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娟、梁鸿作品为例析非虚构文学现象

2022-04-02 10:16李倩倩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2年3期
关键词:文学

李倩倩

内容摘要:2010年《人民文学》杂志开设“非虚构”专栏,“非虚构”文学逐渐进入到主流文学行列。通过对“非虚构”文学的发展概述,以李娟、梁鸿的作品为例,分析“非虚构”文学呈现的自然文化图景和社会现实图景,感悟“非虚构”文学对生态环境与精神困境的共性诉求,从而推动“非虚构”文学的繁荣发展。

关键词:“非虚构”文学 图景呈现 共性诉求

近年来,学界关于“非虚构”文学的作品日益增多,尤其是2010年《人民文学》杂志第2期“非虚构”栏目的设置。一时间,作家们笔耕不辍,纷纷对其进行创作,丰富了“非虚构”文学的内容。其中以李娟和梁鸿作品为例,它们透过社会现实表露作者的真实见闻与体验,引发大众对“非虚构”文学的关注和思考。

一.“非虚构”文学概述

“非虚构”文学最早出现在美国新闻界的“新新闻报道”上面,后因一桩真实的血案被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以小说的形式发表《冷血》一书,“非虚构”文学以小说的形式真实再现了美国的现实生活,并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引进到我国文学界,虽然期间发展较为缓慢,但自2010年《人民文学》杂志设立“非虚构”文学专栏以来,其发展开始趋向繁荣。

1.“非虚构”文学的源起

基于美国中部堪萨斯州血案的调查和整理,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于1965年著《冷血》一书,将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与长篇小说的表现形式结合,以叙述故事的真实性和叙述技巧,在文学上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非虚构小说”。实际上在“非虚构小说”以前,美国新闻界的“新新闻报道”就曾涉及过“非虚构”文学。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部分记者联合起来发明了一种新的非虚构文学作品体裁。在撰写新闻稿的过程中,他们用小说的技巧进行写作,把自己的个人看法同小说特有的道德观点融入到新闻报道当中。不论是“非虚构小说”还是“新新闻报道”,它们都强调文学与社会现实的联系,注重其真实性。

2.“非虚构”文学在中国的发展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非虚构”文学被引入中国学界。董鼎山指出:“用小说的形式,用文艺的笔法报道事实,将文艺与新闻报道结合一起的新的艺术形式。”[1]但是纵观整个“非虚构”文学的发展历程发现其持续处于一个低迷状态,直到二十一世纪初,“非虚构”文学才真正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现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2010年《人民文学》杂志开辟“非虚构”专栏,“这一年刊发了韩石山的《既贱且辱此一生》(第2期)、祝勇的《宝座》(第5期)、梁鸿的《梁庄》(第9期)、慕容雪村的《中国,少了一味药》(第10期)、李娟的《羊道·春牧场》等10篇题材各异、风格独特的非虚构作品,引起读者好评和评论界热议。”[2]其中李娟和梁鸿的作品对“非虚构”文学的发展影响较为深远。一方面,是因為它们的出现丰富了“非虚构”文学的内容,另一方面,是因为它们使得大家把文学视角聚焦到边缘文学、乡土文学,在不同程度上唤醒了大家对工业文明和乡村文明的意识。

二.“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图景呈现

李娟通常以一种外来人的眼光审视着新疆的自然景观,将它同生活经历结合起来,在其情感的支配下进行文学创作,如“阿勒泰”系列作品大都是对阿勒泰地区自然风貌的描写。而出生于河南的梁鸿则是以归乡者的身份重回梁庄,对自己的家乡进行全方位的考察与思考,创作的“梁庄”系列作品基本上都与社会现实有关。因此,特基于两位作家的经典作品,再现“非虚构”文学的作品图景。

1.自然文化图景

李娟的作品大多是对阿勒泰地区自然风景和各民族聚居生活场景的描述。在《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中李娟坐在摩托车上看到了戈壁滩别样的风景:“大地上雪白的盐碱滩左一个右一个,连绵不断地分布着,草色就团团簇簇围拥着它们,白白绿绿,斑斓而开阔。”[3]倘若不是匆忙赶路,也不会发现“两股雪白的旋风渐渐合为一股”的场景。所行之处皆为坦阔,所见之景皆用“茫茫”,大自然何其广阔!在这里作者不单是对大漠的风景进行了描写,还着重写了自己乘坐摩托车的感受,使得作品更加真实。途中叔叔的摩托车因缺少汽油被迫中断行程,李娟除了感受风很大之外,还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等再次上路时,李娟和叔叔先后进入了“褚红色起伏地带”“赤裸粗硬的野地”几经迷失方向却又于板结地面发现了“淡黄色渗着微红血丝的透明玛瑙”。“为读者呈现出雪白荒芜夹杂草色、褚红色戈壁地带与板结地面透明玛瑙构成令人难忘的艺术地理空间。”[4]

不同于西北自然的广袤图景,位于河南穰县的梁庄更多的是凸显了我国内陆乡村的一个整体风貌。在《我的故乡是梁庄》中梁鸿坐在火车上透过窗帘看到夜色下的大地、树木、庄稼、房屋等景象,内心不由自主地对此次归乡加深了些许期待与向往。比如在穰县的桥上,她说她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月亮,淡黄的月亮如同宣纸一般,中间夹杂着清淡的云,清雅圆润,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美感。到了乡村,看到它的巨变,她脑海里涌现的更多的是她求学途中的风景:沿河而行,空中盘旋的鸟儿,路边的沟渠以及沟渠两旁的小草和各色野花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清新与柔美。除此之外,即使是被掩映在树木里的村庄,给人的感觉也是安静的、祥和的。其实像这种氛围感,不仅仅存在于梁庄这一个村庄,中国大多乡村都是如此。

“非虚构”文学基于作者的家园情怀、审美体验等,强调生命的在场,以达到真实性与自然性相统一的目的。而且在作品中可以发现李娟和梁鸿这两位作家,均把自身的人生经历同自然社会紧密联系起来,通过地理空间和时间记忆,诠释出作者本身对现实自然环境的一个真实的情感体验。

2.社会现实图景

他乡即故乡,李娟将自己一家在阿勒泰地区的所见所闻,结合自己的体悟用笔记录了下来,在这片土地上她解放了自己的天性,不断用双脚丈量着生命的脉络。通过《喀吾图》,可以得知作者一家在阿勒泰的牧场深处经营者一家杂货铺和裁缝铺。在经营期间,同他们往来的大都是当地的牧民,为了长久的生存考虑,作者一家不顾语言不通、环境不熟悉等困难,向牧民们放债。紧接着作者又写了牧民上门还债的情景,其中最为动人的还是要数那个牧人。因为好几年都没有来还债,李娟母亲原以为不会收到,谁知牧人又出现了店里,在确认好自己的名字和字迹后,分批次还清了账单。然而现在社会上有太多因“欠债不还”,导致双方“反目为仇”的例子了,为什么就不能真诚一点、纯粹一点呢?

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中国人踏实本分的个性成就了中国特有的农耕文明。在“梁庄”系列作品中,梁鸿以自己家乡梁庄出现的问题为焦点,影射了当今中国各个地方农村的社会现实。在《离乡少年》中菊秀不愿放弃文青理想,拒绝跟随爸妈在城市打拼,多次考试失败后在家人的帮助下做了几次生意也惨遭失败。因为自己没能成为读书人,所以不顾家人阻挠也要和一位读书人相爱、结婚、生子。婚后,读书人的不作为让她悔不当初,但她没有沮丧,因为她又开始把自己没有实现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如果说菊秀的理想和浪漫是她的缺点,是她向往理想生活的绊脚石,那么当下的年轻人又该如何去平衡自己的理想和生活呢?反观菊秀的育儿观,有人说菊秀“望女成凤、望子成龙”的心过于急切,但当前的诸位家长又何尝不是?由此观之,那些张嘴闭嘴都是“为你好”的家长,更应反思自己,反思自己是否真正做到了为孩子好。

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李娟作品中的牧民上门还债以及梁鸿作品中菊秀的悲剧,无一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同样在“非虚构”文学作品中也可以从中看出自其出现以来,“非虚构”文学始终秉承着着真实性和文学性的理念,力求作者的行动和在场,讲求遵循客观实际,唤醒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同时再现文学真实的力量。

三.“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共性诉求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类在精神困境、生存异化等方面,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那样:“人类正面临着两大生存困境,一是生存方式的技术化对人类过度控制造成的困境,二是人类的精神困境。”[5]通过对“阿勒泰”和“梁庄”系列作品的分析,从生态环境和精神困境的角度出发,解读“非虚构”文学作品背后蕴含的共性诉求。

1.对生态环境的诉求

在“阿勒泰”系列作品中,李娟通过对自然界植被的描写来说明当前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木耳》中李娟详细描述了母亲最后一次进山采木耳的场景,文中最后一朵木耳和母亲脚下踩的蛇,相比之前的触目惊心,此刻的李娟呆立在那里注视着。最初母亲采摘木耳是为了贴补家用,几乎无人知道木耳的价值,也很少有人前去采摘,但随着木耳价格的疯涨,它不再只是大自然馈赠的一种食品,而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和谋生的途径。一时间,人们皆为木耳疲于奔命,不惜铤而走险,直到瘟疫的到来,才结束这场硝烟。人的欲望仿佛就是那条有毒的蛇,而木耳则是人心中残存的善与理智。李娟对最后一朵木耳的隐瞒,更是对人性善的一种守护。人与自然原本是一种平衡互利的关系,而不是违背其生长规律,抛弃适度原则,造成“竭泽而渔”的严重后果。如果当下人类不加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对自然一昧地索取,那么自然所为人类提供的各种资源,终将会归向荒芜。

无独有偶,在“梁庄”系列作品中同样存在这样一份诉求。为顺利推进乡村建设,梁庄村民在政府的号召下,积极响应,开始对梁庄进行大规模地改造。在《蓬勃的“废墟”村庄》中梁鸿不仅叙述了崭新的楼房、承载回忆的坑塘以及背靠村庄的砖厂,也叙述了当今工业文明进程下乡村改造存在的各种问题,比如承载着梁鸿无数回忆的坑塘,随着建设的推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坑塘里的水变成一滩死水,藻类植物上爬满了苍蝇,水面上扔着着各种生活垃圾,散发出的臭味儿直熏人的眼。除此之外,县里为了更好地开发,还在河道附近开启了采沙作业。河道周边因政府采沙工作呈现出许多且不规则的沙窝,每逢汛期总有溺水事件发生。对于挖沙和生态的关系,副局长说“采沙对河的生态会有影响,但影响不大。”[6]试问采沙对河的影响真的不大吗?纵有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之变局,也不能改变自然运行规律。在和自然相处的过程中人类应当尊重自然,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

通过对“阿勒泰”和“梁庄”环境部分的描写,在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思考的同时,又更加确切了“非虚构”文学的写作理念。为此“非虚构”文学的写作应当立足于生态环境,基于作家的生活场所,传达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理念。

2.对精神困境的诉求

李娟在作品中不仅揭示了现代文明与传统游牧文化的冲突,也抒发了自己对哈萨克族游牧文化消逝的焦虑和困惑。为了戈壁滩能够更好地发展,政府实行退牧还草政策,即圈划牧场,分区放牧。再后来因为植被逐年减少,生态环境恶化,政府又开始推行定居政策。“一到夏季,几乎全空了,家家户户宅门深锁,牛羊圈也空空荡荡,全村只留几个男人懒洋洋地守着无边的田地和水渠。”[7]虽然哈萨克族的传统生活和劳动方式在短时间内适应了改变,但是在心灵上他们仍面临着较为艰难的缓冲期。舍弃荒野求定居,一面是祖先千百年来的放牧生活,一面是当今下牧民美好的定居生活,禁不住讓人惋惜、担忧,面临传统生活方式的消逝,人们的心灵又将归栖何处?

梁鸿则在作品中揭露了乡村在现代化进程中精神迷失的现象。梁庄小学曾是孩子接受教育的场所,如今它已关闭多年,成了村民的养猪场,墙上的“教书育人”甚是讽刺。在《今天的“救救孩子”》中作者梁鸿列举了村里的留守儿童,由于长期缺少父母的陪伴,他们当中有的提早下学,走上打工的道路,而有的则是走上了犯罪道路。长此以往,“读书无用”“上学不如打工”的思想更是充斥着整个村庄,使得村庄文化氛围消失,文化凝聚力日益低下,教育水平甚是堪忧。但更为可笑的是,村民为了寻求精神支撑,开始信仰基督教,希望通过信教找到尊严、平等和被尊重。所以,在乡村文化这一方面,有关部门应当立即做出调整,重视乡村文化的建设,依托村民群众发挥其向上之精神,重返乡村文化务实之本质。

如果说“非虚构”文学的最大特点是真实性,那么时代性作为它的重要特点也是不容忽视的。“非虚构”文学的时代性要求文章的写作目的或创作背景要结合当下的社会热点来谈,凸显其时代性。总得来说,不管是李娟选取的游牧传统文化的消逝,还是梁鸿笔下村庄精神文化的迷失,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代文明进程中存在的社会问题。从读者的角度来说,“非虚构”文学既让读者了解了社会现实,又让读者从中引发了对其问题的思考。

在李娟和梁鸿作品中,二者用自传或他述的视角传达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呈现出作者对人类精神家园的回归与渴望。不论是边疆文学,还是乡土文学,“作家的任务是出现在作品中,以一种个人的方式与读者交流,而非将自己作为作品的唯一主体。”[8]所以,“非虚构”文学作家在创作时应平衡好自己与作品的关系,创作出以个人生存空间与审美体验为基础的“非虚构”文学作品,谱写生命的恋歌和生态审美观。

参考文献

[1]董鼎山.所谓“非虚构小说”[J].读书,1980(04):134.

[2]田裕娇.新世纪“非虚构”文学中的中国图景[D].山东理工大学,2018.

[3]李娟.我的阿勒泰[M].云南:云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18.

[4]周秀英.李娟散文中的自然景观与文学呈现[J].新疆艺术(汉文),2020(05):46.

[5]袁雪.新世纪“非虚构文学”创作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9.

[6]梁鸿.中国在梁庄[M].成都:天地出版社,2017:52.

[7]李娟.阿勒泰的角落.[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116.

[8][美]雪莉·艾利斯.开始写吧!——非虚构文学创作[M].刁克利,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77.

本文系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塔里木大学汉语言专业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塔里木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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