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公民财经素养与支出意愿的关系

2023-02-08 02:02辛志勇杜晓鹏辛自强
心理技术与应用 2023年1期
关键词:财经测验意愿

辛志勇 杜晓鹏 辛自强

(1 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与心理学院,北京 100081) (2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100872)

1 问题提出

支出是个体及家庭财经行为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新中国成立伊始,直至改革开放之初,多数中国人的收入仅仅只够维持日常生活消费,支出类型非常单一。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中国已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已超过一万美元。随着个人和家庭财富的增加,支出类型也越来越丰富化和多样化,它对人们财经素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支出行为不仅关乎个人和家庭生活,更深刻影响着消费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发展。在确保金融市场稳健运行、拉动内需、促进国内经济大循环的背景下,探明我国居民的支出行为特点,揭示财经素养对支出行为的影响,是一项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研究课题。

以往对支出行为的研究通常有两种视角,一种是研究客观上的支出行为;另一种是研究主观上的支出意愿。研究支出意愿一定程度上有效弥补了支出行为数据难以收集的缺憾。而且,采用“意愿”这一心理指标研究支出行为也获得了已有理论和实证研究的支持。根据计划行为理论(Ajzen,1991)的观点推论,消费意愿将会直接决定消费主体采取何种消费行为以及采取该行为可能性的大小。一些实证研究表明,消费行为与消费意愿直接相关,消费意愿是衡量消费者是否会产生购买行为的重要指标(Newberry et al,2003)。王俊鸿和刘双全(2021)采用扎根理论进行的研究也发现,民族村寨农户民宿投资行为经历了意愿形成、行为产生、行为强化三个阶段,投资意愿是导致投资行为产生的直接原因。总之,不论是针对消费支出,还是投资支出,支出意愿都是后续支出行为的有效替代指标。

无论是采用客观行为视角还是主观意愿视角,对支出行为的研究首先都要确定支出行为的类型。在传统经济学领域,支出行为通常被划分为储蓄、投资和消费三类(陈斌开等,2014);新兴的行为经济学还强调要重视与个体幸福紧密相关的社会性支出类别,如关系型投资和公益捐赠等(Dunn et al,2008)。为提高划分的针对性和全面性,辛自强、李哲等(2020)综合之前的划分方法,将支出行为细分为存入银行、经商投资、理财投资、固定资产投资、享受型消费、日常消费、公益捐赠等类别。本研究将沿用这种划分。

除宏观因素外,以往研究对支出行为影响因素的探讨主要集中于微观因素的两个方面:一是客观的人口学指标,比如收入、家庭结构、性别、年龄(代际)、受教育程度等。二是主体心理特征,包括财经素养、人格因素、经济信心等,其中个体的财经素养格外重要。Fred van Raai(2019)认为,负责任和可持续的财经行为不仅有利于提高个人财经福祉,而且可以直接或间接地为社会做出贡献,比如向慈善机构捐赠可以在经济上帮助他人、减少因财务问题导致的冲突和纠纷等。而财经素养在负责任和可持续的财经行为的形成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手段性和方向性作用(辛志勇等,2018;辛自强等,2018)。这是因为,一方面,财经素养水平的高低影响着个体和家庭是否可以做出科学合理的财经决策,而且从宏观层面看还关系到健康、理性与可持续发展的金融市场的构建(金鑫,2019);另一方面,财经行为往往是一种价值选择,财经价值观作为财经素养的主要成分,直接影响着不同主体财经目标和方向的确立以及行为手段的选择。

当今社会日益“金融化”,金融思维、金融逻辑已越来越多地贯穿到了人们的日常决策和财经行为之中。作为财经行为的重要组成部分,支出行为具有哪些特点,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个体财经素养的影响,都是非常值得探讨的。本研究基于全国代表性样本的调查,重点回答这两个问题。

2 文献综述

支出行为会受到宏观、微观因素的共同影响。宏观因素包括社会福利保障水平(Goldman &Maestas,2013)、经济政策及经济波动(许先普,陈天鑫,2020)、金融可得性、社会整体的经济信心等(辛自强、李哲等,2020;朱宝清等,2019)。基于本文的关注焦点,下文将聚焦于影响支出行为的人口学因素、财经素养等主要微观因素进行评述。

2.1 人口学因素对支出行为(意愿)的影响

(1)性别因素。以往研究较为一致地发现,男性较女性更偏好风险性投资。例如,Addoum等(2017)发现,男性和女性的风险态度差异会导致男性持有更多的风险资产,参与风险市场的概率更大。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研究也发现男性偏重盈利性投资,女性偏重社会性支出。具体来说,男性用于经商投资、理财投资的额度均高于女性;而女性用于关系型投资和公益捐赠方面的额度均高于男性。但相关研究数量较少,本文试图提供进一步的证据。

(2)户籍因素。公众的支出行为可能受到户籍因素的影响,虽然相关证据不多。辛自强、李哲等(2020)发现,城里人偏好投资理财产品,农村人多实体性投资。具体而言,城镇户口者比农村户口者在理财投资、享受型消费方面拟花更多钱;但农村户口者比城镇户口者在经商投资、固定资产投资和公益捐赠方面拟花更多钱。大致来看,城镇户籍者投资上有更强的“食利”(理财投资)和享受倾向,而农村户籍者则更偏好“实体性”投资(经商与购买房产汽车),且有更多公益捐赠意愿。本文将以更大样本检验这一结果。

(3)代际因素。公众的支出行为是否表现出显著的代际差异也被一些研究者所关注。辛自强、李哲等(2020)发现,在投资重点方向上存在代际间差异:年轻一代倾向存钱,年长一代则倾向理财投资。薛强(2021)发现,“95后”投资激进、敢闯敢拼,他们在基金、股票、黄金等贵金属方面的投资比例远高于其他年龄段,但盈利有限。两项研究结果之间也存在一定差异,前一项研究体现了年轻人的计划性和未来指向性,后一项研究则体现了更年轻一代的朝气和偏好风险的特点。其原因可能在于调查问题和内容本身不同,“年轻人”和“95后”在年龄上也不是完全重叠。本文将为厘清不同代际的支出行为差异提供新的结果。

(4)婚姻状况。家庭是关键的消费决策制定单位,家庭结构是影响公众支出行为的重要因素(李志兰,江林,2014)。而婚姻状况是家庭结构划分的重要依据,例如家庭生命周期理论根据家庭主人的婚姻状况、年龄和孩子数目等标准将家庭结构划分为九个阶段(Wells &Gubar,1966)。因而本文拟考察不同婚姻状态下公众支出行为的特点和趋势。总体来看,以往研究就婚姻状况如何影响公众支出行为取得的结果不尽统一。薛强(2021)利用央视财经的“中国美好生活大调查(2020—2021)”数据发现:未婚者对股票、基金的投资热情更高;已婚者在保守型理财产品上的投资更高。Fagereng等(2017)使用挪威家庭大样本数据研究发现,挪威居民会在家庭生命周期早期(单身、新婚等阶段)持有更多股票资产,但在家庭生命周期的晚期(空巢期等阶段)会逐渐减少股票资产在投资组合中的比例。但也有研究发现了不尽相同的结果。如辛自强等(2020)在疫情期间的调查表明:未婚者多投资固定资产,已婚者更愿意投资理财。另外,有研究从主观消费意愿的视角考察了不同婚姻状态个体的支出行为差异:单身和新婚阶段的家庭是社会消费趋势的引领者,孤寡等婚姻阶段家庭的消费驱动力则明显不足(江林,李志兰,2013;李志兰,江林,2014)。以往研究结果不一致的原因可能在于支出类型的划分不够细致,本文则将采用更具体的支出类型划分,描绘各类支出意愿的婚姻状况差异。

(5)受教育程度。以往研究表明支出行为会受到个体及家庭成员受教育程度的影响,受教育程度越高可能越偏好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类支出。Guiso和Monica(2008)的研究显示,家庭经济的资产配置决策与受教育水平关系密切,教育水平越高的家庭越可能做出配置风险性资产的决策。辛自强、李哲等(2020)研究发现:学历低者更倾向实体性投资(经商和固定资产),且富有公益心;而学历高者则更倾向食利性投资(金融产品)和享受性支出。有学者对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进行了专门分析。如Campbell(2006)认为,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投资者拥有更敏锐的风险感知能力和风险承受能力,有更高的概率在风险市场上避免遭受损失;而Cooper和Zhu(2016)则发现,教育水平可以通过增加家庭平均收入、降低股票市场进入壁垒、提高贴现因子等方式扩大家庭资产组合中股票财富的份额。本文将尝试揭示我国公众支出行为的学历差异,为已有的初步结论提供更强的证据。

(6)收入因素。“量入为出”是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无论是从个人收入视角还是从家庭收入视角看,收入都是各项支出的基础。有研究(黄荣哲,张艳峰,2016)认为收入水平决定了居民是否有能力投资理财产品。从个人收入的视角(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有研究(张锐,2019)对比了1949年(新中国建立伊始)、1978年(改革开放初)和2018年三个年份全国居民的支出模式变化:随着中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升,人们的支出类型从新中国成立时困于果腹度日,到改革开放初限于日常生活消费,逐步发展到2018年日益丰富的支出形式。显见高收入水平是非生活必需性支出的基础。家庭收入或家庭财富视角的研究也得出了相似的观点,家庭收入与投资支出意愿成正比。例如,工资越高的家庭越可能参与证券市场投资(Cocco,2005)。高收入家庭比低收入家庭更可能持有风险金融资产,他们参与金融市场的广度和程度也远远高于低收入家庭(Healton &Lucas,1999)。家庭参与证券市场的程度还会随着家庭财富总量的累积而增加(Wachter &Yogo,2010)。我国学者也发现,家庭金融资产配置行为与家庭资产的多寡相关(徐佳,谭娅,2016);财富的增加提高了城镇居民参与股票市场的概率和深度(吴卫星,齐天翔,2007);总财富越多的城镇居民家庭,金融资产占财富比重越大(史代敏,宋艳,2005)。总之,国内外相关研究普遍支持收入水平对非生活必需性或投资性支出有积极的预测作用。本研究预计为该结论提供新的证据。

2.2 财经素养对支出行为的影响

与上述客观性的微观因素不同,财经素养是个人的一种素质,是一系列财经行为的心理基础。西方学者对财经素养的研究已经有30年的历史,他们通常将财经素养视作理财活动所需的财经知识和财经能力,并没有将财经价值观纳入其中。例如,有人认为财经素养是指对基本或关键金融概念的理解(Lusardi,2008);也有学者认为财经素养是消费者为最大化其长期利益,所具备的正确评估、判断、选择并使用新出现的复杂金融工具的能力(Mandell,2007);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2011年指出,财经素养是为实现个人财经福祉而做出合理财经决策的能力。可见,在这些学者或组织看来,财经素养基本等同于理财所需的知识或能力。这一狭隘的概念认识,不利于全面反映财经素养的本质。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我国传统的“义利观”与社会主义“义利观”,始终重视财经活动的价值取向问题。辛自强等(2018)秉承这一理念,整合经济学和心理学等多学科视角,基于“经济人”和“社会人”的双重人性假设,提出了有中国特色的财经素养“三元”理论。该理论认为,财经素养是人们拥有的有助于个体应对财经事务、实现财经福祉的财经知识、财经能力和财经价值观三元综合体。换言之,财经素养不仅包括财经知识和财经能力这些认知方面的内容,还包括财经价值观这一非认知的内容。

基于该理论,辛自强、李哲等(2020)开发了原创性的《中国公民财经素养测验》,它包括三套(五项)专门的测验:财经知识测验、财经能力测验和财经价值观测验,后者又包括理财价值观测验、财经伦理观测验和财富价值观测验。经过严格的专业检测,整套测验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可用于对财经素养的分项或总体评估。由于测验开发时整合了“经济人”和“社会人”双重人性假设,故他们采用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两个指标衡量一个人的财经素养。经济人指数得分越高意味着个体具有更高的理财价值观、财经知识和财经能力,换言之,更重视理财并善于理财,即善于“谋利”;社会人指数得分高,意味着个体具有超越性的财富价值观和财经伦理观,表现为能超越金钱财富本身而追求其他更长远的、社会性的目标,并在财经活动中更遵守财经伦理规范,即注重“遵义”。一个真正的高财经素养者,应该“义利兼顾”,既善于理财谋利,又能做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德”,确保财经活动的道义性。本研究基于财经素养“三元”理论并使用相应的《中国公民财经素养测验》,以考察财经素养对各项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

关于财经素养对支出行为的影响,以往研究存在两种思路:一种是将财经素养作为整体,探讨其对支出行为的影响;一种是从财经知识、财经能力、财经价值观等财经素养构成要素的视角分别探讨各个要素对支出行为的影响。就前者而言,一些研究者(金鑫,2019)将财经素养视作人力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人力资本在投资决策等支出行为中无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财经素养水平的高低可直接影响个人财富的积累和财经福祉。从财经素养各构成要素的影响来看,一些研究证明了财经知识的重要作用,如曾志耕等(2015)使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数据的研究发现,金融知识水平越高的家庭,越倾向于投资多种类的金融产品。尹志超等(2019)发现,金融知识对家庭风险市场参与存在显著的正向作用,金融知识的增加会提高家庭金融资产中风险资产和股票资产的配置比例。Koh等(2018)发现金融知识越丰富,家庭持有股票、共同基金、信托基金、债券等风险资产种类越多。一些研究则揭示了财经能力的重要影响,如Hsiao和Tsai(2018)发现金融素养水平(主要是财经能力)越高,家庭投资组合中衍生品的占比越高。许先普和陈天鑫(2020)的研究表明,金融能力可以显著增强家庭风险金融资产的投资意愿,提高其投资比例和投资规模,并认为在作用机制上它是通过增强居民风险偏好和拓宽信息渠道等方式促进了家庭风险金融资产投资。也有一些研究探讨了财经价值观的作用,如张锦华等(2014)的研究表明,家长的价值观是影响家庭教育支出的重要因素。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研究表明,财富价值观和财经伦理观能很好地预测关系型投资和公益捐赠;财经伦理观还能正向预测存入银行、经商投资、日常消费的额度。以往这些研究,虽然所用概念为财经素养,但是大多仅仅是用它指代其中的一个方面,或者是财经知识,或者是财经能力或技能,或者是财经价值观,而没有研究综合评估上述三个方面,也就难以说明财经素养的各项内容如何一起影响支出行为意愿。本研究所用财经素养“三元”理论和相应工具可以实现这种整合。

3 研究方法

3.1 被试

本研究采用分层取样基础上的配额取样法,在我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含港澳台)共调查10242人,其中有效样本10058人(有效率98.20%),样本具有全国代表性。被试年龄范围为18~89岁,平均年龄39.09岁(SD=12.39)。其中,男性占比47.58%,其余为女性;城镇户籍样本占比53.80%,其余为农村户籍。本次调查还收集了被试的居住地、出生年份、学历、职业状况、收入等人口学特征信息。

3.2 调查工具

(1)财经素养测验。调查工具为辛自强、张红川等(2020)开发的《中国公民财经素养测验》,包括五项分测验。

财经知识测验。该测验由20道四择一的选择题组成,测量财经视野、收支平衡、财富增长和风险防范四个方面的知识。计分规则为答对计1分,否则计0分,其原始粗分范围是0~20,然后除以题目数转化成0~1尺度的量尺分数。

财经能力测验。该测验共有15题,测量财经决策、财经数字加工、财经文本加工三种主要财经能力。其中财经决策能力维度为四道五选一的选择题,分别针对理财产品、保险产品、消费产品和贷款产品四种任务情景;财经数字加工能力维度有五道题,采用填空题形式,包括三道概率计算题和两道利率计算题。财经文本加工能力维度有六道题,要求被试阅读银行账单和租房合同两种文本,从中搜索信息或根据信息进行简单推断后各完成三道填空题。该测验中,每题答对计1分,答错计0分。在合成分数时,先计算每个维度上的量尺分数,再据此计算整个测验的量尺分数(0~1量尺)。

理财价值观测验。该测验为自陈测验,共12道题,采用1~5的5点李克特量尺计分。测验包括理财认知(7题)、理财正性情感(2题)和理财负性情感(3题,计分时要反向编码,使得分越高表示负性情感越少)三个维度。计算整个测验的量尺分数,得分越高代表越重视和接纳理财活动。

财经伦理观测验。该测验共三个大题,代表三个情景:一是停车缴费的潜规则问题,反映的是自我-集体伦理,即自我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权衡问题;二是农产品销售人员在同行间的不正当竞争问题,体现的是自我-他人伦理;三是偷逃个人所得税问题,涉及自我-国家伦理。每个大题下各有三个小题,分别调查了被试对当事人有关做法的认知(“完全不赞同”到“完全赞同”)、行为意向(自己“一定不会”到“一定会”)和情感体验(“完全不接受”到“完全接受”),他们要在1~5的5点李克特量尺上作答。由于题目都是对构念的反向测量,需要反向计分,分值越高代表财经伦理水平越高。无论是维度得分还是整个测验得分都为相应题目的平均分(1~5的量尺分数)。

财富价值观测验。该测验共九题,作答方式为将“金钱财富”与其他人生目标的重要性进行两两比较。例如“(A)金钱财富5—4—3—2—1—2—3—4—5家庭亲情(B)”,衡量尺度中,1表示同等重要,2表示稍重要,3表示重要,4表示很重要,5表示绝对重要,即分数越大,重要性越高。以1为界,靠左边的衡量尺度表示左侧指标(A)比右侧指标(B)的重要程度,靠右边的衡量尺度表示右侧指标(B)比左侧指标(A)的重要程度。处理数据时,从“金钱财富”到另一端的人生目标之间的九个数字分别编码为1~9,得分越高,代表越能超越金钱财富而重视其他目标。该测验包括社会性价值(4题)、个体性价值(2题)和超然性价值(3题)三个维度。无论是维度得分还是整个测验得分都为相应题目的平均分(1~9的量尺分数)。

对于上述五项测验,首先计算每项测验的“量尺分数”。由于各项测验的题目数、计分方式不一致,我们将每项测验各自原始的量尺得分转化为百分制分数,以便于理解分值含义。然后,计算财经素养的两个指数(均为百分制),公式为:经济人指数=(财经知识得分+财经能力得分+理财价值观得分)/3;社会人指数=(财经伦理观得分+财富价值观得分)/2。

在本次全国调查中,《中国公民财经素养测验》的五项测验的信度和效度都符合心理测量学要求(辛自强,2022)。财经知识测验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78;财经能力测验的α系数为0.85,各维度的α系数在0.67至0.76间;理财价值观测验的α系数为0.83,各维度的α系数在0.62至0.90间;财经伦理观测验的α系数为0.88,各维度的α系数在0.91至0.94间;财富价值观测验的α系数为0.82,各维度的α系数在0.76至0.91间。这些数据表明每个测验及其维度都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这些测验也有良好的结构效度(详见辛自强,2022)。在测验编制时,已经证明五项测验都有良好的预测效度和重测信度(辛自强等,2020)。

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辛自强、张红川,2022)表明,上述五项测验的得分隶属于两大因素:因素1是财经素养的“经济人”因素,它意味着一个有财经素养的人应该有鲜明的“经济人”特征,即有较高的财经知识、财经能力和理财价值观水平;因素2是财经素养的“社会人”因素,它意味着一个有财经素养的人应该具有“社会人”特征,即遵守财经伦理规范,拥有超越金钱财富的价值追求。

(2)支出意愿调查。调查题目为“假如您明天刚好得到一笔100 万元的奖金。请您在如下项目上分配该笔奖金,而且要保证各项分配数额加起来正好等于100万元。”被试可选择支出或投资的项目共八类,分别为:存入银行、投资理财产品(股票、保险等)、投资经商、投资固定资产(如买房子或汽车)、用于享受型消费(如旅游、奢侈品、个人娱乐)、用于日常消费(日常生活支出)、做公益捐赠(捐给慈善机构、希望工程、寺庙教会等)和其他用途。本文只分析前七类,“其他用途”一类不作考虑。此外,在分析数据时,我们只保留了八类支出总额刚好为100万元的被试(共9384人)。

在分析公众各类支出意愿的人口学差异时,用原始数据代表,即从100 万元中拿出的额度(单位为“万元”),这样更直观,便于与100 万相比较,额度越高表明个体某类支出或投资的意愿越强。在分析财经素养对各类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时,由于金钱数量与心理变量往往存在曲线相关,故对投资数额进行了对数转换。具体方法为:将金钱数额(以“万元”为单位)加上“1”,再转化为自然对数。

3.3 调查程序及质量保证措施

调查时间为2021年1~3月,形式为一对一面访。从调查员招募和培训、调查实施到调查后数据录入全都经过精心安排,确保了调查数据的质量(详见辛自强,2022)。

4 研究结果

4.1 各类支出意愿的人口学特征差异

(1)个体内差异

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人们对各类支出的金额设定存在显著差异,F(6,56298)=3879.46,p<0.001,η2=0.29。各类支出的金额设定由高到低依次是:存入银行、投资固定资产、投资理财产品、投资经商、日常消费、享受型消费和公益捐赠(具体金额见表1)。两两比较结果显示,每两个类别的支出金额之间均存在显著差异。

表1 各类支出意愿的性别差异

(2) 性别差异

就性别(96人性别信息缺失)差异而言(描述性统计见表1),男性和女性只在投资经商(F(1,9286)=88.07,p<0.001,η2=0.001)和投资固定资产(F(1,9286)=65.79,p<0.001,偏η2=0.001)的支出意愿上存在显著差异:男性投资经商的支出意愿显著高于女性,女性投资固定资产的支出意愿显著高于男性。男性和女性在以下各个类别的支出意愿上均不存在显著差异:存入银行(F(1,9286)=0.84,p=0.36),投资理财产品(F(1,9286)=2.52,p=0.11)、享受型消费(F(1,9286)=0.01,p=0.94)、日常消费(F(1,9286)=0.46,p=0.50)和公益捐赠(F(1,9286)=0.63,p=0.11)。

(3) 户籍差异

就户籍(21人户籍信息缺失)差异而言(描述性统计见表2),农村户口者和城镇户口者除了在日常消费支出意愿上不存在显著差异外(F(1,9361)=0.21,p=0.65),在其他各类别上的支出意愿均存在显著差异。农村户口者在存入银行(F(1,9361)=28.59,p<0.001,η2=0.003)、投资经商(F(1,9361)=107.11,p<0.001,η2=0.011)和公益捐助(F(1,9361)=12.78,p<0.001,η2=0.001)三类支出(投资)意愿上显著高于城镇户口者。而城镇户口者则在投资理财产品(F(1,9361)=243.15,p<0.001,η2=0.025)、投资固定资产(F(1,9361)=6.32,p<0.05,η2=0.001)和享受型消费(F(1,9361)=25.90,p<0.001,η2=0.003)三类支出意愿上显著高于农村户口者。在各类支出意愿中,农村户口者与城市户口者在投资理财产品和投资经商上的差异效应量较大,而其他类别的差异效应量偏小。

表2 各类支出意愿的户籍差异(N=9363)

(4) 年龄组差异

就年龄组(18~19岁组,106人;20~29岁组,2354人;30~39岁组,2385人;40~49岁组,2449人;50~59岁组,1650人;60~69岁组,293人;70~89岁组,127人;20人年龄信息缺失)而言,七个年龄组在各个类别的支出意愿上均存在显著差异。

具体来说,七类支出意愿与年龄组之间的关系大体有四类(见图1)。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两类支出意愿与年龄组呈现出勺形关系:高年龄组支出意愿最高、低年龄组次之、中间年龄组最低(F(6,9357)=36.74,p<0.001,η2=0.02;F(6,9357)=1.39,p<0.001,η2=0.009)。投资理财产品、投资经商和投资固定资产三类支出意愿与年龄组呈现出倒U型关系:年富力强年龄组支出意愿较高,老、幼年龄组较低(F(6,9357)=12.21,p<0.001,η2=0.01;F(6,9357)=13.48,p<0.001,η2=0.01;F(6,9357)=21.18,p<0.001,η2=0.01)。日常消费支出意愿与年龄组呈现出微弱U字形关系,老、幼年龄组支出意愿较高、年富力强年龄组支出意愿较低(F(6,9357)=6.80,p<0.001,η2=0.004)。不同年龄组的享受型消费支出意愿虽偶有波动,但整体呈现出线性下降关系,年龄越高支出意愿越低(F(6,9357)=13.41,p<0.001,η2=0.01)。简言之,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年龄组更偏好高收益性投资(投资理财产品、投资经商和投资固定资产)和享受型消费,而创收能力较弱的老、幼年龄组更偏好存入银行、日常消费和公益捐赠。

图1 各类支出意愿的年龄组差异趋势

(5) 婚姻状况差异

就婚姻状况(31名被试信息缺失)差异而言,不同婚姻状态者除在公益捐赠支出意愿上不存在显著差异外(F(3,9349)=1.70,p=0.17),在其他各类别的支出意愿上均存在显著差异(见表3)。

表3 各类支出意愿的婚姻状况差异(N=9353)

存入银行支出意愿方面,丧偶者支出意愿最高,未婚者最低(F(3,9349)=26.14,p<0.001,η2=0.01)。投资理财产品和经商支出意愿方面,丧偶者显著低于其他各组(F(3,9349)=5.73,p<0.01,η2=0.002;F(3,9349)=3.10,p<0.05,η2=0.001)。投资固定资产支出意愿方面,未婚者最高,丧偶者最低(F(3,9349)=7.61,p<0.001,η2=0.002)。享受型消费支出意愿方面,未婚者最高,离异者最低(F(3,9349)=30.05,p<0.001,η2=0.01)。日常消费支出意愿方面,未婚者最高,丧偶者最低 (F(3,9349)=8.06,p<0.001,η2=0.003)。总结来看,丧偶者相对更愿意将钱存入银行,而不愿意进行理财、经商、固定资产和日常消费支出;未婚者相对更不愿意将钱存入银行,而更愿意进行固定资产、日常消费和享受型消费支出。

(6) 学历差异

就学历(小学及以下,555人;初中,1823人;高中或中专,1787人;大专,1749人;本科,3180;研究生,284人;6人学历信息缺失)差异而言,不同学历者除了在日常消费支出意愿方面不存在显著差异外,在其他各类支出意愿上均存在显著差异。

根据图2,学历与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支出意愿之间呈现线性下降关系,学历越高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越低(F(5,9372)=46.47,p<0.001,η2=0.02;F(5,9372)=9.53,p<0.001,η2=0.01)。学历与投资理财产品和享受型消费支出意愿之间呈现线性上升关系,学历越高投资理财产品和享受型消费的支出意愿越高(F(5,9372)=93.93,p<0.001,η2=0.05;F(5,9372)=14.05,p<0.001,η2=0.01)。学历与投资经商支出意愿之间呈现出微弱的倒U字形关系,初中组支出意愿最高,研究生组支出意愿最低(F(5,9372)=29.60,p<0.001,η2=0.02)。投资固定资产支出意愿可根据学历分为两类,研究生组、本科组和大专组较高,高中/中专组、初中组和小学及以下组较低(F(5,9372)=19.07,p<0.001,η2=0.01)。简言之,低学历者偏好传统投资(存入银行和投资经商)和公益捐赠,高学历者则偏好食利性投资(理财产品和固定资产)和享受型消费。

图2 支出意愿的学历差异趋势

(7) 收入差异

根据实际月收入,将个体的收入分为四组,分别是2000元以下组1977人、2000~4999元组4016人、5000~9999元组2659人以及10000元以上组725人(7人的月收入信息缺失)。不同收入组的个体在享受型消费(F(3,9376)=0.82,p=0.485)支出意愿上不存在显著差异,而在其他各类支出意愿上均存在显著差异。

七类支出意愿与收入的关系趋势可分为五类(见图3)。具体来说,收入与存入银行、公益捐赠支出意愿之间呈现线性下降关系,越高收入组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越低(F(3,9373)=53.21,p<0.001,η2=0.02;F(3,9373)=31.18,p<0.001,η2=0.01)。收入与投资理财产品支出意愿之间呈线性上升关系,收入越高的组别投资理财产品的支出意愿越高(F(3,9373)=135.51,p<0.001,η2=0.04)。收入与固定资产支出意愿之间呈现出倒U形关系,5000~9999元组支出意愿最高,10000元以上组以及2000元以下组最低(F(3,9373)=21.43,p<0.001,η2=0.01)。投资经商支出意愿方面,10000元以上组的支出意愿显著高于其他收入组(F(3,9373)=4.68,p<0.001,η2=0.001)。日常消费支出意愿方面,2000元以下组的支出意愿显著高于其他收入组;(F(3,9376)=21.43,p<0.001,η2=0.01)。简言之,高收入组更偏好高风险高收益型投资(理财产品和投资经商等),而低收入组偏好稳健投资(存入银行)、公益捐赠和日常消费。

图3 支出意愿的收入差异趋势

4.2 财经素养对各类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

将个体的支出意愿分为投资和消费两大类,将性别、年龄(缺失值用平均值插补替代)、学历、收入等人口学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将财经素养的五项内容(财经知识、财经能力、理财价值观、财经伦理观、财富价值观)作为预测变量,将五项内容按照经济人指标的三项内容(财经知识、财经能力、理财价值观)和社会人指标的两项内容(财经伦理观、财富价值观)分两步依次放入模型,各类支出意愿作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此后,将性别、年龄(缺失值用平均值插补替代)、学历、收入等人口学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将财经素养的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分别作为预测变量,各类支出意愿作为因变量,再次进行分层回归分析。分析结果见表4和表5。

(1) 财经素养五项内容对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

在控制人口学变量后,经济人指标的三项内容对各类支出意愿的预测均有显著的解释率提升。具体来说,经济人指标的三项内容对投资理财产品的预测效力最强,预测解释率提升了5.1%;对存入银行、投资经商和投资固定资产三类投资意愿的预测效力较强,预测解释率分别提升了0.9%、0.9%和1.2%;而对享受型消费、日常消费和公益捐赠三类消费行为支出意愿的预测效力较弱,预测解释率分别提升了0.1%、0.2%和0.9%。这些结果较好地显示了经济人指标三项内容的针对性预测作用。

社会人指标的两项内容对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则主要体现在存入银行、日常消费和公益捐赠方面。在控制了人口学变量、经济人指标的三项内容后,社会人指标的两项内容对公益捐赠有较强的预测效力,预测解释率提升了1.6%;对存入银行和日常消费两类支出意愿有较弱的预测效力,预测解释率分别提升了0.2%和0.4%。上述结果很好地体现出了社会人指标两项内容预测作用的针对性。

财经素养的五项内容对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呈现出了不同的范围(具体系数见表4和表5)。就经济人指标的三项内容来看:财经知识只对四类支出意愿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财经能力对六类支出意愿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而理财价值观对五类支出意愿有显著的预测作用。具体来说,财经知识能够显著正向预测投资理财产品和投资固定资产的支出意愿,显著负向预测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财经能力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存入银行、投资固定资产、享受性消费和日常消费的支出意愿,显著负向预测投资经商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理财价值观能够显著正向预测投资理财产品、投资经商、享受性消费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显著负向预测存入银行的支出意愿。就社会人指标的两项内容来看,财经伦理观和财富价值观均对三类支出意愿有显著预测作用。具体来说,财经伦理观能显著正向预测存入银行、日常消费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财富价值观能显著正向预测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显著负向预测投资理财产品的支出意愿。

(2) 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对支出意愿的预测作用

结果显示(见表4和表5),经济人指数对各类支出意愿有广泛的预测作用,经济人指数除了不能预测投资经商的支出意愿外,对其他六类支出意愿均有显著的预测作用。具体来说,经济人指数对投资理财产品支出意愿的预测效力最强,预测解释率提升了9.2%;对投资固定资产支出意愿有一定的预测效力,预测解释率提升了1.2%;而对存入银行、公益捐赠、日常消费和享受型消费的预测效力较弱,预测解释率分别提升了0.3%、0.3%、0.2%和0.1%。这较好地体现了经济人指数的针对性预测作用。

社会人指数对公益捐赠支出意愿有较强的预测作用,在控制了经济人指数后,预测解释率提升了1.7%;社会人指数对存入银行和日常消费有较弱的预测作用,在控制了经济人指数后,预测解释率分别提升了0.2%和0.3%。该结果体现了社会人指数的针对性预测作用。总之,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相比,经济人指数对理财投资等行为的预测效应更强,社会人指数的独特预测效应则主要体现在其对公益捐赠的预测力。

具体来说,经济人指数能够显著正向预测理财产品、投资固定资产、享受型消费和日常消费的支出意愿,显著负向预测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社会人指数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存入银行、日常消费和公益捐赠的支出意愿。对于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对支出意愿表现出了相反的预测方向。经济人指数显著负向预测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支出意愿,社会人指数则显著正向预测存入银行和公益捐赠支出意愿。对于日常消费,经济人指数和社会人指数对支出意愿表现出了相同的预测方向,二者均正向预测日常消费支出意愿。

5 讨论

5.1 支出意愿的总体特点

上述结果表明,目前中国公民七类支出意愿的金钱额度由高到低依次为:存入银行、投资固定资产、投资理财产品、投资经商、日常消费、享受型消费和公益捐赠。这一结果揭示出我国公民支出倾向的三个总体特点:一是盈利类支出显著高于关系类支出(公益捐赠);二是盈利类支出中表现出追求财富安全、避免风险的特点,存入银行、投资固定资产作为两种风险相对较小的投资类型在七类支出意愿中排名前列;三是重视财富积累,生活中崇尚节俭朴素。七类支出意愿中,无论是日常消费还是享受型消费都被排在靠后位置。这些特点体现出:虽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的财富在显著增加,生活方式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在财富的支配上仍然具有很强的传统文化特点。有研究(张锐,2019)就表明,2008年以来,虽然城乡居民银行存款增速显著下降,但这些财富并未直接进入日常消费或享受型消费领域,而是更多用于了购买房产。也即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储蓄和房产目前仍然是占据显著优势的两大财富配置品种。

5.2 支出意愿的人口学特点

本研究结果与以往结果一致,支持男性较女性更偏好风险性投资。具体而言,女性较男性更偏好投资固定资产,男性较女性更偏好投资经商。固定资产包括诸如房产、汽车等实物类资产,与存款、基金、债券等以投资收益为目标的流动性资产相比,相对更具风险小、财富有形化、较高的及时获得感等特点,这些特点与女性的性别气质较为一致。也与Trivers(1972,pp.1871-1971)的亲本投入理论所讲的观点一致,即女性在子女繁衍、养育、家庭维持等方面会投入更多,因此更关注家庭可利用的实物财富和资源。Addoum等(2017)的研究也发现,男性和女性的风险态度差异会导致男性持有更多的风险资产,参与风险市场的概率更大。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研究也发现男性用于经商投资、理财投资的额度均高于女性。

本研究为公众支出意愿的户籍差异提供了新的证据。城镇户籍者偏好投资理财产品,农村户籍者偏好投资经商。这一结果与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研究发现相一致,他们证明“城镇户籍者投资上有更强的‘食利’(理财投资)和享受倾向,而农村户籍者则更偏好‘实体性’的投资”。应该来讲,这一研究结果背后的原因可能比较复杂,一方面是存在财经素养差异的问题,比如城镇居民可能在财经知识、财经能力上具有一定优势,对各类金融产品更为熟悉。另一方面也可能与收入水平存在关联,即收入相对较高的城镇居民承受风险的能力更强,更可能进行具有一定风险性的理财投资(Healton &Lucas,1999)。

本研究较以往研究更为详细地描绘了支出意愿的年龄组差异。青年早期(18~19岁)人群更偏好享受型消费;成年人群体则更偏好投资理财、投资经商和投资固定资产;老年人群(60岁以上)更喜欢将钱存入银行、进行日常消费。这一研究结果比较符合真实生活,也获得了以往一些研究结果的支持。青年早期人群年龄相当于大学低年级阶段,尚未真正独立,对新的流行的时尚的生活方式追求更为强烈,同龄人之间的比较、攀比心理也比较强,因此有更高的享受型消费意愿。成年人则看重财富积累、创业,承担风险的意愿和能力也较强,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研究也获得了年长一代较年轻一代更倾向理财投资的结论。而老年人更看重财富的安全性,更倾向于回避风险,这与Fagereng等(2017)的研究一致,他们发现挪威居民会在生命周期早期持有股票等风险资产,但晚期则会逐渐减少投资组合中风险资产的比例,转而寻求资产的安全性。

婚姻状态方面,本研究的结果与以往研究较为一致,也揭示了新的趋势。未婚者更愿意投资固定资产,已婚者更愿意投资理财。这一结果与辛自强、李哲等(2020)的调查结果完全一致。另一项研究(薛强,2021)也表明已婚人士在保守型理财产品上的投资更高。本研究还表明:离异者更愿意投资经商,丧偶者更愿意存入银行。由于这两类人群规模相对较小,以往研究受样本量限制而未曾关注,本研究提供了独到的结果。

本研究揭示的支出意愿的学历差异也与以往研究发现的趋势大体一致。初中及以下学历组更愿意存入银行、公益捐赠;高中/中专组更愿意投资经商;大学学历组(大专和本科)及以上组更愿意投资理财、投资固定资产。这一结果一方面可能反映出学历高低与财经素养水平高低紧密相关,学历越高财经素养水平也相应越高,越具备采用复杂金融手段获取财富的意愿和能力,承担风险的能力也更强(Campbell,2006)。另一方面可能反映了财富与价值观之间的关系,如辛自强、李哲等(2020)发现:学历低者更倾向于实体性投资(经商和固定资产),且富有公益心;而学历高者则更倾向于食利性投资(金融产品)和享受性支出。

与以往研究类似,本研究发现高收入会促进非生活必需性或投资性支出。收入越低越愿意存入银行、公益捐赠、日常消费,越不愿意投资理财和投资固定资产。这一结果也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吴卫星,齐天翔,2007;Cocco,2005;Healton &Lucas,1999;Wachter &Yogo,2010)。其原因可能在于:收入越低承担风险的能力就越低,对财富安全的追求动机会越强,因此,诸如存入银行等传统积累财富途径就会成为首选。另外,有限的财富主要用来维持日常生活消费,也缺乏进行金融投资的基础。当然,也与缺乏金融知识和相应能力有一定关系。至于收入越低越愿意进行公益捐赠,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是低收入者对公平、财富差距有更多的体认,更能体会公平的重要性以及帮助弱者的意义和价值。

5.3 财经素养对支出意愿的预测

本研究表明,在控制相关人口学变量后,财经素养的经济人指数及其三项内容(财经知识、财经能力、理财价值观)对投资理财产品意愿有较强的正向预测力,对投资固定资产等投资行为意愿有一定的正向预测力;社会人指数及其两项内容(财富价值观、财经伦理观)对公益捐赠意愿有较强的正向预测力,对日常消费等支出意愿有较弱的正向预测力。

经济人指数及其三项内容总体上与仅强调知识和能力的传统财经素养框架相重叠,以往相关研究已经证明了财经知识和财经能力对投资理财、投资固定资产等财经行为的预测力。如财经素养越高越倾向投资多种类的金融产品(曾志耕等,2015;Hsiao &Tsai,2018)、越倾向提高家庭金融资产中风险资产和股票资产的配置比例(许先普,陈天鑫,2020;尹志超等,2019)等。而理财价值观虽然不属于知识和能力范畴,但它测量的却是人们对理财行为的直接认识和情感,与投资理财及其他财经行为关系紧密,因此也会有较好的正向预测力。社会人指数及其两项内容是本研究所采用的财经素养“三元”理论的特色,它突破传统框架,提出了财经素养新的构成要素,聚焦于测量对各类财经行为的价值导向和手段伦理的认知(辛志勇等,2020;辛自强,张红川等,2020),因此它们只对诸如公益捐赠等关系性或社会性支出意愿、非暴利性或安全性目的投资(存入银行)、体现稳定生活态度的消费(日常消费)具有较好的预测作用。该结果意味着,今后研究在考察公众支出行为时,不应该忽略社会人指数及其两项内容的作用。

6 结论

(1)中国公民的各类支出意愿在性别、户籍、年龄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方面存在显著性差异。

(2)中国公民的财经素养有针对性地预测了他们的各类支出意愿。经济人指数及其具体内容(财经知识、财经能力、理财价值观)对投资理财产品等投资类支出意愿有较高的预测效力;社会人指数及其具体内容(财富价值观、财经伦理观)对公益捐赠等社会性支出意愿有较高的预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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