对五四运动的共同认识。

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是在继承的基础上依据社会现实和既有理论的发展,实现对前人“五四阐释”的创新性发展。建党初期,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主要是突出青年学生在运动中的作用,对青年学生的反帝爱国尤其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主义倾向进行浓墨重笔的刻画;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运动中反帝国主义的问题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指出不应只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而且要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世界革命态度,并从中看到了工人阶级、资产阶级所起的作用。这种对五四运动认识逐步深化,实现了对既有“五四阐释”的创新,与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掌握程度密切联系。1979年5月,中国共产党人在纪念五四运动60 周年时,侧重于五四运动在思想文化方面的意义,顺应思想解放的潮流,将之与延安整风运动、1978年开启的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并列为三大思想解放运动,这是依据社会现实变化,实现了“五四阐释”新的发展。2014年5月,在纪念五四运动时,习近平总书记与北京大学师生进行座谈时指出,由弘扬五四精神联想到青年要自觉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实现了对“五四阐释”的理论创新。

(二)理论性与实践性相统一

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以社会历史现实为依据,既充分反映社会现实,使社会现实理论化,又推动“五四阐释”实践化。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具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当救亡压力增大时,他们就阐释政治运动的历史细节;当适宜思想解放时,他们就阐释文化运动的历史细节。从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历程来看,在不同的阶段,“五四阐释”具有不同的实践指向,真正实现了“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

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实践指向,大体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即革命动员和建设动员,由此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历程也可分为新中国成立前的“五四阐释”的革命话语建构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五四阐释”的建设话语建构两个历程。如在纪念五四运动20周年时,毛泽东指出,当时中国青年都要担负的责任是要和全国人民结合起来,把日本帝国主义打倒。革命语境催生革命话语,“五四阐释”的主题也是围绕革命来展开的,号召青年积极参加革命是当时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旨趣。这一时期为何会形成“青年知识分子是否与工农民众相结合是判定一个青年是否革命的标准”的“五四阐释”,是对当时青年知识分子的革命现状和抗日战争态势的真实写照,这既实现了由现实到理论的跃升,又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种现实主张,希望青年知识分子可以积极与工农民众相结合。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仍然体现了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特征。这在1979年五四运动60 周年时表现得尤为明显,依据思想解放的潮流,“五四阐释”发生了变化。在197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召开的“关于纪念‘五四运动’六十周年座谈会”上有学者指出,与会者的发言“大都不再是简单的历史回顾,更多的是重新检查过往的‘五四’解释,试图恢复与思想解放运动‘舆论气候’相契合的‘五四’历史面目”[22]。这种契合不仅是受益于当时思想解放潮流的大背景,也是借助“五四阐释”对当时思想解放运动的内涵进行解读。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特征,在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精神的核心——爱国精神的阐释中得到集中体现。如1990年5月3日,江泽民在纪念五四运动报告会上明确指出,“爱国主义是一个历史范畴,在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具体内容。”[19]121他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对爱国精神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借助对五四时期青年知识分子反帝爱国精神的赞扬,指出这种爱国精神具有鲜明的时代性特征,对爱国精神的当代内涵进行了深刻阐发,并就当代青年应坚持什么样的爱国精神以及如何继承和弘扬爱国精神作了明确规定。

(三)民族性与时代性相统一

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既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又与时代发展相契合。2019年4月19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十四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把研究五四精神同研究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统一起来”[23],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时代内涵融入“五四阐释”中,使“五四阐释”兼具民族性与时代性。

五四精神是五四运动遗留的宝贵精神财富,中国共产党人在阐释五四运动时会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和时代发展特征,对五四精神做出新的阐释。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时就指出,爱国主义是五四精神的核心,是民族精神的核心,爱国主义古已有之,是“自古以来就流淌在中华民族血脉之中”具有“去不掉、打不破、灭不了”[21]的特性。这一讲话从民族性的角度出发,揭示爱国精神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地位,对于当今我们更好地继承和弘扬爱国精神具有重要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北京大学师生交流时,对五四精神与核心价值观之间的历史逻辑关系作了清晰的说明。习近平总书记由五四精神联想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因为五四精神体现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近代以来追求的先进价值观[24]。并指出五四精神依然是当今社会必须要坚守和践行的核心价值。

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质。每个时代都有其价值追求和精神引领。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作为一种具有鲜明指向的话语体系,就是不断把握时代脉搏,集中反映时代的本质特征,体现时代精神的精华。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总是随时代发展的要求而产生的。建党初期,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注重阐释青年学生在五四运动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希望借助阐释的机会,对当时的学生运动施以革命性的引导,解决学生运动无组织、无领导的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主要是表达革命性的主张,是为争取革命的早日胜利服务的;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中国共产党人的“五四阐释”则主要是表达建设性的主张,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共产党人“五四阐释”的主题由革命向建设的发生转变,彰显了“五四阐释”与时俱进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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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五四运动的启蒙辩证法
《过五四运动赵家楼》
中国的出行革命
浅谈陆游作品中蕴含的爱国精神
中职学校语文教学中渗透德育教育的方法性研究
电视媒体实证“国家记忆”的价值功能
粉红革命
掀起秋冬潮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