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爱与信仰,向着星光走下去

2024-04-10 05:03陈卓凌
音乐爱好者 2024年2期
关键词:奥涅金亚娜娜塔莎

陈卓凌

破题

初看剧名,甚是怪异;再看剧名,无关理解。哪知时间一久,细细品读下来,竟品味出一层不一样的含义。“娜塔莎”(Natasha)、“皮埃尔”(Pierre)、1812年大彗星——这三个元素共同构成了标题,也暗示了该剧的内容和主题——爱情、战争与希望。

“1812年”代表着战争。该剧以1812年俄法战争为背景,战争给俄罗斯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也为娜塔莎和皮埃尔两人之间的感情带来了巨大的考验。剧本没有用浓重的笔墨去勾勒战争,但战争所带来的影响始终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他们的人生轨迹因此而发生改变,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

“大彗星”代表着希望。1812年,一颗大彗星划过天际,在俄罗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们认为这是吉祥的象征,预示着他们即将迎来战争的胜利。最终,俄罗斯人民团结一心,打败了拿破仑的侵略,取得了俄法战争的胜利。

娜塔莎和皮埃尔是剧中的核心人物,故事主线围绕着他们二人的感情线展开,主要讲述了年轻美丽的娜塔莎在莫斯科等待未婚夫安德烈从战场归来,其间却被阿纳托利(Anatole)吸引,于是她急欲推掉婚约,和阿纳托利私奔。灵动的娜塔莎是整部音乐剧的重心,而皮埃尔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坐在钢琴前思考人生,虽戏份不多,但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样的剧情,乍一看真是“俗到家了”。但有宏大的历史背景作为支撑,加上托尔斯泰细腻的笔触、精心的舞台设计和可圈可点的音乐,立马使得整部剧格调直升,让人们的期待值爆棚。

受限于音乐剧这一体裁的时长,要将托尔斯泰的鸿篇巨制《战争与和平》压缩为两小时,并在塑造出立体、丰满的人物形象的同时,让故事情节迅速向前推进、发展,实属不易。在有限的时长内,俄罗斯文学中那些长到“令人头秃”的人名似乎也成了一个难题。有趣的是,该剧仅用一首简单明快的歌舞,便通过“洗脑式打标签”的方式让观众们知晓了人物的性格,气氛快乐得观众都恨不得上台吼两嗓子。

《纽约时报》知名古典音乐评论家安东尼·托马西尼(Anthony Tommasini)称:“《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的大彗星》是一部扣人心弦、粗犷迷人的准歌剧(quasiopera)。戴夫·马洛伊(Dave Malloy)任性地改变着音乐的风格,从朋克音乐的律动到令人激动的百老汇情歌,从清亮的赞美诗到沙哑的俄罗斯民谣,再到配合着克莱兹默单簧管(klezmer clarinets)吹奏的饮酒歌……他随心所欲地变换着风格,以至于让你无法思考究竟哪一种音乐更合适。”

其中最吸引我的是那时有时无的电子音乐,出现的次数虽不多,但却像一根银色的丝带漂浮在一切之上,让人感到隐隐的不安。电子音乐在氛围的表达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它让我想到中国传统山水画里形容笔触的一个词——没骨,其真实的感受就是没有棱角的,从多维度渗透并快速蔓延,好似一辆车从你的身边快速驶过,一股模糊而又温吞的气流悄然无声地穿透你的身体,从细胞扫描似的经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伤口,正如娜塔莎一次又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并痛苦地做出抉择时的抽离。在我看来,电子音乐代表的是内心的声音。

除此之外,《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的大彗星》的舞美呈现也是十分特殊的。该剧选择的演出剧场有一套非常独特的系统,剧场内的座椅可被折叠拆卸,于是,舞美设计师吴弼泳将前七排近四百个座椅拆卸了下来,将原本这块区域用作舞台,观众也成了音乐剧的一部分。

俄罗斯文化

多余人

十九世纪上半叶,贵族阶级日益没落,反动专制政体和农奴制的压迫令人窒息。而这一时期欧洲资产阶级革命的飓风吹向俄羅斯,特别是1812年俄法战争和之后的俄军西征对俄国产生了重要影响,越来越多年轻贵族受到西方先进文明和民主思想的熏陶,开始探索新的发展道路。

新的道路常常伴随着泥泞、血腥和痛苦的思索,也影响了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文坛。一些经典的现实主义著作纷纷涌现,“多余人”成了这一时代新的创作模型。“多余人”指的是一些拥有进步思想的年轻贵族,他们既不愿与腐朽的上流社会同流合污,也无法摆脱自己的贵族身份,因而在现实生活里他们似乎是“多余”的。《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的大彗星》中皮埃尔的困惑与思索正体现了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中“多余人”的典型气质,奠定了整部剧的俄式风情基调。

未婚女子在镜中看未婚夫婿

在俄罗斯有一个古老的传言,据说平安夜,未婚女子在镜子上涂上肥皂或水,然后在烛光下凝视镜子,就能看到未来丈夫的容貌。在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女主角塔吉亚娜就曾用这种方法来占卜自己的未来。《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的大彗星》中,娜塔莎用了同样的方法,她在镜子中胆怯地观望,却失望地发现镜子里似乎并没有人,只是一个棺材的轮廓,而这也暗示了娜塔莎的命运。

为心爱的女人决斗

在俄罗斯,为心爱的女人决斗也是一种古老的习俗。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奥涅金就曾为了证明自己对塔吉亚娜的爱,与她的未婚夫连斯基决斗,并最终杀死了连斯基。在《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的大彗星》中,皮埃尔的决斗十分草率,甚至像个意外。他的未婚妻出轨多洛霍夫,众人皆知,但皮埃尔不仅把多洛霍夫当作朋友,还把他接到家中做客,结果却反遭多洛霍夫的嘲笑。在醉酒的冲动之下,皮埃尔向多洛霍夫发起了决斗。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皮埃尔竟意外毫发未损,还射伤了多洛霍夫。

娜塔莎和塔吉亚娜对皮埃尔和奥涅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她们到底珍贵在哪儿呢?她们身上有十九世纪在俄罗斯备受推崇的“圣洁”气质。德国诗人席勒曾说,女人最大的魅力在于天性纯正。十九世纪的俄罗斯,社会是动荡骚乱的,特权阶级是虚伪可鄙的,皮埃尔和奥涅金都在现实中历经了挫折、困惑、无奈和放弃,明白拥有一份和谐、安稳与宁静是多么不易。在他们的眼里,娜塔莎和塔吉亚娜就是和谐、安稳、宁静的象征。这种珍贵的特质与身份地位无关,与个人财富无关,与年龄阅历无关。就塔吉亚娜来说,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在彼得堡的上流社会,无论是在少女时期,还是已与人许下婚约,她都始终保存着这份纯真,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世事变迁,这份纯正的天性更加难能可贵。

有两句话我觉得放在这里特别合适——“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未曾磨砺难成人。”这两句话拼凑在一起正适合皮埃尔和娜塔莎两人。至于奥涅金,只能说“明月逝矣,岁不我与”。

上海大剧院的总经理张笑丁对此剧如是评价:“此剧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但对一些对文学名著犯怵的普通观众来说,它又是友好的——它选取了一个爱情与人性的截面,而且因为是当下的创作,主人公在剧中的判断和抉择与当下社会生活中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面临的抉择是有共鸣的。”无论是娜塔莎选择爱人时的犹疑,还是皮埃尔的不得志,我们也总是在这样的矛盾、探索中找寻自我。也许大部分时间,我们需要的是感情,而不是一段关系。痛苦总是难免,不妨带着爱与信仰,向着星光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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