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易经》哲学的几个问题

2013-08-15 00:54董规容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3年9期
关键词:易经周易

董规容

(华夏国际易道研究院,北京 100161)

对《易经》的认识早有概括——人类智慧的智慧,哲学的哲学,经典的经典,中国文化的大道之源、源头活水。但仍有“易本卜筮”、算命风水、封建迷信、晦涩荒昧、摒弃《易经》思维等现实观点。至今,上述观念、认识的不同及在社会实践中的表现混乱,未因时代发展、科技进步,诸多专家、学者呕心沥血而大众更加趋近对《易》的哲学认知和普遍认同,形成主流的理性对待。

一、关于卜筮问题

众所悉知,《周易》成书“人更三圣,世历三古”,面对这题目很难不令人诚惶诚恐。三圣,泛指伏羲、周文王和孔子。伏羲和女娲是华胥氏的儿、女,华夏一词即源此姓和夏王朝的合称。三古,指《易经》产生、传承、成书,历经了上古、中古和近古三大历史时期。这里的上古是伏羲、女娲生活的新石器时期(距今约8 000年以上);中古指夏、商、周时期(距今约4 000多年不到5 000年。也有古说仅指周文王始);近古是指春秋、战国时期,距今有2 500多年。

《周易》分为《经》、《传》两部分。《经》乃噬之书,编于殷周之际,为上古丞史文化遗存;《传》乃战国中后期作品,为自成系统的哲学著作。随许多殷商、西周时代的甲骨卜辞文献资料出土,我们现在对龟卜已经知道的不少。《周礼·春官·筮人》载说:“凡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古之先人们迷信各种筮、卜,在大事小事,不仅“国之大事”。最为崇信,一种用龟甲为材料的“卜”,一种用蓍草为材料的“筮”。

迷信成分无疑于《周易》确有存在。但是,通过卜筮来探究和总结天、地、人三道的变化规律,一开始便含有科学思维的本质成分,并且逐渐超越了迷信,发展为一套比较系统的哲学观念,成为中国人用以观察和理解世界的工具,这在《周易》是充分真实客观的。

荀子:“善为易者,不占。”道家祖师陈抟回答问道信士时说:“人只要能做到心无杂念,自然心神清净;心神清净,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其实并没有另外的神明来告诉我。”陈抟祖师之所以异于普通的占验道士,其原因就在于——不满足于预测(卜筮)的灵验,而要探究其灵验的原因所在,进而窥见宇宙的奥秘,而达到其所追求的逍遥的境界。孔子更明白地说:“吾求其德而已。与史巫同途而殊归。”就是指不同背景化的“天地、自然、宇宙认知”。

人类的许多知识是对宇宙图景的一种展开,被反映的这种宇宙图景,从形下的角度看将是有限的、有缺陷和片面性的。当采用一个更广阔的能够展现形上与形下之整体视野时,人们考虑到的将是主体与客体关系的多维度的大宇宙。现代哲学的这些认知,中国先哲们通过《周易》在几千年前基于又超于卜筮之功用,并代表意识进化的初始技术,就已经发现归纳出并践行。其所蕴含的丰富哲学智慧才是世界各地哲学家、科学家们惊奇、重视的深刻原因,无论其最终表述是否诚实。这也是中国的文化真正了不起之所在。

二、关于象数逻辑的问题

对易学思想不同的认识和在社会实践中的表现混乱,有许许多多历史的、现实功利的原因。笔者认为:寻找、分析客观成因理所当然。但与其抱怨、不屑一顾、划界自鸣过于强调历史客观,在今天还不如说——是对整部《周易》大义的哲学理论体系建树不够。当然,经无数位先哲、前辈们的努力,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学术上古人好分门分派且极重门户家道,什么象数派、义理派……直至清人皮锡瑞在《经学通论》中:“说《易》之书最多,可取者少。”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易》学史的源流变迁,概括为“两派六宗”之说:“《左传》所记诸占,盖犹太卜之遗法。汉儒言象数,去古未远也;一变而为京(房)、焦(赣),入于姤祥;再变而为陈(抟)、邵(雍),务穷造化,《易》遂不切于民用。王弼尽黜象数,说以老、庄;一变而胡媛、程子(颐),始阐明儒理;再变而李光、杨万里,又参证史事,《易》遂日启其论端。此两派六宗,已互相攻驳。又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而好异者又援以入《易》,故《易》说愈繁。”历史当然有其历史局限和客观原因。问题是今人是否还要延承?因为现实的事实条件摆在眼前,其中牵涉及研究方法的问题。

整部《周易》无论《经》与《传》,其卦、爻辞;《周易》大传……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之谓《易》;范围天地之化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所有的思想和哲学思想是从哪儿来的?根据和出处在哪里?事实很清楚也非常确定——是根据和从《易》的符号系统而来。《易》的符号系统恰恰也是其自身主体部分。那么,从科学出发《易》的符号系统将是研究的原点和逻辑起点。

德国哲学家、数学家莱布尼兹(1646—1716年),经来华传教士鲍威特1698年获得“易图”——即《易》符号图,发现六十四卦的“二进位制”奥秘,他创立了二进制数学体系。当代科技的电脑技术也是受太极图、二进制的启发而诞生。它再次证明莱布尼兹的原理是准确的,《易》的“数理学”精深非凡。哲学家黑格尔(1770—1831年)曾以钦佩心情称赞:“《易经》代表了中国人的智慧”。

至此,当代易学研究中不得不提到马宝善先生的著作,尤其《易道太极说》和《易道象数逻辑》:从符号系统和整体研究中抽象出许多新的哲学思想和理论。如“天道原生、地道仿生、人道变化”;“对应与统一”;“心物一元”;“宇宙起源的宗极五大构成”等,从《易经》思想推研到了物理学和人类科学最根本的宇宙起源之命题上。并且书中启明了《易》之研究原点和逻辑起点于《易》之符号;根据《易》之符号间内在逻辑结构创现出——太极图、八卦图(先后天)、六十四卦、河图、洛书严密而新的象数系统。其研究方法和思想吻合现代理论和实证科学要求,因《易》的符号即——“象”,“有象必有数”,数是全世界唯一不用翻译的语言,数理逻辑的确立可经受科学的计算、验证和检验。这无疑对易学研究意义深远。更为可喜的是许多当代哲学、历史、易学专家如:李学勤先生、廖明春、郑万耕、李中华、李申、任俊华、杨庆中以及学贯中西国际知名美籍哲学家成中英等先生们,因研究颇深而趋殊途同归之势。

三、《易》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中国文化,普遍认同主要由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佛家文化三家所构成。于儒家探究儒学思想之起源,古人把这一工作称为原儒或说儒。自两汉迄今,治儒学者多有论及。概言之,主要有如下七说。一是以《淮南子·要略》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文武周公之道说;二是以《史记·太史公自序》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六经说;三是以《汉书·艺文志》为代表的儒学“出于司徒之官”说;四是以章太炎《原儒》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达、类、私”三科说;五是以胡适《说儒》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殷之遗民说;六是以冯友兰《原儒墨》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教书相礼”之职业说;七是以徐中舒《甲骨文中所见的儒》为代表的儒学渊源于宗教性职官说。统观上说发现,儒家思想渊源的追溯,不应在儒者的身份问题上太作纠缠和逗留,应着力于探讨儒家作为一种学说的起源。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认为儒家“以六艺为法”,《汉书·艺文志》说儒学“游文于六经”之中,而六经之中,“易为之原”、“六经之首”,作为一种思想学说的儒家,其源头出自《易经》。

老子为创始人和庄子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以后有杨泉的“为我学派”。与庄子同时、在齐国稷下出现的道家学术流派有:主张“情欲寡浅”、“禁攻寝兵”的宋、尹文派;主张“弃知去己”、“齐万物以为首”为田骈、慎到派;主张“淡然独与神明居”的关尹派等。庄子将道家发挥达到全盛,在先秦诸子百家中与儒墨鼎足而三。道家主张天道自然无为,认为“道法自然”。

道家经典著作《道德经》、《庄子》尤其《道德经》最为重要,它只有5000余字围绕“道”和“德”阐述老子的思想,人们习惯叫他《老子五千文》。道家思想核心“道”,《太平经》作为道教的另一经典从汉代流传至今原经170卷,但今天只有57卷,它对张角的太平道组织、黄巾起义具有理论指导作用,还有东汉三张(张陵、张衡、张鲁)的“五斗米道”。

仔细研读老子《道德经》可发现,文中80多句直接取自《周易》的核心思想。如:“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些说的都是阴、阳对应与统一,互生互存的思想。并且其《道经》和《德经》两部分的核心——“道”和“德”分别取自《易经》如:“在道以明、反复其道,恒其德、有孚惠我德”等等。同时《道德经》中:贵柔、守雌的观念也与《易经》思想相符一致。据部分资料考证,老子在很大程度上吸收了商代《归藏易》的理论。而之后的庄周则明确提出:“《易》以,道、阴阳”的命题。

现存道教经书总集《正统道藏》、《万历续道藏》、《道藏辑要》《道藏精华》、《中华道臧》中收录了很多关于《易》的专著。《周易杂占》、陶弘景的《卜·要略》、吕岩的《易说》、李道纯的《周易尚占》、还有如《灵棋经》、《许真君石匣记》、《李淳风小六壬》、《黄帝奇门》之类的。这些撰写是道家做的符合自己家的《易经》著作。《周易》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即:象、数、理。道教对于易学的吸收,不外乎这三个方面,最典型的就是《周易参同契》。后期道教修炼最精华,也是最高层的莫过于内丹术,而内丹术经典的鼻祖则是《周易参同契》,东汉末年魏伯阳撰。此书融黄老、炼养、易学于一炉,其间烧炼丹药的三大要素——药物、鼎炉、火候,都隐藏在书中,为外丹家、内丹清修、双修各派所宗尚,故称“万古丹经王”。从3000年左右的道学史来看,它不仅与《易经》息息相关并且道家理论来自《易经》。

佛教起源于天竺国,也就是古印度。从历史起源上说,佛教与《易经》没有关系;从文化融合上,从佛教兴盛于中国而成为中国自己的宗教,与《易经》有着千丝万缕且不可分的渊源关系。

佛教传入中国后,初与我黄老之道相比附,发挥传布。后汉明帝时,楚王英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会祠,道与佛并行不悖。经魏晋至南北朝,道教与佛教既有抗衡的一面,又有相互渗透、交相影响的情况。北魏寇谦之提倡新天师道,排斥佛教。南朝梁陶弘景悉心宣扬神仙道教,兼信佛法,在其整理编纂的道书《真诰》中,已经吸收了释氏《四十二章经》的学说。他认为侪教的目的在于“崇善”,所以对于道、释、儒三教都没有偏执一法的必要。然而,宗教派别一形成,信教便有了一定的政治、文化倾向。南朝对佛、道两教大体能够调和。到了北魏……抨击佛教。那是门阀士族崔浩联结嵩山道士寇谦大事政治活动的结果……

历经磨难,佛教不仅更好地熔合入中国文化,并兴盛于中国,且成为中国文化本身一部分。这得益于释迦牟尼(佛主)创立佛教的本意,是让芸芸众生破迷开悟,明性见性,通过修学佛法,增长智慧,认识人生、宇宙的真象;断除人的各种痛苦、烦恼,净化心灵,使人的精神意识升华到,清净快乐美好的境界。所以有人认为,原始的佛教并非宗教,它是佛陀对九法界众生至善圆满的教育,而教育的根本方法是首先明心见性,继而成佛。这些许多思想与《易经》思想很多地方本质上若殊出而同源。所以历代佛家高僧对《易经》饱持支持,并学习、研究从中汲取智慧。认为《周易》相通于佛学,佛学中包藏着《易》智慧。

佛学为因果之学,纵观佛学三藏十二部经典,贯穿始末的主线即是因果定律。人们往往把《易经》全看成是政治、经济学、道德伦理学、天文、地理学、哲学、预测学等,佛家大德高僧却发现这部古老而无所不容的经典,正是最典型,最完善的因果学说。《序卦传》全篇即是六十四卦的因果全体现象。乾为因,坤为果,坤为因,屯为果,太极为阴,两仪为果,两仪为因,四象为果,四象为因,八卦为果……《周易》有六十四卦,而《金刚经》三十二品;《易》有六十四种变化,如来说三十二相。这不是偶然,是对《易经》的尊重。可见,《易经》对佛经同样是包容的。

借用冯友兰先生的话说:玄学、佛学到理学,从大的起落来说相互衔接,佛学“接着”玄学讲;理学“接着”佛学讲。至理学时,中国哲学已然完成了包容涵化玄佛,又整体超越玄佛思想的理论体系的历时态建构。自宋以降,以儒、释、道哲学理论共时态混融性建构为特征的,由潜而显的三教合流运动,也就成为逻辑与历史的必然。

今天,世界哲学界在近代科学的形而上学之基础问题探索、徘徊。古希腊的形而上学之所以达到它的顶峰,是通过把处理个人和社会状况时发现有用的观念有意识地推广到物理王国。以致现在人们不是按照实体、外延、因果律、本质、观念、形式、质料、可能性和现实性来处理事物,而是按照力、运动、定律、质量在时间和空间中的变化等等来处理事物。人们开始按照时空中的物质原子,而不是按照经院范畴来思考宇宙。

最终分析,这种做法把某一领域中足够合法的一个观点错误应用于宇宙的结果。这种错误的应用是立足于一个没有保证的假定。空间关系和时间关系是偶然的,不是本质的特征。人寻求的不是事物的空间联系,而是它们的逻辑联系;人不是去追溯时间历程,而是去思考可能性变成现实性的永恒途径。

休谟对未来是如何得知的惊叹不已;康德则断然消解了时间和空间的二律背反;黑格尔为了冒险谱写一部发展的浪漫曲而创造了一种新逻辑;詹姆斯公开赞扬一种“流动”的经验主义;柏格森吩咐投入那本身是实在之本质的绵延之流;亚历山大写了一部论时间、空间和神性的形而上学著作。

一方面象爱因斯坦这样极具天赋的自然研究哲学家所提出的极端的物理假说;另一方面是怀特海、布罗德和卡西尔这样的科学哲学家对科学方法和观点的不断再造。晚近的生物学和社会学从早期凯旋的力学中接受了其基本公设。在一些罕见情形中还要添加这一公设:要在物理原子的运动中发现基本的因果性。生物学就有其专门的形而上学假定,其假定被其主要概念(如环境、适应等)的模糊性掩盖着。

知道了解这些是因为我们必须把握住整个近代世界观和以前的思想观点之间的本质对比,以利我们今天在世界性热衷和研究《易经》哲学中洁静精微。

本文作写蒙李学勤、马宝善、郑万耕先生释惑,特此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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