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背景下青年媒介化生存的审视与应对

2023-12-29 19:17
关键词:虚拟世界宇宙媒介

马 也

(东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

媒介化生存,从狭义的视角看是指以媒介为中心的生活方式,媒介是实现信息传播的工具性存在[1]。从广义的视角看,在大众媒介普及尤其是数字媒介兴起后,媒介实践与现实生活间的边界逐渐模糊和消失,媒介已然超越传统的信息传递功能,成为全方位渗透于社会生活中的基础性生存架构[2]。媒介化生存意味着人们被媒介“占有”和“驯化”[3],现实的生产生活方式与社会关系建构都会被其所形塑,人们会服从和依附于媒介所框定的范式与规则[4]5。作为“网络原住民”和“移动原生代”的青年群体,活跃于网络最前沿,借由各类新媒体平台参与网络互动,呈现出“无人不网、无时不网、无处不网”的媒介化生存特征[5]。其媒介化生存与现实化生存的融合程度更高,数字媒介对青年的影响和形塑也更为深刻,青年处于“深度媒介化”的生存状态[6]3。而随着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网络正从2.0 向3.0 时代演进。当2021年被誉为“元宇宙第一股”的Roblox 上市后,“元宇宙”这一概念逐渐成为对未来网络3.0的一种指称[7],其被理解成集成与融合现在和未来全部数字技术于一体的终极数字媒介[8],其价值功能和内涵建构也逐渐从局限于游戏与社交领域拓展至社会结构重塑及生产方式转变等更深刻和广泛的视阈[8-10]。“深度媒介化”的青年群体将迅速成为元宇宙中的“先批居民”和“关键多数”,元宇宙中打造全维感官体验的硬件媒介、大数据算法加持下的数字媒介以及被充分开发的身体媒介,都将深刻影响和塑造青年的媒介化生存,青年的行为方式、认知结构、价值取向、社交活动、消费模式等都会经历重塑和重构。而这一影响过程尤其是其中的风险隐患及应对之策需要重新审视和深入研究。

一、元宇宙背景下青年媒介化生存的新转向

(一)硬件媒介——引发媒介化生存的沉浸式转向

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迭代升级,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配合多功能应用软件,契合了青年群体“随时随地”“物尽其用”和“为我所用”的媒介使用动机,得以深度嵌入其日常生活管理[11]。而硬件媒介的改变会直接影响用户的使用场景与使用习惯,手机替代电脑使得青年的媒介使用场景不再受限于固定场所,实现了媒介化生存的移动式转向。当数字技术发展至元宇宙阶段,伴随着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混合现实(MR)、扩展现实(XR)等硬件设施的设计与应用趋于成熟,元宇宙将突破视觉、听觉等传统感官维度,帮助用户实现嗅觉、味觉、触觉、运动感、痛感、力反馈等多维甚至全维感官刺激下高沉浸感的媒介体验。乐于追求感官刺激的青年群体将迅速成为这一新兴媒介的忠实“拥趸”,其媒介化生存将从移动式向沉浸式转向。这种转向将首先表现为青年媒介使用场景的变化,未来青年可能从以各种姿势单手“打字滑屏”转变为装备着全套VR 装具或是随时随地戴着VR 眼镜生活。

更进一步探讨,元宇宙硬件设施在给青年创造全维体验的同时也在其各种感官与外界的连接中嵌入了媒介。这种媒介可能搭建在人与真实世界之间,通过增强现实等技术成为促进人与自然更好互动的桥梁;也可能搭建在人与虚拟世界之间,通过占据所有的感官,将人们带入其创造的梦幻虚拟空间,使得人们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最终成为妨碍人与自然进行互动的阻隔。马克思认为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12]55,深刻指明人与自然界的内在统一性。硬件媒介带给青年沉浸式媒介化生存的同时可能促进青年与自然的更好融合,也可能把他们引向更加脱离自然的生存状态。

(二)数据媒介——引发媒介化生存的数字化转向

网络时代即时通信软件和在线社交平台使得青年群体可以更加方便、广泛和自由地开展社交活动,媒介化的交往方式受到追捧。这种以数据为链接的交往模式在某种程度上隐藏和保护了用户的真实信息,就像在现实的交往关系中加装了“滤镜”,青年们得以借助一系列的符号表征在社交平台彰显自身独特的文化取向和交往身份,以特定的网络“人设”融入特定的网络圈层[11]。在元宇宙中,这种数字化社交将更为风靡,其为用户定制的独属“数字身份”将包含和展现更多维的数据信息,从而使得交往更为逼真和生动。正如电影《头号玩家》中所展现的,用户可以通过数字化身在元宇宙虚拟空间中扮演另一个自己,展现另一种性格,开启另一段人生。除了虚拟社交,数据媒介还将支撑起元宇宙世界的经济活动,使其成为一个闭环经济体构造的开源平台[13]。这种经济活动主要由元身份、元产品、元资产及元货币等基本要素构成。其中,数据成为重要的生产资料,数据的处理加工成为重要的生产力。较之现实中的经济活动,元宇宙数字化经济的运行逻辑将更加契合青年群体的个性特点。比如,元产品生产逻辑符合青年人的特长和喜好,更高自由度的产品创作及更开放的商品交易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青年参与交易活动的门槛,去中心化的治理模式让青年可以更民主地进行个人财产管理。因此,青年在开展元宇宙数字化社交的同时还会热衷于虚拟生产、交换、消费等数字空间的经济行为。

在青年们开展这些活动的同时,原本作为连接社会活动、社会系统媒介的现实空间的社会意义会被元宇宙空间部分继承[14]。有学者认为媒介是环境,环境也是媒介,媒介是人们行动和存有的栖居之地和凭借之地[15]推荐序8,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元宇宙空间也会逐步演化为一种新的媒介,而这个空间是由算法算力及3D 建模、实时渲染等技术打造的,依然是由数据建构起来的。所以,从本质上看,在元宇宙中,数据既是青年人得以实现虚拟交往的媒介、得以从事数字经济活动的媒介,也是容纳这些活动的媒介(或环境)。青年的媒介化生存状态将发生数字化转向。

(三)身体媒介——引发媒介化生存的具身性转向

青年群体热衷于在网络虚拟空间表达意见、彰显个性,虚拟世界成为其调和现实中追求自由与约束规制间矛盾的出口[16],在网络世界彰显个性成为其追求自由与自我确证的象征。而这种个性的彰显也需要他者的认同。青年们在寻找并结成共同价值取向群体的过程中,各种青年亚文化便随之产生和蔓延。青年群体习惯在网络空间中进行价值交互与文化交流,同时,其思想认知也更易受到不同价值观和亚文化的影响,网络已经成为青年认知建构的重要场域。关于认知建构,从哲学本源上看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离身性”和“具身性”。“离身性”来源于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这种观点主张认知过程发生于意识层面,身体不主要参与意识或心智的形成过程。“具身性”的哲学渊源可以追溯到法国身体现象学代表人物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中提出的具身哲学思想,主张知觉主体是身体,知觉、身体与世界形成了一个统一体,人对世界的认知是通过身体实现的[17-18]。裴灿指出传统电子媒介进一步加剧了传播实践“离身性”的特征,而元宇宙将促进“离身性”传播向“具身性”传播的转向[19]。

区别于当下主要基于离身性传播原理的媒介形式,元宇宙通过虚拟场景建造和多维感官刺激,将充分发挥人的身体在外部环境信息和主观认知之间的媒介功能,使得用户的身体感受、心理反映、思想认知和环境之间得以相互作用,引发青年媒介化生存状态的具身性转向。这种转向会对青年的认知形成和价值观塑造产生深远影响。一方面,运用元宇宙技术开展的具身性宣传教育将使得青年在受教育过程中心理反应更为强烈、情感共鸣更加激烈、认知转化更为迅速、价值形成更加持久,正向宣传引导的力度和有效性将显著提升。比如,宣传“雷锋精神”,就可以通过搭建雷锋生活年代的虚拟场景,让青年置身其中,通过身体感受雷锋生活和工作的艰辛,更加深刻理解“雷锋精神”。但另一方面,青年人社会经验不足、人生阅历有限,尚未形成稳定成熟的价值观。不良文化、错误思潮和负面价值观通过具身性传播将更易侵蚀青年,价值引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角力会愈加激烈。

二、元宇宙背景下青年媒介化生存的潜在风险

元宇宙凭借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前端技术及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将构建一个虚实相生的世界,使得青年的媒介化生存状态发生沉浸式、数字化和具身性转向。青年媒介化生存状态的改变将带来新的风险挑战,需要高度关注并深入研究。

(一)沉浸式媒介化生存中的脱实向虚风险

从本质上看,元宇宙构建的虚拟世界是现实世界的映射,虚拟世界中人的活动是现实世界中人的活动的反映,虚拟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关系是现实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反映,虚拟世界的基础和根本在于现实世界。但沉浸感越强,虚拟世界就越逼真,人们越容易沉溺其中,尤其对于青年而言,他们可能无法清醒认识虚拟与现实间的关系,甚至陷入“庄周梦蝶”、脱实向虚的危险境地。

1.元宇宙依赖风险

青年容易对元宇宙产生成瘾依赖而逐渐脱离现实世界的生活实践。元宇宙创造的多维沉浸式感官体验会产生对现实生活的“补偿效应”,从而具备远强于当前网络游戏的“天然成瘾性”[20],使得青年更易沉溺于元宇宙空间的虚拟生活。这种依赖并非只来源于感官刺激的满足,进一步看,多维感官刺激会使得青年主体的情感体验产生代入感、沉浸感和真实感,从而简化甚至消除当前网络世界互动中情感符号的意义解码过程[21],让青年在社交中获得更为纯粹和真实的情感联结,实现从“情感体验”到“情感沉浸”的转变[22]。而青年群体正处于逐步成熟的过渡阶段,除了生理的成熟,还有社会属性的成熟,元宇宙带来的成瘾依赖会导致青年逐渐脱离现实活动,阻碍其开展正常的社会实践,并进一步加剧青年的社交恐惧,不利于其建构完整成熟的社会人格,甚至增加其产生焦虑症、癔症、强迫症等心理问题的风险[20]。可以说,青年生存状态的虚拟化可能最终会导致人的本质虚拟化片面化。关于人的本质,马克思从不同角度给出过界定,认为“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本质,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但是,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2]139。从这个视角来审视,如果青年过度沉浸于元宇宙,忽略现实中的活动和社会关系,那么,他在虚拟世界中的活动和一切关系将定义出一个虚拟化的人,一个缺乏现实本质的人。即使他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开展具有现实意义的生产活动并创造经济价值,但由于他的劳动场所局限于虚拟世界,劳动内容局限于虚拟世界中的活动,从本质上看他依然是囚困于虚拟世界的片面化的人,人的本质无法得到全面发展。

2.行为失范风险

青年容易迷失于元宇宙虚拟空间而产生行为失范与道德失范。元宇宙在创设高沉浸感情境的同时也使得青年更易受到诱导而滑入道德失范的泥沼,有学者指出其诱因有二:一是以暴制暴、漠视生命、色情沉溺等极富沉浸感的“黑色”游戏场景会增强对青年负面激励的神经刺激;二是多维感官体验令沉迷元宇宙的青年产生“普罗透斯效应”[23]。除了诱因外,元宇宙空间不完善的法律和伦理秩序会成为滋生道德失范的温床,增加不良行为产生的风险。王建红认为元宇宙的内在伦理风险在于“其中的数字化虚拟人物一旦意识到在虚拟世界中的行为造成自他损害的虚假性,乃至因此遭受惩罚的虚假性,便会在虚拟世界中采取突破真实世界道德底线的行为,从而容易导致虚拟世界成为缺乏伦理秩序的混乱世界”[20]。青年群体正处在道德养成和行为规范的关键时期,元宇宙空间的自由度是突破现实世界秩序框架的,一些青年的内在自律性还没有完全建立,可能会迷失于这种缺少他律的“随心所欲”的环境中,做出突破现实社会道德底线的事情,在虚拟世界中行为失范。而行为失范背后实质上是道德失范。尽管在虚拟空间中有些错误行为一时不会受到惩罚,但道德失范不分现实和虚拟,屡屡失范的行为会反作用于青年的道德养成,久而久之青年就会形成诸如道德相对主义等错误的道德观和价值观。这种虚拟世界的行为惯性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最终会增加青年在现实世界中突破道德和法律边界的风险,导致现实世界中的行为失范。

(二)数字化媒介化生存中的数字安全风险

元宇宙给青年群体提供了更为自由的虚拟社交平台和经济活动场所,但同时,数字化的媒介化生存状态将使得青年对数据产生更大依赖,青年可能面临数据泄漏、数字宰制等风险挑战。有国外学者就曾指出元宇宙在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同时伴生的技术不确定性,个人隐私问题和数据安全问题依然严峻[24]。

1.数据泄漏风险

个人信息的高度集成将加剧青年的网络数据泄漏风险。有学者指出由于缺乏网络安全意识与辨别能力,青年大学生在网上填写个人信息较为随意,在不同网站间注册的账号、密码往往保持一致,喜欢将日常生活照片和视频影像上传网络,这些网络行为都在无形中增加了其信息泄露的风险[25]。在元宇宙中,青年将更加热衷于使用数字化身开展社交与经济活动,更易尝试和接纳元宇宙中的元货币、元资产等新鲜事物,但同时,其更多维的个人信息会被集成存储,尤其是数字经济活动中的个人交易记录、资产信息等会被平台搜集。而这种高度聚合的数据一旦泄漏,其造成的后果将更为严重,可能引发连锁反应,造成海量信息泄漏和巨额经济损失,用户个体的财产安全也得不到有效保障。尽管在元宇宙中,区块链技术凭借其“去中心化”“便于追溯”“难以篡改”的技术优势在交易追踪、资产保护及货币加密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个人信息的安全问题。但此项技术也非绝对安全,仍存在被黑客攻陷而造成数据泄漏的风险。比如,知名NFT 游戏Axie Infinity 曾遭到黑客入侵,造成17.36 万枚以太坊和2550 万个稳定币USDC 被盗,损失高达6.25 亿美元[26]。

2.数字宰制风险

基于大数据技术的元宇宙空间将加剧青年被数字宰制的风险。随着数字技术和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在日渐成熟的元宇宙经济体系中数据将成为一种重要的生产资料,其上负载的巨大利益将远超现在,并将诱使资本操控其实现对人的数字剥削与数字宰制。这种宰制首先会导致青年更为严重的非理性消费。青年群体更加适应和热衷网络消费,跟风性、冲动性消费更甚,在消费中追求时尚、彰显个性的欲望更强烈,尤其在具有“创作者经济”特征的元宇宙经济环境中,来自世界各地用户的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独具个性特点的虚拟产品将更加受到青年人的喜爱,而元产品更新换代速度的显著提升也将使得时尚风向的变化更加迅速和多样,青年的跟风消费现象将更为严重。与此同时,青年在元宇宙中留下的用户数据痕迹会被无偿提供给背后的平台商和数字企业,资本可以分析利用采集到的海量数据,运用智能算法技术进行精准推送和精准营销,不断引领消费浪潮,使得青年产生更加盲目的非理性消费冲动,形成对其消费行为的隐性操控。数字宰制还会导致青年陷入数字劳动异化的危险境地。元宇宙去中心化的经济运行模式和更高自由度的数字产品生产逻辑将吸引青年群体广泛参与元宇宙数字劳动,“边玩边劳动”的生产场景模糊了娱乐休闲和劳动的边界,表象上似乎接近了马克思所提出的“自由自觉活动”的理想劳动场景,更是让青年们将其视为一种理想的未来工作范式。但美好的表象下依然会潜藏残酷的资本剥削现实,只要私有制依然存在并且资本在元宇宙中的无序扩张无法得到有效规制,那么资本就可以通过对数据、算法、通信网络等在内的数字生产资料的控制,实现对元宇宙数字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剥削,即通过数字宰制实现资本宰制。而数字劳动者会面临与其劳动产品、劳动过程、类本质以及与他人相异化的风险,即是在元宇宙劳动范式中的“异化劳动”风险[27]。

(三)具身性媒介化生存中的价值渗透风险

青年正处于价值观逐步走向成熟的关键时期,纷乱的外部信息容易影响青年的价值观塑造。在元宇宙中,信息传播和社会交往具有具身性特征。这种具身性交互将加剧外部信息对青年思想认知的影响,无形中也会增加错误价值观渗透的风险。

1.不良亚文化侵蚀风险

青年之间的具身交互将加剧不良亚文化侵蚀青年的风险。网络空间中突破时空界限的社交方式使得青年得以广泛开展“趣缘化”的朋辈社交,社交的圈群化成为青年网络生活的重要表现形式。在元宇宙中,青年之间的社交可以超越视觉、听觉界限,产生更多维度的身体交互,这种具身性社交将使得朋友间的思想和情感交流更为细腻和深入,也将进一步加剧社交的圈群化。梅洛-庞蒂指出,身体作为知觉主体知觉世界[28]286。他从哲学本质上探讨了身体经验在意识形成中不可取代的作用,而基于“具身性”发展出的“具身认知”则从心理学视角更加具体阐释了思维和认知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和发端于身体的构造、神经的结构、感官和运动系统的活动方式[18]。元宇宙世界中,当青年们产生诸如模拟肢体接触等身体交互以及一群人共同完成团队协作式的体验活动并与环境间产生身体交互等情形,人的身体作为知觉主体得到了更为全面彻底的开发利用,外部信息会通过身体经验最终形成意识内容,而这种更多维的身体感知会使得意识内容更为持久和稳固。因而,在具身性社交中,青年人可能更易接纳来自他人的价值输出,可能在与同好参与共同的兴趣活动时产生对某一事物的更大依赖和对某种文化的更大认同,这会使得青年的趣缘化、圈群化社交更为广泛,亚文化圈层的辐射范围更广,影响力更大。与此同时,包括当下的享乐主义、个人主义、极端主义、“饭圈文化”“佛系文化”等在内的不良亚文化侵蚀青年群体的风险在元宇宙中将更为凸显,圈层的非理性情感可能更加积聚,群体极化风险将加剧[23]。

2.隐蔽意识形态渗透风险

青年与环境的具身交互将加剧意识形态渗透青年群体的风险。当前,网络空间是中西意识形态角力的最前沿,是西方与我国争夺青年一代的主战场。开放的网络平台、平权化的话语权力结构、去中心化的网络传播格局、自下而上的内容生产传播模式以及裂变式的网络传播特征都使得青年暴露于一个空前复杂的“拟态环境”中。青年涉世未深,难以具备稳定的价值取向和坚定的思想立场,“拟态环境”中的西方意识形态、负面价值观导向以及错误社会思潮都有可能扰乱青年视听,使其陷入被错误思想拉拢裹挟的危险境地。“数字时代语境下,青年亚文化弱化了真实与虚拟之间的逻辑关系,民族主义也呈现某种虚拟化的症候。”[29]而在元宇宙中,这种情况可能更加严重。元宇宙相关基础技术设施主要掌握在西方国家手中,比如网络数据领域的13 个根服务器,其中就有10 个分布在美国[30];开展元宇宙业务和提供相关服务的公司及平台商也主要集中在西方国家。这意味着在元宇宙中,西方世界依然具有价值观输出的技术优势,掌握着主动权,它们也依然会把元宇宙空间作为意识形态渗透的重要场所。同时,基于元宇宙中具身性传播的特点,这种意识形态渗透将更为隐蔽、迷惑性更强。其隐蔽意识形态渗透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元宇宙所构筑的虚拟社会本身具有意识形态倾向,二是内嵌于元宇宙技术本身的意识形态属性,即技术偏见[31]115-135。这会使得元宇宙虚拟世界的运行逻辑、伦理遵循、价值导向和其所倡导的主流意识形态都充溢着西方色彩。正如无论是在元宇宙小说《雪崩》,还是科幻电影《头号玩家》《失控玩家》中,作者所构想和描绘的元宇宙世界都遵循着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等西方“普世价值”。根据认知心理学中“具身认知”的观点,认知是具身的,身体是嵌入环境的,认知、身体与环境是一个统一体,认知过程或认知状态应该扩展至认知者所处的环境[18]。当西方价值观很轻易就能融入“日用而不自知”的虚拟生活场景,青年“生活”其中,通过环境、身体、认知三者的相互作用,潜移默化中就会接纳西方社会宣扬的所谓“普世价值”,并将形成更为固化的错误认知。因而,这种隐蔽意识形态渗透将更加危险、更难防范。

三、元宇宙背景下青年媒介化生存的应对策略

为更好应对元宇宙背景下青年媒介化生存中的潜藏风险,引导青年更合理使用元宇宙,需要从国家治理、法律规制、文化传播、素养培育等多维度入手,营造健康和谐的元宇宙环境,帮助青年清醒辨析其中的风险隐患,同时,充分利用元宇宙的技术赋能优势,教育引导青年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思想认知。

(一)健全完善治理机制,加强元宇宙空间治理

未来元宇宙将成为影响青年思想认知建构的重要场域,元宇宙空间的治理成效将决定青年能否拥有一个清朗规范、积极正面的媒介化生存环境。加强元宇宙空间治理的首要任务是形成元宇宙意识形态治理的成熟模式和体系。元宇宙作为网络技术高度发展的更高级数字样态,其中的意识形态交锋同样会十分严峻和复杂,尤其会出现新的意识形态风险和挑战。要通过构建意识形态治理体系有效防范诸如元宇宙数据信息的自由流动带来的历史虚无主义滋生问题,其去中心化的叙事逻辑带来的网络民粹主义滋生问题,以及其技术偏见导致的西方价值观渗透问题,确保元宇宙空间意识形态安全[30]。二是要建立完善元宇宙经济活动的监察监管体系,有效约束和控制元宇宙技术与资本的合流。要引导元宇宙经济的健康有序发展,充分激发其在促进劳动协作、丰富劳动内容、协调供求关系中的积极作用,有力规避数字劳动范式下其被产业资本与数字资本共同操控的不利局面[27]。三是要提升元宇宙领域的依法治理水平。在财产保护、数据隐私、智能合约、网络安全、个人行为等各方面健全完善适用于元宇宙新生态的法律法规,将技术套上制度的缰绳,在元宇宙空间筑牢规章的篱笆。四是要加强元宇宙空间文化治理。要建立专门机构督促指导元宇宙平台落实好规范平台内产品生产与传播的主体责任,及时清理低俗有害的文化作品,清朗网络空间;同时要壮大正面主流,引导生产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文化作品,在元宇宙中形成创作、传播积极向上、和谐高雅文化的良好氛围。

(二)强化元宇宙使用指导,提升青年媒介素养

尽管青年群体对元宇宙相关技术的掌握更快更熟练,但对元宇宙本身往往缺乏全面深刻的认识,容易在使用过程中养成不良的行为习惯,形成错误的思想观念。因此,要着力加强元宇宙的使用指导,帮助青年提升媒介素养。首先,要引导青年清醒认识现实与虚拟的区别并养成良好的元宇宙使用习惯。从认知层面,让青年明白元宇宙的技术基础和运行逻辑,认清其对现实世界的映射原理,同时,及时制定和宣传与元宇宙相匹配的文明用网行为规范和准则,让青年明晰元宇宙中的法律和道德边界,自觉约束个人言行;从素养层面,根据青年群体的不同年龄阶段,在使用时间、身心调节、成瘾预防等方面给出规范性建议和指导,帮助青年养成良好的元宇宙媒介素养。其次,要引导青年充分认识和高度警惕资本操控的“元宇宙化”带来的现实风险。及时对青年科普宣传新兴元宇宙技术和产品的基本情况,使其了解元宇宙经济的运行规律及潜藏风险,帮助青年在从事更为自由的数字化劳动生产和交易活动时,自觉防范作为数字劳动者被剥削压榨的风险,避免堕入更为隐蔽的“异化劳动”[27]。同时警惕作为数字消费者被操控宰制的风险,理性从事元宇宙经济活动,不盲目消费、不跟风消费、不狂热消费,清醒认识其中的新型安全隐患和数字陷阱。

(三)坚持虚拟与现实结合,赋能青年价值观塑造

在元宇宙背景下,要统筹把握现实场域和虚拟场域对青年思想认知的影响,更好发挥元宇宙新兴技术对青年价值观塑造的赋能作用。一是要运用元宇宙技术增强理想信念教育实效性。比如通过数字孪生技术将现实中的红色教育实践基地、革命历史遗迹在元宇宙空间中进行全维度、跨时空还原,带领青年置身“真实”场景。让青年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披荆斩棘的长征途中、剑拔弩张的谈判桌前,更真切地感受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进行革命和建设的艰辛历程,令其更加明晰肩负的时代责任。二是要运用元宇宙技术更好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创作推出契合元宇宙生态的新型网络文化作品,以青年人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核心价值观。比如创作场景再现式的高沉浸感公益广告作品,内容更丰富、呈现形式更立体的数字网文、音乐、视频等文化作品,以及具有正确价值观引导功能的元宇宙游戏产品等。三是要运用元宇宙技术增强优秀文化的浸润和涵育功能。要运用虚拟现实等技术将抽象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具象化,通过更多维的表现形式生动展现文化魅力。比如通过搭建数字博物馆,带领青年足不出户遍访全国各地的历史博物馆。博物馆中的每一件藏品都量身定做数字化体验功能,青年们不仅可以近距离观看文物,还可以感受它的触感、温度、重量和气味,甚至可以穿梭时空,身临其境地了解文物从制作、使用、匿迹再到出土、复原的前世今生,更真实地感受优秀文化瑰宝带来的冲击与震撼,更真切地体会古代劳动人民的勇敢和智慧。

总之,在审视元宇宙视阈下青年的媒介化生存时,不能仅探讨青年们在元宇宙世界中的生活有何不同,最终需要观照现实,深刻把握其对青年现实生活的深远影响。约翰·彼得斯认为当人们将传播(交流)视作使用者创造的生存条件时,媒介就成了人们“存有”的基础设施和生命形态[15]17。从此维度理解,当青年人在频繁使用元宇宙时,这一数字媒介已然渗透进青年的日常生活,并与现实世界相互缠绕,塑造了其新的生命形态。这种生命形态包括休闲娱乐、生产劳动、社会交往以及思想认知等方面。而一种健康的生命形态应当是根植于现实生活之中,凸显人的主体性价值,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在网络2.0 时代,互联网在给青年提供福利的同时,已暴露出对其现实生活的负面影响。而在元宇宙即网络3.0 时代,这种潜在风险依然存在甚至可能更为严重。技术的更迭与媒介的拓展本应使得人们的生命形态向着更健康的方向演进,但技术的不断发展也意味着其更难被驾驭,一旦其突破技术伦理的边界或是被资本不合理使用,便会成为一种反噬的力量。因此,对于元宇宙这种新技术新媒介,我们要始终保持审慎和科学的态度,厘清问题风险,廓清伦理边界,划清资本界限,肃清流毒顽疾,帮助青年在元宇宙中塑造更好的生活状态与生命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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