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域视角下科威特小说《竹竿》中的符号暴力

2022-11-22 07:07
兰州交通大学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科威特言说场域

马 巍

(兰州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70)

《竹竿》是当代科威特青年作家萨乌德·桑欧西的代表作之一,该小说获得了2012年科威特最受欢迎小说奖,并于次年斩获阿拉伯小说国际奖,萨乌德因此成为科威特第一位获此殊荣的“80后创新小说家”。小说以简单朴实却富有深意的语言讲述了菲律宾女佣与科威特上层社会男子暗自缔结婚姻,并产下一子——主人公“伊萨”在身份认同困境中艰难求生的故事。与传统科威特小说关于阶级、宗教、女性从政、外籍劳工等问题讨论较为晦涩或隐晦所不同的是,萨乌德主要以白描的方式,勇敢诚实且智慧地通过对不同场域内人物角色的刻画与互动情节的设置,深刻地批评了科威特社会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展现出科威特社会封闭排外、充满偏见与不公的冰冷本质。

布尔迪厄认为“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架构”[1],它“是商品、服务、知识或社会地位以及竞争性位置的生产、流通与挪用的领域”[2]。场域内外既有联系又相对独立,它不是封闭的系统,场域是符号暴力潜在影响下富含力量的斗争性领域,其内部的行动者需要通过不同的斗争模式或对抗策略(保守、继承、颠覆)来争夺各种资本,从而使场域内部位置发生变动,进而造成整个场域系统的变化。当场域内权力关系被“误识”,统治者的统治秩序就会得以维持,斗争的实践对场域结构起到了再生产的作用,场域的相对自主性加强了统治的合法性,诱导人们更轻易地赞同了这种社会结构与制度安排。“各种各样的场域鼓励研究者探究塑造行为的潜在的、不可见的关系而不是常识范畴所赋予的所谓‘特征’”[2],因此,基于场域理论分析小说《竹竿》中的符号暴力,可以更好地揭示科威特社会内部阶级矛盾与权力冲突的根源,了解行动者行为实践的动因和符号暴力对其造成的深刻影响。

一、小说中不同场域内部的权力斗争

主人公伊萨在襁褓之时就被迫和母亲从科威特回到了菲律宾老家,父亲拉希德亡故后,带着对“家乡”的美好憧憬,在父亲朋友格桑的帮助下再次踏上了故土,开始了自己寻亲与身份认同的艰难之旅。正如书名“竹竿”的含义一般,切断的竹子不需要根也能重新生长,但在缺少“泥土”的地里,“存活”注定只是一种幻想。

1.菲律宾场域——在颠覆与对抗中获得解放

主人公伊萨成长在菲律宾外公门多萨的“那片土地”上,他嗜赌如命好斗鸡,一家人的生计常年入不敷出,母亲约瑟芬因此放弃学业,远赴科威特当起了佣人,而姑妈阿伊达十七岁时就被送去酒吧“以身养家”,伊萨为了逃离外公的压迫也在十六岁辍学外出打工。门多萨虽恶习满身,不受家人待见,但整个家庭的经济资本基本全部在他的控制之下,而“资本意味着某一场域的权力”[1],因此他自然地成为了家中的象征权力(统治阶级)。经济资本被无限度地挥霍,导致家庭成员得不到应有的文化教育,而文化资本的缺失又是社会阶级分化、社会不平等的主要因素之一,从而使得符号资本成为了无米之炊,整个资本生产系统进入恶性循环,家庭彻底陷入社会场域底层的困境之中。阿伊达姨妈,自小就是为家挣钱的机器,女儿梅拉莱的出生成为她与父亲门多萨关系破裂的导火索,在场域权力的争夺中,阿伊达最终以“颠覆的策略”[2],与门多萨的“权力”进行对抗:“阿伊达不断地反抗,爸爸一个劲儿地殴打,阿伊达说:‘难道你把我卖给男人还不够吗……’阿伊达指着父亲说:‘你是公鸡,那些玷污我的男人都是公鸡!’她卷起裤子,露出膝盖,越过篱墙,站在鸡圈中,仰头朝天,鼓起胸膛:‘咯咯咯咯咯……’阿伊达逮住四只公鸡,徒手撕扯下鸡头,扔向近乎昏厥的爸爸,她站在原地,面朝我们,双手沾满了鸡血,指着爸爸说:‘下次扯掉的就是你的头!’”[3]行动者资本的巨大缺失导致角色间关系的剑拔弩张,阿伊达的反抗使原本强势的门多萨不得不做出妥协,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保持场域权力结构的稳定性,他采取了“保守”的对抗策略,远离与阿伊达的正面冲突。

2.科威特场域——在挣扎与挑战中失去希望

伊萨虽然“梦归故里”,但是他要进入的是以奶奶阿尼玛为象征权力的科威特名门望族——“塔鲁夫”家族。在这里有伊萨同父异母爱阅读的妹妹郝莱,信仰虔诚的姑妈阿瓦瑞芙,强势自负的姑妈努蕊雅,还有人权斗士小姑杏德,虽然每个角色拥有的资本属性不同,但因为场域的非静止性,场域内部阶级间无休止的斗争,造成了资本状态的动态变化,同时场域是一个“高度配对的”关系性型构,其中每个位置的变化都会改变其他位置的边界[2],场域内部的行动者们为了获取合法的定义权(符号资本)或者场域外部的“行动者想要进入一个新的场域,必须有一定的资本来参与场域的游戏,为了赢得斗争的胜利,要么维持现有社会分配和等级格局,要么起而颠覆它”[4]。在“塔鲁夫”家族权力场域内,各人物角色试图通过不同的方式向权力阶级发起挑战,妹妹赫莱尝试说服奶奶接受伊萨的失败,反映了其在场域中受到的社会观念的压迫;对爱情执着的杏德,在捍卫人权的信誉与“塔鲁夫”家族声誉上虽试图突破传统的束缚,结果还是无奈选择了后者;拥有坚定信仰的姑妈阿瓦瑞芙,从对伊萨合法身份的乐观接受到不得不放弃言说的权利,最终还是接受了权力的安排;以及伊萨为进入“原场”(“塔鲁夫”家族)不惜公然与姑妈努蕊雅进行舌战……虽然场域内的抵抗斗争未曾停止,但因为奶奶阿尼玛的绝对权威,大家的对抗策略都无一例外地从“颠覆”转向了“继承”,同时囿于场域内外社会身份、资本实力与利益的不同,在社会观念的影响下,各方终究无法也没有能力对场域的支配权力进行根本性的颠覆。

3.场域间的互动——命运的殊途同归

小说《竹竿》以菲律宾与科威特为主要叙事空间,构建出两个不尽相同的社会场域,而独立的两个场域间所具有的同构性,即“差异中的相似”[5],体现出主人公伊萨在身份认同过程中所处的相似的位置同构性,“那些在一个场域中处于被统治地位的人常常在别的场域中也同样处于从属地位。最后,在策略方面也存在同构性”[2]。伊萨在两个不同场域内均处在“被统治”的地位,也都选择了“颠覆”策略与之进行对抗。他所代表的是贫穷、粗俗、无知、文化的隔阂、话语权的缺失,尽管在空间上发生了位移,但在其个体与群体的位置上却依然具有同构性,这种同构性使不同场域间的冲突得到了增强,使伊萨的身份认同更加困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阻止我爱这个地方,我的出生地,我的父亲为之献出生命的地方。你们不让我履行我的义务,剥夺了我最基本的权利”[3]。

布尔迪厄认为“外部的影响总是被转译为场域的内在逻辑,外部影响的来源总是以场域的结构与动力作为中介”[2]。科威特国家人口结构中,菲律宾的输入性劳工群体占有很大的比例,在作为“雇主”的科威特社会,“菲佣”始终被当作是外来的、从事服务性职业的低社会地位群体。虽然菲律宾在摆脱殖民统治后取得了一定的发展成就,但是巨大的社会贫富差距成为其社会问题的症结所在,从而驱使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国门,寻求更好的生存环境,同样,科威特社会虽然经历了现代化改造,但其传统的部族势力依然广泛存在,家族成员往往受制于家族社会地位、经济实力的影响,无法拥有现代国家公民的所有权利。两国国民传统观念、思维表达方式等诸多不同,一定程度上是在经济、社会、文化、制度、宗教等作用下的客观体现,因为“场域的客观条件,也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的客观关系已经镌刻进了性情系统”[4],场域的自主性与同构性与符号暴力具有紧密的联系,所以他们无法冲破场域的边界,对眼前的社会在“误识”中无意识地产生了认同。

二、场域斗争中隐含的符号暴力(符号权力)

“符号权力是通过言语构建给定事物的能力;是人们视而可见和闻而可信的权力;是确定或者改变对于世界的视界,因而确定或改变了对于世界的行动乃至于世界自身的权力;是一种几乎是魔术的权力,借助于特殊动员手段,它可以使人获得那种只有通过强力(无论这种强力是身体的还是经济的)才可以获得的东西的等价物。作为上述权力,它只有被认同的时候,也就是说,作为专断性被误识的时候,才能发生功效”[6]。符号权力是一种非传统性的暴力形式,它以“软性”的统治策略使被统治阶级在“误识”中与统治阶级达成共识,从而受到后者的符号统治。符号系统中,社会群体被等级化,符号生产者为了自身利益进行符号劳动,以获得符号资本从而生产出符号权力,“符号权力是一种合法的权力,他既引出统治者的赞同也引出被统治者的赞同”[2]。在争夺“合法性”的场域斗争中,即“争夺实施‘符号暴力’的垄断性权力的领域”[2]内,符号暴力无声地剥夺了行动者原有的权力。

1.男性统治观念下的符号暴力

“男人的刚强,女人的柔弱”是在实践中被不断重复的二元对立图式,性别的社会认知便以固有的形式在人的头脑中被定形,男性统治在这一进程中逐渐合法化,符号权力的魔法在女性长期习性的养成中渗入到女性的认知结构中,在无意识地接受自我矮化的过程中,贴上了被统治者的标签。小说中科威特“塔鲁夫”家庭场域中女性角色的描写对此做了很好的诠释:姑妈阿瓦瑞芙是科威特传统女性的代表,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两手紧抓着手袋,双腿并拢。她素颜,不施脂粉…… 她总是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友好”[3];姑妈努蕊雅态度强势,“她跷着二郎腿,看起来非常自信。她的妆容浓淡正好,很优雅,表情严肃,说话时扬起下巴,眉毛上挑。她看起来有些傲慢……”[3],但对于男性权力的绝对服从,却是社会中“铁一般的定律”。阿瓦瑞芙担心丈夫的反对,在伊萨的事情上态度摇摆不定;努蕊雅害怕丈夫知道“私生子”的事情,担心女儿因此无法出嫁,自始至终都对伊萨的家族身份坚决否认;杏德的竞选在多数科威特人眼中是对传统社会男权的挑战。作者凭借对不同女性角色的描写,揭露出科威特女性为换取社会场域中少量符号资本、充当被支配者角色的自我矮化过程;为在男性支配的场域中获得有限的权力,不得不接受一些根深蒂固的“屈尊”属性,从而无有反抗地服从丈夫、家庭的威权统治。当女性一旦打破“常规”,想要进入男性统治的领域时,获得符号资本的途径就与后者大相径庭,比如在政治领域,就必须偏向男性的“性情系统”[1],“她的表情很严肃,很干练,一头黑色短发,像男孩子的头发一样”[3],表面上看杏德似乎获得了一定的符号资本,从而在竞选中具有了相对优势,进而在社会场域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然而这种符号资本实际上是女性在社会场域中所处的不利地位带来的暂时性施舍,在性别差异的区隔下,其本质上是脆弱的。以上三位女性角色,无不反映出符号暴力对女性权利的隐性剥夺,阿瓦瑞芙的坚定信仰无法变为勇敢的力量,努蕊雅的强势逼人不能成为说出实情的胆量,杏德的洒脱干练也未能成为获胜的砝码,她们从事的不过是男性统治社会下的一种无意识承担。

小说中格桑与杏德的爱情悲剧也是符号暴力秘密活动的很好证据。格桑的“比顿”即无国籍身份(无国籍人士指的是不具有任何国家国籍或不被任何国家法律认可其为公民的人。在科威特大约有百分之三的无国籍人士,其多数是因为祖辈们可能住在沙漠或偏远城镇,在科威特独立时未进行身份登记,或是战争期间由于政权的跌宕,未能获得新政权授予的国民身份,从而造成他们无法享有国家的社会公共服务。[7]科威特政府自90年代末期以来开始有针对性地打压、剥夺这类人群的权益,直到今日也未真正落实改善无国籍人士生活处境的政策措施。[8])同杏德家族的社会地位使两人的爱情在科威特这一社会场域中,从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对于科威特女性而言,婚姻是“获得社会地位的一种特殊手段”[9],但格桑同杏德形成婚姻关系的后果是使后者丧失原有的符号资本,甚至“不被社会接受,不被法律接受”[3],他们的孩子也无法获得科威特国籍,因为科威特的国籍继承制度是以父系血统为原则的,“即这种性别歧视政策意味着,即使夫妻中女方是科威特人,如果男方没有科威特国籍,那么他们的后代同样为非科威特人”[8]。家族姓氏的继承是社会群体的共同“感知图式”,大众在传统价值观念与社会权力的影响下,已将这种认识镌刻在身体习性中,自然的、无异议的进行了接受,统治者为了巩固社会固有的等级制度,在以“继承”为名的隐蔽方式下,使支配关系被“误识”,符号权力得到合法化,从而很好地保护符号遗产,加强了男性统治的权威性。杏德与格桑婚姻关系的缔结并不符合该场域的构建逻辑,必然不会得到家族甚至普通民众的广泛支持。对于所有想要突破这一等级制度与继承系统,进而动摇科威特社会价值基础、消解统治阶级符号权力的挑战,势必会遭到严厉的打击。

2.语言与权力共谋面纱背后的符号暴力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与外部社会系统区隔开来的封闭的符号系统,因此他注重的是规则的“语言”,而非丰富的“言语”。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观强调了语言的实践效力,肯定语言是人类生活的一种形式。在对索绪尔结构语言观的批判和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观的影响下,布尔迪厄将关注点更多地投向语言的实践内容以及语言和社会的互动关系上来,他强调语言交流与历史、社会、文化、传统的密切联系,其最主要的独创性研究是语言与符号权力的关系,他认为:“语言关系总是符号权力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言说者和他们分别所属的各种群体之间的力量关系转而以一种变形的形式表现出来”[10]。

由于场域内部结构的波动性、场域间的互动性,言说者、言说对象以及各自的言说方式都受到了影响,每个主体在不同场域中的位置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完全的言说权利,这种权利的丧失并非因为外界的“硬暴力”,而是由于言说双方对这种权威话语的默许形成的“软暴力”——符号暴力造成的。

(1)言说者权利的屈从。社会传统观念与文化思想构建起社会场域中金字塔顶端的权威话语,所有依附于它之下的国家、部族、家庭都只是其实践的场所,在这些场所中,社会价值观、道德伦理、社会规范、等级关系被构造,各个群体为了维护自身的社会地位、身份、荣誉等都形成了专属的话语内容,拥权的言说者不由自主地成为了权威话语的代言人,于是社会内部思想僵化、保守主义盛行,即使偶尔出现的不同声音也会在权威话语的无形压力下迅速消失。奶奶阿尼玛是塔鲁夫家族中拥权的言说者,虽然内心充满承认伊萨作为“独孙”的强烈渴望,但为了保护家族在社会关系中的既有地位,不得不采取弱化甚至主动消声的方式,自愿放弃反抗传统社会认知的话语权利,进而不自觉地成为了秩序的维护者。

(2)言说对象权利的屈从。言说者在同言说对象的语言交流中,凭借着“社会场域配置习性的协调”[4]能力,其权威性不自觉的在一种被“误识”的状态下,得到了言说对象的认可。同时,言说对象本身资本的缺乏、所处的劣势地位以及权威话语在场域内部结构动态变化中对言说对象的影响,内外因素的共同作用驱使言说对象主动放弃了自身的话语权利,“符号暴力”的影响更加凸显。在对待伊萨家族身份的认同问题上,妹妹赫莱立场的中立化,姑妈努蕊雅的软硬兼施,姑妈阿瓦瑞芙的逐步屈服,姑妈杏德的短暂发声,使“孤身作战”的伊萨在面对可能让心爱妹妹无法出嫁的巨大心理压力、没有收入的现实经济压力以及双重场域的权威压迫下,无力对现行社会权力结构进行颠覆,从而接受了“合法形式”的隐性支配,最终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合法权利。

布尔迪厄认为,“合法的语言”还可以通过“命名”的方式,以一种强加的力量,使言说主体了解社会,感知世界,从而为符号暴力提供养料。“命名首先是一种认可,向被命名对象指认其本质,确定其社会命运,并因而也向被命名者提出了一条律令:即成其所是”[1]。小说中伊萨姓名的不同写法、读法以及所蕴含的意义是不同社会文化给予伊萨作为言说主体的个人身份象征,姓名的符号化先验地给予了伊萨特有的身份属性。伊萨被叫做“何塞”,是其母亲对赶走西班牙殖民者的菲律宾民族英雄何塞·黎刹的纪念,而他被叫做“伊萨”是因为母亲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到父亲生活的国度,过上像普通科威特人一样的美好生活,但事实是伊萨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科威特人,必须获得话语权威——奶奶阿尼玛的认可,即获得进入“塔鲁夫”家族的身份认同,更为确切的说是要获得科威特整个社会的认可。但正如“屠格涅夫的著名散文《门槛》所指,如果一个人要跨进门槛,想变成圣徒,就应该接受这个特权称号所应该接受的种种牺牲……”[1]。伊萨想要获得家族命名的标签,就要抛弃原有的菲律宾属性,奶奶阿尼玛作为“合法代表”,尽管拥有给予伊萨家庭成员的能力,但其背后的世俗力量和社会束缚使其丧失了言语权力,“在科威特,人们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那块长在口腔里、浸泡在唾液中的肌肉”[3]。从“何塞”到“伊萨”,表达了母亲对主人公的美好祝愿,但在伊萨心中前者是迫切想要丢弃的负担,而他翘首企盼的科威特身份却又是无法企及的幻想。朋友的离开,家人的反对,同胞的疏离制造出伊萨与科威特社会间的区隔,认同被隔断,命名权力被剥夺,使伊萨陷入了更深的身份困惑中,在经历了一系列挣扎、碰壁、彷徨后返回菲律宾成为其最终无奈的选择。

三、结语

符号暴力作为一种隐性的“软权力”,在场域中以不同的形态影响着社会权力结构的生产与转换;行动者实践的方式与结果。西方殖民体系的瓦解,民族国家的崛起,传统部落式国家政治的现代化改革,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科威特社会的发展,提高了民主的声音,但根植于其文化深处重男轻女、门当户对、家长式作风的传统思想,不同阶级间的利益斗争以及排外心理形成的文化间的区隔,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通过教育的传播、观念的灌输、政治意识的强化等符号化行动,使支配者与被支配者在社会结构的内化中逐渐形成了屈从性倾向,进而导致“误识”的不断发生,声音被掩盖、地位被矮化、权益被剥夺……本文中的角色无不受到场域中“幻象”的影响,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了一种“共同理解、承认和执着的特殊信念”[11],使原本独裁式非民主、不平等、不合法的思想行动转化成人们头脑中无需反驳的“正确认识”。小说结尾主人公重归菲律宾,妹妹郝莱离开奶奶家,格桑与杏德形同陌路,深刻展现出科威特社会原始部族观念对人民生活各方面权利的消极影响,如何消解符号暴力对人们的种种控制,仍然是科威特国家现代化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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