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间的关系: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2-07-28 05:22王中杰刘翠静王学振
大理大学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消极情绪量表效能

王中杰,刘翠静,张 丹,王学振,彭 英

(郑州大学教育学院,郑州 450001)

一、问题的提出

自杀是一个全球性的心理健康问题,也是导致大学生非正常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近年来,自杀导致我国大学生死亡的比例高达47.2%,并呈逐年上升的趋势〔1〕。自杀是多种因素复合作用的结果〔2〕。自杀认知理论认为,消极的认知因素能够诱发自杀意念和自杀行为,是自杀风险的催化剂〔3〕。反刍思维作为一种消极的认知方式,会削弱个体解决问题的能力,导致个体不能冷静理智地思考和处理问题,加速负性认知与消极情感之间的恶性循环,进而降低自杀意念的阈限,增加自杀风险的易感性〔4〕。

那么,反刍思维究竟是怎样影响自杀风险的呢?研究发现,不良的认知方式能够进一步诱发个体的焦虑、绝望〔5〕、抑郁〔6〕等消极情感体验,使个体失去对当下和未来生活的期望,提高个体的绝望感水平〔7〕。而绝望又是导致自杀的重要危险因素〔8〕,处于绝望状态的个体,其观念和想法是消极和悲观的,通常将自杀作为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9〕。总之,反刍思维的个体会夸大消极信息的影响,陷入对负性事件的重复关注和反复思考的漩涡,使内心产生强烈的无助感,进而处于较高的自杀风险之中。

自杀的缓冲假设理论认为,除了影响自杀行为的危险因素以外,还有一些保护因素能够调节危险因素对于自杀的影响〔10〕。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是个体基于对自身情绪调节能力的认识和评价而形成的自信感,既能直接作用于行为还能通过认知来调节个体的行为,进而对个体的心理健康产生影响〔11〕。个体在思维反刍时,往往思维意识较为狭隘,不断思考产生消极情绪的原因及结果,而不进行积极的问题解决。然而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作为自身一种较为稳定的、重要的内在认知资源,可以有效调节自身各种情绪,帮助个体更加积极地对待问题,采取高效的问题解决办法〔12〕。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高的个体即使进行反刍思维,也会将反刍思维视为一种积极策略,阻止不良情绪的蔓延,减少绝望感〔13〕。而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低的个体则认为反刍思维是不可控的,对情绪管理失去信心,任由消极情绪发展,从而使个体的绝望感增加〔14〕。此外,高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者可以更好地调节自身消极情绪,并降低个体的自杀行为概率〔15〕。

综上所述,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都是自杀风险的重要影响因素,那么这些因素在自杀风险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呢?本研究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拟构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探讨反刍思维对大学生自杀风险的影响作用,并考察绝望在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之间的中介作用以及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调节作用。通过对自杀风险内在影响机制的探讨,不仅能够为高校开展更具针对性、更准确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提供理论支撑,还可以为大学生自杀风险的预防与干预工作提供依据。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采用方便取样,对河南省郑州市某大学的学生开展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707份,回收有效问卷638份,问卷有效率为90.24%。其中大一学生89名,大二学生105名,大三学生161名,大四学生283名;男生230名,女生408名;城镇生源223名,农村生源415名。

(二)研究工具

1.反刍思维量表

反刍思维量表由Nolen-Hoeksema于1991年编制,本研究采用韩秀和杨宏飞于2009年修订的中文版量表〔16〕。该量表共有22个项目,包含3个因子:症状反刍、反省深思、强迫思考,每个条目按1-4级评分,总分越高表示个体的反刍思维越严重。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2.贝克绝望量表

贝克绝望量表由Beck等于1974年编制〔17〕。该量表共有20个项目。采用0,1计分,总分范围0~20分,总分越高表明绝望程度越高。按得分多少可评估个体的绝望程度:0~3分正常,4~8分轻度绝望,9~14分中度绝望,大于14分重度绝望。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5。

3.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量表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量表由Caprara G.V.于2008年编制,本研究使用文书锋等于2009年修订的中文版量表〔18〕。该量表共有12个项目,其中包含3个维度:表达积极情绪效能感、调节沮丧/痛苦效能感、调节生气/愤怒效能感,每个条目按1-5级评分,得分越高表明自我的情绪调节效能感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4.自杀行为问卷-修订版

自杀行为问卷-修订版由Osman等编制,本研究采用赵久波于2006年修订的自杀行为问卷-修订版的中文版〔19〕。该问卷共有4个项目,分别用来测量个体一生的自杀意念以及一年内的自杀意念、自杀威胁性和未来自杀的可能性。总分范围3~18分,分数越高,自杀风险越高。该量表中文版的Cronbach’sα系数为0.75〔20〕。本研究中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6。

(三)数据处理

使用SPSS21.0软件对数据进行整理和分析,统计方法包括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相关分析、Bootstrap中介效应检验以及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三、结果与分析

(一)大学生在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自杀风险上的特征分析

本研究的结果显示,在年级和生源地方面,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自杀得分均不存在显著差异(P>0.05),男、女生在自杀风险得分上存在显著差异(t=-4.15,P<0.001),且女生的自杀风险得分高于男生(见表1)。

表1 不同人口学特征大学生各变量得分比较(M±SD)

(二)大学生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自杀风险的相关分析

对大学生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自杀风险进行相关分析(见表2)。结果显示,反刍思维、绝望、自杀风险两两正相关(P<0.01),且均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负相关(P<0.01)。

表2 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自杀风险的相关分析

(三)绝望对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关系的中介作用

将所有变量做标准化处理,使用Hayes〔21〕的SPSS宏程序PROCESS,采用模型4分析绝望在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之间的中介作用(见表3)。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的直接预测作用显著(β=0.36,P<0.001);且当纳入绝望后,该直接作用仍然显著(β=0.30,P<0.001),反刍思维显著正向预测绝望(β=0.23,P<0.001),绝望显著正向预测自杀风险(β=0.28,P<0.001)。此外,采用多步中介变量的检验方法,样本量选择5 000,在95%置信区间下进行Bootstrap中介变量检验。数据结果表明“反刍思维→绝望→自杀风险”的中介检验的结果没有包含0(LLCI=0.02,ULCI=0.11),表明绝望的中介效应显著,且中介效应大小为0.06。

表3 绝望对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关系的中介作用

(四)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使用Hayes〔21〕的SPSS宏程序PROCESS,采用模型7检验该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先把所有的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以反刍思维为自变量、绝望为中介变量、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为调节变量、自杀风险为因变量进行检验。方程1中,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37,t=10.05,P<0.001);方程2中,反刍思维对绝望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18,t=10.63,P<0.001);方程3中,绝望对自杀风险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30,t=3.57,P<0.001),且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具有正向预测作用(β=0.30,t=7.28,P<0.001),表明绝望在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方程2中,反刍思维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交互项对绝望具有负向预测作用(β=-0.02,t=-1.98,P<0.05),即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对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由此,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自杀风险4个变量构成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且调节效应发生在中介作用前半段(见表4)。

表4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如何调节反刍思维对绝望的影响,将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按照正负一个标准差进行高低分组。分别对高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被试群体进行简单斜率检验。结果显示,在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较高时,反刍思维正向预测绝望,且有统计学意义(βsimple=0.32,t=7.55,P<0.001);在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较低时,反刍思维仍能正向预测绝望,且有统计学意义,但预测作用较大(βsimple=0.44,t=11.19,P<0.001)。也就是说,反刍思维通过绝望对自杀风险的影响随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的降低而增大(见图1)。

图1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在反刍思维和绝望之间的调节作用

四、讨论

(一)大学生自杀风险的状况分析

本研究发现,男、女生的自杀风险存在显著差异,女大学生的自杀风险高于男大学生,与国内大多数研究〔22-23〕结果一致。这可能是由于在中国社会背景下,女大学生面临更多压力,对生活中的细节也比较敏感,更容易产生心理负担和压抑的情绪,使自杀风险增高。

(二)大学生反刍思维、绝望、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自杀风险的相关分析

研究结果表明,反刍思维、绝望与自杀风险呈显著正相关,这说明反刍思维和绝望都会影响大学生的自杀风险。高反刍思维的个体易过度沉浸在消极场景以及情绪中,加重消极信息对个体的影响,从而使个体长时间处于消极情绪状态,使持续的消极情绪循环,从而增强个体的自杀风险。高绝望感的个体对一切事物都持有消极的观念,丧失对未来的希望,从而可能直接导致自杀风险。

结果表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反刍思维、绝望、自杀风险呈显著负相关,这说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作为一个保护因素,可以缓冲反刍思维和绝望对自杀风险的影响。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高的个体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维方式,进一步发展解决问题的思维,减少不良情绪的扩大和恶性循环,进而减少个体的绝望感,促进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最终降低个体的自杀风险。

(三)绝望在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之间的中介作用

经过中介效应检验发现,反刍思维可以直接影响自杀风险,还可以通过绝望间接影响自杀风险,这与以往的研究〔5〕结果一致。高反刍思维的个体在面对负性生活事件或困难时,容易将自身与外界世界隔离,他们只是反复思考事件和消极情绪本身,而不积极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使自身陷入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因此感受到更多的绝望感。而当这种绝望感到达一定程度时,个体会对现在和未来失去信心,丧失活下去的欲望,认为自杀才是解脱的唯一出路。本研究认为反刍思维会影响个体的绝望感进而影响个体的自杀风险,这也符合自杀的认知理论。相对于其他群体来说,大学生面临着学业、人际关系、工作等未来发展的各方面压力,所以体验到的绝望感可能会较高,需要加以更多关注。因此,高校以及心理健康教育相关工作者,不仅可以通过降低大学生的反刍思维水平来降低自杀风险,还可以从减少大学生的绝望感入手,通过培养他们积极的生活态度,来降低大学生的自杀风险。

(四)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本研究发现,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调节了反刍思维通过绝望对自杀风险影响的中介过程,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对反刍思维与绝望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因此,反刍思维对自杀风险的影响是有调节的中介效应,高水平的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是自杀风险的保护因素。以往研究表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作为一种稳定的内在资源,不仅能影响个体的自杀风险,其水平的高低还会影响个体的情绪体验〔24〕。本研究结果显示,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对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的关系有缓冲作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反刍思维带来的不良后果。具体来说,与高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大学生相比,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大学生较为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深陷于消极情绪中进而产生绝望感,导致自杀风险的提高。而高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个体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一稳定的认知资源来应对反刍思维带来的消极情绪,有效调节自身的情绪状态,较少产生绝望感,进而使自杀风险降低。

本研究结果对于有效降低大学生自杀风险有一定的指导意义。高校相关工作人员在对大学生自杀进行预防和干预时,除了通过降低绝望水平来减少反刍思维水平高的大学生的自杀风险,还可以从提高大学生的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方面入手,帮助他们培养正确的情绪调节策略,提高自身情绪调节能力,从而最终减少自杀事件的出现。

本研究的结果表明:①女大学生的自杀风险得分高于男大学生;②自杀风险、反刍思维、绝望两两正相关,且均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负相关;③绝望在反刍思维与自杀风险间起部分中介作用;④反刍思维与绝望的关系(即中介效应的前半路径)受到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调节,即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能缓冲反刍思维对绝望的影响,从而降低自杀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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