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百年乡村文化建设分析

2022-02-03 21:11桑淼
南方论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乡民乡贤农民

桑淼

(长春理工大学 吉林长春 130022)

我国作为历史悠久的农业大国,农民问题一直都是国家的主要问题之一。乡村建设作为社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近代化发展的过程中影响颇为深远。乡村文化建设作为近代乡村建设的一个缩影。在各个时代的乡村建设当中均有涉及,不仅可以提升农民素质,推动乡村治理的实施,更是推动乡村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一环。

一、民国时期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以乡农学校为核心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战乱不息,民生凋敝。政治上,城市社会作为西学东渐主要的传播者,长时间占据着政治中心地位,经济上,乡村社会自成一派的封闭性又使资本主义萌芽缺乏生长空间。诸多变革运动先后失败后,部分有识之士认识到,想要完全挽救近代中国,就要对其进行根本性的社会改造,既要致力城市社会国民性的养成,也要重视乡村社会建设与乡民素质的提升。梁漱溟认为,乡村建设的核心在于文化建设,中国乡村的未来在于传统儒家文化的复兴,而如何真正实现文化复兴,则要从儒家的理性伦理中寻求中国现代化的生长点。有感于此,梁漱溟在充分认知中国文化妥当性和调和性的特征的基础之上,在乡村文化建设中采取了诸多有代表意义的措施。

(一)培育乡绅作为地方领袖

纵观近代社会的发展潮流,梁漱溟认为,中国的政治试验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能清楚地认知到现代化是一个政治整合的过程。中国社会的底层人民,即农民和手工业者长久以来“散漫得最厉害,自己绝不能结合”[1],而个体只有融入进群体才能参与到现代国家的社会治理体系之中。因此,囿于中国古代的乡民缺乏联合性的现状,梁漱溟邀请乡绅加入乡农学校校董会,通过发挥地方领袖的影响力团结乡民,凝聚民众力量,同时更以乡绅为纽带通过乡农学校进行文化传递,实现以文化感染人的目的。

(二)通过文化教化培养农民自觉

在梁漱溟看来,中国传统文化一直通过感性的方式维系社会秩序,通过礼俗文化稳定社会统治,“意欲自为”是中华文化最显著的特征之一。而在广大的乡村建设当中也是如此,培育乡民自立自为,自我解决乡村问题的意识尤为重要。当农民缺乏凝聚力的时候,乡村领袖要促进他们联合,并提点他们解决乡村问题的方法,同时鼓舞农民的精神和意志,发挥其积极性与主观能动性,从而通过培育农民自觉解决乡村建设的难题。

(三)通过乡村组织再造促进社会重构

近代以来民族危机不断加深,以梁漱溟为首的学者吸收了中国古代“吕氏乡约”等关于基层社会组织构造的合理之处,建立了名为“乡农学校”的新的基层乡村社会组织。乡农学校吸纳了传统乡约“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的优良传统,又解决了传统乡约一成不变,具有固化性的缺陷。乡农学校设立校董会,校长和教员,也赋予乡民学员身份将其纳入组织架构,不仅能够通过乡村领袖恢复乡村传统伦理本位社会的运行,更通过学校领导者对乡民进行的科学文化,思想道德等方面的教育,从思想上为乡民解惑,又从实践上为乡民解决农业生产问题,从而通过社会组织重建推动乡村建设的发展。

二、建国以来的农村集体化运动:以扫盲运动为前提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刚刚结束旷日持久的战争。新生政权面临着经济严重衰败,文化水平大幅落后以及小农经济逐步解体的现状。党和政府在精确认识到社会现状的基础上。提出在全国开展扫盲运动的重要决策。这一政策不仅大幅提升了农民与工人等人的文化素质,也宣传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增强了农民对国家的认同感。此外,扫盲运动也是后期的一五计划以及“双百”方针能够得以完整实施的关键举措。

(一)扫盲运动对社会主义建设的贡献

扫盲运动作为建设社会主义的需要,以工农联盟为扫盲主体,针对不同人群有不同的文化普及方式,如针对农民的冬学教育和针对工人的工会夜校等。冬学教育指在每年冬天,对农民开展科学文化教育及思想政治教育,科学文化教育主要包括农业生产技术和自然科学常识的掌握,而思想政治教育通过宣传国家政策与社会主义优越性,使人民明确历史任务和时代使命。工人夜校在技术培训的基础上也负责广大工人的思想政治教育,短短数年就培养了一批高质量的专业型人才,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二)宣传马列主义,弘扬唯物史观

建国以来,党和国家认识到了文化在意识形态领域的重要性。封、资思想的流毒使得端正社会主义思想成为了第一要务。1950 年12 月,我国第一家带有政治和意识形态宣传普及任务的人民出版社正式成立。伴随着马列著作与毛选的大规模出版,对知识分子进行的文化教育改造初见成效,全国掀起了学习马列主义的高潮。面对高等教育转型中思想政治教育在教员数量,教员素质有待提升和学员政治立场与工农兵不完全契合的现状[2],1953 年,中共中央成立了历史问题研究委员会,把“学习马恩列斯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著作”作为主要任务之一,此举通过强化对马列主义唯物史观的学习,确立了党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地位。

(三)贯彻“双百”方针,提倡文娱教育

随着三大改造的基本完成,我国正式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人民在文化层面的需求大幅上升。为了减少政治对文艺事业的过度干预,激发知识分子的活力和创造力,以兼收并蓄,博采众长,1956 年4 月28 日 ,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正式提出在科学文化工作中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这一方针的指导之下,文化工作者更多地致力于戏曲的整理和改编,不仅改变戏曲内容,也改变其表现形式,使其更好地符合社会主义要求。这一政策改善了中国的文艺环境,增强了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信心,对我国这一时期的文化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三、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以培养“新农民”为基础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经济发展和急剧的社会变迁,现有的文化建设逐渐不能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精神文化的需求,随着时代改革推行新的文化建设势在必行。对新农民的培育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基础,在丰富农民文化生活的同时,增强他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还可以推动乡村文化产业的建设,以文化产业反促经济发展。

(一)“新农民”意识的养成

1982 年 10 月召开的全国农村思想政治工作会议,号召农民群众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新农民,全社会要着力营造乡村文化建设的良好氛围[3],这一举措拉开了社会主义新农村文化建设的序幕。这一时期的文化建设以培育新农民意识为主题,不仅要培养能够接受科学农业发展概念,重视科学文化知识的四有新农民,也要推动民俗文化的复苏和传承。民俗文化包括地方戏剧,祭祀,民间技艺,婚丧嫁娶与节日风俗等,既能够凸显乡村特色,也在主流传统文化逐步走向衰落的社会现状下填补了乡土文化的真空。此外,这一时期进行的社会主义思想道德教育则主要体现在立足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视对农民群众三观的培养和道德境界的提升。农民文化自觉性的提升与新农民意识的养成,从思想上为新农民的培育打下了根基。

(二)“新农民”能力的培养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我国的国际国内形势均不容乐观。国内刚刚经历了十年浩劫,需要逐步消除文化大革命对经济的不良影响,国际上西方诸国已经逐渐从二战的阴影中恢复出来,第三世界国家也逐渐实现民族解放,纷纷加入到全球经济发展的浪潮之中。这一时期我国也认识到调整发展战略和对外开放的重要性,面对农民适应新时代经济发展的能力不足,也缺乏社会环境的教化和规范的情况,1986 年,《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提出:“我们进行现代化建设,应当更加自觉地依靠科学,发扬尊重科学、追求知识的精神,努力在全民族范围扎扎实实地组织教育科学文化的普及和提高。”此外还提出了通过吸纳优秀传统文化,结合时代政策制定新的村规民约,用以规范农民行为,提升乡村凝聚力与反对封建迷信等。这一举措团结了农民群体,发挥优秀农民带头作用,推行科学农业生产,从能力培养上为新农民的培育提供了保障。

(三)乡村文化环境的塑造

诚然,文化建设为乡村建设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也可以通过文化产业的发展促进乡村经济建设,但为了保持乡村优秀文化的经久不衰,使乡村文化能够更好地推动乡村发展,乡村文化环境的塑造就成了必由之路。文化环境是社会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社会成员的认知,情感与行为。既改善了农民生存与发展环境的文化氛围,也在多元化的社会环境下保障了乡村建设的持续发展。通过文化站,农家书屋,图书室等文化基础设施的建设,丰富了农民群众的日常文化生活,文化专项资金的投入也使公共文化建设体系化,从而保障了农民的文化权益。

乡村空心化作为城市化带来的乡村社会因人口外流和资源短缺而造成的社会萎缩现象,是经济发展与资源集中带来的必然结果。不仅意味着乡村常住人口的缺失,也给乡村治理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随着乡村人口的外迁,乡村文明会逐步因环境的改变和传承人员的流失,逐步消弭于无形直至文化终结[4]。乡村文化建设虽不能阻止乡村的人口流动,却能够维护乡村的文化环境,保障乡村文明的传承,促进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发展。在乡村文化得到继承和发扬的同时,也提升了农民的文化素养,增强了乡村的文化自信。

四、新时代的三农问题:新乡贤文化建设是关键

温铁军院士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提出,三农问题是“一个因人口膨胀而资源短缺的农民国家追求工业化的发展问题”[5]。步入二十一世纪,如何以工业反哺推动农业发展就被提上了日程。乡贤文化在我国传承已久,源远流长,2016 年两会的召开,拉开了建设新乡贤文化的序幕。新乡贤能够传播优秀的乡村文化,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建设中的重要一环。在文化建设当中,重视新乡贤文化的建设,对于乡村文化环境和乡风文明的塑造都有着重要的作用。

(一)“乡愁教育”推动文化共识的形成

正如学者所述,“乡愁特指在价值认同基础上,个体或群体因个人与社会价值排序失衡,而对其家乡乡村所蕴含文化价值的地域和习俗的记忆、追寻与再现。”一言以蔽之,乡愁就是人们对家乡的风土人情,对家乡的民俗文化的一种认可,感怀和思念。新乡贤对于身土之地,即把自己培育成人的乡村,是怀着远高于常人的依恋感和使命感的,同时新乡贤在乡村有着广泛的人际关系与坚实的群众基础,既有乡民的信任与认可,又有“乡愁”带来的乡村认同感与归属感,注重乡愁教育对于新乡贤文化的塑造和新乡贤的培育,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二)传统乡贤文化的传承

杨开道先生认识到,尽管传统中国乡约既有关于乡民自治的理论基础,又有开展实践的成功案例,但仍旧不能掩盖其在乡民意识即乡民自觉上的不足[6]。在新乡贤文化的建设之中,既要注重弥补传统乡贤文化中民众缺乏自主性,难以自我解决乡村问题的缺陷,又要注重发挥传统乡贤文化隆义向善,齐家修身,劝善教化,团结乡民的优越性。如通过举办乡贤文化研讨会为乡贤文化促进乡村文化振兴提供理论基础和动力支撑,通过成立“乡贤理事会”等社会组织为乡贤提供社会政治参与的平台,满足乡贤的政治诉求,通过大众媒体的宣传加深乡贤文化的影响力,更好地发挥乡贤文化的教化作用等等。中国文化是乡土性的,重视对传统乡贤文化的传承至关重要。乡贤文化不仅可以推动乡村社会建设与乡风文明建设,消灭社会矛盾于萌芽之中,更能树立社会尊师敬长的文化风气,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更好地与时代乡村所融合,促进乡村的全面发展。

(三)新乡贤参与社会治理,营造良好社会氛围

社会的发展绝不仅是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包括社会治理体系的建立和完善以及优良文化氛围的养成。新乡贤作为现代乡村中的代言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拥有着经济优势或道德约束力,掌握着先进的生产技术,是新时代乡村最宝贵的资源。让一部分新乡贤参与到基层政治中,既满足了他们的政治诉求,又能使新乡贤更好地发挥其社会影响力,更好地配合乡党委,村两委进行工作,在用新知识新技术推动农业生产的同时,也促进乡民法治意识的形成。此外还可以对基层政府或自治组织的工作进行依法监督,维护乡村的社会秩序的稳定。

新乡贤文化作为古代乡贤文化遗留下来的精神瑰宝,二者同宗同源却和而不同。传统乡贤文化背靠儒家伦理观,更有着严肃的等级观念,乡贤间接参与乡村管理。既容易将个人意志影响乡村,又可能以个人的权威藐视法律。而新乡贤则大为不同,新乡贤作为新时代乡村的带头人,既掌握着新时代农村先进的生产技术,又有着高尚的道德风范。大多志愿参与到乡村建设当中,致力于在乡村治理中推进决策的科学民主化。

五、对百年乡村建设中文化建设意义的反思

自我国百年乡村建设以来,文化建设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附着点,在个人,社会和国家层面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就个人层面而言,文化建设提高了民众的个人素质,增强了民众生活改善和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就社会层面来看,文化建设有助于广大乡村力量的凝聚和社会矛盾的缓解,促进社会秩序的稳定与道德规范的形成。而在国家层面来看,通过新乡贤参与基层社会治理推进科学民主决策,更是对乡村空心化环境下乡村文化的一种保护和传承。

诚然,文化建设只是我国百年乡村建设中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因文化的时代性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文化建设在意识形态建设中处于高屋建瓴的地位,不仅可以提高个人的文化认同感,也为国家和民族文明程度的提升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只有把乡村文化建设好,民族文化的繁荣发展才有扎实的根,也只有把文化建设深深地植根在乡村建设当中,才能从根源上推动乡村的全方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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