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新时代中华曲艺的对外传播

2022-03-19 21:18高博
曲艺 2022年3期
关键词:曲艺文化

当今中国优秀文化在不断繁荣发展的同时,“走出去”的步伐也越来越自信,进入新世纪以后,我国对外文化交流的规模和影响空前扩大,内容和形式日益丰富,渠道和层次也更加多样①,曲艺艺术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在其中发挥出自身应有的作用。

新中国成立以来,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和实践,曲艺艺术蓬勃发展,在美学深度、表演丰度、作品精度和人才培养力度等方面都有了相当程度的提升,为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作出了重要贡献。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索曲艺“走出去”的路径,为构建中华文化“国内国际双循环”体系贡献力量,应是广大曲艺工作者关注的焦点。

尽管近些年来,曲艺艺术“走出去”取得了一定成绩,但距真正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还有相当的距离。笔者想以自身所思,对目前曲艺對外传播中面临的一些问题提出对策,以期有抛砖引玉之效。

(一)传播的分散化态势明显

目前,曲艺在与我国地缘接近或侨民较多的国家中,如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美国、加拿大、法国、新西兰等的传播态势相对较好,而在各大洲的其他国家和地区中的影响力就相对较小。同时,即便是在与我国临近的亚洲地区,曲艺传播状况也不尽一致。如蒙古、韩国、泰国、菲律宾等国虽然在历史上曾受到中国文化的深刻影响,但“由于种种因素的制约,如今曲艺在这些地方的传播情况远不能与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家相比。”②至于在西亚及南亚地区,曲艺在那里的传播效果更不理想。

在较长的历史时期中,海外侨胞多源于我国闽粤等南方地区,故而在海外流传较广的曲种也多是流行于这些省份的如木鱼书、南音、粤曲等南方曲种。新中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与世界的联系进一步加深,海外华人的方言也日益多样,以之为“航标”的曲艺曲种也“借船出海”,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魅力,如相声、快书等北方曲种,很快在海外获得了一定数量的拥趸。而其他曲种虽然也进行过不少海外公演,但要达到颇受欢迎的程度,仍然有一段距离要走。

(二)传播手段相对单一

从目前的总体情况来看,曲艺的传播渠道还比较单一,传播方式也比较简单。首先,曲艺的海外传播主要仍靠官方推动,并以实体舞台演出的人际传播为主要途径。这样的传播方式固然有效,但传播力稍显不足,特别是与多元媒体的交互性不足,艺术影响范围难以扩大。其次,曲艺艺术本就是通俗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学文本也是民族通俗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遗憾的是,当前的曲艺海外传播似乎偏向于表演形式,而相对忽略了曲艺文本的译介,导致曲艺传播的整体性有所不足。而相关学术专著和普及性读物的不足,也进一步限制了文本的译介。最后,与文化产业的结合不够密切,导致曲艺的海外传播缺乏坚固的物质支撑和拓展影响力的发力点。

如此一来,在海外能够欣赏曲艺的受众多是海外华侨、一些对东方文化好奇的外国友人、参与文化交流的国外友人以及研究中国文化的专家学者,而“真正有兴趣观看曲艺演出的域外普通民众大约只占到10%左右。”③笔者认为,即使是这部分受众,也只会认为曲艺是一门很美、很有魅力的艺术,留下一个朦朦胧胧的印象,受限于上述的种种原因,很难进一步欣赏和理解其中的文化内涵。鉴于此,笔者认为,曲艺应更多地从海外受众的角度出发,以“多模态”的形式拓展中华曲艺对外传播新格局。

(三)缺乏文化品牌意识

不独是曲艺,缺乏具有竞争力的文化品牌是当前中国文化真正“走出去”所面临的关键问题之一。曲艺要想实现海外的有序传播,就不能只在一个维度上发力,而要探索建立多元立体的影响力传播矩阵,特别是要根据标的地区的文化态势和作品需求,将市场规律与艺术创作规律结合起来,提供具有市场影响力和文化号召力的文化产品和服务,赢得受众的认可。做大做强的品牌往往意味着市场和成功,而当下推动曲艺在国外进行演出的文化部门或文化企业,却往往存在品牌意识不强,文化产品和服务创意不足等问题。由此导致文化贸易存在较为严重的“逆差”,这是曲艺在对外传播过程中的软肋,必须引起各方重视。此外,当今全球经济“求同”与文化“存异”的并峙态势日益明显,文化安全备受关注,而且文化贸易摩擦势必也会增多。对此,我国的文化企业与相关的部门和团体应该有足够的认识,尽快打造属于自己的民族文化品牌,以对冲、稀释外国文化品牌对本国的影响。

(一)在宏观层面打造媒介融合背景下的曲艺对外传播新模式

“媒介融合”是由美国学者普尔提出的一种综合性传播模式,它指的是“各种媒介呈现出一种多功能的一体化趋势,更多是指各个媒介间的合作和联盟。……从操作层面上来说,媒介融合要求‘传播主体多元化’‘内容信息合理化’以及‘传播手段多样化’。”④具体到曲艺的对外传播,就传播主体而言,可以采取由政府文化部门、民间团体和个人相互配合、取长补短的模式推进,其中政府文化部门要充分发挥宏观指导和政策支持作用,而曲艺团体和个人要利用自身相对灵活的特点,主动深入到艺术交流的微观层面,充分利用新媒体,开展多样性的曲艺文化传播活动。就传播的信息和内容而言,应该选择那些能够体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时代主流价值观的经典曲目加以传播,同时“坚持多元化的文化立场,在自我文化立场上关切他者文化,在两种文化间不断切换,用两种文化视角不断对比分析。”⑤而最好的办法是进行前期调研,在对异质文化环境深入了解的前提下,把那些具有高度人文内涵和民族情感积淀的“中国故事”挖掘出来,在传承民族文化精髓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跨文化调适和改造创新。就传播手段而言,在新媒体的大环境下,曲艺对外传播的媒介形式应当从单一化走向多元化,主动融入现代新环境。具体而言,可以利用海外报纸、画册、学术刊物、电影、广播、电视及互联网等多重载体,优势互补,在传播编码过程中寻求多维度发展,把文本、图片、音频、视频甚至游戏等形式结合起来,立体推动曲艺的海外传播。

(二)在具体操作层面充分调用相关资源,实现曲艺的“借船出海”

所谓“借船出海”,就是由中方提供具体表演的曲种曲目和人员,由国外创意团队、演出公司进行策划及市场运作,有效实现资源的优势互补。而策划创演的过程也是双方磨合的过程。有些作品,从外方市场的角度来看,可能无法受到外国观众的青睐,就此,我方可以在了解宣传标的文化态势的基础上,对作品进行“以我为主、合理改写”的二度创作,在努力画出文化传播“最大公约数”的同时,更要吸收借鉴跨国文化市场运营的成熟经验,熟悉相关的运作方式。

(三)“带出去”与“请进来”并举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既可以自己把曲艺“带出去”,也可以让其他受众“走进来”后再把曲艺“带出去”。将国际艺术界的同行请进来观摩、欣赏曲艺演出,增强他们对曲艺的直观感受。这些人士回国之后,会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带回去,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宣传作用。这种间接式的“走出去”策略也是不可忽略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相继举办过多次国际相声交流展播、国际喜剧节、幽默艺术周、国际曲艺节之类的大型演艺活动,邀请各国文艺演员到中国交流演出。这样的活动较好地实现了“带出去”与“请进来”的融合,既推广了中国曲艺,也为国外艺术人才提供了表演平台。

(四)加强对说唱文学翻译人才的培养

“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中译外的作用不可或缺。”⑥截至目前,我国已相继推出了“熊猫丛书”“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中国文化著作对外翻译出版工程”“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等多个翻译出版项目,其中虽包括一些说唱文学作品,但数量相对有限,不足以引起海内外读者的关注。之所以如此,笔者认为,主要原因在于我们缺乏一支既了解曲艺,又懂得外语的复合型翻译人才队伍。当下,译介中国说唱文学的译者大多是以海外汉学家为主,他们虽通中文,但对中华曲艺中所承载的丰厚文化意蕴理解还不够深,导致其译本当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误读、误译。据此,笔者认为应该加强对国内本土说唱文学翻译人才的培养,让本土译者担当起译介说唱文学的“主力军”。具体落实到译者培养方面,我们可以采取曲艺院系与外语院系联合培养的模式,打造“曲艺专业知识+翻译技能训练”的课程体系。或在外语专业开设翻译课程的同时,辅修曲艺表演及说唱文学的相关内容。此外,遍布世界各地的孔子学院拥有不少精通双语的对外汉语教师,可以建议他们将说唱文学纳入到对外汉语教育的体系当中,或举办演出,或开办讲座,或编写教材,借助对外汉语教师这个特殊的群体对说唱文学的译介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虽然在推动中华曲艺对外传播的过程中面临着一些困境,但在以往曲艺“走出去”的实践当中,却不乏一些成功的经典案例,这些案例的成功经验亦值得我们借鉴和思考。

(一)巴黎中国曲艺节

“巴黎中国曲艺节是由中国曲艺家协会和巴黎中国文化中心共同打造的文化交流品牌,旨在以交流、展演、讲座、评鉴等形式向法国观众推介传播拥有悠久历史,表演形式传统的曲艺艺术。”⑦而首届巴黎中国曲艺节于2010年5月正式举办,是在中国本土以外举办的第一个曲艺节。在那次演出中,中国曲艺家协会派出了一个由47人组成的表演团体,表演了21个曲种。“这是有史以来中国曲艺在欧洲最大规模的一次演出,这次演出使很多欧洲观众第一次欣赏到原汁原味的中国曲艺,为中国曲艺在欧洲的传播奠定了良好的基础。”⑧在此之后,巴黎中国曲艺节定期举办,影响力日渐扩大,成为了中华曲艺在欧洲的知名文化品牌。据初步统计,每届曲艺节观众人数都突破千余人次,相声、快板、评书、苏州评弹、京韵大鼓、二人转等数十个曲种在海外彰显了中国曲艺艺术的魅力,受众黏性稳步提升,品牌影响力日益增长。近年来,随着曲艺节影响力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西方本土演员走上舞台,观看演出的受众群体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当地面孔。

(二) 嘻哈包袱铺悉尼商演

嘻哈包袱铺是成立于2008年的相声社团,主要演员大都为八〇后,以表演原创的新相声为主,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2012年4月,嘻哈包袱铺一行16名演员在澳大利亚城市悉尼举办商业演出。这次演出采取的是“渐进式”宣传策略。首先,他们先在当地的八乐居餐厅进行预演,预演用心还原老北京的茶馆相声文化,调动起了当地华人的情感,颇受好评;接着,他们又把这股相声风“吹”到海上,在美丽的悉尼情人港,与来自悉尼的狂热粉丝们在邮轮上举行了一场形式新颖的粉丝见面会,见面会极大地提高了此次演出的宣传力度。4月15日,嘻哈包袱铺澳洲专场正式拉开帷幕。结合澳洲风土人情特别设置的表演与符合澳大利亚华人口味的语言串烧相结合,让这场持续了4个半小时的演出大获成功,能容纳1200人的悉尼州立剧院座无虚席,掌声此起彼伏。嘻哈包袱铺这个八〇后相声团体,用敏锐的潮流触角,把中国传统文化用新颖的形式包装并带出国门,向澳洲观众献上了一场属于年轻人的相声盛宴。2013年9月,嘻哈包袱铺又在悉尼开设了相声传承专场,并在新南威尔士大学孔子学院进行了曲艺方面的学术交流。嘻哈包袱铺在澳洲的演出促进了当地曲艺文化市场的形成,就在此次演出结束后不久,澳大利亚本土也有曲艺演出团体破土吐绿,崭露头角,为中华曲艺海外传播更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三)伊维德译介中国说唱文学

伊维德是哈佛大学中国语言文学教授,也是当代著名的西方汉学家。他的研究兴趣主要涉及中国早期白话文小说、女性文学、中国戏曲及说唱文学等多个领域,其中尤以说唱文学最为突出。具体来说,伊维德翻译过8篇来自于我国明代时期说唱文学中的包公故事,摘译了以庄子复活骷髅的故事为基础的一篇子弟书与一篇宝卷。另外,他还将收集到的闽南歌仔册汇编成名为《中国台湾地区文学:英译系列》的合刊,并将散布于甘肃西部的宝卷辑录成册。2000年以来,伊维德陆续完成了《自我救赎与孝道:观音及其侍者的两种宝卷》的译介,随后又陆续出版了《孟姜女哭倒长城:中国传说的十种版本》《白蛇和她的儿子:英译<雷峰宝卷>和相关文本》及《天堂中的不朽少女:甘肃西部的其他宝卷》等著作。2019年,伊维德又对《香山宝卷》和《善才龙女宝卷》进行了选译,而后将其合并为《孝道与善报——董永与织女的传说及相关文献》一书。此后,他又推出了《化蝶: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四种版本及相关文献》《木兰从军:中国传奇的五种版本》《天仙配的变异:革命时期的地方戏曲》等多部编译说唱文学作品。

伊维德对中国说唱文学的译介在西方国家引起了广泛关注,收到了良好的传播效果。例如,他的译本曾被《世界比较文学评论》《星期日泰晤士报副刊》《亚洲民族》及美國通讯社等多家西方学术期刊和媒体择刊和报道,ProQuest检索图书馆、JSTOR档案期刊与文学资源中心等多个权威线上数据库也曾对伊维德的译作进行过相关推介。此外,哈佛大学、芝加哥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一批北美名校的图书馆均有收藏伊维德的译作,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伊译说唱文学在西方国家的传播效果。

当前,国家实施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战略方针,为中华曲艺的对外传播提供了绝佳的发展平台,创造了良好的发展环境。我们应当抓住机遇,积极推动中华曲艺“走出国门”,使其能够生动地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并用其独特的方式向世界传达中华民族的核心思想与文化精髓,加深世界对中国的认识和了解,从而更好地塑造国家形象。

注释:

① 张西平、管永前:《中国文化“走出去”研究总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出版,第60页。

② 苗怀明:《国外学者论中华曲艺》,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年出版,第51页。

③王汉民:《福建戏曲海外传播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第137页。

④ 宫承波:《媒介融合概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出版,第4页。

⑤ 高博:《从他者文化视角谈中国戏曲艺术“走出去”——以中国戏曲在西方国家的传播为例》,《艺苑》,2021年第3期,第82页。

⑥ 张西平、管永前:《中国文化“走出去”研究总论》,第384页。

⑦ 管宁:《十年:巴黎中国曲艺节回顾与启示》,《曲艺》,2018年第1期,第36页。

⑧ 苗怀明:《国外学者论中华曲艺》,第144页。

(作者:南开大学滨海学院公共外语教研室讲师)

(责任编辑/马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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