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在西北印度洋地区的角色转型及政策调整*

刘思伟

【内容提要】 新世纪以来，印度在西北印度洋地区扮演了较之以往更加积极活跃的角色，并采取一系列新措施强化在该地区的存在，包括提升与诸多沿岸国家的战略关系，构建新的区域伙伴关系网络；积极拓展防务外交，试图构建海上安全合作网络；积极参与地区经济互联互通建设等。印度重新定义地区利益、区域利益不断放大以及印度提升海上实力以突显自身海洋大国身份，是印度寻求区域新角色及调整区域政策的内在驱动。另外，区域格局发生新变化，域内外利益攸关方相互间竞争加剧则是其外部驱动力。印度的区域政策思维已经从单一的“能源安全”视角转向一种整合了经济、文化、区域安全与战略、军事等诸多元素的全方位视角。未来，鉴于该地区复杂的国际关系、权力分散化以及经济发展多元化，印度在该地区拥有机会的同时也将面临诸多挑战。中印在该区域的竞争可能进一步升级，但两国也并非没有共同利益，如果两国能够沟通协调，开展互惠互利良性互动，依然存在较大的合作共赢空间。

新世纪以来，印度洋的重要性日益增加，域内外大国加大了对印度洋的重视。作为印度洋沿岸国家，也是综合实力最强的域内国家，印度也开始不断强调其海洋大国身份，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强化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目前政策界和学界关于印度的印度洋战略以及印度在印度洋上的行为解读的研究成果不少，但次区域视角的研究成果不多。众所周知，印度洋覆盖地区范围广，包括诸多次区域，而各次区域的地缘政治、经济以及文化都有所不同。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开始加大对东北印度洋即孟加拉湾这一次区域的研究，(1)最新成果包括：李益波：“印度‘重新重视’孟加拉湾：举措与制约”，《国际问题研究》，2020年第6期，第94-114页。但对于西北洋印度洋这一次区域的研究依然相对薄弱，对印度在该区域的角色以及政策的研究成果较少。

本研究主要考察印度如何通过角色转型与政策调整以强化在西北印度洋地区的存在。值得说明的是，目前学术界关于印度的“西望”(Look West)政策、“西联”战略(Link West)以及印度与西亚和阿拉伯世界关系的研究取得了系列成果(2)例如，蓝建学：“印度‘西联’战略：缘起、进展与前景”，《国际问题研究》，2019年第3期，第63-80页。，其相关内容也涉及到了本研究所关注区域，但本文的特色是强调其海洋区域研究视角，重点考察印度如何强化在该区域海上存在以及如何开展与沿岸国家以及区域外利益攸关者的海上互动关系等。具体来说，印度洋西北部地区环绕阿拉伯海，从阿曼湾到霍尔木兹海峡一直延伸到波斯湾，而曼德海峡则将亚丁湾连接到红海，再到苏伊士运河。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之角形成了其西部和南部的沿海地带，伊朗和马克兰海岸一直延伸到印度半岛则成为了北部和东部的沿海地带。西北印度洋沿岸国家包括印度、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科威特、沙特阿拉伯、阿曼、阿联酋、卡塔尔、吉布提、巴林、索马里、也门、埃塞俄比亚、埃及15国。该区域事关多国的贸易通道和能源通道安全，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新世纪以来，大国在该区域的竞争越发激烈，而且诸多竞争并不仅限于能源争夺，它还与战略与安全领域、经济竞争、大国地位和信誉、治理理念竞争等相互交织在一起。同样，区域内国家之间围绕海洋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等方面的竞争也十分激烈。各方竞争也加速了区域格局的新变化以及区域秩序的重塑，使西北印度洋备受更多国际关注。

一、印度新区域角色定位与政策调整

冷战结束后，尽管印度与西北印度洋沿岸国家在经济联系和人员往来方面不断增多，但长期以来印度没有将该区域视作本国海洋区域外交的优先方向，除了重视波斯湾能源外交之外。而且鉴于该地区国际关系复杂，印度针对大多数沿岸国家奉行防御性外交，在该地区保持一种相对低调的存在，尤其是在安全领域。不过，新世纪以来这种局面正在发生改变。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后西北印度洋区域在印度的战略布局中地位明显提升。印度有意改变传统的相较保守的区域角色，试图扮演一种更加积极活跃的角色，并采取一系列新措施开展其角色实践，以加强在该区域的存在。

其一，提升与相关沿岸国家的战略伙伴关系，积极构建区域伙伴关系网络。新世纪伊始，随着“西望”(Look West)政策出台，印度开始重视与西北印度洋沿岸国家的关系，尤其是以能源贸易为核心的互动关系。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后，在 “西望”政策的基础上更是提出了 “西联”战略。印度也开始从战略层面思考和规划本国在该区域的外交实践。在印度看来，虽然诸多沿岸国家并非印度的近邻，但都是印度的“扩展邻居”(Extended Neighbors)。该区域也被印度视作其印度版“印太战略”中重要组成部分。(3)2018年5月，印度总理莫迪在新加坡举行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中将印太地区确定为印度与世界互动的核心时，特别指出这个海洋区域是“从非洲的海岸延伸到美洲的海岸”，这也意味着西北印度洋区域也包括在其中。印度积极提升与诸多沿岸国家的战略关系，尤其是海湾国家。例如，2015年莫迪访问了阿联酋，成为过去34年来第一位访阿联酋的印度总理，并表示印度希望强化与阿联酋的战略合作关系，尤其是在安全、能源和投资领域。(4)“莫迪首次访问阿联酋欲拉拢其为最重要伙伴”，来源：新华网，2015年8月18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8/18/c_128138105.htm。而且自上任以来莫迪总理已访问阿联酋三次。莫迪总理还两次访问沙特，强调印度与沙特正从“纯粹的买卖关系”转变为更紧密的战略伙伴关系。(5)“PM Modi says India，Saudi Arabia moving from buyer-seller relationship towards closer ties”，The Economic Times，October 30，2019，https：∥energy.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oil-and-gas/pm-modi-says-india-saudi-arabia-moving-from-buyer-seller-relationship-towards-closer-ties/71813159.印度与阿曼的关系也备受其重视，2018年莫迪总理访问阿曼时强调期待两国的战略伙伴关系提升到更高水平。同样，印度也十分重视与其他沿岸国家的关系，2016年莫迪总理了访问卡塔尔，2019年则对巴林进行了国事访问。印度与伊朗的战略关系也得到了提升。2016年5月，莫迪对伊朗进行国事访问，巩固双边能源合作，宣布为查巴哈尔港建设项目提供约5亿美元投资，称此举为两国关系的“重要里程碑”，并表示两国签署的各项协议将为双方战略伙伴关系开辟新的篇章。(6)“印度总理15年来首访伊朗 签署查巴哈尔港贸易交通走廊等12项协议”，来源：中国驻伊朗大使馆经商参处，2016年5月25日，http：∥i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605/20160501326006.shtml.除此之外，印度也试图强化与非洲之角的索马里、吉布提、埃塞俄比亚等国的双边关系，重视这些国家在印度洋上的战略价值。2017年印度总统对吉布提进行了访问。印度也越来越重视与埃及的伙伴关系，据悉莫迪总理曾计划于2020年3月对埃及进行访问，但由于新冠疫情被迫取消。(7)“Coronavirus，CAA put a pause on high-level visits，”The Hindu，Mar.7，2020，https：∥www.thehindu.com/news/national/coronavirus-caa-put-a-pause-on-high-level-visits/article31010485.ece?homepage=true.

其二，重视加强自身在该区域的海上力量存在，积极拓展防务外交，试图构建海上安全合作网络。长期以来印度在西北印度洋地区并没有扮演重要的安全角色，除了注重自身沿岸安全，并重视针对巴基斯坦的海上防务力量外，印度对扩大在西北印度洋，尤其是阿拉伯海湾地区的军事存在持谨慎态度。不过，过去10年左右，印度的态度有所改变。印度开始重视对该区域的海上力量投射。正如有专家总结到，在过去10年左右，印度在国防现代化进程中相当重视提高在整个印度洋地区投送军力的能力，包括空中力量直达、远征、情报、监视和侦查以及核能力，(8)[澳]大卫·布鲁斯特：《印度之洋：印度谋求地区领导权的真相》，杜幼康、毛悦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22页。而西北印度洋区域也是印度关注的重点区域。众所周知，印度根据自身利益，将印度洋划分成了若干的主要利益区域和次要利益区域。阿拉伯海、波斯湾及其沿海地区就一直位列印度的主要利益区。另外，2015年版的印度海洋战略报告还新增了几个主要利益区域，其中就包括红海、阿曼湾、亚丁湾及其沿岸地区等。(9)Ministry of Defence (Navy)：“Ensuring Secure Seas：Indian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 October 2015，p.32.事实上，除了印度海军西部舰队基地所在地孟买海军基外，2005年印度还在西部卡纳塔克邦的卡尔瓦尔打造了印度的第三大海军基地，并一直在扩建。2019年阿曼湾发生油轮被袭击事件之后，印度海军在阿曼湾和波斯湾部署了“钦奈”号和“苏尼亚”号INS舰艇，以进行海上安全行动，这是他们所称的“桑卡尔普行动”的一部分。(10)“Indian Navy increases presence in Gulf of Oman following tanker attacks”，Safety-at Sea，June 21，2019，https：∥safetyatsea.net/news/2019/indian-navy-increases-presence-in-gulf-of-oman-following-tanker-attacks/.据悉，印度海军还在古吉拉特邦的博尔本德尔部署第六个“道尼尔”海上巡逻机中队，这种先进的多用途海上巡逻机可密切关注阿拉伯海北部海域。(11)“印海军部署第6个“道尼尔”海上巡逻机中队 监视阿拉伯海北部”，来源：参考消息网，2019年11月28日，http：∥www.cankaoxiaoxi.com/mil/20191128/2396565.shtml。除了加强区域海军力量建设外，印度也十分重视海岸警卫队建设。

此外，印度积极在该区域展开防务外交，强化与相关国家的防务合作。例如，2016年印度和阿联酋发布联合声明，双方同意扩大防务关系，并探索国防工业合作的机会，并将其视作是两国提高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一部分。(12)“印度与阿联酋扩大国防工业合作”，来源：国防科技信息网，2016年2月15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98386。声明称，印度和阿联酋同意加强现有的军事训练和联合演习合作，并寻求机会在印度联合生产国防装备。(13)同上。印度与沙特阿拉伯的联合声明则谈到了两国在促进该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方面的责任，指出：“海湾地区与印度次大陆的稳定与安全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并且有必要为该地区各国的发展维持一个安全与和平的环境。”(14)Talmiz Ahmad，“An Indian Diplomatic Initiative to Promote West Asian Security”，MEI Paper，March 14，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n-diplomatic-initiative-promote-west-asian-security.2018年，印度与阿曼签署了《军事合作谅解备忘录》的附件，印度海军可以在阿曼战略性港口杜库姆(Duqm)进出、维修和后勤补给。印度飞机也可以使用阿曼空军基地。(15)Dipanjan Roy Chaudhury，“PM Modi's Oman visit：Indian Navy can now access Duqm port”，MEI Paper，Feb.13，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pm-modis-oman-visit-navy-can-now-access-duqm-port/articleshow/62894357.cms.印度还积极为相关沿岸国家海军提供海上培训、水文支持等。(16)Abhijit Singh，“India's Middle Eastern Naval Diplomacy”，MEI Paper，July 27，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s-middle-eastern-naval-diplomacy.另外，印度与其他大国在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安全防务合作也日益增多。例如，印度与美、法等国达成了互通军事设施的协议，印度海军可以在这些国家的印度洋领土或基地上获得燃料和其他补给，并获得维修设施的权力。印度也强化与诸多大国在该区域的海上联合军演，如“马拉巴尔”军演、印英“KONKAN”系列演习等。2020年美印日澳四国参与的“马拉巴尔”军事演习第二阶段就在阿拉伯海海域举行。2018年印度和英国的海军部队在阿拉伯海进行为期9天的“KONKAN”联合演习，演习的主旨是反空战、反水面作战、反潜战、参观搜查和缉获(VBSS)以及航海演练。(17)KONKAN系列演习始于2004年，此后规模不断扩大。“India-UK Naval exercise KONKAN-18 begins at Goa，”Indian Defence Industry，November 30，2018，https：∥indiandefenceindustries.in/konkan-18-at-goa.

另外，印度积极参与包括打击海盗在内的区域非传统安全治理事务，积极构建区域海上安全合作网络。印度越来越关注该区域面临的各类非传统安全威胁，包括恐怖主义、海盗以及其他跨国犯罪，如人口走私、枪支和毒品贩运等。例如，2008年孟买恐怖袭击事件后印度就十分注重防范海上恐怖主义。同样，自2008年以来，印度海军一直在亚丁湾进行反海盗巡逻。2018年12月，印度在古尔冈建立了“印度洋区域信息融合中心”(IFC-IOR)，该中心可以密切关注阿拉伯海海域船舶的动向。印度还加强了与诸多沿岸国家在反海盗、反恐等方面的合作，包括联合演练、信息交流、经验分享等。印度与阿曼两国就强调，除了国防之外还应加强海上犯罪预防、海事问题和飞行安全信息交换合作。(18)Dipanjan Roy Chaudhury，“PM Modi's Oman visit：Indian Navy can now access Duqm port”The Economic Times，Feb.13，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pm-modis-oman-visit-navy-can-now-access-duqm-port/articleshow/62894357.cms.对此有专家评论到，“印度通过与海湾阿拉伯国家海军开展联合演习、港口呼叫和相关培训计划，成功地在西印度洋上建立了持久的海上关系模板。印度可能仍然不是该区域最强大的安全存在，但是其持续不懈的努力已经使新德里在该地区成为可靠朋友的信誉得到了提高。”(19)Abhijit Singh，“India's Middle Eastern Naval Diplomacy”，MEI Paper，July 27，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s-middle-eastern-naval-diplomacy.

其三，积极参与地区经济互联互通建设，重视参与沿岸港口建设。长期以来，印度与该区域诸多国家有着很深的经济联系，尤其是能源贸易。但近年来除了能源贸易，印度开始重视参与该地区经济互联互通建设，尤其是港口项目建设。印度国内提出了“萨加尔马拉计划”(Sagarmala)，旨在实现印度港口的现代化，并将其与经济特区、港口智能城市、工业园区、仓库、物流园区和交通走廊相结合。(20)B.R.Deepak，“India，China，and the Future of Global Governance”，The Diplomat，Sep.1，2016，https：∥thediplomat.com/2016/09/india-china-and-the-future-of-global-governance/.印度还试图将国内一些港口与阿拉伯海沿岸国家港口联通。据悉，印日拟将印度西部港口贾姆讷格尔与吉布提连接起来。(21)王秋杉、王西蒙：“日印‘亚非增长走廊’计划：进展及挑战”，《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2期，第49页。

与此同时，印度政府也十分鼓励沿岸国家，尤其是海湾阿拉伯海国家投资印度国内的基础设施和制造业计划。例如，印度和阿联酋已同意成立总额为750亿美元的投资基金，以助力印度在铁路、港口、公路、机场及工业走廊和工业园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22)Pramit Pal Chaudhuri，“Think West to Go West：Origins and Implications of India's West Asia Policy Under Modi (Part I)”，MEI paper，September 26，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think-west-go-west-origins-and-implications-indias-west-asia-policy-under-modi-part-i.阿联酋还同意将其战略石油储备的一部分存储在印度油藏中。其他沿岸国家也被邀请参与投资印度国内相关领域，如2015年3月卡塔尔被邀请参与印度的“大型工业制造走廊”建设。(23)同上。据悉，卡塔尔已承诺向印度的石化基础设施投资350亿美元。(24)同上。沙特阿拉也正考虑在印度投资，用于能源、炼油、石化、基础设施、农业、矿产和采矿等领域。(25)“India，Saudi Arabia to hold first joint naval drills in early March”，The Hindu，Oct.31，2019，https：∥www.thehindu.com/news/international/india-saudi-arabia-to-hold-first-joint-naval-drills-in-early-march/article29840104.ece.

印度还积极参与沿岸国家的经济建设项目，包括港口基础设施建设。例如，迪拜经济发展局数据显示，2015—2018年间，印度对迪拜直接投资额为612亿迪拉姆(约166.76亿美元)，投资项目109个。(26)“2015—2018年印度对迪拜直接投资160多亿美元”，来源：驻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使馆经商处，2019年1月10日，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1901/20190102825629.shtml.印度与阿曼则签署了《关于海上运输和港口合作的谅解备忘录》，阿曼邀请印度公司到阿曼经济特区投资，包括在杜库姆和苏哈尔的经济特区。(27)“Oman，India to expand partnership”，Oman Observer， December 2，2018，https：∥www.omanobserver.om/oman-india-expand-partnership/.最值得一提的是印度参与伊朗的查巴哈尔港口建设项目。查巴哈尔港口是伊朗唯一的海洋港口，位于该国东南部阿曼湾的海岸。2016年，印度与伊朗签署协议，伊朗同意印度开发该港口。印度港口全球公司(Indian Ports Global)承担了项目开发和运营任务，欲将查巴哈尔港打造成为多式联运网络的重要节点，以实现伊朗、阿富汗和印度之间的货物和乘客运输。(28)Harsh V.Pant，“India-Iran Cooperation at Chabahar Port：Choppy Waters，” CSIS report，April 4，2018，https：∥amti.csis.org/india-iran-cooperation-chabahar/.伊朗则向印度提供了围绕查巴哈尔的多项激励措施，例如建立了精心打造的自由贸易和工业区(FTZ)。(29)同上。除了港口建设，项目还包括修建通往阿富汗的铁路，即查巴哈尔-扎黑丹铁路(Chabahar-Zahedan)。该连接线靠近伊朗—巴基斯坦—阿富汗三合路口，并计划扩展至中亚边界附近的马沙德。(30)但由于各种原因印度的参与工作与资金投入迟迟未到位。印度还欲与伊朗合作建设更雄心勃勃的国际南北运输走廊，该走廊将把伊朗的阿巴斯港连接到中亚、高加索和俄罗斯。(31)Pramit Pal Chaudhuri，“Think West to Go West：Origins and Implications of India's West Asia Policy Under Modi (Part II)，”MEI Paper，October 24，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think-west-go-west-origins-and-implications-indias-west-asia-policy-under-modi-part-ii.

二、动因分析

新世纪以来，印度在西北印度洋区域扮演了较之以往更加积极活跃的角色。印度投入了大量的外交资源，并采取一些系列新措施强化在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存在。印度寻求区域角色转型并调整区域政策，背后无疑受到多重因素驱动。

其一，印度重新定义地区利益，区域利益不断放大。众所周知，能源利益一直是印度在该区域利益考量的核心因素。据悉，印度约80%的能源需求由海上(无论是进口的还是本地的)供应，其中约55%的能源来自波斯湾地区。(32)“Indian Navy sails towards Persian Gulf to provide safety to Indian Ships”，MSN，June 20，2019，https：∥www.msn.com/en-in/news/other/indian-navy-sails-towards-persian-gulf-to-provide-safety-to-indian-ships/ar-AADaKLv.印度排名前五的石油供应国中有三个是海湾国家，其中来自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供应就占印度石油进口总量的20%。(33)U.S.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Country Analysis Brief：India，”June 14，2016，http：∥www.ieee.es/Galerias/fichero/OtrasPublicaciones/Internacional/2016/EIA_Country_Analysis_Brief_India_14jun2016.pdf.卡塔尔则是印度液化天然气(LNG)的主要供应商。从海湾进口能源的任何来源中断都将对印度的经济增长产生严重影响。

但值得关注的是，目前印度考量区域利益的视角已经从单一的“能源安全”转向整合了经济、文化、区域安全与战略、军事等诸多元素的全方位视角。在印度看来，它在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利益似乎涉及一个更加广泛的领域，包括能源、贸易、投资、海外公民安全、反恐、沿海安全以及海洋资源的开发利用和海洋生态环境保护等。例如，贸易投资方面，海湾合作委员会是印度最大的区域性贸易伙伴，2017—2018财年的贸易额达到1040亿美元，比上一年的970亿美元增长近7%。这高于2017—2018年度印度与东盟贸易(810亿美元)以及印度与欧盟贸易(1020亿美元)。(34)Rahul Roy-Chaudhury，“India and the Gulf region：building strategic partnerships”，DAFZ paper，August 30，2018，https：∥www.dafz.org/regional-affairs/south-asia/india/india-gulf-strategic-partnership/.近年来印度与相关国家的非石油贸易也有较大增长。2019年印度和阿联酋非石油贸易额增长15.3%，达414亿美元(1516亿迪拉姆)。(35)“2019年阿联酋和印度非石油贸易额增长15.35%”，来源：中国驻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6月18日，http：∥ae.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006/20200602975041.shtml。印度成为阿联酋第二大非石油贸易伙伴，两国已设立到2020年双边贸易额达1000亿美元的目标。(36)同上。印度还提出与阿联酋建立“变革性经济伙伴关系”。(37)Pramit Pal Chaudhuri，“Think West to Go West：Origins and Implications of India's West Asia Policy Under Modi (Part I)”，MEI paper，September 26，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think-west-go-west-origins-and-implications-indias-west-asia-policy-under-modi-part-i.正如有专家评论的那样，印度政治和商业精英意识到，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等国家不仅可以提供其石油和天然气，它们所积累的财富也可使其成为印度潜在的外国投资来源。(38)Guy Burton，“India's ‘Look West’ Policy in the Middle East under Modi，”MEI paper，August 6，2019，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s-look-west-policy-middle-east-under-modi.

同样，印度的区域政策也受到日益增多的安全利益因素驱动。在印度看来，新世纪以来该区域的安全环境发生了新的变化，印度在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安全利益不仅涉及传统安全议题，也涉及大量非传统安全议题。传统安全领域方面，近年来印巴关系不时出现紧张，而这种紧张开始蔓延到阿拉伯海海域。尽管印度对巴基斯坦的海上优势较为明显，对卡拉奇的封锁可能将严重危及巴基斯坦的经济和战争潜力，(39)Verghese Koithara，“Coercion and Risk-Taking in Nuclear South Asia，” CISAC Working Paper，March 2003，p.10，https：∥fsi-live.s3.us-west-1.amazonaws.com/s3fs-public/Koithara.pdf.但印度认为，随着巴基斯坦海军现代化以及强化海上安全能力建设，它对印度在阿拉伯海海域的安全威胁也逐步提升。另外，印度对诸多域外大国在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军事存在也表示出不同程度的警惕。尽管印度与美、日、法之间的合作增多，但彼此之间战略疑虑依然存在。印度对中国在该区域的存在则更为警惕，尤其是2017年中国在吉布提建立后勤补给基地。此外，印度对该区域非传统安全威胁感知也明显增强，包括海上武装抢劫、海上恐怖主义、毒品/人口贩运、海洋跨国犯罪、人道主义危机、非法捕鱼等。由于诸多非传统安全威胁具有跨国性，除了加强自身能力建设，印度也倾向加强与沿岸国家的合作，构建更多的合作网络。

其二，印度提升海上实力，突显自身海洋大国身份。数据显示，2019年印度GDP总量达到了2.875万亿美元，(40)数据来自世界银行公开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n/country/印度。赶超了英国和法国，在全球排名第五、亚洲第三。(41)由于受疫情影响，2020年印度GDP全球排名再降到第六位。印度的国防力量也有明显提升。近年来印度利用自己在军购市场上受各方欢迎的优势，从美国、俄罗斯、法国、以色列等国购买了先进武器以提升军队装备能力，包括海军。印度综合国力，尤其是海上实力提升也给了印度强化地区存在以及寻求在该地区扮演更为活跃角色的自信。此外，印度越发重视海洋大国的身份也促使印度更多从战略层面和海上安全视角思考本国在西北印度洋上的角色。的确，正如有专家强调西北部是印度洋的战略轴心，印度若不能在那里起到主要的安全作用，会从根本上损害可能使它成为印度洋领导力量的任何主张。(42)[澳]大卫·布鲁斯特：《印度之洋：印度谋求地区领导权的真相》，杜幼康、毛悦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41页。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5月时任印度总理辛格公开表示，印度试图承担起对印度洋地区稳定的责任，并提出印度希望扮演“净安全提供者”。辛格总理在其公开演讲中提到，尽管印度所处的周边环境面临着多种安全挑战，但印度的防务合作增多，印度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高科技、资本和伙伴关系，因此印度有条件成为印度洋及其周边地区安全网的净提供者。(43)“India well-positioned to become net security provider in our region and beyond：PM”，Business Line，May 23，2013，https：∥www.thehindubusinessline.com/news/india-well-positioned-to-become-net-security-provider-in-our-region-and-beyond-pm/article20616998.ece1.莫迪政府上台后，印度更加重视海上外交，强调加强印度与沿岸国家的海上互动和海事合作。在此背景下，诸多西北印度洋沿岸国家被印度视作“扩展邻居”以及海上邻国，在印度大周边外交的地位有所提升。

其三，区域格局发生新变化，域内外利益攸关方相互间竞争加剧。的确，印度的区域角色调整受到一系列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印度十分关注各域外大国在该区域的竞争博弈。目前来看，大国在该区域的各种竞争与博弈有所升级，尤其是在军事基地、港口开发等方面。例如，虽然美国在该区域的利益因页岩革命而对波斯湾能源的依赖有所减少，再加上国内经济环境迫使美国不得不放弃一些曾承担的安全责任。但美国依然希望确保它在该区域的领导地位，并通过多种方式强化自身的区域存在。美国在该区域依然保留强大的军事网络，包括众多的军事基地以及可以使用的军事设施。而且美国还试图在该区域的反恐、反海盗行动中扮演领导者角色。当然除了美国，其他大国也参与了这场竞争与博弈。例如，法国、日本等大国在吉布提建立军事基地。2017年8月1日，中国在吉布提的后勤保障基地也正式建成并投入使用。该基地可为中国海军亚丁湾护航编队、非洲维和人员等提供后勤保障支持。另外，大国在港口方面的竞争也十分激烈。中国参与了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口开发建设，印度则参与了伊朗的查巴哈尔港口开发。瓜达尔港与查巴哈尔港距离72公里，(44)Harsh V.Pant，“India-Iran Cooperation at Chabahar Port：Choppy Waters,” CSIS report，April 4，2018，https：∥amti.csis.org/india-iran-cooperation-chabahar/.两港口都定位为中亚国家的主要贸易出海口。印度也希望通过查巴哈尔港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对冲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印度对其他大国在该区域的存在保持不同程度的警惕和防范，尤其是中国。

除了关注域外大国竞争之外，印度也十分关注区域内的各类竞争，并从中窥探自身面临的机遇与挑战。近年来，沙特阿拉伯、伊朗、阿联酋等沿岸地区强国在西部印度洋上变得活跃，它们之间围绕海军军事基地以及商业港口的竞争如火如荼。例如，沙特阿拉伯已经与吉布提签署了建立海军基地协议，以支持曼德海峡和红海的商业海上线路和军事投射，并确保海峡航行自由。(45)Eleonora Ardemagni，“Gulf Powers：Maritime Rivalry in The Western Indian Ocean，”ISPI Report，Analysis No.321，April 2018，https：∥www.ispionline.it/en/pubblicazione/gulf-powers-maritime-rivalry-western-indian-ocean-20212.2016年，阿联酋在厄立特里亚阿萨布开设了一个永久军事基地，并在索马里的摩加迪沙设有一个训练中心。(46)同上。此外，伊朗也正在寻求加强在该地区的海军存在，并宣布希望在也门建立一个海军基地。与此同时，区域国家围绕港口的竞争也十分激烈。有专家指出，沿岸国家都出台了雄心勃勃的海上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该地区正在出现真正的“港口膨胀”。(47)Eleonora Ardemagni，“Gulf Powers：Maritime Rivalry in The Western Indian Ocean，”ISPI Report，Analysis No.321，April 2018，https：∥www.ispionline.it/en/pubblicazione/gulf-powers-maritime-rivalry-western-indian-ocean-20212.在此背景下，近年来区域各国参与打击海盗、反恐、环境治理等地区安全治理行动的积极性也有所提升。一些区域强国还利用自身资金和技术方面的优势积极拓展区域合作网络。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为印度强化与这些国家的合作提供了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各利益攸关方之间的竞争也加速了区域格局新变化和区域秩序的重塑，而这种变化也在某种程度上促使印度对自身角色进行新的定位。例如，长期以来，西北印度洋区域安全格局是由美国主导的，但随着印度、中国等新兴发展中大国以及法国、日本等国加大对该区域海洋安全以及海洋上互联互通的重视，以及诸多区域沿岸国家对自身海洋权益以及安全事务的重视，该区域安全格局正朝多极均势格局发展。同样，随着更多大国参与该地区经济发展进程，并重视地区经济互联互通建设，区域经济格局也正发生新的变化。目前来看，该地区变得更加多极化，权力分散在各区域内和区域外参与者之间，区域秩序的重塑进程也得以开启。这些新变化和新环境也促使印度的决策者不再用单一的能源视角思考区域利益，而是全方位的战略视角。

三、前景展望

未来印度应该会继续在该区域加大各类资源投入以寻求提升自身的区域影响。虽然印度很难在该区域扮演绝对领导者角色，但鉴于印度是区域大国，它具备独特的优势和机会。在经济领域，自2010年以来，海湾国家实施了“向东看”政策，热衷于实现经济多元化，未来这些国家有强化与印度合作的意愿。阿曼就表示将在旅游、卫生、物流、基础设施、制造业、初创企业等关键领域关注印度。(48)“India，Oman Share Strategic Partnership：Envoy”，ANI，Feb.11，2018，https：∥www.aninews.in/news/world/middle-east/india-oman-share-strategic-partnership-envoy201802111314180001/.安全防务方面，沿岸诸多国家希望加强与印度在反恐、反海盗、反洗钱、网络安全、打击有组织犯罪和人口贩运等方面合作。另外，该地区变得更加多极化以及权力分散化也在一定程度上给印度强化地区存在提供了机会和条件。但未来印度的区域政策也面临诸多挑战。

其一，印度的区域政策依然会受到复杂的地区国家关系、区域矛盾冲突的限制。该地区安全形势并不乐观，常年受到战争、政治和宗教紧张局势等因素困扰。目前，沿岸国家的复杂关系、核扩散、军备竞赛等传统安全风险让该地区充满不稳定性。世界排名前15的“高军费国”中有5个是印度洋沿岸国家，而沙特阿拉伯、印度、阿联酋都位列其中。(49)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年鉴：2017军备、裁军和国际安全》，2017年，第326页。正如上文提到大国竞争以及区域沿岸国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新玩家在该区域开展海军和军事基地的竞赛，正使得地区海上安全态势复杂化。该地区内部的矛盾，例如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之间的矛盾、沙特和伊朗之间的较量以及沙特和阿联酋对卡塔尔的抵制，都在一定程度上给印度的区域外交带来难题。2017年卡塔尔危机发生时，印度就面临着各方求助的压力。未来，复杂的地区国家关系以及未解决的区域矛盾依然会影响印度的区域政策。此外，如何平衡区域外大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也将考验印度的智慧。例如，未来美国在该地区的角色调整以及美伊关系发展走向等都可能对印度在该地区的角色扮演产生影响。

其二，印度自我角色定位依然存在不确定，其新角色实践过程中也存在一些国内制约因素。印度试图扮演地区新角色，包括净安全提供者等，但这些新角色都还在探索和适应过程中。事实上，印度也不愿意冒险寻求十分雄心勃勃的角色，以损害自己在该地区的核心利益。的确，相比过去，印度的外交理念和原则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但在很大程度上它依然受独立自主外交政策传统的影响。另外，印度在实践新角色过程也面临一些国内制约因素，包括政策执行效率较低和相关能力不足等。例如有专家指出，印度外交政策的官僚模式、长期的人员不足以及决策涉及多个部门常常导致相关政策的执行效率低下。(50)Anwar Alam，“India's Strategic Vision About West Asia and Its Limitations”，MEI Paper，March 21，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s-strategic-vision-about-west-asia-and-its-limitations.据悉，尽管印度在海湾地区的地位日益提高，但它仍无法吸引大量的阿拉伯投资。这部分原因是阿拉伯投资者担心印度国内过时的银行法规、腐败和缺乏透明度，并对获得快速投资回报缺乏信心。(51)Anwar Alam，“India's Strategic Vision About West Asia and Its Limitations”，MEI Paper，March 21，2017，https：∥www.mei.edu/publications/indias-strategic-vision-about-west-asia-and-its-limitations.同样，印度和伊朗港口项目合作进展缓慢也说明印度的项目执行能力不足。虽然项目取得了进展，但进展速度并未让伊朗满意。据悉，莫迪政府曾将2019—2020年度查巴哈尔港口发展的预算拨款削减了一半以上。(52)不过印方立即表示如果需要，将为该项目批准更多资金。据悉印度政府向国家议会提交2020—2021年度的预算中分配给查巴哈尔港口项目的预算增加2倍。可参见：Nayanima Basu，“Modi govt slashes funding for Iran's Chabahar Port but is open to spending more if needed”，The Print，July 8，2019，https：∥theprint.in/diplomacy/modi-govt-slashes-funding-for-irans-chabahar-port-but-is-open-to-spending-more-if-needed/260158/。另外，关于查巴哈尔-扎黑丹铁路项目，印度的参与工作和资金投入也迟迟没有到位。目前伊朗宣布继续自行建设该铁路项目，项目总长度610公里(含侧线730公里)，总投入为3亿欧元，由国家发展基金提供资金。(53)“查巴哈尔至扎黑丹铁路将于2021年6月投入使用”，来源：中国驻驻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5月29日，http：∥i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005/20200502968071.shtml。在安全领域更是如此，虽然印度海军实力得到提升，并加强了在该区域的活动频率，但沿岸国家对印度作为安全提供者的认可度并不高。在许多国家看来，美国依然是该地区必不可少的安全提供者，印度只是一般的参与者。

其三，受全球新冠疫情等不确定因素影响。目前来看，西北印度洋沿岸国家的经济都受到新冠疫情不同程度的影响。在此背景下，印度与沿岸国家的经济合作可能会受到影响。另外，印度在相关国家的侨民的生活和工作也可能受到较大影响。诸多国家已开始感受到新冠肺炎大流行对其经济的影响，并正在采取一些紧缩措施。据印度国家统计局(NSO)数据，印度经济在2020—2021财年第一季度(4-6月)国民生产总值(GDP)同比大幅下滑23.9 %。(54)“GDP growth at-23.9% in Q1; first contraction in more than 40 years”，The Economic Times，September 2，2020，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economy/indicators/gdp-growth-at-23-9-in-q1-worst-economic-contraction-on-record/articleshow/77851891.cms.伊朗的疫情也十分严重，德黑兰商会发布的报告称，伊历2020年前3个月(从2020年3月20日开始)，伊朗外贸总额为140亿美元，同比下降36%；其中进口商品总额为76亿美元，同比下降26%；出口商品总额为64亿美元，同比下降44%。(55)“伊朗一季度外贸总额下降36%”，来源：中国驻伊朗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7月31日，http：∥i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007/20200702988532.shtml。其他国家的经济也受到新冠疫情较大影响，阿联酋推迟期待已久的2020年世博会，卡塔尔还推迟了一项价值82亿美元的项目。(56)“伊朗一季度外贸总额下降36%”，来源：中国驻伊朗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7月31日，http：∥i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007/20200702988532.shtml。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20年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将出现3.9%的负增长。(57)Anil Trigunayat，“India and GCC countries amid COVID-19 pandemic”，VIF paper，April 20，2020，https：∥www.vifindia.org/2020/april/20/gcc-and-the-indian-diaspora-in-the-context-ofcovid-19.在此背景下，印度与区域国家的经贸合作会受到较大影响，诸多大型项目，尤其是基建项目可能被迫推迟。另外，有很大一部分在海湾国家的印度籍工人可能面临失业风险。如果成千上万的印度人从海湾返回，汇入印度的汇款将受到严重影响。(58)Prasanta Kumar Pradhan，“India and GCC countries amid COVID-19 pandemic”，The Dispatch，May 18，2020，https：∥www.thedispatch.in/india-and-gcc-countries-amid-covid-19-pandemic/.专家还指出，疫情的长期化可能导致一些海湾阿拉伯国家严格执行其劳动力国有化政策，这将进一步影响该地区的印度籍劳工。例如，阿曼已经在疫情期间呼吁在政府部门中用当地员工取替外籍员工。尽管此举并非专门针对印度籍劳工，但这可能会影响在阿曼工作的印度人数量。(59)同上。因此，印度与区域国家的互动关系依将面临包括新冠疫情在内诸多不确定因素。

结 语

印度是西北印度洋区域大国，但长期以来印度在该区域并没有扮演领导者角色，在诸多领域保持相对低调存在。新世纪以来印度有意改变自身区域角色，扮演了较之以往更加积极活跃的角色，并采取一系列新措施强化在该地区的存在。印度寻求区域新角色及调整区域政策背后受到一系列内外因素的驱动。在印度看来，该区域不仅关乎印度的能源利益，也关乎其他经济利益以及重要的安全与战略利益。未来，印度应该会继续在该区域加大各类资源投入，包括外交资源投入和海上力量部署等，以寻求在地区经济、地区安全等多个领域扮演重要角色。鉴于该区域变得更加多极化以及权力分散化，这在某程度上将会为印度扮演新角色提供机会。但鉴于该区域复杂的国际关系以及地区安全态势日益错综复杂，紧张局势和不确定性增加，印度也将面临诸多的挑战。在未来相当长时间内印度很难成为该区域绝对领导者角色。但值得关注的是，印度强化该区域存在一定程度上是试图平衡域外大国的影响力。近年来印度对中国在印度洋，包括西北印度洋区域的存在十分警惕，对于中国与沿岸国家的合作，尤其是“中巴经济走廊”项目持有消极看法。印度在该地区积极发展合作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是试图对中国的影响力进行软制衡。未来，中印在该区域的竞争可能进一步升级，但两国也并非没有共同利益，如果两国能够沟通协调，开展互惠互利良性互动，依然存在较大的合作共赢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