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生成逻辑及其当代价值研究

2023-02-06 20:40张艳秋史健嘉
关键词:俄国资本主义马克思

张艳秋 史健嘉

马克思在揭示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问题时,最初是通过剖析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结构以及生产方式,从而在批判黑格尔唯心史观的基础上创立了唯物史观。但马克思并不是西方中心论者,其研究视野伴随着时代发展的轨迹转移到东方,在深入剖析东方社会以及探讨东方世界未来走向的基础上创立了东方社会理论,其思想对人类社会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和现实价值。无产阶级与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一以贯之之道,本文对东方社会理论整体的生成过程进行系统梳理,旨在破除单一社会发展道路的固有观念,探寻东方社会理论的当代价值,继而为当代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注入新动能。

一、历史逻辑:东方社会理论的时代背景

马克思的东方社会理论是其在晚年形成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成果,该理论的形成与所处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通过深入了解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世界市场的形成、世界革命形势的变化以及东方反殖民运动的兴起,能够最大限度地挖掘东方社会理论中的深刻内涵。

(一)18-19世纪早期:殖民扩张与世界市场的形成

工业革命使生产力得到迅速发展,大机器生产开始取代手工劳动,原有工场手工业的生产方式也逐渐转向机器大工业。在此推动下,西方资本主义飞速发展,殖民扩张日益加剧,以西欧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为了最大限度地逐利同时克服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所引发的本就无法调和的经济危机,在世界建立了各自的殖民体系。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大部分封闭落后的国家沦为资本主义国家商品倾销与资本输出的经济附庸。这些被殖民的国家被纳入了资本主义发展轨道,被迫卷入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世界市场日益形成。伴随这一过程,此前东方国家原始封闭的状态逐渐被打破,世界各国、各民族被迫卷入世界分工,生产方式日益完善,历史更加变成世界的历史。

这一历史现实让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5页。东方卷入世界是历史发展的必经之路,世界的视角也必然转向东方社会。然而“东方从属于西方”的背后是封闭落后的东方国家被侵略,财产资源被掠夺,人民被奴役、被屠杀、被贩卖。东方的人民无比彷徨也渴望有人、有科学的理论、有一场彻底的革命来挽救他们当前的境况。在世界市场日益形成的过程中,作为现代资本主义产物的工人群体其主体意识渐渐觉醒,开始逐渐成为反抗资产阶级统治的重要力量。

(二)19世纪70年代:巴黎公社失败

巴黎公社是无产阶级建立政权的第一次伟大尝试。在巴黎公社运动中,无产阶级缺乏同盟军这一缺陷暴露无遗,也是在解决这一问题的过程中,马克思开始进一步思考东方社会革命问题。巴黎公社虽以武装起义的形式夺取了政权,打碎了旧的国家机器,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但当时工人阶级尚且不够成熟,公社不可避免地成了一次伟大尝试。但同时,巴黎公社的失败也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新与发展提供了一部生动的现实范本。重视无产阶级同盟军的建立是马克思在总结巴黎公社失败的经验教训中得出的重要内容,他也强调这里的无产阶级同盟军并不只是本国的工人阶级,还包括世界上一切被压迫民族,是世界无产阶级的大联合。

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使各国在贸易、殖民、交往过程中的联系愈加紧密,生产、分配、交换与消费都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生产力的发展也使东西方矛盾愈发加剧。这样的局面不仅使国家内部差距越来越大,也使世界开始逐渐“失衡”,东方社会受到巨大影响的同时西方社会的未来走向也将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巴黎公社失败是无产阶级革命中的一次惨痛经历,更是一次宝贵经验,东西方社会也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愈发暗流涌动,各类矛盾交织,新的革命一触即发。为了解决东西方社会的现实矛盾,马克思将研究视角转向了东方社会,这也为新的无产阶级革命的到来提供了思想武器。

(三)19世纪中后期:东方反殖民运动的高涨

资本主义得到迅速发展的同时,无产阶级也随之壮大。19世纪30年代开始,欧洲各国开始接连爆发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比较典型的有三大工人运动、法国二月革命、德国三月革命等,也表明无产阶级政治力量逐渐独立成熟。然而,这些革命运动最后都被资产阶级无情镇压,欧洲各类革命运动均以失败告终。伴随这一过程,马克思将研究视角转向东方社会。在为《纽约论坛报》撰写文章时,马克思剖析了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国家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被迫融入世界历史进程。

正如马克思指出的“这将是一个奇观:当西方列强用英、法、美等国的军舰把‘秩序’送到上海、南京和运河口的时候,中国却把动乱送往西方世界”。(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12页。一方面,欧洲无产阶级运动低落;另一方面,东方反殖民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特别是从19世纪中叶开始,东方国家接连发生重大社会结构变化。东方的一些落后国家在本国革命成功后,更让马克思将革命的希望寄托在东方,认为东方的革命运动更需要科学理论的指导,开始进一步深入思考东方社会在反抗本国的封建主义、抗争外来侵略的殖民主义后的国家走向问题。

二、理论逻辑:东方社会理论的形成之源

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有着特定的理论基础和思想渊源,并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中汲取精华,是马克思随着具体实际不断发展而形成的理论。因此,其理论逻辑的铺垫与展开值得深入探究。

(一)《德意志意识形态》:唯物史观的确立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唯物史观进行了详细论述,也标志着唯物史观的正式形成。唯物史观是东方社会理论的理论前提,也是指导整个东方社会理论的根本方法。《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基于特定的社会环境和时代条件,对市民社会理论进行了进一步的把握和研究。他指出,伴随“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5页。世界历史逐步形成。其中,重点论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关系来看,马克思对东方社会理论的研究是以二者变化规律为基础,通过研究整个东方社会存在的根本矛盾,从而探寻根本矛盾的解决路径。

在马克思看来,一方面,生产是改造自然的活动,表现为一定的生产力;另一方面,人们在生产中也必然要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这就是生产关系,二者始终相互矛盾,社会形态的变革也在二者的相互矛盾中完成。具体表现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方式的变革,世界逐渐连成整体,使原有的地域性被打破,各个国家开始了进一步的交流、交往、交融,世界的中心也不再局限于西欧资本主义国家,东方逐渐融入世界,世界历史逐渐形成。同时,生产力的变革又使国家结构和性质产生差异,一方面使东方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差距日益扩大,成为资本主义发展的“主要受害者”;另一方面又能使东方落后国家积极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方式与经验,即使本国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仍试图通过“跨越”资本主义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来加速本国的发展进程,以此缩小与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差距。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作为物质资料生产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当二者不相适应时也必然引发矛盾运动。马克思对世界的完整认识也是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中、在世界发展的进程中同步完成的。马克思的东方社会理论正是得益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对唯物史观的全面阐述,从而在科学的唯物史观的指导下产生的科学理论。

(二)《人类学笔记》:亚细亚所有制的明确

马克思晚年将目光转向了人类学和东方社会,对人类社会原生形态及其历史有了新的认识,并在《人类学笔记》中深入阐述了他的研究成果,摆正了作为东方社会理论起点的亚细亚农村公社的历史地位,为东方社会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基础。马克思在研究东方社会的过程中,以印度、俄国、中国为主要研究对象,其在东方社会中具有典型特征是因为无一例外地实行土地公有制,以共同体的形式占有和利用土地。马克思提到最初的原始公社是氏族公社,土地由公社成员共同所有,共同耕种。在氏族公社中,随着氏族内部旁系血亲的发展壮大,氏族公社开始转变为以亲属等级进行划分的家庭公社,在家庭公社中土地划分由继承权决定,然而随着时间的演变就使得这一制度愈发不均等。于是,为了改变这一情况,农村公社产生。综上,马克思通过对历史的梳理得出了原始公社的演变顺序,即氏族公社—家庭公社—农村公社,氏族公社是土地公社的最古形式,改变了原有的亚细亚公社所有制是公社的最原始形式的观念。以俄国为例,它是唯一一个在全国范围内保留农村公社的国家,马克思认为同时保留公有成分和私有成分是其最大的特点,也意味着“俄国拥有社会新生的支点”。(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40页。在此基础上,通过对亚细亚所有制的深入考察,马克思发现东方国家不具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先决条件。

国家政治关系、社会组织特征和内部经济结构是马克思分析东方社会的主要切入点。以分析亚细亚所有制为例,透过土地公有、农村公社和中央集权这三个最典型特征,东方社会的极端滞后性一览无遗。这种滞后性具体表现在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稳定性,是一种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都要竭力维护原有统治的一种“虚假”稳定。在亚细亚所有制框架下的人们严格遵守框架内的制度,按部就班地进行农业、手工业劳作,活动被限制在村社中,活动范围狭小,思维相对固化,不敢甚至也不想打破现有的“宁静”,一定程度上丧失了自我意识。无论是从土地占有形式、剩余财产分配,还是从地缘中心的发展来看,都不难看出东方社会本身的性质以及内部结构的坚固性,自然也就不难看出东方社会缓慢性和滞后性背后的成因,同时也预示着东西方社会走上不同发展道路的历史必然性。

(三)《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草稿》:“跨越”设想的提出

《资本论》出版后,俄国社会反响强烈,俄国的革命者们关于俄国社会的发展前途争论激烈。1881年,俄国女革命家查苏利奇写信向马克思求教,马克思面对这一请求在给其回信时态度审慎,历经四稿。针对“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马克思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草稿》中科学系统且全面地阐述了这一思想,论述了他对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看法。十月革命前的俄国落后封闭,社会矛盾尖锐,这也迫使马克思无法回避俄国未来的走向这一难题。如果俄国人民推翻沙皇统治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又要经受资产阶级的剥削,无法实现真正的解放,对此,马克思明确指出了避免“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一切灾难性的波折”(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28页。这种可能。马克思认为彼时的俄国一方面不是“外国征服者的猎物”,(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21页。另一方面能够尽可能地利用资本主义所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这也暗示了如果俄国能抓住特定历史条件提供给它的最好机会,便可以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形态的可能性,并专门论述了俄国公社“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25页。

马克思通过对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考察认为东方社会不具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条件,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其思想发生重大转折,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草稿》中对俄国未来发展前途的可能性进行了构想,认为俄国“不必自杀就可以获得新的生命”。(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37页。但与此同时,马克思也明确强调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只是理论层面的设想,要实现这种可能,“要挽救俄国公社,就必须有俄国革命”。(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66页。“如果革命在适当的时刻发生,如果它能把自己的一切力量集中起来以保证农村公社的自由发展,那么,农村公社就会很快地变为俄国社会新生的因素,变为优于其他还处在资本主义制度奴役下的国家的因素。”(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69页。马克思关于东方国家发展走向前提条件的相关论述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俄国革命进程。

三、实践逻辑:东方社会理论的现实表达

东方社会理论是马克思在理论层面上提出的关于东方国家走不同于西方道路的一种可能性建构,苏联、东欧各国、中国的社会主义政权的建立则是从现实层面对东方社会理论的践行。

(一)苏东社会主义政权建立

19世纪的俄国内部矛盾尖锐,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农民与地主、沙皇统治阶级与人民群众、沙皇俄国与帝国主义之间矛盾交织,尤其是俄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整个国家陷入严重危机,这时的俄国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已成为帝国主义各种矛盾的集合点和帝国主义链条上最薄弱的环节。在克里米亚战争后,彻底暴露了俄国农奴制的腐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为了缓和社会矛盾维护统治,实行了自上而下的农奴制改革。但是这场治标不治本的资产阶级性质的改革非但没有达到既定效果反而使农民陷入更为悲惨的境地,阶级矛盾扩大化、国内矛盾和形势异常严峻,推翻沙俄统治的呼声空前高涨,革命一触即发。但也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使俄国的工人运动与世界的无产阶级运动联系在一起。俄国民众历经长期战乱,怨声载道,整个社会动荡,尤其二月革命后,面临着两个政权并立的局面,虽然推翻了统治俄国长达300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短暂取得了革命的胜利,但两个政权并立致使俄国动荡不安。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列宁抓住契机发动了十月革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自此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诞生,这也是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第一次成功实践。

针对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能否进行无产阶级革命,以及在革命胜利后能否真正实现社会主义这一崭新的时代课题,列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并未把马克思主义神圣化、教条化,而是坚持从俄国的实际出发,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辩证法,用对俄国国情的科学分析予以证明,并在晚年指出:“对俄国来说,根据书本争论社会主义纲领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我深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今天只能根据经验来谈论社会主义”。(11)《列宁全集》(第三十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66页。列宁对社会主义这一深刻认识更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的发展与实践。在俄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后,东欧各国也开始逐步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伴随着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第二次世界大战使西欧资本主义国家需要短暂的“喘息”,也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对东欧国家的侵略、剥削,同时也使东欧国家看到了资本主义的缺陷,再加之苏联的扶持与援助,东欧国家开始走上社会主义道路。自此,社会主义政权在东欧各国遍地开花,社会主义从无到有,从一到多,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科学性也在实践中逐步得到证明。

(二)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确立

马克思在论证东方社会理论的过程中,以俄国、印度、中国为典型。其中,俄国是保留完整的农村公社,印度是完全沦为殖民地,而中国与俄国、印度情况不同,属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对此,中国对未来的走向开始了积极的探索。历史和实践证明,无论是农民阶级领导下的太平天国运动,还是地主阶级领导下的洋务运动,抑或是资产阶级领导下的辛亥革命,结局都昭然若揭。也是在中国开始对未来走向积极探索的过程中,马克思开始改变观念,认为西方社会和东方社会的关系不是一维的、单向度的,而是相互影响、紧密联系的。因此,伴随着帝国主义侵略的加剧,中国在改变自身的同时也在默默改变世界。彼时的中国人口约占世界人口的1/3,中国是西方殖民者眼中地广物博的大国与商品倾销的主要市场,中国的动荡与革命的星火也将会激化资本主义生产内部的矛盾,进而引爆西方社会体系酝酿已久的危机。

在学习探索本国发展道路的过程中,中国人也逐渐认识到帝国主义的真实意图是将中国变为殖民地,成为帝国主义的经济附庸与商品倾销地,而非使中国走上资本主义道路成为资本主义国家,因此中国绝不能寄希望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而丧失自主性与独立权。马克思也明确认为东方社会的殖民化不可能发展出资本主义。此时,十月革命给中国带来了希望,中国工人阶级也开始在先进分子的领导下组织工人运动进行一系列反帝反封建斗争。自此,中国共产党人着眼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历史环境,将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的具体国情相结合,在革命实践中抓住一切有利条件,确定了中国要从新民主主义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两步走”道路。直到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中国彻底消灭了私有制,完成了对资本主义的跨越,真正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中国的社会主义虽然没有按照东方社会理论所设定的具体路径发展,但是就深层次逻辑而言,这也是中国无产阶级自觉把握社会发展规律、自觉运用东方社会理论的成功实践,更为其他落后国家实现社会形态的跨越式发展提供了中国范本,极大地深化和完善了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

四、当代中国语境下东方社会理论的价值阐释

理论是实践的先导,马克思关于东方社会理论的论断为东方社会理论体系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基础,也为无产阶级革命爆发及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提供了理论依据,尤其置于当代中国语境下审视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价值,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守正创新:东方社会理论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基本遵循

19世纪,马克思立足当时的历史条件对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分析与研究,这充分践行了历史唯物主义普遍原理及其相应的客观要求。同时,由于马克思长期处于资本主义社会,在研究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为主要研究对象,因此形成的相关思想成果更凸显西方国家特性,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西方逻辑。然而,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对于具体的东方国家或者西方国家的发展则有着不同的逻辑遵循。正如历史唯物主义所指出的:“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92页。所以我们不能将马克思在某一历史时期提出的特定的思想或观念当作永恒的真理或一成不变的教条,对于特定社会发展问题,应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的原则,不仅要考虑到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存在的一般性问题,更应注意到某一具体社会的特殊性方面,理性分析与对待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内涵,区分历史唯物主义的东西方逻辑。回顾党的百年历史,中国共产党人在带领全国各族人民探索和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敢为人先,探索出不同于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的现代化范式,走出了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毋庸置疑,在我国坚持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这一过程中,取得的一切成就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伟大指引,今天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更应该做到守正创新。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3)《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年10月16日)》,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21页。方向决定道路,道路决定命运。历史和实践证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符合中国国情的正确道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更是对东方社会理论的新时代践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推进过程中始终把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根本原则,把“给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获得感”(14)《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二十一次会议强调 深入扎实抓好改革落实工作 盯着抓反复抓指导抓出成效》,《人民日报》2016年2月24日,第1版。作为工作的评价标准,用实践证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是实现现代化的唯一途径。当今世界处于大调整大变革时期,我国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成就与考验并存,但仍然能够逆流而上持续保持经济平稳增长,社会和谐稳定,这期间付出了大量努力,也遭遇了各种考验。因此,我们要时刻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武器,与中国发展实际密切结合,不断深入理论研究,创新理论体系,用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为中国发展持续注入理论能量。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正是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在分析具体国情基础上,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东方逻辑下选择的正确道路。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理论支点并不是东方社会理论中的“农村公社”和“西方革命的胜利”,而是在遵循本国国情基础上探索出的一条改革开放、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新路。与此同时,中国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对内不断创新发展模式,以新发展理念指导现代化实践;对外用开放包容的眼光把握时代发展大势,尊重多元,将自身优势与其他优秀文明成果有机结合,始终用发展和改革的办法解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出现的问题。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也坚持了东方社会理论的一般原则,即坚持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同时吸收利用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文明成果,利用资本、驾驭资本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实现社会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可以说,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在坚持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创新生成的一条区别于“苏联模式”“西方模式”等既有范式的新道路,也为世界上其他想要独立、解放与发展的国家提供了新范本。

(二)价值指引:东方社会理论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可行性思路

面对历史开始向世界历史转变这一不可逆转的趋势,我们更应该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审视东方社会理论的时代意蕴。马克思认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仅仅是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问题,其最终指向是在将东方融入世界历史后实现共产主义的价值旨归。在马克思看来,世界历史是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世界的普遍交往将资本主义社会带入新的历史阶段,即共产主义社会。资本主义世界历史与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是当下对于世界历史解读的两个维度,在世界历史形成的过程中,西方国家坚持资本逻辑主导的发展模式,东方社会也逐步探索出了东方发展道路,同时生产力得到极大发展,所创造出的巨大生产力也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奠定了物质基础。马克思从世界历史的高度指出了共产主义不是具有地域局限性的社会形态,它存在的本质是世界性的。东方社会理论是对世界历史思想的补充,世界历史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而共产主义的终极指向是人类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和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然而“当前,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15)《习近平著作选读》(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49页。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共产党凭借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与担当积极解决人类社会发展面临的共同困境,持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全人类谋福祉,这与马克思毕生所追求的人类解放的伟大目标不谋而合。如今我们正站在时代发展的十字路口,仍处于资本主义主导下的世界历史进程之中,某些西方国家却继续坚持冷战思维和资本逻辑,和平与发展仅仅停留在理念层面,局部战争和冲突持续不断。在这个意义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将马克思“世界历史规律与价值相统一”的历史观与当代世界发展大势相结合的重要成果,跨越“卡夫丁峡谷”的方案正在中国大地上践行。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推进全球化进程中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开创了与不同发展程度国家交往的新范式,中国的方案为世界提供了普惠全人类的文明新形态。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人类的交往日益频繁,国家间的联系也日益紧密,当人类社会真正进入“历史转向世界历史”的时代,无论是个体还是国家都无法做到独善其身,因此要顺应时代、顺应世界发展的历史规律,时刻警惕资产阶级的虚假意识形态,以全人类共同价值为基础,同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当我们将东方社会融入世界,从世界历史的高度出发来分析看待当前世界发展大势及其存在的问题时,就不会出现“东”与“西”、“南”与“北”的对立,因此我们更应该清醒认识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必然性。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方案的提出恰恰是以新的实践印证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所映射的人类历史演进规律。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东方社会理论存在价值目标的一致性,虽然当下我们距离实现马克思提出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还很遥远,但我们不难看出中国所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以及在此指导下的实践正是通向“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正确道路,也是新时代实现共产主义理想与马克思主义终极追求的中国答卷。“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是对中国“达则兼济天下”胸怀的准确把握,更是对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精神意蕴的新时代延展,继续深入推进全球化、坚持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坚持合作共赢,持续推进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文明多样化,合力实现人类共同价值追求,早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对当代“怎样建设世界、建设怎样的世界”具有深远意义。

五、结语

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是站在唯物史观的理论基点上,结合特殊的时代背景对东方社会的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等要素进行深刻分析,并提出了“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理论设想。如今,我们正无比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辉时刻,正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我们更需要正确看待和深入剖析马克思的东方社会理论思想,坚持从具体国情出发,充分挖掘东方社会理论的思想精华,在中国式现代化的道路上阔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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