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从来都是空悬之物（组诗）

郭辉

惊 蛰

雷从来都是

空悬之物。大隐于不可见

却又大震于天下

一发声，即为惊世之慨

石头下泥土中草根深处的

有灵有魂者

听得这一记当头

棒喝，该醒的不该醒的

全都醒了——

惊百虫而春泥动

惊一犁而雨色新

惊叶叶绿，惊花花开，惊山水

而山水秀外慧中

如若是惊着了

阡陌上那个杨柳细腰的女子

在一声声雷

迫不及待的催促里

她的春心

会不会滚滚而来？

喊 春

一棵野草冒头了

阳光用指尖摁一摁

绷绷的，就知道那身子底下

有一座弹簧

一丛野草冒头了

东南风走近去，呵一口气

竟嗞嗞地响

那脉息里，藏着了

幾把七弦琴？

一群野草冒头了

性急的雨水跺着脚，压上

全部的重。叶片儿尖尖

比针细，绣出来多少绿如意

一片野草冒头了

燕子们打打闹闹飞过来

催开一朵朵无名花

赤橙黄绿青蓝紫，多像是

一张张小嘴在喊春……

丹葵引

怀有多少炽热

才能倾吐出，这接近于

死亡的金黄

大野之上，高傲到了极致的

语言。仿佛是

十万匹烈马奔突而来

每一只蹄子

都敲出了追魂散

太阳的女儿呀

其实，是羞怯的静笃的

那么绚丽地

盛开，只是为了释放

內心的挣扎。只是

为了用世世代代相传的花语

把对人间沉默的爱

喊到爆

鸵鸟之舞

仿佛翩翩欲飞

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大地的引力——

最具神性之美

长足起舞。一扬颈

就踏破了十里东南风

命里有秘密的钟摆

有原动力

旋转着，才是对自身的

敬重与敬畏

瞧呀，它所有的羽毛

都抖动了。一朵硕大的

血肉丰满的舞者之花

盛开在绿野之上——

恍若是民间

正在完成的一个礼仪

又像是听到了

神的呼唤，它深情款款地

回应了一声……

郭 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十月》《星星》等刊物。著有《永远的乡土》《错过一生的好时光》《九味泥土》等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