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方言的舒声促化

2014-03-14 11:50岳冉
巢湖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古音声韵单字

岳冉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六安方言的舒声促化

岳冉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文中列举了六安方言中单字促化和词句促化现象,总结了其单字促化的原因是上古长入声遗留、训读、以及区别意义产生的第二读音,而词句中的促化原因是受了轻声、急读双重作用以及连续变调的影响。

六安方言;舒声促化;原因

舒声促化现象大多出现在晋语区,贺巍、张光明、邢向东等一大批学者在上个世纪末就开始注意到晋语区的舒声促化现象,继而在21世纪研究日益兴盛,但是江淮官话的舒声促话现象很少有人涉及,特别是皖属的江淮官话区,而事实上,江淮官话舒声促化现象却不少见。本文就将重点讨论六安地区舒声促话现象以及原因。①本文例字来自《方言调查字表》。

1 六安舒声促化现象

1.1 根据《汉语方言调查字表》调查出六安方言有12个舒声促化的单字。如下:

上述的12个舒声促话字也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一,只有一个读音,即入声读音。这类字不管是在单字还是词语句子中使用中都是入声读音,与其他入声字无异,例如“爸帕嚇续咳隶鼻厕复涮”。

二,多音字,其中有一音读为入声字。这类的字虽然存在舒声、促声两种读法,但是这两种读法有区别意义的作用,例如“蝦还”。

调查六安方方言的词汇时,出现很多只在词汇或句子中才会出现的入声促化现象。通常这一部分字有两种读音,单字时读舒化音,词汇或句子中读促化。例如:

①②的字在词语中做词缀,促化改变了词性变成无意义的词缀;

Ⅰ-Ⅹ其舒音比较常见,但是在某些特殊的词语中才会促化,这里的促化没有什么规律,通常是口语中常用的词汇促化的频率要高一些。其中Ⅰ-Ⅳ是前字促化,Ⅵ是中间促化,Ⅶ-Ⅹ是后字促化;不管在什么位置促化,其意义和语法地位没有改变。

(1)-(5)是在句子中出现的舒音字促化现象,句子中的促化现象比较稳定。

2 六安方言舒声促化原因

对于舒声促化也有很多作者对这一现象做过很多研究,根据六安方言的舒声入化两种现象,分别讨论:

2.1.1 上古遗留下来的长入声。郭锡良《汉语古音手册》中提到“蔗、厕、鼻、秘、泌、髻、励、裕、诉”这几个字在上古读为入声。王力先生认为:上古汉语分长短入,长入在中古变为去声,这些字是上古汉语在现代方言中的遗留。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类字在现代方言中入化分布范围很广,并且大多数有舒声促化现象的方言这些字都被促化。一般来说日常生活使用频繁的字很容易保留较古的音,而这类在中古为“舒声”的字,到现代汉语却“入化”,看似打破了这一定理,但是从上古音来推测,这恰恰是保留最古音的有力证明。

在六安方言中的蔗[tʂei53]、秘泌[mbiɿ53]、髻[空]、励[ndɿ53]、裕[ʒɥy53]、诉[sʊ53]没有保留上古长入声。在六安方言中“嚇续隶鼻厕复”只有入声一个读音。在郭锡良《汉语古音手册》中,这几个字的上古和中古音为:

嚇(古)晓铎;(广)呼格切 晓陌开二入宕

续(古)邪屋;(广)似足切 邪烛合三入通

隶(古)来质;(广)郎计切 来齐开四去蟹

鼻(古)并质;(广)毗志切 并至开三去止

厕(古)初职;(广)初史切 初志开三去止

复(古)并觉;(广)房六切 并屋合三入通

从郭锡良的研究可以看出,这些字在上古的韵部均是入声韵,甚至在《广韵》中有些还保留着入声韵。按照邢向东的说法“长入声的字正是由于读音较长,然后把韵尾塞音丢失,变为第三种舒声(去声)”[1],所以在切韵时代的入声渐渐舒化,而六安方言中这些长入字有一部分仍然保留入声。保留长入声的现象不仅出现在以合肥、六安等为代表的江淮官话区,还出现在以大同、忻州、方山为代表的晋语区。

2.1.2 训读误读成入声字

帕(古)滂鱼;(广)普驾切 滂溤开二去假

涮(古)山元;(广)生患切 山谏合二去山

在郭锡良《汉语古音手册》没记录“爸、咳”两音,“爸”是在近代新出现的字,可能本字是“伯”,借“伯”的音新创了“爸”的写法,所以音随“伯”入化;“咳”:在ke35音只记录了“殻壳”两字,且都是“(古)溪屋;(广)苦角切,溪觉开二入江”,而在现代汉语中此三个字的字音音同,这也导致六安方言中“咳”也随“殻壳”的音读了。

“帕”原本也是舒声字,至于为什么读为入声?可以从谐声偏旁考察。“帕”是形声字,以白作为声符,而“白”字本身就是入声字,而汉语大多数以“白”为偏旁的字也大多读入声,例如“伯柏迫拍帛”,那么“帕”在语音演变的过程中越来越倾向入声的读音,因此最终也促化了。

“涮”上古与中古音都是舒声韵,所以六安方言中读为“入声”不是遗留古音。六安没有这个音,而六安方言中“涮”与“刷”同音,实际上这两个字都有“用水洗”的意思,所以在读音时也把这两个字混读成一个音,这就导致了“涮”字的促化。

2.1.3 区别意义产生的第二读音

这类字的音在六安方言中为两个读音,即为多音字:一个音为常见义的音,也就是本身上舒化音,这类音通常是在韵书中有记载;另一个音是不常见的,在韵书中没有记载,可见这些的本音原本即为舒声字,且舒声字为本义。至于另一个促化的产生,明显是词汇增加了引申或增加了其他的意义,暂时找不到其他字来代替,只能改变读音来指代意义,促化也是音变的一种形式。例如:

蝦(古)匣鱼;(广)胡加切 影歌开口一平果

還(古)匣元;(广)户关切 匣删合二平山

“蝦”普通话读为两音:①[ɕiA55],是“虾”繁体字;②[xA55],蝦蟆,也做“蛤蟆”。《广韵》:胡加切,影歌开口一平果。这显然是指第一种读音,而[xA55]音就是后起的,在六安方言中大多人在读“蝦蟆”时,读为[xA55],实为“蛤”的音。“蛤”《广韵》:古沓切,见母合韵入声字。这里“蝦”字取的是“蛤”的另一音,尽管不是取自《广韵》中的读法,但是身为形声字的“蛤”,另一音虽然在《广韵》没解释,但还是为入声,所以在六安方言的读音中就将“蝦”误读为“蛤”字为入声。

“還”普通话读为两音:①[xuan35],②[xai35]。《广韵》:户关切,匣删合二平山。即指的是第一种读法,对于第二种读法在《广韵》中还未有说明,那么显然这种读音是后起的。而六安方言的促化也明显是对普通话中[xai35]音的促化。

2.2.1 轻声和急读导致的舒声促化。温端政(1986)提出“舒声促变可能与急读和轻读有关”[2],郑张尚芳(1990)提出“入声收喉塞的方言中,舒声清读字容易增生喉塞从而促化”[3],所以大多数促化现象是从句子中产生的,六安方言中很多促化现象也是如此,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六安方言中的促化现象还未使字音独立出来,其单字读音依旧是舒化读法。

轻声将声调趋向入声调,但这里轻声并不是轻音,通常促化是因为轻声重读,又因轻声的短促,而使轻声音趋向入声调;急读将韵母趋向入声韵,急读时主要元音向央元音靠拢,所以在舒声促化的过程中容易产生了[ə]的入声韵。轻声与急读是形成促化的双重保障,所以在六安话在“促化”的形成二者缺一不可,通常是同时完成的促化过程。所以这里的促化是有条件的,通常在句子中才会发生,因此还没有形成多音字,单字调中仍然是比较稳定的舒声韵。

六安促化现象的不稳定性,说明促化现象出现不久,且还没有形成系统的规律。语言的省力和简洁在句子中表现的更加明显,近几年出有两种现象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了:一,词语或句子的语音脱落和合音现象,这种现象在六安方言中不乏少见,例如“这样”,“这么”……二,是发生促化,“促化现象”可见上述例字中的“他把支只”等。这两种读音在本地人看来没有意义的差别,只是在说话交流过程中更加的经济省力。所以,从现在语言的发展趋势来看,不可避免地要简化语言或简化语音,这些都是不断简化过程中出现的手段。

2.2.2 连读变调影响促化的产生

六安方言的连读变调基本上可以总结:

根据以上连续变调规律,所以:

①高头213-34→34-45;打谜325-34→213-45;冷和325-34→213-45;

②甘枝213-213→213-21;菩萨34-53→34-21;底下325-53→213-21;笑话53-53→53-21

③芝麻213-34→34-35;莴笋213-325→53-213;

在这里可以发现:一,连续变调使原本较长的曲折调变成较短的升调或降调;二,连续变调是原本居中的调值受前字或后字的影响,变成高升或低降。总之,六安方言的连续变调使这些词语的声调变得更加短促或急促,这也是舒声促化的一个重要过程。我所列举出来的字只不过是发展较快的,加剧了连续变调的影响,向前跑的更快,促化更加明显了,那么很有可能受到连续变调的继续加深,越来越多的字会促化。这也是语言内部的不断调整省力的原则。

所以上述两个原因是解释词语和句子中出现促化现象,其中(一)是解释上述例字中的①-②和(1)-(5),(二)解释Ⅰ-Ⅹ。

2.2.3 六安入声系统的影响

六安方言本属江淮官话,而江淮官话的特性是古入声字今读入声,与其他六区官话分开。六安方言保留的入声韵已经成为了入声研究最重要的方言之一,六安方言入声特点为:一,保留入声调,六安方言的入声调仍然为“入声短促急收藏”,根据不同的入声韵分为高入44和低入33两种。二,入声韵尾丢失。六安方言的[p][d][k]三个韵尾已经完全丢失了,入声韵已经舒化,后没有紧喉音[]。

六安方言的入声在语音变化的长河中也不断变化,最大的变化即韵尾丢失,甚至连紧喉音的丢失,这说明六安方言的入声较古入声差距仍然较大,也是在不断舒化的结果。那么产生促化现象的阻力就减少了,只要使舒声的声调接近入声,那么促化就很有可能会出现,而声调又容易受到轻声或变调因素的影响,所以促化现象在六安方言中出现就很容易了。

小结:越来越多的语言现象是从日常口语中出现的,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词语和句子在影响单字的语音上已经却来越明显了,我们也应该转换思维,更加重视词和句子的改变语音的作用。对于舒声促化,许多学者认为:“舒声促化导因于语流中的急读或轻读,语法上表现为虚字或附加,成分,功能上有时有别义作用,层次上或表现为文白异读,地域上则多集中于晋语区。”[4]江淮官话地区出现这类现象,也是一个重要的发现,虽然语料仍然较少,但是已经引起我们注意了。

[1]邢向东.小议部分“舒声促化字”[J].语文研究,2000,(2):59-61.

[2]温端政.试论山西晋语的入声[J].中国语文,1986,(2).

[3]郑张尚芳.方言中的舒声促化现象说略[J].语文研究,1990,(2).

[4]宋洪民.鲁北三县语调的“单调性”及其对“舒声促化”和“准舒声促化”的影响[J].语言科学,2006,(2):6-75.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SMOOTH SYLLABLES IN LU'AN DIALECT

YUE Ran
(School of Humanities,Anhui university,Hefei Anhui 230039)

In this paper the transformations of single Chinese character syllables and syntactic syllables in Lu'an dialect are listed.The reasons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single Chinese character syllables are summarized,including the entering tone of the early ancient Chinese characters,training reading and the second pronunciation for distinguishing meanings;The reasons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syntactic syllables are from the influence of soft voice,training reading and continuous change of tones.

Lu'an dialect;transformation of smooth syllables;reason

H179

A

1672-2868(2014)02-0092-04

责任编辑:陈 凤

2014-02-14

岳冉(1990-),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学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音韵学、汉语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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