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贫困农户生计资本优化研究①

2024-01-04 12:07
关键词:金融资本生计家庭成员

王 磊 潘 敏

(1.辽宁社会科学院,辽宁沈阳 110031;2.辽宁大学,辽宁沈阳 110036)

2021年,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后,我国进入从消除绝对贫困转向解决相对贫困的新发展阶段。解决相对贫困问题的核心是不断推动相对贫困农户生活改善,使其共享社会发展成果,关键则是实现相对贫困农户生计可持续。而生计资本、生计能力和生计策略是相对贫困农户实现生计可持续的三大关键要素,且生计资本是可持续生计的核心内容,生计资本既影响生计策略又影响生计能力。为此,本研究以生计可持续理论为依据,运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2018)对相对贫困农户的五种生计资本进行测度,在此基础上,揭示其特征,提出相对贫困农户生计资本优化的建议,以期为我国制定脱贫农户生活持续改善的多元化政策提供依据。

一、相对贫困农户的生计资本测度

贫困既是复杂的、动态的、多面的客观现象,也是人们的主观建构[1]。相对贫困农户的监测识别是解决贫困问题,构建反贫困长效机制的关键环节和首要任务。本研究使用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ISSS)开展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2018),采用多维贫困的方法识别出2448户相对贫困农户,对其进行生计资本测度。

(一)构建相对贫困农户可持续生计评价指标体系

根据DFID可持续性生计分析框架,生计资本分为自然资本、金融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五个维度[2],本研究在参考Sharp和李小云等国内外学者对生计资本量化研究[3]的基础上,选择了如下指标体系测度相对贫困农户可持续生计(见表1)。

表1 相对贫困农户可持续生计评价指标体系

(二)生计资本量化

1.人力资本量化

在农户生计资本中,人力资本的数量和质量决定了农户能否运用其他资本。人力资本的缺乏是造成农户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本研究中对人力资本的测量采用三个指标。第一个指标是家庭整体劳动能力,即处于不同年龄层次和健康状况的家庭成员所拥有的劳动能力总和。借鉴李小云人力资源的测定方法,首先将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劳动能力赋值,然后再将所有家庭成员的劳动能力求和。第二个指标是家庭中成年劳动力的平均受教育程度。这一指标的测量采用赋值法,首先对每一个成年劳动力的受教育程度进行赋值,然后将所有成年劳动力的赋值求和,再除以劳动力人口数,得到平均受教育程度。第三个指标是健康状况。该指标的测量方法是首先将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赋值,不健康赋值为0,一般和比较健康赋值为0.5,很健康和非常健康赋值为1,然后取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中位数作为家庭健康状况指标值。

2.自然资本量化

在我国,土地资源是农户最重要的自然资本。本研究中农户的主要土地类型包括耕地、林地、牧场、水塘等几种类型,在农村社区,农户拥有土地的状况直接影响其生计策略的选择,拥有更多土地资产的农户不仅可以通过土地带来农业经营收益,而且还可以进行土地交易,从而获得资产收益,与富裕农户相比,相对贫困农户的自然生计资本相对匮乏或单一。因此,本研究对自然资本的测量有三个指标。第一个指标为土地拥有情况,用家庭从集体分得的土地种类衡量。第二个指标为出租土地所得,在农村富裕农户由于有更多的生计选择,因此他们通常把自己的耕地转让给其他人耕种。第三个指标为农户土地资产,土地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在明确产权界定下,农村土地资产也成为农户重要自然生计资本。

3.物质资本量化

物质资本是指农户用于生产和生活的公共设施和物质设备[4]。在同一农村社区,基础设施对于所有的农户是无差异的,而不同家庭之间消费性或生产性设备则是有差别的。在本研究中,物质资本被设定为四个指标。第一个指标是家庭住房情况,使用家庭净房产(使用家庭总房产价值剔除家庭总房贷后的余额表示)来衡量。第二个指标是生产性固定资产价值,指家庭拥有的农用机械(如联合收割机、拖拉机、脱粒机、机引农具、抽水机、加工机械等生产性工具)的总价值。第三个指标为家庭耐用消费品总值,该耐用消费品指家庭所拥有的单位价格在1000元以上、自然使用寿命在2年以上的产品,如汽车、电脑、家电、首饰、古董、高档乐器等。

4.金融资本量化

金融资本主要是指农户可支配、可筹措以及可保障的资金,包括三个来源:自身的现金收入、从正规渠道和非正规渠道获得的贷款或借款以及农户社会保险的参与情况[5]。自身的现金收入主要是农户通过自己的创收获得的,也是大多数农户金融资本的主要来源。从正规渠道获得的贷款是指从正规金融机构(农业银行、信用社)获得的现金。从非正规渠道获得的贷款是指从亲戚、朋友、邻居或者高利贷获得的现金。农户参与社会保险的情况主要反映农户在年老和发生意外时可获得的保障资金状况。本研究将农户家庭纯收入、现金和存款总和、贷款金额以及获得社会保险保障的状况作为衡量金融资本的四个指标。对农户获得贷款总额包括代偿房贷本息、代偿银行、亲友及民间贷款这三个方面。农户获得社会保险的状况这一指标则主要关注家庭成员参加养老保险的状况,包括参加基本养老保险、企业补充养老保险、商业养老保险、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新农保)以及城镇居民养老保险等类型,首先将家庭成员参与的社会保险设定为二分变量,拥有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然后将家庭成员拥有的保险加总并除以家庭成员数,得到家庭成员平均拥有的养老保险数。

5.社会资本量化

社会资本是指农户为了实施生计策略而利用的社会声望、社会网络、社会信任以及社会组织等信息、资源或优势[6]。在本研究中,社会资本主要用五个指标来衡量。第一个指标是农户在本地的社会地位,首先家庭成员对自己在本地的社会地位按照1~5分进行打分,分值越高表明社会地位越高,然后选择家庭成员打分的中位数作为家庭在本地的社会地位的赋分。第二个指标是农户获得工作是否受到过他人帮助,家庭成员中只要有1人及以上获得工作受到过他人帮助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第三个指标是求职渠道的数量,用家庭成员全部求职渠道数量的总和表示。第四个指标为对他人的信任度,首先家庭成员对父母、邻居、陌生人、本地政府官员和医生五类人群的信任程度打分,分值为0~10分,0分代表非常不信任,10分代表非常信任,然后按照等权重法对打分进行加权平均,最后选择家庭成员信任度的中位数作为农户家庭对他人的信任度。第五个指标为农户社会组织参与状况,指农户参与党组织、团组织、宗教信仰组织、工会组织和个体劳动者协会组织的类别数量。

(三)数据处理及权重确定

本研究采用极差标准化法对各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对于相对贫困农户生计资本测度的17项指标标准化公式如下:其中Xi j为标准化之前的指标数值,X′i j为标准化之后的指标数值,min(Xi j)为指标最小值,max(Xij)为指标最大值。根据各指标的权重及各指标标准化的数据,得出农户各项生计指标的数值,进而求出农户生计资本的总值。计算公式如下:其中HLCi为第i个农户的生计资本总值,Mj为第j项生计资本指标的权重,Xi j为标准化后的第i个农户的第项生计资本数值。

本研究中,生计指标的权重选择因子分析这一客观赋权方法,在因子分析模型中公因子包含了原始变量的绝大部分信息,而公因子所不能解释的部分由特殊因子所解释,本研究按照特征根大于1的原则提取9个公共因子,公因子的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93.62%,实现信息充分提取要求。进一步利用Thomson回归的方法可以得到潜在公共因子的估计值,并根据因子的重要性程度,利用因子方差贡献率为权重进行加权平均,从而可以得到农户生计资本的综合评价结果。具体的因子分析综合评价模型为:

其中W为提取的公共因子的方差贡献率归一化处理后向量,F^为因子得分估计值,因此利用因子得分综合评价方法可以得到生计资本测度指标X在综合评价的权重向量W′A′R-1,对其进行归一化处理后就可以得到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体系三级指标的客观权重(权重计算结果见表2)。

表2 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权重

二、相对贫困农户生计资本特征分析

综合相对贫困农户各项生计资本的数值,可以得到2448户相对贫困农户的生计资本状况。研究发现,在五种生计资本中相对贫困农户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数值最高,分别为0.300和0.377,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的数值相对较低,其数值分别为0.010、0.032和0.054。综观相对贫困农户各项生计资本的得分以及生计资本构成指标数值,可以看出我国相对贫困农户总体呈现出生计资本不足、生计策略选择有限等特征,这些特征使其生计可持续及生活质量改善面临严峻挑战。

第一,物质资本不足,劳动生产率提升乏力。相对贫困农户的生计资本不足体现在缺乏物质资本上,相对贫困农户的物质资产均值仅有0.010,而且在数据存在物质资产水平在较低值处密集分布状况,50%的相对贫困农户物质资本得分值都低于0.005。从物质资本构成上看,50%的相对贫困农户家庭净房产都低于94500元,与之相比,非贫困农户家庭净房产的中位数为150000元,是前者的1.59倍;在家庭耐用消费品拥有量上,50%的相对贫困家庭的耐用消费品价值都低于4000元,而非贫困家庭的耐用消费品价值中位数为10000元;从生产性固定资产上看,仅有10%的相对贫困农户家庭生产性固定资产价值在10000元以上,生产性固定资产价值超过10万元的家庭也仅仅有52户,占全部相对贫困家庭的2.12%,相对贫困农户生产性固定资产短缺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业扩大化再生产,降低了农民收入可持续增长的动力。

第二,人力资本数量相对较高,但是人力资本质量不高。数据表明,相对贫困农户的人力资本平均值为0.302,而非贫困农户的人力资本水平为0.358,高出相对贫困农户18.5个百分点。造成相对贫困农户人力资本数值低的主要原因是相对贫困农户的家庭成员人力资本质量不高,而非由家庭劳动力数量决定。通过贫困与非贫困农户两组数据的对比,可以发现相对贫困农户的家庭劳动能力为3.20,稍高于非贫困农户的3.0。相对贫困农户的人力资本质量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方面,相对贫困农户的人力资本不足体现为教育贫困,相对贫困农户的家庭成员平均受教育程度为0.323,远低于非贫困农户的0.428,相对贫困农户中仅有10%左右的家庭其成员平均受教育水平为初中及以上,而非贫困农户中该比例超过25%,因此教育贫困依然是相对贫困农民家庭跨越贫困陷阱的阻碍;另一方面,家庭劳动力的健康状况较差也成为制约贫困农户人力资本提升的重要因素。CFPS数据中相对贫困农户的健康状况平均值为0.485,比非贫困农户的健康状况平均值低22个百分点。

第三,金融资本在贫富农户内部呈现明显分层,加剧农户内部收入差距。首先,相对贫困农户的金融资本数量不足,仅有不足5%的相对贫困农户金融资本得分在0.081以上,而非贫困农户的该分位数为0.112,CFPS2018调查数据显示,50%的相对贫困农户金融总资产低于3000元,而非贫困农户金融总资产的中位数为10000元,是非贫困农户的三倍多。从金融资本构成上看,相对贫困农户在金融资本获得能力和储蓄存款的积累水平上与非贫困农户存在较大的差距,在2010年可比的家庭纯收入指标上,非贫困家庭的50%分位数为42200元,而相对贫困家庭的仅为20000元;在金融资本的积累和增收能力上,非贫困农户的自有金融资本也远高于相对贫困农户,这进一步压缩了相对贫困农户通过资本转化为投资从而提升收入的通道;在贷款总和上,尽管相对贫困农户的75%分位数高于非贫困农户,但是具体分析该项指标的构成可以看到,相对贫困农户的贷款主要是来源于亲友间和民间的借款;养老保障是农村老年人口在年老后获得基本生活保障的重要方面,一半的相对贫困农户仅能实现三个家庭成员中有一个人拥有养老保险,这意味着金融资本积累较少的农村老年人口在面临风险冲击时将很容易陷入贫困。

第四,自然资本数量相对较高,但土地综合利用效率不高。尽管从CFPS2018统计数据看,相对贫困农户的自然资本相比于非贫困农户高0.04,但是农村贫困地区普遍面临着土地集约化程度低、农业土地资源禀赋不高、农村土地流转困难、基础设施薄弱等一系列乡村衰退问题,成为制约相对贫困农户生计可持续的主要瓶颈之一。具体来看,50%的相对贫困农户土地资产的价值都在11718.75元以上,而非贫困农户的土地资产中位数为10312.5元,比相对贫困农户土地资产低1046.25元,但是主要依附于土地的相对贫困农户产出效率并不高。数据表明57.27%的非贫困农户会选择外出打工增加收入来源,仅有45.71%的相对贫困农户选择外出打工,相对贫困农户的生计策略更为单一。而且,依赖于农业的相对贫困农户农副产品总值的平均值为6221.07元,远低于非贫困农户的8544.92元,这说明在农村土地综合利用效率不高的条件下,仅依赖土地生存的相对贫困农户难以实现土地生产效率的提高,直接制约其生计资本水平的提升。

尽管数据分析显示相对贫困农户的社会资本得分值相对较高,但是,现实生活中弱势群体的社会关系网络同质性极强,相对贫困农户的社会关系往往在社会空间分布上存在集聚性,这一特征导致要实现对相对贫困农户的社会帮扶,就要超越其现有的社会资本所依托的社会关系,追寻社会资本增量产生的溢出效应。

三、相对贫困农户生计资本优化建议

生计可持续视角下的生计资本优化注重人力资本投资和相对贫困农户的可行能力建设,强调反贫困政策的“上游干预”,其核心是通过将社会干预的重点提前到风险的形成环节,切断贫困产生链条,使相对贫困群体自立自强,突破“贫困陷阱”。基于上文的实证分析,本研究认为生计可持续视角下的生计资本优化应着重做好以下四方面工作:

一是加强相对贫困农户家庭资产建设。缺乏必要的家庭资产是造成持续贫困的重要原因。要协助相对贫困农户增加收入,加强家庭资产积累,努力为其家庭生活和发展生产积累必要的资产,要引导相对贫困农户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和价值观,使其树立追求美好生活的强大信心。同时,要动员慈善组织、NGO以及企业等各种社会力量为相对贫困农户实现生计可持续提供各种资金和服务,夯实其发展的基础。

二是加大相对贫困农户人力资本投入。一方面要加强相对贫困农户中有劳动能力者的就业技能培训,根据不同的家庭类型制定差异化的培训计划,增强其就业创业能力。不仅如此,还要加大相对贫困农户子女的教育支持力度,不断提高其受教育水平和发展能力,进而切断贫困代际传递链条。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完善医疗保障制度,通过倾斜性医疗保障与救助政策最大程度减轻相对贫困家庭医疗负担,提高相对贫困农户家庭成员的身体健康水平。

三是加强相对贫困农户金融资本积累。采取多种措施鼓励相对贫困农户积极发展生产和高质量就业,增加家庭收入,积累家庭生活和生产所需资金。研究发现,发展资金不足是制约相对贫困农户发展生产的重要因素。目前,相对贫困农户发展生产所需资金往往只能通过民间借贷方式获得,通过小额信贷方式获得发展生产资金受到诸多限制。为此,要通过创新小额信贷方式,开展供应链金融等新模式加强对相对贫困农户发展资金的支持,破解其发展生产中面临的筹资难题。

四是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要通过对土地赋权、活权,让农民分享到更加充分的财产收益,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要加快推进宅基地制度改革,通过腾退宅基地、盘活用好宅基地,有效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要加大对农村土地流转的政策支持,鼓励有条件的相对贫困农户通过土地流转实现农地集中连片,开展适度规模经营。对于土地贫瘠,自然资本禀赋较差的相对贫困农户,要通过创造发展条件和提高发展能力等途径,实现其生计的非农业化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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